查看完整版本: 【疤面人】(魔面情侠)【全】作者:不详

0768 2010-8-27 12:03

  第十八章墨珠紫芝

  卫天麟见天色仍早,一拨马头,绕城而过。直至正午,卫天麟才在一个大镇
上停下马来,找了一家有酒楼的客栈,牵马走了进去。几个店伙见天麟身着华服,
气度不凡,手牵宝马,高大神骏,通体是汗,知是身有要事赶路的公子爷。于是,
立即过来一个店伙,满面堆笑一躬身,笑着说:「爷,请楼上坐,马交给小的照
拂。」

  卫天麟怜惜地拍拍骅骝的马头,对店伙说:「小二哥,请先将马汗擦干,再
加上好食料。」说着一顿,立由身上掏出一块碎银,足有一两,伸手交给店伙,
继续说:「这是赏给你的。」

  店伙看着手中白花花的一块亮银,不禁呆了,他不敢相信这真是赏给他的,
一定神,立即说:「爷……」但面前的公子爷,早已走上酒楼。

  时值正午,酒楼已经满座,天麟随便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一些酒菜,自己独
酌起来。这时,满楼酒客,多是武林人物,谈论话题,俱是「武林恐怖怪杰」疤
面人的惊人事迹。但大家一致改了论调,把疤面人说成一个嗜杀成性,心狠手辣
的厉害魔头,再没人说,疤面人就是昔年的腾龙剑客。

  卫天麟听后,心中不禁冷冷一笑,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他深知各大门派在
向疤面人下手围攻之前,必先在武林中,造成黑白两道对疤面人的无比仇恨,他
们再名正言顺地向疤面人下手。饭后,天麟又要了一壶好茶,慢慢饮着。一壶茶
尽,起身下楼,那名店伙早牵着宝马立在楼下。

  天麟见宝马精神焕发,马汗已干,心中甚是高兴,向着店伙微微一笑,伸手
接过马来,飘身飞上马背,丝缰一抖,如飞驰出镇外。饥餐渴饮,昼行夜宿,第
三天的薄暮时分,已到了干州县城。城内街道宽大,商店林立,行贾客旅,纷纷
找店住宿。卫天麟到一家颇具信誉的五福客栈,挑了一间上房住下。

  第二天,风暖日丽。卫天麟将马鞍银两交给帐房保管,又至后院马厩,看了
看宝马骅骝,并赏给喂马的店伙一两银子。卫天麟徒步走出店门,直向北关走去。

  出了北关,巍峨峻拔的终南山,已遥遥在望。只见山岭衔接,主峰入云,一
片浓绿。

  卫天麟大步前进,间在无人之处,施展轻功,不到两个时辰,已达终南山麓。

  进入山区,只见苍松翠竹,古树参天,怪石狰狞,飞瀑流泉。半山上,浓荫
葱郁之间,隐约现出不少寺庙观院。卫天麟到一座雄伟的道观前,问清了太华峰,
仰头一看,不禁剑眉微皱。

  只见太华绝峰,云雾深锁,高耸入云,峰势崎险无比。卫天麟看罢,立展轻
功,直向太华峰驰去。只见一道亮影,捷如脱箭,快如惊虹,飞掠在苍翠云雾之
间。飞行一阵,峰势愈来愈惊险,周围尽是蒙蒙白气,卫天麟已升至半峰云层中。

  这时,已听到野禽唳啼,猛兽吼声。

  再飞升片刻,卫天麟眼睛一亮,已穿出云层。云上又是一番景象,晴空万里,
丝云皆无,巨松斜伸绝壁,奇花遍生藤间,隆隆瀑布,潺潺流泉,令人看来,有
超尘脱俗之感。卫天麟捡一凸出怪石,身坐其上,略事休息,进些干粮,仰首一
看,峰巅尚高有数丈余。升至巅顶,太阳已隐入万里无垠的云海中,但峰上依然
明亮。

  卫天麟举目一看,前面果然有一座广大茂密的松林,天风凌厉,涛声如雷,
天麟的长衫被吹得剧烈飞舞,发出啪啪响声。峰上果然鸟兽绝迹,再也听不到鸟
鸣兽吼。卫天麟掠身来至林前,林内漆黑,根枝虬结,地上松针松子,积深数尺,
举目前看,深不可测,不知究竟有多远。

  经过一阵艰苦飞掠,片刻已至林边,尽头即是一道宽约数十丈的绝壑。低头
一看,漆黑一片,但听飘上阵阵惊人的风啸。两则峭壁,牙石凸出,斜松悬空,
奇粗野藤,如网虬生,愈看愈险峻,愈看愈惊心。看了一阵,不知这样崎险绝地,
应该如何前进?

  举目缓缓看向对崖,不禁惊呆了。只见对崖,一片油绿,林木掩映中,竟露
出红亭一角。卫天麟心头狂喜,再往深处看,只见绮楼飞阁,画栋雕梁,在暮色
苍茫中,似有一层薄薄飞雾,笼罩其间,隐约可见。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在这座
绝峰顶巅上,竟然隐藏着一片超绝尘俗的世外桃源,看了这种奇绝佳境,谁还想
到烟火人间?

  卫天麟顿时想到衡山紫盖峰下,东海神君的那座神秘庄院,一个峰下,一个
顶巅,两相比较,实有天渊之别。但目前这片隐约可见的亭阁,较之神君庄院,
建来确要难上又难。渐渐,卫天麟心中的一股热望,又凉了。因为,他想到南召
老尼,乃是世外之人,淡薄尘间,岂能住在这种堂皇美奂,仙境难拟的奇丽院落
内?继而一想,蓝天丽凤曾谈过,南召老前辈是隐居在昔年一个极端厉害魔头的
潜修之处。如此一想,又觉得不会错了。

  但如何过去呢?卫天麟一阵踌躇,心想,既然珊珠女侠和娟妹妹能过去,深
信自己也能过去,说不定有绝壑较窄之处可过。于是,沿着壑边,向右飞驰绕去。

  果然绝壑渐窄,数十丈外,有一座横越绝壑的索桥。来至近前一看,索桥极
窄,仅容一人通行,且年事已久,多处板桥已腐,但对一个身怀绝世轻功的武林
高手来讲,通过依然丝毫不难。

  卫天麟一提真气,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掠,直向桥中扑去。双脚微踏桥面,
脚尖一点,身形再升数丈,腰身一挺,一招「大鹏栖枝」,直向对崖落去。就在
卫天麟双脚刚刚踏上崖边之际。蓦地,掠空飘来一声清脆惊喜的娇呼:「麟哥哥
……」卫天麟心头一震,抬头一看。只见一片紫竹中的小红亭,一道娇小鹅黄身
影疾扑面来。

  卫天麟不须细看,已知是谁,立即惊喜疾呼:「娟妹妹……」呼声中,身形
如烟,已迎向疾飞而来的鹅黄身影。孙兰娟神色幽怨,杏目蕴泪,伸张双臂,已
扑进天麟的怀里。

  卫天麟立顿身形,将娟妹妹的娇躯抱住,并急声问:「娟妹妹,你怎知我今
天来?」孙兰娟扑进天麟怀里,螓首伏在胸上,像受了无限委屈似的,已泣不成
声了。

  卫天麟一手揽着娟妹妹的纤腰,一手轻抚着秀发,星目也有些模糊了。于是,
轻轻吻了一下娟妹妹的鬓角,安慰着说:「娟妹妹,不要哭,你看我不是来了吗?」

  孙兰娟仍抽噎着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卫天麟立即歉然说:「因途中有事,耽误了几天。」

  孙兰娟仰起粉面,幽怨地望着天麟,诉苦似地说:「麟哥哥,你可知道我每
天由朝至暮,甚至直到夜阑更深,都坐在小红亭上,望着索桥,等着你来吗?」

  卫天麟见娟妹妹憔悴多了,加之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禁一酸,星目中立即落
下两滴泪珠。于是,歉然点点头,轻轻吻着娟妹妹的晶莹大眼和她的玲珑琼鼻。

  孙兰娟闭上眼睛,仰面承受着,睫毛中缓缓流着泪水。她轻声讷讷地说:「
我每日期待着你,又担心你找不到此地,当初我自己也没想到,师祖是住在如此
奇险的绝峰上。」说着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睁眼急声问:「麟哥哥,你
怎会知道师祖住在此地?」

  卫天麟不虑兰娟有此一问,心中不禁一愣,因此微微一阵犹豫。孙兰娟见天
麟迟疑,立即又追问了一句,说:「是谁告诉你的?」

  卫天麟立即笑着说:「是蓝天丽凤告诉我的,不然我一定找不到……」

  孙兰娟未待天麟说完,两眼望着蓝天,梦呓似地喃喃说:「丽凤……丽凤?」

  说着一定神,娇靥微带怒意,立即嗔声问:「丽凤?丽凤不是女的吗?」

  卫天麟俊面一红,赶紧解释说:「蓝天丽凤是位大姊姊,她是势力庞大的蓝
凤帮的帮主。」

  孙兰娟扭在天麟怀里不依,连连嗔声说:「我不听,我不听,你看你的脸红
了。」

  卫天麟紧紧搂着娟妹妹,急声说:「娟妹,你别闹,回头我再仔细跟你说,
你呀,真是一个小醋坛子。」

  孙兰娟粉脸一红,绽唇笑了,笑得甜、美、纯真。于是一拉天麟的手,娇声
说:「麟哥哥,我们到花园里坐。」说着,两人急步向前走去。天麟这才发觉,
地下绿草茸茸,生满艳丽奇花,前面一片紫竹,粗约数寸,光可鉴人,确是人间
异种。

  这时,夜已降临,冰轮高悬,似水月华,照着深处红漆绿瓦的绮楼飞阁,愈
发显得绝俗、神秘。在这片似仙境的绝顶,夜风徐吹,到处飘着花香。方才林外
的凌厉天风,竟吹不进林内来,即是如雷的涛声,也仅隐约可闻。

  两人走进紫竹林,便是那座小红亭,一道长廊,婉蜒曲折,直通深处。孙兰
娟转首含笑,望着天麟,一指小亭,两人腾空而起,飞身掠进。卫天麟发觉娟妹
妹非但身法轻灵,姿势也极美妙,知道她的轻功,较之以前,又进步了不少。

  两人掠进小亭,里面便是一座花园。亭下一个极大荷池,荷叶银灰,莲花血
红,在皎洁月光下,银叶闪闪,红花晶莹,看来美极、艳极,端的是绝世奇品。

  兰娟执着天麟,神情愉快已极,沿廊前进数丈,便是一个通往花园的圆门。

  两人走下台阶,步入花园,在一条彩色卵石铺成的甬道上漫步。兰娟领着天
麟,一面漫游,一面指点着满园的奇花异草。卫天麟只觉满园五彩缤纷,阵阵异
香扑鼻,已有些目不暇接了。蓦地,孙兰娟停止不走了,纤手一指左右,笑着问
:「麟哥哥,你看这儿美不美?」卫天麟举目环视,果然美极了。

  只见前面有一水池,水清见底,深约数尺。周围植有无数桃树,桃花盛开,
倒映水中,景色似画,美如仙境。左侧一座高约近十丈的天然假山,斜斜伸出,
遮住下面一排汉玉长椅。卫天麟看罢,连连赞声说:「美极了,美极了。」兰娟
轻睇天麟,不禁娇美地笑了。

  两人坐在光洁的汉玉长椅上,天麟轻揽兰娟纤腰,相互偎依,默默凝视,月
华似水,奇香阵阵,两人几疑置身虚幻中。兰娟轻轻一叹,问:“麟哥哥,我们
是在真实中,还是在梦境里?」

  卫天麟一收心神,漫声说:「我想不会是梦。」

  兰娟侧身望着天麟问:「麟哥哥,你真的永远喜欢我?」

  卫天麟毫不犹疑地说:「当然永远喜欢你。」

  孙兰娟愉快地笑了,晶莹的大眼中,闪着幸福的光辉。她仰首望着夜空,对
着皎月疏星,呐呐地说:「但愿我俩永远相依,永远厮守,永远不分离……」卫
天麟这时也不禁神情恍惚,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否是在梦中。

  两人相依相偎,俱都沉浸在甜蜜幸福中。蓦地,一声极轻蔑的不屑冷哼,由
两人身后响起。天麟兰娟立即由沉思中惊醒,同时立起,倏然转身。孙兰娟一看,
不禁忿怒发出一声冷哼。卫天麟一看,完全愣了。 身后两丈以外,立着的竟是
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绛衣少女雪梅姑娘。

  只见雪梅姑娘柳眉微扬,樱唇下弯,凤目不屑地望着兰娟,一脸冷漠神色。

  卫天麟心情激动,面现惊容,伸手指着雪梅,促声问:「你……你……你…
…」

  孙兰娟看了天麟神情,粉面倏变,立即颤声问:「你……你认识她?」

  卫天麟心头一震,顿时想起那时在紫盖峰时的身份,立即改口怒声问:「你
……你是谁?」

  雪梅姑娘看了英挺俊逸的天麟之后,神色一愣,但瞬即又恢复了冷漠神色。

  于是冷冷一哼,对着兰娟不屑地说:「谁认识你的臭男人,不要脸,竟胆敢
把臭男人引进师祖清修静地。」

  卫天麟在紫盖峰第一次听到「臭男人」三字时,就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这次
是第二次了。于是剑眉一竖,怒声问道:「你是谁,你骂谁是臭男人?」

  雪梅狠狠瞪了天麟一眼,突然厉声说:「骂的是你,骂的是你,你是臭男人,
你是臭男人。」说着一顿,冷哼一声,继续说:「你管我是谁,要你多问。」卫
天麟见这位人比花娇的姑娘,说起话来,声似黄莺呖语,发起威来,宛如一只母
老虎,经她一骂,只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

  雪梅粉面上,又掠过一丝轻蔑神色,冷冷一笑,对着兰娟讥讽地说:「真不
害臊,每天坐在小亭上,望着索桥,佯装观看山景,结果是等待这个漂亮的臭男
人。」兰娟姑娘粉面苍白,娇躯颤抖,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天麟不由勃然大怒,厉喝一声,说:「闭嘴,你要再胡言乱语,在下可要
不客气了。」

  雪梅仰面哈哈一阵大笑,突然尖声大嚷:「我要说,我偏要说,又怎么样?」

  卫天麟傻了,想不到这位美丽姑娘,竟是如此蛮横无理。

  孙兰娟一拉天麟,怒声说:「麟哥哥,坐下来,不要理她。」说着,首先坐
在长椅上。

  卫天麟一面就座,一面忿忿地说:「简直是个疯婆子。」

  雪梅一听,粉面飞红,厉声问:「臭男人,你说谁是疯婆子?」

  卫天麟的确被雪梅逼得光火了,于是再度倏然立起,转身厉声说:「说的是
你,说的是你,又怎样?」雪梅见天麟用她的话来对付她,不禁气得粉面苍白,
娇躯直抖。于是冷哼一声,狠狠蹬了天麟兰娟一眼,转身飞走了。

  卫天麟见雪梅转身的一瞬间,娇靥掠过一丝愤恨怨毒神色,心头不禁一震,
竟然愣在那里。兰娟见雪梅走了,一拉天麟,柔声说:「麟哥哥,不要生气,坐
下来。」

  待天麟坐下后,兰娟继续说:「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她是受了她师父银钗圣
女偏激性格的影响,以致形成了她对男人的特异成见,因此心中蕴藏着极端仇视
男人的心理。」

  说着一顿,粉脸微红,娇媚一笑,又说:「我与妈初来几天,雪梅每日对我
说,你们男人如何脏,如何臭,如何坏。」天麟听了,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天
下竟有这等怪事。

  正在这时,假山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喳喳声。两人心中一动,抬头一看,
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一块巨大岩石,径由近十丈高的假山顶上,挟着惊人劲
风,势如山崩,向着天麟兰娟闪电砸下。孙兰娟只吓得花容失色,娇躯颤抖,两
腿痉挛,已不知闪躲了。

  卫天麟一声暴喝,亮影一闪,已将兰娟挟在肋下,疾向假山壁下掠去。就在
天麟挟着兰娟刚刚掠开的一刹那,一阵尖锐风啸,巨石闪电泻下。轰隆一声响,
声震霄汉,地动山摇。紧接着,泥浆四射,水花冲天,小池尽毁,桃树枝光。一
蓬清凉池水,疾向天麟,兰娟闪电射来。

  孙兰娟再度发出一声惊叫,与天麟两人本能地全力向山壁上倚去。不料两人
用力一挤之际,蓦地,山壁上一扇石门,忽然开了。天麟、兰娟,两人背后骤失
阻力,身形一个踉跄。蹬蹬蹬,两人同时直向背后退去。天麟、兰娟顿时惊觉,
赶紧拿桩站稳,定神一看,不禁呆了。

  两人立身之处,竟是一道宽约六尺的笔直山洞。洞内漆黑,两壁光滑如切,
洞顶不高,伸手可及。孙兰娟惊魂甫定,一双晶莹大眼,闪着奇异光辉,望着天
麟惊奇地问:「麟哥哥,真怪,这里怎会有个山洞?」

  卫天麟觉得有些奇怪,略一沉思说:「这个洞,想是一座机关,它的枢钮可
能就在水池之中,经山上落下的巨石一击,因此开了。」

  孙兰娟余悸犹存地愕然问:「怪,假山上怎会突然掉下一块巨石来?」

  卫天麟剑眉一竖,星目冷电一闪,面上顿泛杀机,微哼一声说,「哼,还不
是那个疯婆子。」

  孙兰娟心地纯洁,她仍有些不信地问:「你是说雪梅?」

  卫天麟怒声说:「不是她还有谁?」说着,转首向着洞中看去,这个突然现
出的山洞,已将天麟吸住了。

  孙兰娟听了,一阵沉思,轻摇螓首说,「麟哥哥,我想雪梅不会的。」

  卫天麟一拉兰娟玉手,说:「不谈这些,我们先进洞去看看。」话落,拉着
兰娟向洞内走去。

  孙兰娟有些犹疑,但又不愿违背天麟的心意,一面跟着前进,一面怯怯地说
:「麟哥哥,这洞里好黑哟。」

  卫天麟借着洞口反光,一面凝神注视,一面缓步前进说:「现在有洞口反光,
还可看见,看不见时,我们再退出去。」蓦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孙兰娟的娇躯不禁一连打了几个冷颤,立即停步怯声说:「麟哥哥,我怕,
好冷哦。」

  卫天麟也觉到迎面吹来的冷风,只是他并不觉得冷,只感到露在外面的手脸,
有些凉意。于是,停步转身,疑惑地问:「娟妹,你真冷吗?」

  孙兰娟一脸愁苦,点点头说:「这个洞里,阴气森森,我不但冷,也有些怕。」

  说着,一连又打了几个冷战,用请求的口吻,说:「麟哥哥,我们出去吧。」

  卫天麟虽然极想看看洞中情形,但娟妹妹骇怕,也只得打消进洞的念头,于
是爱怜地说:「好,我们出去吧。」说罢,执着兰娟的手,转身向洞外走去。

  突然,轰隆一声,洞门封闭了。洞内顿时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阵阵冷风,
接连吹来。兰娟一声尖叫,天麟一声大喝,两人同时扑向洞门。四掌用力一推,
丝毫未动。卫天麟自信双掌可推千斤,于是,立凝真气,功贯双臂。

  怪,全洞数丈内,骤然洒上一层如银光华,洞内清晰可见。卫天麟愣了,孙
兰娟对这突如其来的怪现象骇坏了,一声尖叫,扑进天麟怀里。卫天麟真气一收,
伸臂揽住娟妹妹的纤腰。真怪,全洞光华骤失,立趋黑暗,阴寒冷风,顿时涌来,
孙兰娟又不禁一连打了几个冷战。这一连串的奇异变化,确把兰娟惊坏了。

  只见她娇喘吁吁,全身颤抖,两只晶莹眸子,在如墨的黑暗中,闪着惶惧的
光辉,她不断地颤声喊着:「麟哥哥……麟哥哥……」

  卫天麟似乎没听到这些,他一直紧皱剑眉,星目望着黑暗沉思。蓦地,卫天
麟的星目冷电一闪而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即运气行功,遍布全身。

  果然全洞光明大放,数丈内宛如洒上一层水银,较之方才尤亮一倍。奇迹,
这真是一件惊人的奇迹,卫天麟发现了一项宝衫的神奇功用,真气遍布全身,宝
衫竟能发出如银光辉。

  孙兰娟见洞内突然又亮了,娇躯向天麟怀中偎得更紧了。蓦闻孙兰娟发出了
一声惊「噫」,接着奇怪地说,「怪,麟哥哥,我身上不冷了。」

  卫天麟心中正在狂喜之际,听了兰娟的话,不禁微微一愣,心中一动,用手
一推兰娟,说;「娟妹妹,你往前走一两丈,试试是否还冷?」

  兰娟一扭香肩拒绝了:「不,我怕。」

  天麟笑了,立即说:「我在此地,又跑不了,你怕什么?」

  孙兰娟虽然有些怕,但仍不愿违背麟哥哥的心意,于是委屈地看了天麟一眼,
转身向洞里走去。她一面前进,一面频频回头,生怕天麟真的会跑了似的。突然,
孙兰娟不走了,立即指着天麟,惊疑地大声说:「麟哥哥,你你……你身上……」

  卫天麟未待孙兰娟说完,立即笑着说:「我身上有光是不是?」

  孙兰娟举着纤纤玉手,遮着眼睛说:「太亮了,有些刺眼。」

  卫天麟一笑,又问:「娟妹妹,你现在冷吗?」

  孙兰娟摇摇头说:「不冷。」

  卫天麟仍不知宝衫是否有御寒的功用,于是一摆手,说:「娟妹,再往里走。」

  孙兰娟似乎胆壮了不少,立即转身大步走去。走至光华薄弱处,立即大声说,
「麟哥哥,我有点冷了。」

  卫天麟心中一喜,故意一收真气,光华骤失,全洞顿时漆黑。孙兰娟一声惊
急尖叫,闪电向着暗中的天麟扑来。同时一股被积压远处的砭骨寒飙,风涌而至。

  卫天麟哈哈一笑,一运真气,光明大放,砭骨冷焰,立被逼了回去。

  孙兰娟扑在天麟怀里,大发娇嗔,蛮靴乱跺,紧捏香拳,像打鼓般在天麟的
前胸上,咚咚乱打一气。同时娇喘嗔声,不依说:「你坏,你坏,你故意吓唬人
家。」卫天麟不闪不躲,只是愉快地哈哈傻笑。孙兰娟一连捶了数十下,想是心
疼停止不打了,天麟也不笑了。

  孙兰娟忍笑瞪了天麟一眼,有些不解地问:「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忽亮,忽
黑……」

  卫天麟未待兰娟说完,立即说:「这完全是宝衫的神妙功用。」说着一顿,
接着道:「娟妹妹,我们进洞里去看看。」孙兰娟看了紧闭的洞门一眼,知道出
去不能,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携着手,缓步向前走去。前进数丈,地势突然下斜,两侧洞壁,晶莹透
明,宛如水晶石。天麟兰娟停步下看,只见一道阶梯,急斜下降,约有数十阶,
深处已隐约现出一丝暗光。两人沿阶而下,到达阶底,洞势右弯,地势平坦。

  转过洞角,两人眼睛顿时一亮。只有前面五丈处,有两扇石门,紧紧关闭,
门上嵌着无数大如鹅卵的洁白宝石,毫光闪闪,耀人眼目。两人飘身掠至门前,
细看无数宝石,竟是嵌成的六个尺许见方的大字——魔魔天尊洞府。

  卫天麟看了,剑眉微皱,偏头沉思,觉得杜维雄老伯,以及蓬丐秃僧几人在
谈起武林顶尖人物时,似乎没有这么一位魔魔天尊人物。看看兰娟也正一脸茫然
地望着自己,但他仍然问了句:「娟妹妹,你可曾听说过魔魔天尊这位前辈人物?」

  孙兰娟这时已毫无惧意,相反的,更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于是摇摇头,
说:「我从没听说过。」说着,转首注视着门上的六个耀眼大字,又说:「我觉
得这位前辈的口气太大了,竟然自称天尊。」

  卫天麟也注视着两扇石门说:「我也有同感,「天尊」乃是至祟至圣,与天
同尊的意思……」

  天麟尚未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问:「娟妹妹,这位魔魔天尊前辈,
恐怕就是这片绝峰桃源的主人吧?」孙兰娟晶莹的大眼一亮,娇躯微微一颤。

  卫天麟顿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真气已收,见兰娟娇躯一颤,急声问:
「娟妹妹,你还冷吗?」

  孙兰娟摇摇头说:「不,我在想魔魔天尊可能就是昔年那位极厉害的魔……」

  孙兰娟倏然住口不说了。

  卫天麟知道兰娟是想说「魔头」两字,于是急问:「那位前辈可是魔魔天尊?」

  孙兰娟神色凝重地说:「没人知道那位极厉害的前辈是谁,即使师祖铁面佛
心南召老尼,也仅听说昔年有一位极厉害的人物,在一个月内,竟将十大门派的
掌门人,悉数掌毙了。」

  卫天麟心头一惊,诧声问:「这样说来,那位极厉害的老前辈,若仍活在世
上,恐怕要有二百多岁了?」

  孙兰娟点点头道:「至少也有二百岁,师祖都一百多岁了。」

  卫天麟不解地问:「南召老前辈怎地知道这座世外桃源,是那位极厉害老前
辈的隐修之所呢?」

  孙兰娟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只有问师祖她老人家了。」

  「你师祖呢?」

  「正在坐关。」

  「你妈知不知道,南召老前辈如何发现这片仙境乐园?」

  「妈妈恐怕也不知道。」

  卫天麟略一沉思,又问:「娟妹妹,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孙兰娟也沉思了一下说:「不知能不能进去?」

  卫天麟走到门前,两掌用力一推,立即发出一阵沉重的格格声,两扇石门,
随着天麟的两掌推力,竟然开了。顿时,五彩缤纷,毫光大放,冷气森森,彩华
射目。一阵奇异绝俗的淡淡幽香,迎面扑来。天麟、兰娟定睛一看,见门内竟是
一个圆形石室,高约三丈,圆有八尺,四周嵌满了五光十色的奇异宝石,中央一
个,奇大如盘,刺人眼目,不敢仰视。细看里面,除了正面及左右各有一座圆形
石门外,竟然一无所有。

  三座圆门上,各有两个金光闪闪的圆环,亮如明月,两人决定先进正中圆门。

  卫天麟心想,不管里面是不是那位极厉害的魔头,总之是一位武林前辈人物。
因此,心中除了渐渐涌起的虔诚敬意,没有一丝恐惧。卫天麟双掌平贴门上,用
力一推,依然极容易地推开了。

  向前望去,是道长约十丈的黑洞,洞势笔直,微向上升,仅洞底有一蓬微弱
毫光,冷气虽浓,并不如外面刺骨寒冷。在那蓬微弱的毫光下,朦胧中坐着一个
人影。人影座前,一道紫色光华,直冲洞顶。兰娟似乎有些害怕,立即伸手握住
天麟的左臂。

  卫天麟轻轻拍了拍兰娟握过来的玉手,迈步走进门内,与兰娟双双跪在地上。

  心存虔诚,面带肃容,星目注视着朦胧光气中的人影,恭声说:「弟子卫天
麟、孙兰娟斗胆闯进老前辈仙逝洞府,望乞老前辈仙灵见宥,容弟子两人,趋前
一瞻老前辈仙逝法颜。」说罢,伏身叩首。

  孙兰娟心中虽然有些胆怯,但一经跪在地上,虔诚肃敬之心,油然而生,顿
时惧意全消。卫天麟与兰娟恭谨地立起身来,两人垂首躬身,缓缓向前走去。这
时,愈向前走,那绝俗的清幽奇香愈浓厚。两人渐渐进入顶上洒下的一蓬光圈中,
奇异香气,清心凉脾,令人心旷神怡,杂念尽除。

  孙兰娟首先抬起头来,吓得娇躯一颤,身不由己地向天麟靠近了些。卫天麟
立即停止脚步,举目前看,心头也不禁微微一震。只见一个皓首白髯,长发披肩,
双颧高凸,长形马脸的老人,盘膝坐在一张水晶石床上,看来已逝世多年。

  老人两道如银长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紧紧合闭,眼尾上扬,嘴角微笑,
祥和中,又含有一股凛然之气。一袭黑袍,多年陈旧,已变得与老人面孔同一颜
色,灰暗中呈着腊黄。老人左手放在膝上,手心朝天,指甲长约二尺,右手前伸,
掌心覆地,形成佛手,食指指着床前四尺处与床同高的一个水晶石架上。

  水晶石架上,有一个透明紫玉钵,钵大八寸,紫光上冲,钵内一株不知名的
紫叶奇花,花高二寸,横生钵中。花蕊中,有三颗其黑如墨,大如葡萄的果子,
全洞弥漫着绝俗奇异香气,即是发自这三颗小黑果上。黑袍老人右手食指长约二
尺的指甲,斜斜插入紫五钵内。

  卫天麟聪明绝顶,悟性超人,顿时想起蒙头老前辈曾经说过,佛经上载有一
种稀世奇珍「墨珠紫芝」,这种灵芝,据说有无法想象的神奇功用。心念间,俯
首凝神细视,见三颗墨珠,有如三泡水银,乌黑中晶莹发亮。黑袍老人的指甲一
直插入钵中紫芝的根部。

  卫天麟心想,莫非黑袍老人,将毕生真元,已导入墨珠紫芝内不成?这时,
兰娟也俯首来看,由于好奇心动,伸出纤纤手指,轻轻去触可爱透明的紫叶。卫
天麟大吃一惊,左手疾出,已扣住兰娟的皓腕。兰娟不备,不禁吓得脱口轻呼了
一声「哎哟」。

  就在兰娟轻声惊呼的同时,三颗墨珠,倏然滚落叶上。卫天麟立即惶声轻呼
:「娟妹快拿……」说着,出手如电,捡起靠近自己的两颗闪电放入口中,立有
一股奇香清凉津液,顺喉而下。

  孙兰娟被一连串的紧急变化惊呆了,两眼依然痴痴望着紫芝上逐渐萎缩的墨
珠,不知所措。卫天麟一看,伸手捡起,一直送入兰娟口内,立即说:「娟妹,
快坐下来行功。」说着,首先就地坐好,闭目盘膝,运起功来。

  但觉一股奇寒激流,分窜四肢百骸,忍不住全身剧烈颤抖,牙齿格格直响。

  忽然,周身又奇热如火,血脉如沸,热气翻腾不止,但非常奇怪,舌下却自
动缓缓渗出津液,喉间竟然不觉口渴。片刻过去,冷热全消,但觉神清气爽,精
力充沛。

  卫天麟一定神,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他发觉凝聚丹田中的真气,似乎没有
了。立即惶急地睁开眼,见娟妹妹仍在浑身直抖,牙齿打颤。卫天麟知道自己功
力厚,行功较快,但为何丹田中有真气消失的感觉呢?心念间,一运真气,再度
大吃一惊,真气汹涌而动,宛如长江大河流窜四肢,直通百骸,运用自如,应心
而行。于是,立即运气行功,瞬息一周天。

  卫天麟一连运功十二周天,睁开星目,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娟妹妹早巳运功
完毕,一双晶莹大眼,慑人心神。孙兰娟这时的感觉与卫天麟恰恰相反,她觉得
丹田中的真气澎湃汹涌,滚滚翻腾,恨不得猛劈双掌,以求发泄。

  卫天麟心平气和,毫无异样感觉,望着兰娟微微一笑,说:「娟妹,你最好
多运几次功。」孙兰娟见天麟容光焕发,神色平和,知道行功次数愈多,愈能发
挥那颗黑果子的奇异神效,于是再度闭目行功。果然,真气逐渐温和,心情逐渐
平静。

  卫天麟抬头望着黑袍老人,他已确定这位威凌祥和的老人,便是昔年那位极
厉害的前辈,也就是石门上说的魔魔天尊。他很希望知道魔魔天尊以往的事迹,
于是缓缓立起身来,看到床前的紫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意。细看紫芝花蕊中,
仍有四颗小如米粒的黑珠,只是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成熟。

  卫天麟星目注视着魔魔天尊恭谨肃立,默默祷告一阵,但他尚不知自己又增
高了将近一个甲子的功力。孙兰娟虽然未能及时将墨珠放入口内,但功力仍增高
了十年。卫天麟祷告完毕,又恭谨地望了魔魔天尊一眼,然后沿壁向里走去,希
望在洞壁上,找出一些有关记载天尊昔年的事迹。

  两壁光滑如洗,寻找两遍,竟然一无发现。走至门口,突然看到,门外圆室
中,尚有两个圆门。这时,兰娟已然运功完毕,翠袖一拂,宛如一只巧燕,已掠
至天麟面前。孙兰娟呆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轻功已进步到如此精湛程度。

  卫天麟轻拍兰娟的香肩,笑着说:「娟妹,我们的功力都进步了,我们要感
谢天尊老前辈,冥冥中指引我们来此……」

  孙兰娟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嘴问:「麟哥哥,你是说假山上的那块巨石,
是天尊老前辈阴灵推下来的?」

  卫天麟见兰娟如此天真,不禁笑着说,「娟妹,那块巨石仍是雪梅推下来的,
不过……」

  卫天麟似乎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巧合机缘,于是又说:「娟妹,让我
们叩谢天尊老前辈的恩赐吧。」说着,两人双膝跪地,望着洞底一蓬毫光中的魔
魔天尊,恭谨地伏地叩了个头。

  两人起身,一人拉着门上一个金环,缓缓将石门关好。卫天麟转过身来,见
圆室内,五光十色,彩霞缤纷,觉得十分艳丽。抬头一看,心中猛地一震。仰面
前进数步,星目凝神注视,一直盯着圆顶正中的那个其大如盘的宝石。

  孙兰娟不解地跟在天麟身后,也仰首望着圆顶,但见彩华缤纷,耀眼刺目,
不敢久视。于是,茫然问:「麟哥哥,你在看什么?」

  卫天麟两眼仍盯着圆顶,漫声应着说:「我发现这块宝石内,似乎有不少金
字。」

  孙兰娟惊讶地问:「真的?」说着,集中目力细看,但看到的仍是一片耀眼
光华,只觉头晕目眩,心神浮动。孙兰娟立即跌坐地上,闭目行功,不敢再看。

  蓦闻卫天麟急促地低声说:「娟妹快来看,那几个金字是惊天雷掌诀。」说
罢,继续细读上面的掌诀。读至第三遍,已有些头晕目眩,立即将头垂下,闭目
养神。

  这时,兰娟已起身将左边一个圆门推开了,立即转首对天麟,说:「麟哥哥,
快来,这里有阶梯,可能是通至山顶的出路。」

  卫天麟听了,精神一振,立即睁眼抬头,急步走了过来,见圆门内,果有一
道上升石阶。进门一看,约有数十级,于是转首对孙兰娟说:「娟妹,我们上去
看看。」两人一长身形,身轻如燕,纵身已至尽头。

  两人略一犹疑,迈步向前走去,脚步踏在毡上,颤颤巍巍,宛如棉絮。孙兰
娟一面前进,一面凝神望着前面逐渐接近的一片微弱红光。卫天麟一面前进,一
面细心背诵着方才读过的惊天雷掌诀。蓦地,人影一闪,兰娟已飞身扑进那片微
弱的红光内,立即闪着一双晶莹大眼,望着天麟,连连招手说:「麟哥哥,快来
看,好漂亮哦。」

  卫犬麟急步走至近前,见是一道小门,门口尚悬着数层透明金纱。进入金纱
内,是一个扁形的小圆室,周围仍悬着一圈金纱,壁上平均有七个六寸直径的圆
洞,每个洞口,悬着一个鲜红圆形宝石,闪闪射着毫光,阵阵清凉冷风,由七个
小洞内,徐徐吹来,室内显得异常凉爽。

  再看脚下,尽是如银锦缎,重叠折叠,形成鳞状,反射着壁上鲜红宝石的毫
光,幻成一片粉红色彩。卫天麟看后,不禁脱口赞美说:「这座小室美极了,真
像一间新嫁娘的洞房。」

  卫天麟说者无心,孙兰娟听者有意,顿时粉面通红,立即轻啐一声说:「快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说着,坐在锦缎上,将一双鹿皮小蛮靴脱了下来,又将天
麟的粉履接过,一并放在门口。

  两人并肩躺在锦缎上,觉得背下柔软如绵,极富弹性,两人俱都长长吁了口
气,舒适极了。卫天麟两眼望着室顶,心中想着如何走出这座魔魔天尊洞府,如
何知道更多一些魔魔天尊的昔年事迹。心念间,蓦闻身边的娟妹妹,问:「麟哥
哥,你觉得这间圆室,像个新嫁娘的洞房吗?」这声音,充满了羞涩、怯意。

  卫天麟坐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孙兰娟,孙兰娟媚眼看了卫天麟一眼后,又轻
轻的合上。卫天麟的一双眼睛已充满了情欲,他慢慢地把孙兰娟轻轻抱起,坐在
他的大腿上,轻轻抚弄着她的背,而孙兰娟的秀发轻柔地垂了下来。

  孙兰娟的香舌又嫩又香甜,尖尖地在他嘴里有韵律地滚动着,她用舌头翻弄
着,当他将舌儿伸入她口内后,便立刻吸吮起来,使得孙兰娟全身颤动了起来。

  孙兰娟吐着气,如兰似的香气,她狂吻着卫天麟的舌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孙兰娟的粉脸更是红透了,她轻微抖着、颤着,诗样的呓语断断续续。

  卫天麟善解人意地为孙兰娟脱下了她的罗衫,孙兰娟平卧着,呼吸急促而猛
烈,使那对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颤动。孙兰娟半闭着眼睛,轻声呻吟着。

  卫天麟抚摸着孙兰娟的秀发、桃红的粉颊、结实而富有弹性丰满的乳房、修
长洁白嫩肉的玉腿,最后那丰满肥高白嫩凸起充满神秘地阴户肉穴地方。

  孙兰娟的乳房现在好似两个饱满的双岭,圆圆的而富有弹性。孙兰娟的乳头
已呈粉红色了,当卫天麟含在口中吸吮时,那乳头在他口中跳跃个不停,真是逗
人喜欢。尤其那块桃源地,真是神秘,还似朴玉调成一样,整个一块真像是一块
未曾雕刻过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阴毛黑得发亮,与那洁白的肌肤真是黑白分明,
可爱极了,令卫天麟看得垂涎三尺。

  皮肤细细而柔软,阴毛上一片雪白细嫩的凸出阴唇,还有那道细细的小溪,
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胜。卫天麟开始用手指轻轻地将阴唇拨开,靠近阴
唇的阴核已经涨得很肥满了,而且还微微跳动着,那淫水的黏液沾满它的周旁,
实在迷人可爱。

  卫天麟被眼前美景着迷了,于是他满足的平卧在孙兰娟的身边。卫天麟忍不
住下面那宝贝的饥渴,于是右手握起孙兰娟那纤纤玉手,引到自己的下身来。孙
兰娟当那纤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壮大的宝贝,那曾受过惊怕的她,居然呼吸困难了
起来。

  孙兰娟的细手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腹,一遍又一遍,孙兰娟此刻充满了春
意的眼神斜看着卫天麟。渐渐地,她的下手又一次地向下触动着丛密的阳毛,她
轻轻的捏弄着它,慢慢地用无名指抚弄着那大宝贝。孙兰娟轻轻地摸玩不已,最
后她更是紧紧地握住了它,上下套玩着不停。

  卫天麟趁机的抚摸着孙兰娟的屁股,又摸到她的小腹、阴毛、阴唇再到那挺
高的阴核,那白嫩嫩的肉实在太可爱了。卫天麟再稍微翻个身,右手伸出慢慢抚
弄着孙兰娟那坚硬的乳头。

  「啊……唉唷……麟哥哥……你……你……快……快别吻了……啊……我…

  …实在……受……受不了……唔……啊……好哥……我……我下面……不知
……

  怎么……好……好痒喔……」卫天麟在孙兰娟的阴核及大阴唇上下吸吮搓弄
个不停。

  「哥……哥……别……别吸吮了……快……快……停止……唔……我……我
受不了……」孙兰娟一面叫个不停,一面又将屁股连连上抬,那圆而白嫩的臀部
又是颤动个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个地方……好……好痒喔……哎唷……

  哥哥……还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来嘛……哼……哼
……

  不……不要嘛……」

  卫天麟知道孙兰娟已被刺激得无法自我控制了,于是他轻轻地翻起身来,先
用手将孙兰娟的两腿分了开来,使她那窄小的小穴能宽松一些,以便大宝贝的龟
头能插入她的阴道去。于是卫天麟跪在孙兰娟的两腿之间,一只手握着那粗大的
宝贝,另一只手分开孙兰娟那桃源洞口,使那阴道隐然在望。

  终于,卫天麟把龟头套了上去,把身体伏下,两只手支住在床上,一面用嘴
来吻住孙兰娟,她的小穴散发着无比的热力,通过了宝贝更是剧烈的跳跃不停。

  卫天麟猛力一挺,插得孙兰娟痛叫了起来:「麟哥哥……慢……慢点……痛
……

  痛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当卫天麟在向下插时,只觉得阴户的细肉破裂了。孙兰娟那阴道的痛楚,像
针刺着她,周身颤抖不停。这种刺痛,孙兰娟想该是处女膜破裂了,觉得阴户有
黏黏的东西流了出来,沿着屁股流到床上:「哥……慢……慢些……里面……好
……好痛啊……哎唷……哼……妹……妹受不了……哥……轻……轻点……」

  司徙云很老道地说道:「娟妹妹……你放心……我……插慢点……就是了…

  …等一下……就会好了……而且……你还有……慢慢舒服……哥……绝不骗
你…

  …」说完,见孙兰娟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心中更加怜爱,于是把嘴凑上去深
深的一吻。

  过了没多久,孙兰娟的小穴慢慢有了反应,她只觉得阴户深处渐渐地骚痒了
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绕。于是孙兰娟情不由己的扭动她的娇躯,
使她阴户里头的子宫颈能去碰撞卫天麟的龟头,同时娇喘道:「麟哥哥……里…

  …里头……开始……痒……了起来……我……我……好难受喔……哼……哼
……

  快……快……快给我……止止痒呀……哼……哼……」

  卫天麟这识途老马,深知孙兰娟已深受性的燃烧,于是在孙兰娟的娇声一毕,
立即用力一顶,一根粗壮的宝贝冲了过去,直抵花心深处了。孙兰娟更是娇躯一
颤,呻吟道:「嗯……哎呦……麟哥哥……美……美极了……但……还是有……

  有些痛……哦……哎唷……我……妹妹……上天了……哼……我……那小穴
……

  没有一处……不是……舒服万分……哥……怎么到……今天……才……才插
人家……妹……妹恨死……你了……麟哥哥……你抽……插得我……我好美哦…
…哎唷……哼……我……我美死了……哼……哼……哼……」

  只听到孙兰娟娇声不绝,那粉脸上更是露出那性满足的艳丽,卫天麟使她太
舒服了。孙兰娟此时更是渐入佳境,阴户中更是觉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说不出的
感受,那股兴奋令她又娇喘道:「哼……哎唷……插……插死我了……哥……你
的……宝贝……好长哟……每次……都顶得……人家……好……好舒服……我…

  …的骨头……都要酥了……哼……哼……美……美死我了……麟哥哥……我
快没命了……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
……

  嗯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哥
……

  哥……我……我要……丢……丢了……快……快……快用力……哦……哼…
…哼……我……受不了了……我……丢……丢了……啊……」

  孙兰娟的阴门突然一阵收缩,阴壁肉不断吸吮着卫天麟的龟头,卫天麟忍不
住全身抖索了几下,大龟头一阵跳跃,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阳精,直射得孙兰娟的
阴户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骤逢一阵雨水的滋润,花心里被热精一淋,子宫口突然
痉挛收缩,一股阴精也狂泄而出。此时,两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双方都达到
最高潮,彼此享受到性交的乐趣。

  云收雨住,两人偎依在一起,卫天麟亲吻着孙兰娟,柔声道:「娟妹妹,从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爱妻了。」

  孙兰娟一阵蜜意涌上心头,忍不住伸臂将天麟抱住,想到麟哥哥叫她「爱妻」,
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她快慰地抱着麟哥哥,想着未来小夫妻的甜蜜生活。她幻想
着住在一个风景绮丽,有山有水的幽美地方,那地方非常清静,她要在那种地方
与麟哥哥生活在一起。她想,她会很快地为麟哥哥生个儿子。

  孙兰娟仰起头,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娇媚地一笑,说道:「麟哥哥,我们
出去以后,要先找个极幽美的地方住下来,我们俩要开始住在一起了。」说着,
粉面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卫天麟点点头道:「当然不止我们俩人啦,你听我说……」当下将蓝天丽凤、
红娘子等人的事情都说了。

  孙兰娟噘起嘴道:「我就知道,你还不肯告诉我呢?」

  卫天麟苦笑道:「你呀,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孙兰娟突然转颜一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啊呀……」她突然惊
叫一声,倒把天麟吓了一跳:「娟妹妹,怎么啦?」

  孙兰娟望着他道:「麟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你答应吗?」

  卫天麟笑着道:「我当然答应啦,娘子吩咐,岂敢不遵?」

  「死相,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孙兰娟娇啐道。

  卫天麟笑着道:「你就别卖关子啦,我都答应你啦,你就说出来吧。」

  孙兰娟笑道:「那你可听好了……」顿了一顿,小声道:「你干脆把娘也收
了吧。」

  「啊?」卫天麟大吃一惊,愣住了。

  孙兰娟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娘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先是以为父亲负心,
后又得知真相,心怀愧疚,经常半夜偷偷地哭,她就没过一个舒心日子。你既然
能跟婆婆都那样,那为什么不也让我娘获得快乐呢?我想除了你,再没有人能让
我娘快乐了。」卫天麟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

  孙兰娟急道:「麟哥哥,你说话呀,到底怎么样吗?」

  卫天麟抬头道:「我不是问题,关键是你娘她……」

  孙兰娟笑道:「你答应就行,我娘那儿自然是我们一起努力,实在不行,婆
婆也许能帮上忙。」

  卫天麟点头道:「不错,我娘也许能行,唉,我都两年多没见娘了。」

  孙兰娟问道:「伯母现在在什么地方?」

  卫天麟道:「她给我留了封信,说是在「悟因神尼」她老人家处,我会在适
当的时候去见她。」

  孙兰娟含笑道:「到时候,我们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卫天麟点点头道:「现在我们该出去了,要不然你娘该着急了。」两人急步
走过通道,到达阶口,两人同时转首,又依恋地望了一眼通道尽头的那片微弱红
光,才飘身而下。走进彩霞缤纷的尖顶圆室,天麟又仰首读了一遍惊天雷掌诀,
这次比上次看得更真切了。卫天麟已发觉他的功力,正在逐渐增长中。

  这时,孙兰娟正用力猛推石边一座圆门。卫天麟看了,有些不耐地说:「娟
妹,既然推不开,就算了吧。」

  孙兰娟小嘴一噘说:「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卫天麟无奈,只得走
了过去,双掌平贴门上,轻轻一推,阻力极大。于是,功贯双臂,用力一推。一
阵沉重的咯咯声,两扇石门,缓缓被推开了一道宽缝。立有一股强劲冷风,疾扑
而入。

  卫天麟顿时大喜,急声说:「娟妹,里面是出路。」说着,暴喝一声,运足
功力,猛地一推,两臂仅能平伸,依然不能大开。

  卫天麟两手撑着两扇石门,石门压力极大,风声呼呼,震耳欲聋。孙兰娟衣
裙飘飘,秀发飞舞,看了这种凶猛风势,芳心不禁有些害怕,不敢贸然进去。卫
天麟的宝衫,被强劲冷风吹得发出了叭叭的响声,转首见兰娟神色犹疑,立即大
声问:「你冷吗?」

  孙兰娟两手抚着飞舞的秀发,紧蹙黛眉,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强风更烈了,
全洞掀起一阵嗡嗡响声。卫夫麟两臂撑着石门,与大自然的强劲风力相抗,何止
推着数千斤压力。短暂时间,当无问题,但焉能持久。低头一看门内,数尺外有
一大洞,沿势急斜下降,一丈以外,已不能看见。

  在此情形下,卫天麟也不敢贸然让孙兰娟进去。转首一看,见对面圆门,及
进来时的洞口,俱都开着,立即对兰娟大声说:「娟妹,快去把其余两座门关上。」

  孙兰娟不解何意,但仍纵过去,极困难地将两个圆门关上了。

  果然劲风强力减弱,嗡嗡之声顿消,卫天麟的两臂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卫
天麟转首对立在身后的兰娟,说:「娟妹,现在风势小了,你可以进去了。」孙
兰娟走至门前,由天麟臂下,走进门内,

  卫天麟松手将门关上,洞口风势立趋缓和。两人走至急斜下降的大洞前,洞
内每隔数丈,有一凸出牙石,每个牙石上,嵌有一颗毫光闪闪的宝石。卫天麟看
了,心中暗赞魔魔天尊,心思细腻,独具匠心,昔年改造这座洞府时,定然耗去
他不少心血。于是转首对兰娟,说:「娟妹,我先下去。」说着,身形微动,宛
如殒星,斜向洞内泻去。

0768 2010-8-27 12:04

  第十九章银钗圣女

  孙兰娟自觉功力大进,信心倍增,也紧跟而下。她望着下面麟哥哥的亮影,
见他愈泻愈疾,愈降愈远。她的心,不禁有些慌了。洞中冷风渐渐凛冽,她下降
的身形,带起了极强的破风声,但她并不觉得怎样寒冷。阵阵惊急的风啸声,沿
洞飘来,愈听愈真切了。眨眼间,下面麟哥哥的亮影不见了。

  孙兰娟不由暗暗焦急,心中好不生气,因此,下泻身形骤然加快。渐渐,脚
下已现出一片微弱光亮,又下落几个踏石,已达洞底。向前看去,洞势宽大、平
坦,十数丈外,一片油绿中,剑啸阵阵,寒光闪闪。孙兰娟芳心一震,不知麟哥
哥在与谁动手,一声娇叱,身形如电,直向剑光闪处飞扑过去。来至近前,见麟
哥哥正用腾龙薄剑,在极粗的横生腿酿上开洞。

  孙兰娟游目一看,洞口高约两丈,宽约五丈,又长又扁,宛如鱼口,已完全
被野酿遮住了。洞内数丈处,尚有两个支洞,不知通向何处,阵阵风啸,即自两
个支洞发出。这时,天麟已在野酿上,开好了一个圆孔,转首对兰娟兴奋地说:
「娟妹,我们出去吧。」说着,收起腾龙剑,身形一动,穿洞而出,孙兰娟紧跟
身后跃出洞外。

  卫天麟立定身形,见面前是一片宽广约有里许的平地,稀疏几株桃树,俱都
高不及五尺,枝干横生,桃花繁盛,宛如几座花丘。地上绿草如茵,野花争妍,
赏紫嫣红,景色幽美已极。正面远处,是道半弧形的断崖,高约数十丈,直向两
侧延伸。崖上正是来时的浓荫密林,前面断崖之下,即是那道绝壑。

  仰首看天,晴空如碧,丽日当中,片云皆无。看看身后绝峰,酿萝蔓延,斜
松悬空,无法看到峰顶。卫天麟看后,心中暗赞不止,这真是一片世外桃源。蓦
闻身侧娟妹妹说:「麟哥哥,这地方多美,将来我们能在这里建房子住下来多好。」

  卫天麟微笑颔首说:「此地景色确实美极了。」说着,两人并肩携手缓步向
前走去。

  走了一阵,兰娟指着一株桃树说:「麟哥哥,在此地坐一会吧。」卫天麟见
桃树甚低,花枝几乎触在绿草如茵的地面上,无数山花,有白有蓝,有红有紫,
好看已极。於是,点点头,两人同时坐了下来。

  兰娟斜倚麟哥哥胸前,仰首上看,已能看到数十丈高的峰顶,想到离开妈妈
一夜,不知妈妈该是如何地焦急。但想到与麟哥哥在洞中缠绵、缱绻的情形,不
禁羞红了脸。於是,转首望着天麟,忧急地说:「麟哥哥,我们上去吧,我想妈
妈见不到我,一定急坏了。」说着,由地上站了起来。

  卫天麟,也正急於要见珊珠女侠和银钗圣女,於是立起身来一指前面酿萝腿
结,斜松悬空的绝壁说:「娟妹,我们就由此上去吧。」两人飘身掠至绝壁跟前,
一长身形,藉着腿酿斜松,双双直向巅顶上升去。

  瞬间已登上巅顶,天麟举目一看,立即看到那座天然假山,於是大声说,「
快看,这里是不是花园?」

  就在天麟高声话落的同时,前面假山之下,骤然响起一声娇叱:「什麽人?」

  紧接着,一丝刺眼寒光,挟着尖锐破风声,向着天麟,闪电射来。

  卫天麟对这丝白光,在衡山紫盖峰上,曾经历过一次,知道是银钗圣女仗以
成名的银钗。於是,身形微偏,疾伸中食两指,立将飞来的银钗夹在指间。低头
一看,竟然是一支长约三寸,宽约二分的红睛银凤钗。孙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
故惊呆了,这时一定神,立即惊呼一声,说:「师伯,我是娟儿……」呼声中,
飞身向前扑去。

  卫天麟掠身紧跟,假山之下,一道淡紫身影,急呼一声「娟儿」,向着兰娟
飞扑而来。孙兰娟一见,哭喊一声「妈妈」,张开两臂向着淡紫身影扑去。卫天
麟定睛一看,扑来淡紫身影,果是珊珠女侠。这时,珊珠女侠已将兰娟搂在怀里,
哭声说:「孩子,你出去一夜,为何不告诉妈妈?」说着,伸手慈爱地抚着兰娟
的秀发。

  孙兰娟见母亲两眼红肿,知道母亲曾伤心地痛哭了很久,因此,更难过得说
不出话来。卫天麟急步走至珊珠女侠身前,恭声道:「弟子卫天麟,给师母叩请
万福金安。」说着,跪在地上,行了叩见师母的大礼。

  珊珠女侠一见天麟,心中微觉怒意,於是嗔声问:「你把娟儿带往何处去了,
直到现在才回?」

  卫天麟跪伏在地,恭声说:「弟子特来太华峰问候师母金安,并拜谒南召老
前辈,一探家父腾龙剑客卫振清的踪迹下落,来此天色已晚,与娟妹妹先在此小
坐,不想……」

  孙兰娟见师伯银钗圣女,立在数丈以外,面色苍白,柳眉间充满了杀气,於
是,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说了。」但已经迟了。

  天麟已说到雪梅推石而下,险些将两人砸在石下的事。银钗圣女柳眉一竖,
凤目电射,厉叱一声:「闭嘴……」厉叱声中,已缓步向着伏在地上的天麟走来。

  孙兰娟芳心大惊,立即对珊珠女侠急声说:「妈,快命麟哥哥起来吧。」

  珊珠女侠已看出师姊银钗圣女来意不善,急对天麟叱声说:「还不起来。」

  卫天麟立即由地上立了起来。

  银钗圣女初见天麟身上宝衫,心灵中立即浮上孙浪萍英挺俊逸的影子。继而,
见卫天麟跪在师妹珊珠女侠面前口称师母,不禁妒火中烧,杀机陡起。再听天麟
说到,雪梅由山上推下巨石,更加怒不可遏。卫天麟见雍容清丽的银钗圣女,粉
面铁青,目射凶光,知她巳动杀机,心中立即提高警惕。

  珊珠女侠心情激动,用有些哀求的口吻说:「师姊,浪萍对你薄情,那是他
负心,你不应该迁怒他的徒弟。」

  银钗圣女凤目一瞪,冷电暴射,厉叱一声:「闭嘴,哪个要你这贱婢多管,
你是他的师母是不是?」说着一顿,冷冷一笑,突然暴声说:「今天,我连你也
一起毁了。」

  卫天麟见银钗圣女蛮不讲理,但想起魔扇儒侠临终遗言,知道必须说清楚,
於是躬身一揖到地,说道:「圣女前辈先别激动,请听我说。恩师久居衡山紫盖
峰,每夜必至松林看望圣女前辈一次,以慰相思之苦,足见恩师并未负前辈……」

  银钗圣女闻了,厉声大喝,说:「胡说,既然相隔咫尺,他何不去看我?」

  卫天麟痛心地道:「那是因为恩师容貌已毁,身体已残,无颜再见前辈。」

  「你说什麽?」银钗圣女惊呆了,这时,红影一闪,雪梅已立在银钗圣女身
侧,一见天麟与兰娟,粉面不由倏然大变。孙兰娟一见雪梅,立即将昨夜经过的
事,对珊珠女侠低声说了一遍。

  卫天麟接着问道:「我刚才听娟妹妹说,西天魔琴在前辈手中,请问前辈是
如何得到的?」

  银钗圣女说道:「西天魔琴是雪梅在一个被掌毙的黑衣恶徒身上得来的。」

  卫天麟心中一动,知道黑衣恶徒定是铁掌震江南张道天的心腹恶人,於是问
道:「请问前辈,那黑衣恶徒可是雪梅姑娘掌毙的?」

  雪梅未待银钗圣女开口,立即怒声说:「不是姑娘我,但也不是你师父孙浪
萍。」

  卫天麟见雪梅对孙叔叔毫无敬意,不由勃然大怒,剑眉一竖,厉喝一声,问
:「是谁?」

  雪梅杏目一瞪,也厉声说:「是一位蒙头异人。」

  卫天麟仰面一阵纵声大笑,声震绝峰,直上苍穹,笑声震荡空际,历久不绝。

  珊珠女侠、银钗圣女,俱都粉面大变,兰娟雪梅俱都心神浮动。卫天麟倏敛
大笑,傲然大声说:「那位头罩乌纱的蒙头异人,正是在下的恩师魔扇儒侠孙浪
萍。」

  银钗圣女娇躯一颤,但她依然有些不信地厉声问:「你胡说,孙浪萍岂是那
样装束之人?」

  卫天麟说道:「前辈如果不健忘的话,恩师曾派在下救了前辈与梅姑娘两人
的一次劫难。」

  银钗圣女微微一愣,问道:「什麽时候?」

  卫天麟说道:「铁掌震江南张道天……」银钗圣女铁青的粉面,顿时变成紫
红,娇躯直抖,哑口无言。卫天麟接着说道:「恩师之所以头罩乌纱,正是因为
他的容貌被恶贼所毁,所以才……」

  卫天麟接着道:「而且恩师身然剧毒,忍辱负重十多年,更因为前辈打伤我,
恩师为替我疗伤,毒发身亡。前辈,你扪心自问,您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恩
师?」

  银钗圣女转过头来,望着珊珠女侠道:「师妹,这是真的吗?」

  珊珠女侠含泪点点头道:「是真的,以前我和你一样,都误解了他,等到知
道真相,一切都晚了。我带娟儿去看过他的坟,他没有对不起我们,倒是我们都
对不起他。本来我早就想告诉师姐,可是每次我一提到他,师姐就非常愤怒,我
也没有机会说……」

  「哇」的一声,银钗圣女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风声飒然,紫影闪
动,珊珠女侠已将银钗圣女抱在怀里。这时,雪梅连忙扑了过来,叫道:「师傅
……」

  珊珠女侠将银钗圣女交给她道:「雪梅,你师傅是因受刺激太大,你好好照
顾她。」雪梅点点头,伸手抱过银钗圣女,觑视了卫天麟一眼,转身向着假山之
后走去。

  珊珠女侠望着雪梅的背影,轻声一叹,黯然说:「这孩子禀性原极善良,都
是因为受她师傅的影响,才变得这麽偏激,希望从此以后,她们师徒能够改弦易
辙。」说着一顿,又望着天麟,问道:「天麟,你与娟儿昨夜进入的山洞,怎知
是魔魔天尊的洞府?」

  卫天麟解释说:「我与娟妹看了洞门上的六个大字,才知道。」说着一顿,
又问:「师母可知魔魔天尊昔年的经历和事迹?」

  珊珠女侠说:「这件事,只有问兰儿的师祖才可知道。」

  天麟急问:「南召老前辈何时启关?」

  珊珠女侠略一沉思说:「要待明年五五端阳那天。」卫天麟觉得非常失望。

  珊珠女侠又说:「天麟,既然你已看到了你娟妹妹,现在可以下峰了,不是
我不喜欢你在此与娟儿多待些时日,你是娟儿的师哥,你比她大,懂事,你们在
一起玩,我很放心。」天麟的脸红了,兰娟立即低下了头。

  孙兰娟一扭香肩说:「妈,我要跟麟哥哥一起走,我实在不愿再住在这里了。」

  珊珠女侠抚着兰娟的秀发,劝慰着说:「娟儿,你麟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去
办,等他把事办完了,他会来接你,娟儿,知道吗?」

  卫天麟也应声说:「是的,事情一完,我马上回来接你。」孙兰娟望了天麟
一眼,沉默了。

  珊珠女侠一望天色说:「天麟,现在你该走了,日落前你仍可到达山麓。」

  卫天麟望了眼闪泪光的娟妹妹一眼,躬身应是。

  兰娟幽怨地低声问天麟,说:「麟哥哥,你什麽时候回来?」

  卫天麟心里也有些难过,黯然说;「事情一完,我马上回来。」

  兰娟又含泪颤声说:「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誓言。」

  卫天麟真挚诚恳地说:「我会时时记在心里。」珊珠女侠走在前面,对身后
一对小儿女的谈话,句句听进耳里,想起昔年自己的一段辛酸爱情,忍不住无奈
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默祷上苍,愿这对小儿女,能圆满达到他们的目的。

  三人走出紫竹林,珊珠女侠转首又对天麟,说道:「天麟,你现在可以走了。

  卫天麟听了,神色一阵黯然,立即显出恋恋不舍之情。

  卫天麟看了泪痕满腮的娟妹妹一眼,立即转身对着珊珠女侠,深深一揖到地,
恭谨地说:「师母珍重,弟子走了。」了字出口,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直
向索挢中央落去。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对崖。天麟向她们挥挥手道:「娟妹,现
在我即刻下峰,办完事情,我立即转回终南来。」

  珊珠女侠与兰娟同时向着天麟,连连挥手。卫天麟也举手挥了几挥,一看天
色,日已偏西,知道该走了。於是,又向对崖留恋地看了一眼,朗声说:「师母
珍重,弟子走了。」说着,身形一闪,已掠进身后密林里。出了密林,直向峰下
泻去。

  ***    ***    ***    ***

  卫天麟功力大增,身如棉絮,这时下峰,较之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天刚入
暮,已达山麓,四野一片灰暗,官道上已无行人。卫天麟继续施展轻功,二更不
到,已达干州城门。进入城内,街上行人甚多,商店灯火依然齐明。走回客栈,
吃过酒饭,取回马鞍银两,即回室就寝。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城门刚刚大开,卫天麟已骑着赤火骅骝驰出了干州
西关。这时,晨风拂面,空气清新,天麟与宝马俱都觉得神清气爽,舒适无比。

  官道上,行人尚少,赤火骅骝,一声长嘶,放蹄如飞疾奔前驰。

  蓦地,跨下骅骝突然发出一声悠长怒嘶,声震四野,刺耳惊心。卫天麟立由
沉思中惊醒,举目一看,前面村道上,正有一匹飞驰健马,扬起滚滚烟尘。细看
马上,竟是一个身穿白衫,背插长剑的瘦小人影。卫天麟一见,心中一阵狂喜,
手中马鞭,迎空一挥,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宝马骅骝,一声怒嘶,昂头竖耳,
马鬃矗立,速度之快,宛如一缕红烟,直向前面健马奔去。

  卫天麟挥着手中马鞭,欢声高呼:「冰妹妹,冰妹妹。」前面马上的白衫瘦
小人影,听了身后远处这声熟悉的呼声,立即勒马转身,望着飞马而来的天麟。

  卫天麟人马穿进飞扬的尘土中,见对面马上白衫人影已经停止,并且拨转马
头正望着自己,立即又大声说,「冰妹妹,冰妹妹,你怎地跑到此地来了?」

  卫天麟满心高兴,驰至近前一看,身形一个急晃,几乎摔下马来。因为,马
上坐着的不是冰妹妹,竟是返回衡山,急急赶来的蓉姊姊。林丽蓉头束银缎儒巾,
身穿白绢长衫,背插伏魔宝剑,晶莹剑柄,碧绿丝穗,愈显得俊秀无比。坐骑一
匹黄骠马,高大神骏,不亚於赤火骅骝。

  但林丽蓉的一张粉脸,却宛如寒霜,一双凤目,冷冷地望着天麟,樱唇闭得
紧紧的,娇靥上,找不出一丝笑意。卫天麟刹住马势,知道蓉姊姊生气了,他知
道蓉姊姊为什麽生气。於是,硬着头皮见礼,满面堆笑,讪讪地说:「姊姊为何
身着男装?小弟几乎……」

  林丽蓉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冷冷地说:「几乎认为是你的冰妹妹?」

  卫天麟俊面一红,连忙解释说:「不,不,小弟几乎不认得姊姊了。」

  林丽蓉醋劲尤足,冷哼一声,忿忿地说:「有了冰妹妹,哪里还认得我这个
姊姊。」说着,拨转马头,缓步向前走去。

  卫天麟心中暗暗叫苦,埋怨自己太不沉着,仅仅看到一个与冰妹妹颇似的背
影,便高声呼起来了。如今,蓉姊姊生气了。卫天麟一抖丝欧跟了上去,他不敢
再提冰妹妹的事,於是举目看了看已隐入西天彩霞中的红日,轻声问:「姊姊,
你是否也想日落前渡过柞水?」

  林丽蓉看也不看天麟,冷冷地说:「知道何必多问?」

  卫天麟听出蓉姊姊冰冷的话音中,有些微抖,转首看去,见身侧黄马上的姊
姊,粉腮上,已挂了两行晶莹泪水。心中一阵歉然,立即将头垂下,他再不敢问
了。但两匹并肩缓步的神骏宝马,却不知主人们的愁苦,骅骝轻啃黄骠的秀目,
黄骠轻咬骅骝的双唇。

  卫天麟看了两马亲热的样子,不禁脱口笑着说:「姊姊,你的马是母的。」

  林面蓉的粉面倏然红了,立即垂首,破涕绽笑,轻咬樱唇,嗔声轻骂:「厚
脸皮,真不害臊。」话声甫落,皓腕一翻,叭的一声,皮鞭打在马股上。

  黄骠正在心醉神迷之际,马股上骤然一痛,一声惊嘶,放蹄飞去。卫天麟觉
得有趣,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骅骝一声不响,猛地向前疾蹿。事出突然,天麟
无备,惊得立敛大笑,手忙脚乱,几乎摔下马来。卫天麟慌忙伸手抓住鞍头,一
定神,不禁大怒,举鞭就要打下。

  蓦地,前面传来蓉姊姊的愉快笑声。天麟抬头一看,蓉姊姊正带袖掩口,咯
咯娇笑,虽着男装,依然尽是女儿态。举在手中的马鞭,还未打下,骅骝已追至
黄骠身侧。天麟心中本极有气,但能因此将蓉姊姊逗笑了,心中的气也消了。於
是,乘机笑着说:「姊姊,天快黑了,听说不渡过柞水,没有市镇,我们要快些
才好。」

  林丽蓉依然不理卫天麟,一抖马欧,当先向前驰去,但她脸上的神色,却比
方才好多了。真怪,红日已没,西天艳丽的彩霞已变成一片灰云,前面远处,无
数白羽水鸥,旋转飞舞,忽降忽升。天麟转首对丽蓉说:「姊姊,前面就是柞水
了。」

  林丽蓉向前望了一眼,竟然冷冷地问:「你什麽时候又认识了一个冰妹妹?」

  卫天麟心头一震,以为蓉姊妹已忘了这件事,想不到她仍记在心里。他知道
早晚是要说的,於是便将在霸王庄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林丽蓉依然望着前面,
黛眉微蹙,不解地问:「你的冰妹妹为何负气出走了?」

  卫天麟俊面一红,摇头微笑说:「这就不知道了。」

  林丽蓉知道这句话是谎话,转首一看,见天麟神情窘迫,芳心一痛,已到喉
间的话,又不说了,於是立即转变话题,问:「你去终南,可见到娟姑娘?」

  天麟见蓉姊姊口气平和多了,心中顿时平静不少,於是点头说;「见到了,
她们住在太华峰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的清修处所。」

  林丽蓉立即说:「我知道,那地方堪称世外桃源,数年前,我曾与恩师去过
两次。」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急问:「姊姊的恩师,是否即是武林尽知,嫉恶如仇的
净凡师太?」

  林丽蓉立即肃容点头,说:「是的,正是她老人家。」

  卫天麟又问:「姊姊回去,师太可曾责备你?」

  林丽蓉摇摇头说:「没有,我将经过情形向她老人家禀过之后,并要求西来
追你,恩师立即应允了,并命我经过太白山时,代她去问候悟因神尼。」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惊,急声问:「姊姊,你可曾见过神尼?」

  林丽蓉点头说:「是的,数年前,随恩师云游时,曾去太白山雪云峰见过神
尼一面。」说着一顿,凤目中一道奇异光辉一闪而逝,继续说:「幸蒙神尼垂爱,
竟将失传近百年的旷世绝学遥空弹指神功传授给我……」

  天麟忙道:「那太好不过了,我正好随同姊姊前去叩谒神尼。」

  林丽蓉不解地道:「你要见神尼有什麽事情吗?」

  卫天麟忙解释道:「我娘在那儿。」

  林丽蓉更加奇怪地道:「伯母在神尼那儿?」

  卫天麟点点头道:「是的,具体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见着我娘就什麽都
知道了。」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前面一里以外,现出一片广大无极的芦苇,芦花似
雪,随着江风不停飘拂。骅骝、黄骠,看到一片雪白芦花,同时发出一声长嘶,
速度骤然加快。卫天麟看了,剑眉一皱,有些不安地说:「一点渔火都没看到,
今天恐怕不能渡江了。」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船只都隐在芦苇中。」说话之间,距芦荡已不足
半里了。

  两人立即收马,缓步轻驰。来至江边,江中芦苇高约丈二,距离岸边,尚有
十数丈。但听芦荡之中,渔歌互唱,情话传送,只听歌声,不见人影。林丽蓉感
慨地说:「身为渔人,船即是家,日落收网,坐观晚霞,他们这种生活,倒使人
有超然出俗之感。」

  卫天麟似有所感地说:「这样广大的芦荡中,说不定隐居着厌弃世俗,来此
清修的奇人异士。」

  林丽蓉立即含意颇深地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偏僻贫困之区,多是藏
龙卧虎之地,所以说,武功高绝的奇人异士,多虚怀若谷,藏而不露。」

  卫天麟聪明过人,岂听不出蓉姊姊的话意,立即应声说:「姊姊说的极是。」

  林丽蓉看了麟弟弟一眼,见他一脸诚然,娇媚地笑了。

  ***    ***    ***    ***

  两人在江边等了一会儿,竟未见有船只划出芦荡,卫天麟等得有些不耐,立
即对着芦荡朗声说:「在下急欲渡江,哪位愿意辛苦一趟,在下重重有赏。」

  天麟话声一落,立有不少歌声停止了。接着,苇花摇动,桨划水声,数只渔
船破芦而出。数只较小鱼船,见岸上两位少年客人,尚有两匹高头大马,俱都自
动停止了,其中一只较大的,已飞桨划了过来。天麟、丽蓉见有船愿渡,心里异
常高兴。

  细看船上,一个青衣少女掌舵,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操桨极快地靠过岸来。

  卫天麟细看操桨老叟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方才操船之时,运桨一划,船行
如飞,知是水上侠隐人物。於是抱拳当胸,和声说:「在下兄弟二人,因有急事,
须连夜渡过柞水,烦请老伯渡送一次,船资理当加倍奉上。」

  操浆老叟,略微打量天麟一眼,又看了看林丽蓉肩后露出的晶莹剑柄,哈哈
一笑,说:「两位不必谦虚,请先放马上来。」说着,转首对身后青衣少女,说
:「丫头,掌好舵,马身过重,你要格外小心。」

  青衣少女两手扣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羞涩地望着天麟与丽蓉。听到操
桨老叟的叮嘱,立即粉面绯红,应声说:「爹爹放心,绮儿晓得。」

  卫天麟知道老叟是个侠隐人物,似无故意藏拙的必要,於是身形微动,飘身
掠上船面,身形下落,轻如柳絮,船只丝毫未动。操浆老叟面含微笑,神色自若。

  青衣少女樱口微张,面现惊容,她似乎没想到,这位文弱公子,也是一个身
怀绝技的人。

  卫天麟立定身形,向着宝马微一招手,轻声自然地说:「骅骝上来。」宝马
果然通灵,状极温驯,低嘶一声,前蹄轻轻踏上船舷,继而微一纵身,后蹄已落
上船面。卫天麟脚下微一用力,船身平稳如常。

  操桨老叟哈哈一笑,神色自若地说:「好一匹赤火骅骝,龙种宝马,人间罕
有。」

  卫天麟微微一笑,谦虚地说:「老伯过奖了。」

  天麟话声未落,白影闪处,丽蓉已飞上船面,身形落处,声息俱无。黄骠较
骅骝尤乖,林丽蓉身形刚落,它已悄悄地跟上船来。青衣少女空自紧张一场,想
不到两匹高头大马,俱都如此温驯可爱。操桨老叟对着立在青衣少女身前的林丽
蓉关切地说:「江面宽约六里,中流极速,渡到对岸,至少需半个时辰,这位姑
娘不妨坐在绮儿的后舷上。」

  卫天麟心头微震,觉得这老叟好厉害的眼力。林丽蓉粉面一红,礼貌地笑着
说:「谢谢老伯。」说着,与青衣少女并肩坐在后舷上。

  操桨老叟一望天麟,又和样地说:「少侠也请坐吧。」卫天麟谢过老叟,也
坐在舷边。

  赤火骅骝似乎找到了爱侣,精神奕奕,双唇不停地去衔黄骠的马耳、面颊、
马颈,显得亲热已极。黄骠双目惺忪,状极温柔,似乎在醉心领受着骅骝的亲热
动作。这时,操桨老叟已将船撑离岸边,向着芦荡中划去。操桨老叟果非常人,
运桨一拨,船身向前如箭疾进。

  卫天麟细看芦苇,粗如儿臂,密密层层,似无出路。来至近前,始看出船头
恰对正一段芦苇稀薄处。一阵沙沙响声,船已穿进芦荡,里面竟是一条宽约两丈
的水道。船在水道中疾进,左弯右曲,不一会儿,已进入荡中。水道两侧芦荡中,
已看到不少散布的渔船。

  片刻已出了芦荡,江水平稳如镜,一望无际。一轮皓月,刚刚升起,映射江
面,波光闪闪,绮丽至极。

  再看前面,遥见天边水际,灯火点点,有如繁星,光亮直冲半天。

  卫天麟看了,不解地问:「老伯,那是对岸的大镇吗?」

  操桨老叟寿眉一皱,轻轻一叹,说:「寻阳由上流驶来的几艘大船,停泊在
那里,已有数天了,附近渔船尽被驱逐,据说,船上俱是武林人物。」

  卫天麟剑眉一竖,忿然说:「那些被逐渔人,就此甘服了吗?」

  操桨老叟望着那片光亮冲天处,说:「渔人多是无拳无勇的人,怎敢与那些
武林人物相争。」

  卫天麟听了非常生气,正待说什麽,忽见蓉姊姊,正以目向他示意,因此,
到口的话,又不说了。这时,渔船已至江心,水流甚急,操桨老叟,聚精会神,
运桨如飞,船行方向,微偏下流,前进速度,较前慢了不少。

  卫天麟急欲看看对岸几艘大船,究竟是些什麽厉害人物如此强横无理,照此
方向前进,恐怕愈偏愈远。於是,功贯右臂,掌心覆向水面,暗劲一吐。顿时,
船似脱箭,破水有声,速度骤然加快。操桨老叟仰面一声爽朗大笑,说:「小侠
乃急性人也,老朽就送你与这位姑娘去看看那几艘大船罢。」说着,收浆置於身
侧,右臂一推,掌心向下,立有一股无形潜力,击向水面。

  但见船头高起,浪花分射,速度之快,宛如一条巨大飞鱼,两舷破水之声,
叭叭震耳。骅骝、黄骠,俱都愣了,昂首、竖耳,目射惊光。林丽蓉黛眉一蹙即
展,笑对老叟说:「老伯,我们还是离那些船远一点好。」天麟、老叟俱都没有
回答。

  青衣少女微微一摆后舵,船身逆水斜飞,船头浪花更高,破水之声更响。瞬
间已渡过江心,水流已缓了下来,对岸在月光下,已隐约可见。卫天麟与老叟对
望一眼,同时收掌,船身继续向前飞驶十数丈,始缓缓慢了下来。

  老叟拿起身侧船桨,对天麟赞声说:「小侠必是异人高足,劲力深厚,技艺
定也惊人,老朽自叹弗如,小侠姓名,令师尊讳,不知可否见告。」

  卫天麟因尚不知对方来历,不便说出自己的出身,於是,微一欠身恭谨地说,
「在下姓卫名天麟,恩师息隐深山,久绝江湖,名讳早已不用,尚请老伯见谅。」

  操桨老叟阅历极丰,深知世外高人,多淡薄名利,不愿门人弟子宣扬自己姓
名,因此并不在意,立即含笑说:「岂敢,岂敢。」

  卫天麟也欲知道老叟是谁,於是和声问:「老伯必是一位水上侠隐,敢请老
伯见告……」

  操桨老叟未待天麟问完,立即仰面朗声一笑,说:「老朽姓名早已不用,人
多称我铁桨苍龙……」

  林丽蓉芳心一震,不禁脱口说:「原来是吴汉英老前辈,恩师时常谈起吴老
前辈与洞庭君宋老前辈,同被武林誉为水上双雄,晚辈仰慕已久,今日在此相逢,
倍感荣幸。」说着欠身为礼。

  铁桨苍龙又是一声快意的大笑,说:「我一见姑娘的伏魔宝剑,即知是师太
传人,想不到师太老人家还记得老朽吴汉英。」说着一顿,看了卫天麟一眼,又
说:「方才我在苇中,听了卫小侠那声真力充沛的呼喊,便知有高人来了,一见
两位竟是一对娃娃,倒把老朽吓了一跳。」说着,一指后舷上的青衣少女,说;
「这是小女吴小绮。」

  吴小绮立即含笑,向着天麟、丽蓉两人颔首为礼。卫天麟、林丽蓉同时礼貌
地呼了一声「绮姑娘」。这时,距离对岸已不足二里了。卫天麟向着前面灯火通
明处看去,只见数只艨艟大船,分散停泊,中间一艘最大,形似一座画舫。

  各船灯火棋布,中间画舫,约有百盏宫灯,随着江风,摇晃不停。再往前进,
看得更为清楚,中间画舫,形如宫殿,在百盏宫灯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富丽
无比。中间画舫上,人影憧憧,往来有如穿梭,其馀船上,虽然灯光明亮,但却
静悄悄的。

  渐渐,由画舫上飘来阵阵悦耳乐声。这时,距前面大船,最多十二三丈,铁
浆苍龙已将船停住,再往前二三丈即进入灯光照射范围。卫天麟集中目力,凝神
看去,画舫上,男女俱有,男人个个身材魁梧,衣着华丽,女人个个绮年玉貌,
羽衣飘飘。

  中坐一人,头戴金冠,身穿锦袍,黑须及胸,面白如玉,两眼闪烁有神,面
目尚未能看得十分清楚。卫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不禁脱口问:「吴老前辈,这恐
怕是什麽王爷出巡吧?」

  铁桨苍龙微微一笑说:「最初我也曾这样怀疑过,但我潜水窥探后,又不见
有护卫的官船和官府标志,我才怀疑他们可能是水道上人物。」

  卫天麟不解地问:「老前辈可探出他们来此的目的?」

  铁桨苍龙一摇皓首说,「没有,我连去两夜,均见他们饮酒作乐,歌舞欢声,
好像无所事事,除画舫上的人着华服,其馀四艘船上,多是劲装大汉。」

  卫天麟心中一动,猜测说:「老前辈,他们是否在此等待什麽,像江中珍宝
的出现?」

  铁桨苍龙,轻「哦」了一声,略一沉思,说:「我在这柞水江上,住了近二
十年,还没听说江中有什麽珍宝……」

  正在这时,宝马骅骝倏然昂首竖耳,目射惊光,张口发出一声划破夜空,震
耳欲聋的悠长惊嘶。天麟四人,俱都暗吃一惊。林丽蓉凤目神光一闪,急声说:
「老前辈,船放下游,立即靠岸。」林丽蓉的话声甫落,前面中间画舫上顿时人
影闪动,纵出数人,向着船下一阵挥手。

  紧接着,数只棱形小船,窜出画舫之后,其疾如飞,破流而来。这时,铁桨
苍龙运桨一拨水面,吴小绮一扳舵柄,船只一个急斜,直向下游,如飞驶去。数
只梭形小船,在皎月灯光照耀下,划破平静江面,溅起点点浪花,吆喝呐喊,紧
追而来。

  铁桨苍龙知道天麟、丽蓉不识水性,虽有高绝武功,亦不便在江面施展,因
此,急急操桨,斜向对岸驶去。数只梭形小船,已看出天麟等的意向,立即斜横
截来。加之十丈距离,仅有百尺,船小速度快,眨眼已追近五丈。

  林丽蓉转首细看,见每个小船,俱有三个灰衣劲装大汉,两人操舟,一人横
刀立在船头。铁桨苍龙怒哼一声,低声说:「这些该死的,真活得不耐炳了。」

  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斜横截来的数只小船上,有人大喝,说:「前面船只
快快停下来,否则,大爷们追上,一刀一个,一个不留。」

  卫天麟剑眉立竖,冷电暴射,左臂蓄满了功力,两眼紧盯着当先小船上的一
个横刀而立的人。林丽蓉对铁桨苍龙说:「吴老前辈,你划船,让我来对付他们。」

  说着,皓腕一扬,立即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弹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一声闷哼,哔啦一声水响,当先小船上的横刀大
汉,已翻身栽进水里。数只小船上,立即暴起一阵惊乱吆喝。林丽蓉突然玉腕疾
扬,纤指连弹。后面所有小船上的横刀大汉,俱都闷哼一声,翻身栽进水里。

  紧接着,人影纵跃,扑通连声,水花高溅,吆喝不绝,所有操舟大汉,纷纷
纵入水中,再不敢露出头来。青衣少女吴小绮完全惊呆了。铁桨苍龙虎目神光一
闪,继而兴奋地连声说:「老朽今生尚能亲睹失传近百年的武林旷世绝学遥空弹
指神功,也不算枉活八十多岁了。」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

  突然,宝马骅骝,目射精光,眼望对岸,昂首竖耳,马尾甩动,再度发出一
声刺耳惊心的长嘶。卫天麟、林丽蓉顿时提高警觉,循着宝马目光,向着对岸远
处搜寻望去。宝马骅骝的嘶声,尚在一望无边的江面飘荡。数声音量浑厚的长啸,
由灰暗的天际响起。

  啸声雄壮,内力充沛,划破夜空,由远而近,似是向着江边这面奔来。铁桨
苍龙将船划抵岸边,急声说:「卫小侠,林姑娘,快些上岸,可能是贼船上的高
手回来了。」林丽蓉白衫一闪,已飘上江岸,骅骝、黄骠一声不响,紧跟纵上。

  卫天麟衣袖微拂,铁桨苍龙提桨微纵,两人同时掠上地面。这时,啸声更近
了,江边画舫上,乐声嗄然停止,已有几个华服壮汉,立在舷边,向着啸声展望。

  卫天麟立即低声说:「看情形,来人不像是贼船上的高手。」

  林丽蓉也望着画舫,轻声说:「这几声长啸,可能是向这些贼人示威,不然
画舫内的乐声,不会停止。」

  铁桨苍龙一捋银须,微颔皓首说:「姑娘说得极是。」

  蓦地,数声浑厚长啸,同时停止了。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
声。卫天麟几人,同时循声疾看。只见数道宽大黑影,疾逾飘风般,掠过一片宽
约一里的卵石江滩,向着数艘大船,闪电飞去。铁桨苍龙看后,虎目一亮,一横
手中铁桨说:「卫小侠,林姑娘,两位可愿过去看看,如果来人是为渔民除害的
侠义人士,我们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天麟、丽蓉同时欣然说:「前辈说的正合我们心意。」

  铁桨苍龙异常高兴,转首对船上的吴小绮,说:「丫头,呆在这里别动,爹
与小侠过去看看,两匹宝马留在此地,由你看管,有变动,即发信号通知我。」

  吴小绮静坐船上,微微颔首,轻声应是。

  卫天麟觉得留小绮一人看船,反多了一项顾虑,即对铁桨苍龙说:「老前辈,
马不需人看,普通武林高手,三五人别想接近骅骝,我看还是让绮姑娘一起去吧。」

  林丽蓉已看出吴小缔极愿跟着前去,知她不敢违背父命,於是,转首对铁桨
苍龙,说:「我的黄骠更不好惹,老前辈,就让绮姑娘一起去吧,也好见识见识。」

  铁桨苍龙一想也好,立即转首说:「丫头,还不上来。」

  铁桨苍龙的话声刚落,青影一闪,吴小绮已落在林丽蓉的身边。卫天麟心头
一惊,想不到吴小绮的轻功,居然如此惊人。铁桨苍龙的武功如何,也可想而知
了。林丽蓉也觉有些惊异,忍不住一双凤目望着吴小绮的粉脸。吴小绮的粉脸红
了,尤其卫天麟,看得她芳心扑通扑通直跳。

  ***    ***    ***    ***

  倏然,一声宏亮浑厚的「阿弭陀佛」,由前面画舫处传来。卫天麟四人循声
望去,十数丈外,有一片矮树恰好将画舫前面岸边的情形给遮住了。这时,又传
来一声粗暴怒喝:「哪里来的秃和尚,来此何事,快些说出来,如是迷途走错了
路,禀明岛主格外开恩,饶你们不死,否则,嘿嘿……」

  铁桨苍龙一听,急声说:「来了一批和尚,我们快去看看。」话声甫落,身
形已在数丈以外。

  卫天麟衣袖微拂,飘风般跟了过去。林丽蓉拉着吴小绮的纤手,紧跟天麟身
后,并肩前驰,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吴小绮的手被丽蓉握着,虽然明知对方也是
女儿身,但看了丽蓉儒巾束顶,长衫飘飘,粉面上仍有些赧然。

  四人来至矮树前沿,距离江边画舫,尚有十数丈。画舫两侧,各停两艘艨艟
大船,距离江边尚有四五丈远。五船灯火通明,照得江岸十丈以内,光明如同白
昼。这时,岸上立着六个身披一式黄色袈裟的老和尚,俱都慈祥和善,寿眉如银,
花白胡须,飘散胸前。

  六个老和尚有持戒刀,有使金瓜禅杖,有握月牙方便铲,一个在前,五个横
立身后,俱都双目神光闪闪,望着画舫上一群华装壮汉。再看画舫,高约五丈,
窗有卷帘,舷铺红毡,宫殿式的高舱上,描龙画凤,富丽堂皇,虽皇宫龙船,也
不过如此。在百盏宫灯的照射下,耀眼生辉,明月无光。

  十数华服壮汉,立在船舷上,个个身躯魁梧,横眉立目,悬刀佩剑,无不神
态狂傲,面带煞气。只见中间一个面白无须的华服壮汉左手轻抚腰间佩剑,右手
一指岸上六个老和尚,双目一瞪,怒声说:「秃和尚,你们不说,也知你们来意,
既是前来送死,就快些把你们是什麽山,什麽庙报上来,也好让大爷们送你去西
天,叁拜你们的如来老佛去。」

  白面华服壮汉,话声一落,左右十数壮汉,立即发出一阵哄然大笑,状甚轻
蔑。岸上当前而立的老和尚,双手合什,低声宜了一声佛号,扬声说:「老衲六
人,乃五台山敬佛寺的长老、执事、掌院,闻诸位施主停泊地此,尽将靠捕鱼为
生的渔民驱逐,且不准在此附近驶船捕鱼,老枘等闻讯,为数百渔民生计,特来
奉劝诸位施主……」

  白面华服壮汉未待当前老和尚讲完,立即暴喝一声:「闭嘴,你是什麽东西,
要你前来多管闲事?」

  当前老和尚面色微微一变,扬声说:「老衲敬佛寺长老尘空禅师,率领本寺
掌院执事,特前来劝告诸位施主,准许数百渔民开始捕鱼,以免无数妇孺老小忍
饥断炊。」

  另一腿髯黑面的华服壮汉,怒声喝问:「是谁派你们前来,难道不怕死吗?」

  矮树林中的卫天麟,只听得剑眉竖立,浑身微抖,如非林丽蓉阻止,早已飞
身而出。尘空禅师纵声一阵大笑,声如裂帛,入耳铮然。其馀五个老和尚俱都面
泛怒容,目射精光,十道冷电般的眼神,直盯着船上发话的腿髯壮汉。尘空禅师
收敛大笑,沉声说:「老衲六人前来,本乃吾佛一片慈心……」

  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体胖头圆的华服壮汉,未待尘空禅师说完,一晃大圆头,
傲然大声说:「既然你们的心慈,让我铁头胡壮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给大家看看,
是不是七孔玲珑透明的心。」说话之间,右手一挥,寒光闪处,一柄雪亮的厚背
鬼头大砍刀已握在手中。

  继而,身形一跃,宛如一只由山上蹦下来的狗熊,轰隆一声,纵落地上,只
震得砾砂四射卵石横飞。铁头胡壮一落地,画舫上又暴起一阵哄然大笑。尘空禅
师低宣一声佛号,面向一步三晃,体胖如牛的胡壮,问:「胡施主持刀前来,可
是代表贵岛主的意思?」

  铁头胡壮,嘿嘿一阵得意地冷笑,不屑地说:「驱逐有扰我家岛主清兴的人,
乃是胡大爷的职责。」

  林中的卫天麟听了,转首对铁桨苍龙,不解地向:「前辈可知武林中,有谁
是号称岛主的人?」

  铁桨苍龙略一沉思,说:「以岛主为绰号的很多,西有青海的海心岛主,宁
夏白亭海的巴萨岛主还有甘肃西部的玉门岛主。」说着一顿,微微一笑,又说:
「东海可就多了,有东鳌岛主,桃花岛主,琅蚲岛主,金字岛主,这些以岛为名
的人物,数也数不尽。」

  蓦地,场中胡壮一声暴喝:「秃和尚少罗嗦,胡大爷既然敢出来,当然不计
后果。」说着,手中头刀,倏然举起,霍的一声,向着尘空禅师当头劈下。

  一声「阿陀陀佛」,黄影一闪,后立一个持金瓜禅杖的老和尚,掠身而出,
同时大喝:「施主不得无礼,老衲净清会你。」喝声未毕,手中金瓜禅杖,幻起
一轮光影,挟着一阵惊风,向着胡壮劈下的鬼头刀扫去。

  当的一声,一道寒光,鬼头刀直上半空。铁头胡壮一声惊叫,虎口震裂,身
形踉跄,一连退后几个大步。画舫上的一群华服壮汉俱都神色一愣,呆了,这才
知道岸上六个老和尚,俱不是等闲之辈。净清老和尚一声佛号之后,急说:「老
衲收势不及,请胡施主不要生气。」

  铁头胡壮,两手互握,看也不看自己的鬼头刀飞向何处,小眼一瞪,厉声说
:「秃驴假惺惺,砸飞了大爷的刀,还不要大爷生气,你以为大爷没有刀,就不
能杀你了吗?」说话之间,缓步向着净清老和尚逼去。

  一个身材较矮的老和尚,一横手中戒刀,沉声说:「胡施主如再不知进退,
老衲净心,就要戒犯施主了。」

  铁头胡壮,暴喝一声:「你多嘴,你就先死……」暴喝声中,双肩一侧,一
颗大头,闪电撞向净心的前胸。

  净心一声怒极的哈哈大笑,身形一偏,横刀疾封。当的一声,火星四射,果
然是一颗铁头。净心暗吃一惊,身形一个踉跄,竟被震退两步。轰隆一声大响,
胡壮一头撞空,大头竟击在江滩一堆卵石上,直击得砾砂四射,卵石横飞。胡壮
心知不妙,一式懒驴打滚直向两丈以外翻去。

  就在这时,数声暴叱,人影闪动,画舫之上,一连纵下六个华服壮汉。六人
中,白面无须,黑脸腿髯两人,俱都在内,其馀四人,俱是三旬左右,身佩长剑,
一脸煞气。白面无须大汉似是众汉首领,向着其馀五人一挥手,暴喝一声「打」,
喝声中,自己掣出长剑,向着尘空禅师扑去。

  顿时,江滩之上,人影纵跃,此起彼落,暴喝连声,不绝於耳,刀光剑影,
杖风呼呼,打得触目惊心,惨烈无比。卫天麟看得跃跃欲动,已有些不耐了。林
丽蓉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但在铁桨苍龙和吴小绮的面前,又不便出声阻止,於是
故意对小绮,说:「这几位五台山的大师,身手果然不凡,这些大汉恐怕俱都不
是他们的对手。」

  吴小绮微微一笑,羞涩地说;「这几位大师,俱是南五台敬佛寺的高僧,深
受这一带渔民的崇敬。」由於场中暴喝怒叱,风声呼呼,吴小绮说话的声音也提
高了不少。

  卫天麟不知其馀三个老和尚是谁,转身对吴小绮,问:「绮姑娘知道这几位
大师的法号吗?」卫天麟的话声刚落。

  铁桨苍龙一声暴喝:「鼠辈找死……」卫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铁
桨苍龙,一轮手中铁桨,向着正偷偷撞向尘空禅师的铁头胡壮,闪电扑去。一声
惨叫,血肉横飞,铁桨过处,胡壮已被拦腰劈断。

  紧接着,彭的一响,闷哼一声,白面无须的华服壮汉,同时也被尘空禅师击
飞,横向水中落去。画舫上一声大喝,闪电扑下一人,向着横飞的人影扑去。哔
啦一声大响,水花高溅一丈,横飞的人影,和闪电扑来的华服大汉,双双落入水
中。

  数声吆喝,左侧大船下,立即箭矢般划过来一条梭形小船。这时,岸上依然
打斗激烈,乱成一片,寒光闪闪,杖影如山。尘空禅师一掌震飞白面华服壮汉,
立即低声宣了一声「阿弭陀佛」连说「罪过罪过」。尘空正待转身,向横桨而立
的铁桨苍龙致谢援手之情。

  突然,画舫上几个大汉,同时暴起一声大喝:「住手……」这声突如其来的
数人暴喝,宛如半空打个焦雷,岸上打斗,顿时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注
视着画舫上。船上,岸上,一片寂静,除了江心隆隆的水流声,再听不到一丝声
音。

0768 2010-8-27 12:05

  第二十章巴萨岛主

  矮树林沿的吴小绮,秀目望着画舫,轻声对天麟、丽蓉,说:「恐怕是他们
岛主出来了。」卫天麟、林丽蓉,同时点了点头。

  岂知画舫上的几个华服壮汉,向着两侧一闪,卫天麟的眼睛突然一亮。八个
妙龄少女,宛如一片彩霞,在百盏宫灯照耀下,俱是柳眉杏眼,雪肤玉貌,姗姗
走出舱来。卫天麟只觉五彩缤纷,有些眼花缭乱,定睛一看。

  八个少女秀发宫鬓堆鸦,头上各插一只飞凤金钗,上缀数串珍珠,颤颤巍巍,
摇摇晃晃,异常显目引人。每个少女服式一样,颜色不同,俱是霓裳羽衣。前两
名,淡黄、深紫,后两名,翠绿、粉红,左两名,天蓝、银灰,右两名,黛绿、
艳红。

  八女姗姗,步下轻盈,脚不沾尘般走至船舷,一字排开,亭亭玉立。岸上六
个老和尚,抬头望了飞凤八钗一眼,俱都觉得有些茫然,尘空禅师立即宣了一声
佛号,正待发话。蓦地,画舫舱中,突然传出一声深沉暴喝:「还不下去擒上船
来。」

  暴喝甫落,一片清脆娇叱,人影闪处,彩霞纷飞,八个少女,宛如八只临空
彩凤,飞扑而来。飞凤八钗,彩衣飘佛,掠空而下,几疑下凡仙子。六个老和尚,
双目大睁,精光四射,持刀横杖,蓄势以待。铁桨苍龙仰面哈哈一笑,一横手中
铁桨,向着画舫舱内,不屑地大声说:「发话之入,为何不出来受死,自己龟缩
舱中,让这些无知丫头为你卖命,我想你定是出名的缩头岛主。」

  铁桨苍龙,话声甫落,飞凤八钗,已纵落岸上,八个少女,同时一声娇叱,
纤手一扬。八道彩带同时飞飘空中,六女围攻六个老和尚,二女直扑铁桨苍龙。

  林丽蓉看得芳心一震,即对天麟,说:「麟弟弟,这飞凤八钗用的彩带,恐
怕是西域天蚕丝带,据恩师说:这种丝带,不怕宝刃罡力,专锁对方兵器,且极
易擒人,功力稍差之人,即无法使用这种丝带,看来吴老前辈和几位大师,取胜
极难了。」

  吴小绮父女情深,顿时大惊,再见两女围攻父亲一人,愈加放心不下,一声
娇叱,掠身扑去。卫天麟、林丽蓉同时一惊,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转首看去,
小绮已加入父亲与二女的打斗中。两人细看场中,人影翻腾,彩虹如云,杖风呼
呼,光芒耀目,六个少女娇叱不绝,六个老僧怒喝不停。

  铁桨苍龙,挥桨如飞,风啸刺耳。吴小绮掌下如雨,声势惊人。两个彩衣少
女,身形飘飘,彩带飞舞,一袭铁桨苍龙,一击飘忽如风的吴小绮,声势威猛,
激烈至极。不知何时,四条艨艟大船上,已悄悄立满了无数灰衣劲装大汉,乍看
之下,至少也有两百多名。

  这些劲装大汉,目光炯炯,冷冷地望着岸上十数高手的联袂群斗,只看得目
迷五色,眼花缭乱。蓦地,四艘大船上,悄悄放下四条大绳,无数大汉,沿绳而
下,先飘落梭形小船上,然后飞身纵上岸来。林丽蓉芳心一惊,急对天麟,说,
「弟弟,贼船要采取围攻了。」

  卫天麟剑眉紧蹙,神色凝重,两片薄唇已闭成一道下弯的弧形,嘴角上,绽
着一丝冷笑。两道慑人冷电,一直盯着斗场,他似乎没有听到丽蓉对他说些什麽。

  这时,铁桨苍龙舞桨带啸,精神抖擞,越战越勇。吴小绮仗着轻功卓绝,闪
躲挪腾,身形宛如飘风。

  但六位老和尚,除了尘空禅师,其馀五位,已有些不支了。突然,一声震耳
惊心,势如焦雷的大喝:「住手……」大喝声中,扑通连声,彩虹尽敛。

  岸上打斗之人,个个立身不稳,连连微晃,气血翻腾。悄悄沿绳下船的大汉,
俱都全身一战,纷纷坠入水中。众人惊心微定,立收心神,茫然四顾,寻着突来
的雷声。八个彩衣少女,双目倏然一亮。六个老和尚,俱都看得一愣。五艘大船
上,寂静得鸦雀无声。

  在众人三丈以外,一个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的少侠与另一个柳眉杏眼,一个
唇若朱红的公子立在那里。铁桨苍龙一看,正是卫天麟和林丽蓉。於是朗声哈哈
一笑说:「两位小侠,也有兴致斗斗这八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吗?」

  卫天麟星目精光闪射,一扫八个彩衣少女,哂然冷笑,说:「在下卫天麟,
正是要向这八位姑娘讨教几招西域绝学,如果八位姑娘能胜在下一招半式,再与
这位林小侠过招不迟。」说着,傲然指了指立在身侧的林丽蓉。

  飞凤八钗见天麟一入场,便指明要他教几招西域绝学,俱都心头一震,想到
方才那声如雷喝声,想是二人之一所发。因此,少女料想纵入场中的两个俊美少
年,必然不是等闲之辈。看了他英俊潇洒,儒雅飘逸的神态,俱都心怀好感,但
听了亮衫少年的狂傲言论,又觉得芳心有气。

  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杏目望了天麟丽蓉一眼,和声问:「两位小侠,是专
程赶来,还是适逢其会?」

  卫天麟依旧神色傲然,冷冷地问:「专程而来怎麽样?适逢其会又怎麽说?

  「

  淡黄彩衣少女粉面一沉,说:「如果是专程而来,即由本姑娘下令将你二人
一并擒住,交由岛主发落,如是适逢其会,请两位暂时站远些,待姑娘们……」

  身着艳红彩衣的少女,看来是最小的一个,想是看不惯卫天麟的冷傲神态,
未待淡黄彩衣少女说完,立即不耐烦地说:「姊姊何必与他们罗嗦,先把他俩捆
起来再说。」说着,飘身而出,双目一瞪,一指卫天麟,怒声说:「快过来,让
姑娘把你捆起来。」

  卫天麟冷冷一笑,傲然说:「你一人自信能捆得住我?」

  艳红少女粉脸一红,如飞扑出,同时一声厉叱:「不信你就试试。」厉叱声
中,疾舞手中丝带,幻起无数彩圈,向着天麟全身罩去。

  卫天麟冷哼一声,说:「你倒非常自信。」说话之间,身形疾动,亮影划成
一个极大光弧,围着艳虹少女彩圈,疾如闪电般地一绕。紧接着,一点寒星,斜
升半空。

  卫天麟衣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身在空中,出手如电,仲臂将那点飞空寒
星,抄在手中。继而,身形疾泻,飘身落在两丈以外。艳红少女,一声怒叱:「
你想跑吗?」声落人动,手中彩带再度向天麟罩去。

  由於艳红少女身形一直跃纵,除了林丽蓉、铁桨苍龙、六个老僧,和七个彩
衣少女外,其馀人等,俱没看到艳红少女秀发上的金凤串珠,已被天麟折扇削掉,
当然,艳红少女自己也兀自不知。铁桨苍龙、六位老僧看了天麟这种奇快身法、
神奥绝学,俱都不禁一愣,而画舫上的一群华服壮汉,依然两眼圆睁,瞪着岸上,
尚不知胜负已分。

  就在艳虹彩衣少女,再度扑向天麟的同时。一片娇叱,彩影闪动,丝带飞舞
中,七个彩衣少女,纷纷纵起,向着傲然而立的卫天麟一齐扑去。这突如其来的
变化,船上、岸上,所有的人,俱都看得一震。卫天麟傲然纵声一笑,说:「在
下就领教领教八位姑娘的西域绝学吧。」说话声中,身形电动,立演幻影迷踪,
只见亮影一闪,已进入彩衣飘飘,丝带如虹的光幕之中。

  接着,折扇刷声张开,金华大盛,瑞光刺目,挥臂摇舞之间,撒出漫天扇影,
横削直点,尽击八女皓腕。飞凤八钗已知厉害,全力施为,尽展绝学,上纵下跃,
左闪右击,已将卫天麟团团围住。刹那间丝带飞舞,彩虹漫天,五光十色,耀眼
生辉。

  卫天麟折扇翻滚,金芒刺目,身形奇快,亮影飘风,在漫天彩虹中,宛如一
条腾云银龙。飞凤八钗只觉双目尽是亮影闪闪,每人的皓腕上,似乎都被对方点
了一扇,但俱都没有受伤。因此,八女心中自知不敌,但却欲罢不能,如此下去,
势必真力用竭虚脱倒地。

  卫天麟有心杀八女傲气,是以大发神威,折扇飞舞,削、点、劈、扫,带起
丝丝慑人风啸。船上,岸上,俱都看呆了,只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悄悄沿
绳下船的劲装大汉,不知什麽时候停止了。全场,除了劲风、娇叱,再听不到其
他声音。

  倏然画舫上暴起一声凄厉惊心、声震夜空的哈哈狂笑。游走如飞的卫天麟,
听得心头一震,身形一闪,已立身三丈以外。飞凤八钗骤觉亮影已失,俱都立顿
身形,疾收彩带,闪身纵向河边。这声突如其来的狂笑,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
都听得心头一震,齐举双目,循声望向画舫。

  ***    ***    ***    ***

  这时,林丽蓉已飞身掠至天麟身边,两人抬头一看,发笑之人,正是头戴金
冠,身穿锦袍,黑须及胸,面白如玉的那人,立在船舷上,两手指天,仰面狂笑。

  林丽蓉低声说:「弟弟,这恐怕就是他们的岛主了。」

  卫天麟剑眉紧皱,偏头沉思,似乎在想什麽。林丽蓉见天麟没应,立即不解
地问:「弟弟,你认识他?」

  卫天麟漫声说:「觉得有些面熟。」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会不会是那些恶人?」

  卫天麟略一沉默,记了一次墙壁上的恶人绘像,摇摇头说:「没有这麽一个
头戴金冠,面白长须的人。」

  这时,头戴金冠的人倏敛狂笑,两眼如灯,电目一扫岸上天麟、丽蓉、铁桨
苍龙、六个老僧几人,怒喝厉声问:「哪里来的一群秃驴、老狗、野小子,吃了
什麽熊心豹胆,不知死活,胆大包天,难道没有眼睛,不长耳朵,活得不耐烦了
吗?」

  卫天麟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厉声大喝,说:「你是什麽东西,出口伤人蛮
横无礼,尽将此地渔民驱逐……」头戴金冠的人未待天麟说完,仰面又是一阵纵
声大笑,笑声竟将天麟的喝声淹没了。

  林丽蓉看了,黛眉一竖,芳心大怒,一声厉叱:「狂徒闭嘴……」厉叱声中,
皓腕疾扬,纤指一屈,立有一道强劲指风,破空击去。

  头戴金冠的人顿时惊觉,倏敛狂笑,身形一闪,锦袖疾挥。噗,锦袖挥处,
指风击在衣袖上,发出一声沉闷噗声。头戴金冠的人,看了林丽蓉一眼,一脸狂
态地说:「假小子,你这点弹指玩意,还伤不了我巴萨岛主。」巴萨岛主四字一
落,铁桨苍龙、六个老僧俱都面色一变,同时全身一战。

  林丽蓉粉面一红,怒叱一声说:「你再接我一指。」声落指扬,一缕劲风,
挟着锐啸,宛如一支羽箭,电射而去。巴萨岛主似乎知道厉害,一声冷笑,未见
如何作势,身形已落在岸上。

  一声浑厚的「阿弭陀佛」,黄影闪处,尘空禅师已来至天麟身侧,立即朗声
说:「卫少侠已与八位女施主激战甚久,先让老衲会会这位数十年前即已威震西
域的第一高人。」说着,已缓步向着立身数丈外的巴萨岛主走去。

  卫天麟听了,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个白面黑须,锦袍金冠的人,竟是西域武
功最高的人。再看铁桨苍龙面色异常凝重,左手控桨,右掌运力,也向着巴萨岛
主欺去,似乎蓄势准备援手,又似乎准备随时救人。巴萨岛主,傲然而立,嘴角
抹着一丝狞笑,一双精光眸子,紧盯着尘空禅师,对铁桨苍龙的欺进,似乎根本
没看在眼里。

  白影一闪,林丽蓉已立在天麟身侧,低声说:「弟弟,这位大师恐怕不是巴
萨岛主的敌手,不然,吴老前辈也不会跟着过去了。」卫天麟漫声应了声是,但
他并未将丽蓉的话全部听进耳里,因为,他正竭尽所思,想着在什麽地方,见过
巴萨岛主。

  这时,尘空禅师已来至巴萨岛主身前一丈处,双手合十,低声宣了声佛号,
说:「老衲五台山敬佛寺……」

  巴萨岛土嘿嘿一阵阴笑,未待尘空禅师说完,暴喝一声:「秃驴闭嘴,先纳
命来……」来字方自出口,左掌已闪电劈出。

  一道极猛掌力,直奔尘空禅师前胸。尘空禅师早有准备,一声大喝,跨步闪
身,右臂一圈,掌势随之迎出。就在尘空禅师掌势迎出的同时,铁桨苍龙暴喝一
声,右掌也劈出一道强劲掌风。巴萨岛主冷哼一声,右袖向着铁桨苍龙,猛挥而
出。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激荡,卵石滚动,人影摇晃,蹬蹬连声。铁桨苍龙、尘
空禅师各被震退数个大步。巴萨岛主静立原地,一脸不屑地望着尘空禅师和铁桨
苍龙。卫天麟、林丽蓉心头一震,想不到巴萨岛主的掌力竟是如此雄厚,居然将
中原武林两个老前辈高手,轻而易举地震退数个大步。

  铁桨苍龙用力一按,铮然一声,铁桨入地一尺,功贯双臂,虎目暴睁,向着
巴萨岛主再度欺去。尘空禅师两臂微圈,寿眉轩动,也缓缓向着巴萨岛主前进。

  ??巴萨岛主依然神色自若,向着静立一侧的飞凤八钗怒叱一声,说:「你
们站远些。」

  巴萨岛主的叱声刚落,铁桨苍龙、尘空禅师同时一声暴喝:「西域狂徒,再
接我一掌……」喝声中,两人四掌,同时推出。

  一团排山倒海,石破天惊的狂飚,挟着滚滚砾砂卵石,向着巴萨岛主击去,
威势猛烈,骇人至极。巴萨岛主厉吼一声,急上三步,双掌一翻,闪电迎出。一
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砾砂冲天,石射半空,狂风疾旋,啸声慑人。

  闷哼两声中,彩影纷飞,身形倒纵,尘空禅师铁桨苍龙两人身形,一直向后
退去,飞凤八钗,纷纷向后倒纵。数声娇叱,暴喝连声,人影乱闪中,林丽蓉、
吴小绮直奔铁桨苍龙、卫天麟、五个老僧直扑老禅师尘空。巴萨岛主身形一阵摇
晃,一连后退三个大步,突然两手扑天,再度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哈哈狂笑。

  突然,五艘大船上,数百大汉同时暴起一声震天彩声,声震夜空,直上霄汉,
地动船摇,历久不绝。卫天麟将接住的尘空禅师交给老和尚净清,立即缓步向着
巴萨岛主逼去。一双星目冷电暴射,俊面上充满了杀机,两眼盯着巴萨岛主长须
下露出的一个拳大肉瘤,如不是这一个肉瘤,几乎被这个残害孙叔叔的恶人蒙混
过去。

  想不到这恶人,竟将一身麻布短衫,白面无须,须下一个大肉瘤的西域狂人,
改变成金冠锦袍,长须及胸的富豪巨绅。巴萨岛主顿时惊觉,立敛狂笑,一双精
目,凶光闪闪,盯着逐步前进的卫天麟嘿嘿一阵阴笑,咬牙恨声说:「你这小狗,
穿着你那贼师父,偷自我们西域的宝衫,尚不知耻,今天本岛主定要把你这小子
碎尸万段,取回我们西域的至宝。」话声甫落,双掌一翻,猛力推出。

  卫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声暴喝:「恶人闭嘴……」喝声中,两臂一圈,双
掌运足功力,也闪电推出。

  一道惊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狂飚,挟着尖锐啸声,向着巴萨岛主,滚滚迎去。

  一声轰然大响,蹬蹬连声中,巴萨岛主、卫天麟两人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
身后退去。一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已将天麟扶住,立即焦急地问:「弟弟,
快运气试试。」

  卫天麟一运真气,真气畅通无阻,再看巴萨岛主,长须紊乱,金冠不正,凶
睛闪光,一脸狰狞,又缓缓逼了过来。卫天麟心头一震,想不到这恶人功力竟然
如此高绝,自己全力推出一掌,居然没将对方震伤。但他想得到,巴萨岛主方才
推出那掌,并未竭尽全力,如今这一掌,势必较第一掌更为猛烈、凌厉。

  林丽蓉似乎已看出天麟在掌力上,已不是巴萨岛主的对手,芳心焦急万分,
玉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光华闪处,伏魔宝剑已握在手中。巴萨岛主看也不看
丽蓉一眼,凶睛死盯着天麟,每走一步,脚下卵石立变碎粉。蓦地,卫天麟的星
目一亮,惊天雷的掌诀闪电似的在他的心头掠过。

  一团如焚热流,倏然升自丹田,直奔两臂,凝聚掌心。卫天麟剑眉紧皱,双
目电射,双掌骤然一合,倏然一翻。两道白光,如电一闪。一个霹雳平地暴起,
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五艘大船灯火全熄,江岸颤颤而动,江水激射飞浪。

  这突如其来的霹雳暴响,只震得所有在场之人,个个神智不清,人人气血翻
腾,头晕耳鸣,目眩金星。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都身躯猛烈一战,立即盘膝
坐下,闭目调息。飞凤八钗、吴小绮,九个美丽少女,只吓得花容失色,香汗淋
漓,几乎翻身栽倒就地。

  五艘大船剧烈摇晃,昏黑一片,所有大汉身形摇摇欲坠,神情呆若木鸡。林
丽蓉两手握着卫天麟,她茫然望着夜空,只觉得昏昏沉沉,星月无光。那声石破
天惊,震人欲晕,势如霹雳的暴响,仍在江面的辽阔夜空上,响着隆隆的余声。

  卫天麟愣愣地立在那里,完全傻了。他的两掌,仍做着推出之势,而不知收
回来,一双星目,呆滞地望着横尸两丈以外的巴萨岛主。巴萨岛主仰面倒在地上,
蓬头散发,锦袍破碎,那顶金光闪闪的金冠已不知飞向何处。一张如玉面孔,焦
黄发黑,张口瞪眼,七孔流血,双手高举,两腿弯曲,看来怕人已极。

  卫天麟一敛心神,收回双掌,发觉由丹田集聚掌心的两股如焚热流消失了。

  他缓缓扫视了全场一眼,身不由己地又打了一个冷颤,他确没想到,惊天雷
掌,威势竟然如此凌厉骇人。卫天麟顿时想起了昔年的魔魔天尊,为何能凭一双
肉掌,尽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原因。这种惊心动魄,威势无匹的绝猛掌力,任你
武功如何高绝,也难抗拒。

  一声雄厚的「阿弭陀佛」,尘空禅师已调息完毕,接着,铁桨苍龙也睁开了
眼睛,两人立即由地上立起身来。铁桨苍龙一睁眼睛,即向仍在调息的爱女吴小
绮奔去。尘空禅师慈目扫了全场一眼,双手合十,面向天麟说:「卫小侠武功盖
世,技冠武林,今夜如非小侠适时赶至,老衲等绝非巴萨岛主敌手,附近渔民也
将永无安宁之日。」

  说着一顿,望了一眼五艘大船和仍在调息的飞凤八钗一眼,又说:「巴萨岛
主远下东来,必有目的,稍时卫小侠不妨问问这八位女施主,便可知晓巴萨岛主
东来的目的了。」卫天麟立即笑容抱拳,正待答话。

  蓦地,矮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烈马惊嘶。卫天麟心头一震,脱口说:「这
是骅骝的嘶声。」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我去看看。」看字甫落,身形如烟,已飞越矮
林,向着宝马处扑去。这时,飞凤八钗、五位老僧和小绮,俱已调息完毕,相继
由地上立起来。

  铁桨苍龙,听到马嘶,顿时纵了过来,收起插在地上的铁桨,对尘空禅师说
:「老禅师,两位小侠因事赶路,才令老朽连夜送过江来,现在已是三更,不宜
再耽误两位小侠时间,此地未了之事,留待老禅师与老朽处理吧。」

  尘空禅师立即说:「既是如此,不要误了卫小侠的大事,至於巴萨岛的男女
施主们,老衲自会劝他们回去。」飞凤八钗同时冷哼一声,俱都恨恨地望着尘空
禅师和卫天麟。

  其中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忿然说:「我们岛主已死,自然没有在此停留的
必要,何必要你劝告。」说话之间,五艘大船上已有了动静,於是,转首对着五
艘大舶,叱声说:「掌灯起锚,立即回岛。」

  淡黄彩衣少女的话声一落,五艘大船上,立即暴起一声冲霄喏声。顿时,船
上人影闪动,起锚格格连声,眨眼之间,光明大放,灯火通明。卫天麟看得心里
一动,觉得这个淡黄彩衣少女,英气勃勃,威风凛凛,一声令下,五船齐动,想
是巴萨岛主以下,武功最高的一人。

  这时,又听淡黄彩衣少女向着画舫上一群忙碌的华服壮汉,叱声说:「速将
岛主的尸体,运上船去。」一阵衣袂风响,四个华服壮汉立由画舫上飞纵下来。

  四人将巴萨岛主抬至梭形小船上,由后舷舱门内抬上船去。尘空禅师低声宣
了声佛号,说:「这位女施主的明确决定,实令老衲钦佩……」

  淡黄彩衣少女未待尘空禅师说完,立即冷哼一声,忿然说:「我们岛主,此
次远入中原,旨在发扬西域武学,欲会一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人,在此停泊,
是因为岛主好友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未能如期赶来,因此,在此等候。」说着,
凤目精光一闪,瞪了卫天麟一眼,恨恨地说:「想不到今夜在此,便已遇到中原
高人。」

  继而,凤目傲然一扫全场,又说:「本姑娘凌霄金凤,从现在起,便是巴萨
岛的新任岛主,本岛主在今后三五年内,定要再历中原,完成发扬西域武学,一
会中原高人的心愿。」说罢,翠袖一拂,当先向画舫上飞身纵去,其馀七个彩衣
少女,也相继纷纷纵上画舫。

  这时,一声悠长马嘶,挟着急骤蹄声,由矮树林中传来。接着,林丽蓉骑着
黄骠、骅骝紧跟其后,飞驰而来。卫天麟看了,立即抱拳当胸,向着铁桨苍龙说
:「多谢吴老前辈渡送晚辈过江,晚辈因有急事必须连夜赶路,就此告别了。」

  说罢,深探一揖到地。

  铁桨苍龙伸手一扶天麟,哈哈一阵快意大笑,说:「些许小事,何足言谢,
既然小侠有事,老朽也不挽留,希望小侠回来,定要在此盘桓数日。」白影一闪,
林丽蓉已飞身下马,飘身掠了过来。

  宝马骅骝立即跑至天麟身侧,昂首竖耳,神情奕奕,一双精目,直望着渐渐
离岸的五艘大船。林丽蓉走至吴小绮跟前,说了几句别离话,两位姑娘都显得恋
恋依依。卫天麟见五船已经逆水上行,但飞凤八钗仍立舷上,神色忿然地望着岸
上诸人,於是,对铁桨苍龙、尘空禅师说:「飞凤八钗,忿然离去,如遇萨格哈,
极有重来可能,希望吴老前辈和六位大师仍应注意才好。」

  尘空禅师连声说:「小侠说得极是,老衲等自会派人注意五船行动。」

  林丽蓉仰首一看天色,皎月已经偏西,於是轻声对天麟,说:「弟弟,现在
已是深夜,我们该走了。」

  卫天麟又抱拳当胸,对铁桨苍龙、六位高僧,说:「吴老前辈、六位大师,
晚辈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说罢,与丽蓉两人,同时纵上马背。

  骅骝、黄骠似乎早已等得不耐,天麟刚刚坐好,一声长嘶,两马放蹄如飞,
向前电掣驰去。八只铁蹄,势如骤雨,踏在卵石江滩上,火花四射,石屑横飞。

  天麟、丽蓉转身回首,见铁桨苍龙、吴小绮正举臂连挥,六位老僧注目相送,
於是,两人也将手中马鞭挥了几挥。这时,五艘大船灯火通明,已经驶进江心,
正逆水上行。

  ***    ***    ***    ***

  身侧暗影一闪,两马已驰进一座树林里,穿出树林已是官道,两马骈肩,电
掣飞驰在官道上,在偏西朦朦的月光下,宛如一条滚滚土龙。林丽蓉转首望着天
麟,不解地问:「弟弟,你对巴萨岛主推出暴雷似的一掌,是一种什麽功力?」

  卫天麟心中一动,觉得林丽蓉也许在净凡师太处,听到过有关魔魔天尊昔年
掌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事。於是,望着林丽蓉,不答反问,说:「姊姊在师太座
前,可曾听说过,昔年武林中有个魔魔天尊前辈?」

  林丽蓉粉面微微一变,惶声问:「弟弟为何问起这位昔年最厉害的魔头人物?」

  卫天麟星目一闪,急问:「姊姊知道这位前辈,昔年掌毙十大掌门人的事吗?」

  林丽蓉有些不解地问:「弟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这是武林数百年来一项
绝大秘密,也是十大门派的奇耻大辱。」说着略地沉思之后,又说:「这件事,
恩师曾对我简略说过,并不太详尽,她老人家只是让我知道昔年有这麽一个武功
高绝的人物,以一种霸道骇人,令人无法抗拒的奇猛掌力……」

  林丽蓉说着,娇躯突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一双凤目惊异地望着天麟,急
声问:「弟弟,你可是遇到了魔魔天尊?南召老前辈息隐的终南太华峰,即是昔
年那位极厉害魔头的隐居处所,而你方才推出的一掌,也极似恩师说的……」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并震撼着整个武林,於
是未待丽蓉说完,立即正色说:「是的,我是遇到了魔魔天尊老前辈。」

  林丽蓉听了,几乎是尖声叫着问:「他还没有死?」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紧张相,又忍不住笑了,於是说:「魔魔天尊老前辈已
经死了,他是一个威凌中含蕴着慈祥的老人,我想昔年他一气之下,击毙十大掌
门人的事,其中定另有原因。」说着一顿,又对丽蓉问:「不知姊姊可否将这件
武林秘密说出来,让小弟听听?」

  林丽蓉知道天麟遇到了魔魔天尊,学到了那种举世无匹的绝猛掌法,芳心中
又喜又怕。喜的是,麟弟弟学到了旷世绝学,技艺将冠盖武林,怕的是,麟弟弟
不能善於利用这种奇猛武功,而乱造杀孽。於是略一沉思之后说:「两百多年前,
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讦,门人相遇,多拨刀相见,造成无边仇恨和杀孽。

  武林中,突然出来一个马脸黑袍老人,自称是魔魔天尊,传柬各派,限各派
掌门人在那年九九重阳日,齐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但那
天到达的掌门人,却只有远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长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林
掌门人居然没去。

  魔魔天尊,异常震怒,当日晚间,少林派的掌门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种无法
抗拒的骇人掌力击毙了。接着是武当、峨嵋、衡山、昆仑、邛崃、崆峒、点苍、
华山,和终南九派掌门人,相继被魔魔天尊击毙。之后,魔魔天尊便永绝江湖,
再没在武林现身,而十大门派也自那时起,严格管制自己门人,不准再与其他各
派门人为敌,并命令任何人不许再谈这件有辱派誉的耻事。由於上代弟子做到了
「知者不说,不知者不问」,因此,这件震骇武林的事,在二百年后的今天,便
很少有人提起了。」

  卫天麟听后,立即说,「小弟认为,魔魔天尊老前辈,乃是鉴於各派不睦,
相互仇杀,才意图以自己的高绝的武功,领袖武林,消弭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
无事。」

  林丽蓉缓缓点头,漫声说:「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确的,不过,他强令各派
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似乎……」就在林丽蓉话意未尽,尚在措词之际。

  蓦地,一声隐约可闻的马嘶,由前面数里外,掠空传来。紧接着,座下骅骝,
突然精神一振,昂首竖耳,张口发出一声震耳惊心的悠长怒嘶,同时,蹄下速度,
骤然加快。黄骠也蹄似骤雨,狂驰如飞。天麟、丽蓉,同时一震,举目一看,心
头不由泛起一丝凉意。

  只见西边天际,残月无光,夜风渐疾,乌云浮动,四野昏沉,数里外的官道
弯转处,横着一座广阔无际的高岗。岗上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死寂深沉,无数绿
光磷火,飘忽游动,时熄时明,显得阴气森森,鬼影幢幢。林丽蓉看了,娇躯不
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心情有些紧张地问:「弟弟,前面是什麽地方?」

  卫天麟虽然武功盖世,胆识过人,但看了这种月黑风疾,鬼火磷磷的情景,
心里顿时想起妈妈在小时候谈起的「鬼」。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
旧坦然说:「恐怕是一座密林。」说话之间,两匹宝马,已至岗前。

  突然,岗上密林中,又响起一声烈马惊嘶,嘶声紧促,焦急高昂。赤火骅骝
嘶声如狂,已不听天麟控制,蹿下官道径向高岗上电掣驰去。林丽蓉恐天麟有失,
一拨马头,紧跟而上。只见岗上,荆棘丛生,荒草没径,残坟破棺,断碑横置,
竟是一片荒废墓地。

  两匹宝马如飞上驰,铁蹄过处,腐木四射,白骨横飞。前面林中,飘忽不定
的磷火顿时全熄了。林丽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声说:「弟弟,你的马恐怕是
遇鬼了,快用功力把它制服。」卫天麟爱骅骝如生命,口里连声应好,两腿却不
用劲。

  赤火骅骝如飞蹿进林中,黄骠闪电跟入。林内,奇木异枝,横结斜生,恶形
恶状,几乎无法前进。赤火骅骝如疯如狂,高声连嘶,直向岗巅如箭驰去,但再
听不到林中那匹烈马惊嘶。天麟、丽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该如何处置。

  林丽蓉急对天麟忿忿地说:「你的骅骝,一定是看见鬼了。」林丽蓉的「鬼」

  字方落,一声厉鬼般的惊心长嚎,倏然由岗巅上响起。

  嚎声骇人,悠长刺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不寒而粟。紧接着,整个密林
中,暴起一片鬼哭厉叫声。这些叫声,如猿啼狼嗥,似惊哭狂笑,有的像厉吼怒
啸,有的似尖叫惨号。顿时之间,磷火旋转,鬼影幢幢,云烟缭绕,鬼睛如星。

  林丽蓉看了,花容失色,芳心吓碎,尖叫一声,恨不得抓住天麟。卫天麟骑
在飞奔的宝马上,两眼惶急地望着前面云烟中的鬼影,左手紧握马欧,右掌蓄满
功力。林丽蓉终归是女孩子,虽然武功高绝,但厉鬼不是恶人,心中总有些胆怯。

  於是,尖叫之后,紧收马欧,黄骠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几个旋身,继续向
前驰去。

  突然,全林鬼嚎骤然停止,顿时转趋一片沉寂,静得有些怕人。紧接着,周
围传来无数沙沙的鬼步声,气氛恐怖,紧张得令人几乎窒息。黄骠一声低沉颤嘶,
立刻停了下来,神情畏缩,不敢再前,赤火骅骝依然向着岗巅疾驰。

  丽蓉见天麟越去越远,不禁慌了,厉叱一声,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

  赤火骅骝似乎也发觉黄骠没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驰,昂首发出一声震撼林野,
直上夜空的怒极长嘶。黄骠一听,低嘶一声,疾如一缕黄烟,向前箭射追去。

  林丽蓉坐在马上,经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纵,两次都险些跌下马来。来至天麟
马前,不由大发娇嗔,正待埋怨几句。远处岗巅上,突然飘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接着四周云烟中,顿时响起忽沉忽扬,各种阴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围绕
马前。

  卫天麟功贯右臂,星目电射,缓缓看向四周,却看不见一个鬼影。林丽蓉从
不相信活人能与鬼动手,但这时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拨出背后的伏魔宝剑来。宝剑
出鞘,光华大盛,周围数丈内,尽被宝刃洒上一层银辉。突然,赤火骅骝一声低
嘶,身形似箭,直向一丛蒿草中扑去。

  数声嚎叫,人影纵起,寒光闪处,三个厉鬼已舞刀扑向骅骝。天麟见三个厉
鬼,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在丽蓉伏魔剑光照耀下,愈显得惨厉怕人。於是,骤
吃一惊,暴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右掌,闪电劈出。一道绝猛无伦的掌力,直奔三
个厉鬼的前胸。

  数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三道横飞身形,腾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

  哇哇数声,三个厉鬼,相继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两腿一阵乱蹬,
立即死了过去。顿时,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嗄然停止了,只有岗巅那声阴森可怖
的低沉鬼笑,仍在响着。

  卫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骅骝,已纵至三个厉鬼之前。林丽蓉紧跟而至,在剑
光照射下,细看三个厉鬼,竟是三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於是伏身鞍上,用剑一挑
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个女人。卫天麟看了,觉得这些恶人实在可恨已极,不禁
气得纵声一阵大笑,声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声凄厉鬼叫,由不远处响起。卫天麟倏敛大笑,转首一看,只见云烟缭绕,
磷火飞腾中,一个面目狰恶的大头鬼,疾舞索魂钢叉,张口嚎叫连声,疯狂扑来。

  林丽蓉已知厉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扬,屈指疾弹。一道锐利指风,
直向大头鬼射去。

  一声闷哼,大头鬼撒手丢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时死去。这时,一阵烈马咆
哮挟着如狂惊嘶,由岗巅上传来。接着,是两声惊呼惨叫。赤火骅骝低头竖鬃,
载着天麟直向马嘶之处奔去。林丽蓉纵马追上天麟,说:「弟弟,你的骅骝今夜
真有点奇怪,完全不听你的控制。」

  卫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说:「我也觉得骅骝今夜有些奇怪。」

  来至岗巅,只见巨碑高坟,荒草及膝,一片凄凉景象。西天残月,尽没云中,
岗上一片黑暗,夜风吹动沙沙枯草,愈显得阴气森森,可怖怕人。赤火骅骝昂首
发出一声悠长震耳惊嘶。之后,竖耳立鬃,目射精光,静立不动,似乎在寻找什
麽,又似在静听什麽。

  无数巨碑高坟之间,仍弥漫着薄薄云烟,岗坡树林内,仍闪着绿光磷火,响
着「沙沙」的声音。天麟、丽蓉两人坐在马上,虽然明知是假,但看了眼前这幅
鬼域景象,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突然,一阵尖声凄厉的大笑,和数声令人毛骨
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数丈外巨碑高坟之后响起。

  天麟、丽蓉,同时转首,循声一看。只见五个骇人厉鬼闪着十道炯炯慑人目
光,在云烟缭绕中,厉笑鬼叫,缓缓走了过来。四个黑袍绿脸,巨齿獠牙的厉鬼,
血嘴扭动,发着那种令人听来,胆战惊心的「吱吱」鬼叫。四个绿面鬼的手中,
各持一柄乌黑发亮的索魂钢叉,高高举过肩头,做着随时抛出之势。

  四鬼之前,是一个红发红袍,全身如血,身材较矮的蓝面鬼,两个形如铜铃
的鬼眼,精光闪射,炯炯慑人。红发蓝面鬼的手中,持着一柄闪闪发光的金丝拂
尘。卫天麟看了这柄金丝拂尘,心头不禁一震。红发蓝面鬼,一见卫天麟,顿时
愣了,竟然不知再向前进。

  卫天麟愈看这面金丝拂尘,愈觉有些眼熟,只是在这一刹那,他已想不起在
何时见过了。红发蓝面鬼不笑了,四个持又厉鬼也不叫了。横剑坐在马上的林丽
蓉,看了这种情形,芳心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卫天麟一声大喝,身形腾空离马,
一跃数丈。同时厉声说:「无耻道姑,装神弄鬼,在此吓人,这次遇到小爷,定
然不再饶你。」喝声中,双掌一分,幻起漫天掌影,向着红发蓝面鬼,当头罩下。

  红发蓝面鬼,仰面一声凄厉尖笑,笑声慑人,入耳惊心。继而,手中金丝拂
尘轻轻一挥。两个持叉厉鬼,一声嚎叫,同时抖手,两柄乌光发亮的钢叉挟着两
道惊风,向着空中的卫天麟闪电射去。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在空中,一挺腰身,
双臂疾挥,伸手将两柄钢叉接住,藉着钢叉冲力,再升两丈。接着,一声暴喝,
两叉同时抛下。

  两道乌光,如电一闪,顿时响起两声凄厉惨叫。两个抛叉厉鬼,前胸各中一
叉,鲜血如注,翻身栽倒。紧接着,亮影一闪,卫天麟再度疾扑而下。红发蓝面
鬼一声怒极骇人的尖嚎,同时,疾挥手中金丝拂尘,向着疾泻而下的卫天麟击去。

  其馀两个持叉厉鬼,已看出苗头不对,身形一闪,疾向无数巨碑中纵去。一
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腾空离马,振剑直追。这时,卫天麟双脚落地,身形
如幻,左掌一削,红发厉鬼手中的拂尘疾如脱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红发厉鬼见拂尘已被天麟击飞,神情如狂,一声怒叱:「姓卫的小子,我与
你拼了。」怒叱声中,倏伸双掌,十个雪白纤指,直向天麟面门抓来。

  卫天麟剑眉立竖,目射精光,一声暴喝,身形连闪,左臂出手如电,已扣住
红发厉鬼的腕脉。右手向着红发厉鬼的面门一抓,顺势一抛,厉鬼面具应手而落。

  卫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桃花眼、柳叶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
妙仙姑。於是,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苍白,冷汗直流,一头秀发蓬乱飘散,
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声说:「姓卫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杀你,变鬼也要抓你。」

  说着,双目凶光暴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卫天麟倏敛大笑,星目望着三妙仙姑那张狐媚撩人有些苍白的粉脸,怒声问
:「三妙仙姑,你离开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阵如狂厉笑,只笑得娇躯颤抖,汗珠直流,於是,厉声问:「我
在此扮鬼,你又怎样?」

  卫天麟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杀你……」说着,右掌倏然举起,但天麟
并没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阵厉笑,恨声问:「姓卫的小子,你为何不杀?」

  卫天麟冷哼一声,怒声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要问你为何在此扮
鬼?」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布血丝,粉脸已由白变成铁青了。

  卫天麟看了,立将扣在三妙仙姑脉门上的右手,松了两成劲力。三妙仙姑低
垂蓬头,双目微闭,娇喘吁吁。卫天麟的左手,又松了一成劲力。突然,三妙仙
姑一声大喝,出手如电,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盖。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卫天麟惊得全身一颤,本能地一声厉喝,右掌闪电推
出,直击三妙仙姑的酥胸。砰然一响,闷哼一声,一道横飞红影,直向五丈以外
飞去。哇,三妙仙姑横飞的身形还未落地,已连声吐出两道箭血。扑通一声,跌
进一片枯草中滚了两滚,再没有动,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殒。

  卫天麟望了横尸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转首一看,不禁呆了。林丽蓉已
不知去向,骅骝黄骠也设有了影子。卫天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
了下来。立即一收心神,疾向无数巨碑高冢间奔去。蓦地,左侧枯草中飘来一阵
痛苦的呻吟声。

303657210 2010-8-27 12:09

武侠的文,不错,谢谢分享了`!~

0768 2010-8-27 12:52

  第二十一章西南王冢

  卫天麟心中一震,倏然停住身形,藉着暗淡星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腿髯
大汉,右臂由肩已被斩断,正倒在被鲜血染红的枯草中。飘身掠至近前一看,正
是方才持叉拚命的黑袍绿面鬼。卫天麟急上一步,蹲身出指,在腿髯大汉身上,
一连点了几处穴道,为他止住流血,接着,大声问:「你看到那位穿白衫的小侠
去了什麽地方?」

  腿髯大汉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感激得望了天麟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去
了王爷冢……」

  卫天麟心急如焚,未待大汉说完,立即直起身来,游目一看,见许多高冢中,
有一个最大的荒冢。冢前有一座巨碑,较所有巨碑要高大许多。卫天麟身形微动,
纵身掠至碑前,巨碑上,刻有「西南王冢」四个大字,朝代年月,后面碑文,俱
已看不清楚了。

  绕至冢后,冢上有一圆形洞门,冢内燃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昏昏沉沉,
阴气森森。卫天麟一心挂念林丽蓉安危,已无心顾到自身危险,双手护住面门前
胸,飞身纵入冢内。冢内,除去一盏油灯外,空无一物,正中是一倾斜下降台阶,
约二十级,两侧各置一盏油灯。

  到达阶底,是一间极大方室,三面皆有隧道,直达深处,俱用青砖砌成。卫
天麟略一迟疑,直向正中一条隧道掠去。隧道两壁,每隔两三丈,必有两个相对
的石门。卫天麟无心注意这些,两臂蓄满功力,直向深处疾奔,宝衫发出如银光
辉,数丈之内,景物清晰可见。

  蓦地,一阵沙沙声音,由左壁石门内飘出。卫天麟心头一震,立即停住脚步,
星目注定石门,凝神细听,沙沙之声,依然由门内响着,卫天麟左掌护胸,右手
猛将石门推开。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剧烈一战,不禁几乎惊出声来。

  室内地上,铺着不少枯草,枯草上蠕卧着一个蓬头散发,骨瘦如柴,全身赤
裸的女人。赤裸女人想是被天麟的宝衫光华照醒,立即惊得翻身爬起,跪在地上,
哭声哀号着说:「饶了我吧,大爷,我已不能服侍你了……」卫天麟顿时大悟,
闪身退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亮影一阵闪动,石门呀然连声,卫天麟一连推开六道石门,每个石门内,俱
有一个全裸女人。卫天麟怒不可遏,已完全明白这是一座恶人淫窟,他这时恨不
得杀死所有伪装厉鬼的人。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夹着「砰砰」马蹄击物声,
由隧道深处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动,身形如电,直向马嘶之处掠去。来至隧道尽头,竟是一座
高约三丈,倾斜上升的石阶,上面正响着阵阵马蹄击物声。卫天麟毫未犹疑,飞
身纵上顶端。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顶端边沿的同时,一匹高头大马,一声惊嘶,
神情如狂,猛向他扑来。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缩,闪电泻了下来,由於事出突然,天麟连马毛颜
色和高度都没看清楚。这时,台阶顶端,烈马暴跳如雷,马蹄乱踢如雨,惊嘶忽
远忽近,上面似乎不止一匹,「砰砰」马蹄击物之声,愈显得急促了。

  卫天麟想林丽蓉决不会来此,正待转身离去。嗒、嗒,台阶左侧,断断续续,
传来极轻微的滴水声。卫天麟真气贯注全身,顿时光华大盛,明如白昼,定睛一
看,台阶顶口,一片鲜红血渍,鲜血正一滴滴慢慢地滴下来。

  卫天麟全身一战,一个可怕的暗影闪电掠过心头──蓉姊姊会不会在骤然不
防的情形下,被马踢伤了?心念间,一长身形,飞身纵上阶顶。那匹烈马,一见
亮影,再度如疯扑了过来。卫天麟星目闪电一看,见上面仍是一座高约三丈的圆
冢,只是冢门已被堵死。

  这时,烈马双睛如电,鬃毛如锥,前蹄高举,已然扑击下来。卫天麟已无暇
再看地上情形,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挺腰身,已将身体平贴在冢顶上。烈马
双蹄一击落空,立即举蹄、昂头,向着天麟咬来,但中间还差三尺距离咬不到天
麟。

  卫天麟定睛一看,冢内血泊中,倒着两个血肉模糊,似被烈马踢毙的大汉,
而不是丽蓉,因此放心不少。再看烈马,一连暴跳几次之后,已立在下面,昂首
瞪晴,低嘶连声,一直凶狠地望着天麟。天麟细看烈马,高约近丈,马鬃特长,
全身毛色青白夹杂,看来神骏异常,定是一匹千里宝马。

  这时,冢外「砰砰」之声,愈形急烈。一声怒马惊嘶,由冢外门缝间,传了
进来。卫天麟一听,心中大喜,这声马嘶,正是骅骝的声音,心想:蓉姊姊原来
仍在外面,於是,飘身落地,立展幻影,同时,高声大呼:「蓉姊姊,我在这里。」

  话声甫落,冢外惊嘶连声,「砰砰」踢冢之声更急,但没听到蓉姊姊的回答。

  冢内烈马,摆头扇耳,望着周围无数亮影,似乎不知踢哪个,咬哪个才好。

  卫天麟游走中,觑定堵闭冢门,运足掌力,突然猛推一掌。轰隆一声大响,
冢门暴开,砖石横飞。卫天麟身形一闪,接着,飞身纵出冢外。马影闪动,惊嘶
连声,骅骝、黄骠立即纵了过来。

  卫天麟一手揽着一个马颈,急促抚拍了几下,游目四望,并没有蓉姊姊的影
子,不禁呆了。蓦地,一连数声惊嘶,就在耳边响起,卫天麟的耳鼓几乎为之震
破,一个青毛马头,已由他的肩后,伸在骅骝的马脸上。卫天麟吓了一跳,闪身
飘开,定睛一看,正是冢内那匹青色烈马。

  骅骝与青马似乎早就认识,两马交颈,绽唇轻衔,宛如久别乍逢的爱侣,看
来亲热已极。黄骠痴痴立在一旁,两耳扇动,目闪异光,连连发出低沉的怒嘶,
似乎正在妒火中烧,大发醋劲。这时,卫天麟才想起为何骅骝听到岗上马嘶,疯
狂奔来的原因。

  突然,卫天麟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一声厉喝,身形如烟,亮影一
闪,已奔入冢内。飘下台阶,神情如狂,焦急地连声狂呼:「冰妹妹……冰妹妹
……」

  卫天麟狂呼声中,亮影闪动,隧道两侧石门,尽被他猛力推开,砰声震耳,
连连不绝。但每个门内,都有一个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蓬头散发的女人。卫天
麟看了,暴怒如狂,整个冢内,嗡声震耳,尽是天麟狂喊「冰妹妹」的回声。

  这时,每个石门内,已断断续续传出令人鼻酸的凄哀哭声。卫天麟见无杜冰
的答声,又向另一隧道奔去。刚刚进入隧道,蓦见前面两条人影,正向尽头狂驰。

  卫天麟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正是天麟挟怒发出,宛如一声暴
起的霹雳,声震隧道,历久不绝。

  前面两条人影,身形一个踉跄,被震得险些栽倒就地。亮影一闪,天麟已扑
至近前,伸手抓住两人肩头,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身穿鬼衣的彪形大汉。於是,
暴声喝问:「杜冰姑娘在什麽地方?」喝问中,星目电射,双掌同时加劲。

  两个大汉刚听到一声暴雷大喝,接着肩上便被五个钢钩抓住,入肉极深,痛
入心肺。这时再听天麟喝问,只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身形摇摇歇坠,冷汗直
流。卫天麟知道用力太猛,双手立即松了两成劲力,又怒声问:「杜冰姑娘现在
在什麽地方?」

  两个大汉只觉气血翻涌,神志昏迷,根本没听出天麟说些什麽,仅听到「姑
娘」两字,意思到是在找人。於是强忍剧痛,举起手来,向着两侧,胡乱指了一
指。卫天麟举目一看,这才发觉隧道两壁,与中间隧道形式一样,两侧亦有不少
相对的石门。

  於是双手一推,骨碌连声,两个大汉直向两丈以外滚去。卫天麟掠身出手,
推开左侧石门,不禁又是一楞。这间室内,竟是一个全身精光,皮包骨头的瘦长
男人。瘦长男人一见天麟,立即由枯草上颤颤巍巍地爬起,哀声说:「仙姑,饶
了我吧,我已站不起来了。」

  卫天麟勃然大怒,闪身退出,砰的一声关上石门,转首一看,数丈外两个大
汉正跌跌爬爬,向前奔去。於是,剑眉一竖,杀机陡起,一声暴喝:「淫徒纳命
来……」喝声中,身形如烟,出手如电,双掌疾劈两个大汉的后脑。叭叭两响,
惨嚎连声,血浆四射,骨盖横飞。

  两个鬼装大汉,同被天麟掌毙,身躯颤抖,血如泉涌。卫天麟暴怒如狂,内
心如焚,既担心蓉姊姊的安危,又不明冰妹妹何时陷身淫窟。因此,只急得目眦
欲裂,冷汗直流,两掌蓄满功力,恨不得将这荒冢击碎。卫天麟奔至隧道尽头,
中间是一道上升台阶,两边各有一道斜降台阶,天麟知道上面仍是荒冢,身形一
闪,直向下层奔去。

  来至下层,竟是一个圆形隧道,中心壁上,有一个大开的高大圆门,门上尚
悬着两盏精致纱灯。一股浓重血腥气息,由那高大圆门内,直扑了出来。卫天麟
一皱眉头,飘身掠至门口,低头一看,两个鬼装大汉,由胸至腹,俱被刺了一个
大洞,心肝肠胃,一起涌了出来。

  向前看去,是一道长约五丈的通道,通道尽头,光明大亮。卫天麟断定蓉姊
姊已来过此地,可能仍在里面,於是身形微动,越过两具尸体,直达通道尽头。

  身形落地,游目一看,竟是一座圆形大厅,厅上高挂数盏纱灯,光明如同白
昼,两侧各有一间精室,室门已被打开。

  走进室门一看,红烛高燃,设置华丽,牙床绣被,纱帐罗帏,地上紫色毛毡,
桌椅光亮鉴人,宛如千金闺阁,几疑新婚洞房。卫天麟走进另室一看,完全一式
一样,两室寂静,空无一人,只有桌上高大红烛,摇晃着寸许火光。

  卫天麟觉得奇怪,忍不住扬声喊了声「蓉姊姊」。顿时,回声嗡然,灯光摇
晃,历久不歇。卫天麟知道这是三妙仙姑与淫徒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可能即是
「西南王爷」和他妃子的寝墓。卫天麟见蓉姊姊不在,立即纵身飞了出来。

  身形刚刚掠出高大圆门,蓦闻一声娇叱,由左侧隐约传来。卫天麟转首一看,
见左侧不远处,有一方洞,那声娇叱,可能是由方洞内传出。於是,立即纵身扑
了过去,定睛一看,洞内漆黑一片。卫天麟藉着宝衫毫光,直向深处奔去。

  奔驰一阵,洞内渐渐弥漫着烟气,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堆烧焦的枯草余火,
洞的两壁,有不少上升圆孔。天麟停身一看,竟能看到天空亮光,顿时明白了外
面林中冢间,云烟缭绕的原因。再往前走,支洞渐多,地上已有几具鲜血淋淋的
尸体。

  卫天麟一阵迟疑,决心仍向前驰。渐渐,前面已有光亮,娇叱怒喝,听得更
真切了。卫天麟心中一喜,身形如烟,只一两个飘身,已来至一个大洞口。洞口
光亮异常,已可看到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卫天麟听到外面娇叱之声,正是蓉姊
姊的声音,心中不由狂喜,身形微晃,纵身飞了出去。

  就在天麟飞出洞口,身形尚未立稳,洞外情形还未看清之际。倏然身后一声
怒极娇叱:「恶贼纳命来……」喝声中,一股兵刃寒气已至颈后。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闪,立展迷踪,一招「脱枷解锁」,身形已至两丈
以外,额角顿时渗出汗来。定睛一看,完全呆了。一声凄惋哭喊:「麟哥哥。」

  一道白影,奇快如电,直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神情激动,伸臂抱住飞来的白影颤声连呼:「冰妹妹。」杜冰紧紧抱
住天麟,偎在麟哥哥怀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卫天麟轻轻托起冰妹妹的娇靥,见冰妹妹憔悴多了,於是举起衣袖,为杜冰
擦着眼泪,并深情安慰着说:「冰妹妹,快不要哭。」

  卫天麟只知安慰冰妹妹,对身前不远处,十数鬼装大汉,怒叱暴喝,疯狂围
攻蓉姊姊一人,宛如未闻未见。突然一声娇叱,惨嚎连声,人头落地,血射如注,
手臂横飞,扑通连声中,已有几个鬼装大汉,翻身栽倒就地。

  天麟、杜冰同时一惊,举目一看,只见林丽蓉身形如电,挥剑如飞,寒光过
处,人头飞射,惨叫连声。卫天麟顿时惊得全身一战,知道蓉姊姊已看到自己抱
着冰妹妹的情形。他想像得到,蓉姊姊这时的芳心暴怒如狂,神志已近昏迷。於
是一推杜冰,急声问:「冰妹可是蓉姊姊救出来的吗?」

  杜冰有些莫明奇妙地问:「谁是蓉姊姊?」

  卫天麟一听,心中更急,不停地暗暗叫苦,只得一指挥剑如飞的林丽蓉,硬
着头皮说:「这位就是蓉姊姊。」

  杜冰依然不解地问:「她为什麽穿男人的衣服?」

  卫天麟听得一愣,立即一指杜冰,不解地问:「你为什麽也穿男人的衣服?」

  杜冰的粉脸一红,樱唇动了几动,依然没说出一句话来。

  卫天麟已看出蓉姊姊的神情有些不正常,心中万分焦急,急对杜冰,说:「
冰妹妹,请你无论如何,要设法将蓉姊姊留下来。」杜冰见麟哥哥神色惶急,额
角已急出汗来,知道事关紧要,立即点了点头。

  这时,剑光倏敛,人影尽失,所有鬼装大汉,悉数被诛。林丽蓉眼含泪光,
粉面苍白,玉腕一翻,伏魔宝剑沙声收入鞘内。接着,身形一闪,看也不看天麟,
直向岗下闪电泻去。卫天麟大吃一惊,疾声高呼:「蓉姊姊别走……」呼声未毕,
身形已腾空而起,双袖一拂,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林丽蓉身前落去。

  亮影一闪,天麟已挡在丽蓉前面,神情惶急,只喊:「姊姊」。林丽蓉粉面
如霜,凤目微垂,看也不看,充耳不闻,折身向右疾转。

  卫天麟身形微动,又拦在右边,林丽蓉转身再向左奔,亮影一闪,天麟早已
在左边等着。两人一阵横飘疾掠,林丽蓉前进尚不足八尺。蓦地,丽蓉倏然停住
身形,银牙一咬,玉腕猛地一扬。叭,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天麟的左颊上。卫
天麟没躲,也没动。

  林丽蓉呆了,圆睁凤目,泪光旋动,无限惶愧地望着天麟,五道红红的纤纤
指印,在天麟如玉的左颊上,渐渐高肿起来。泪在林丽蓉的凤目中,终於像断线
的珍珠,簌簌地滚下来。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时林丽蓉的心是多麽疼。?

  她缓缓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情不自禁地要去抚摸天麟的左颊。但她没有,因
为杜冰已来至两人的身前。杜冰一切看得明白,她没有一丝醋劲,天麟是她的夫
君,丽蓉是救她脱脸的恩人,她觉得这是命运,她无法向命运反抗。因此,她的
心情异常泰然。

  杜冰亲切地拉着丽蓉的手,望着那张指弹得破,泪痕斑斑的粉脸,关切地问
:「蓉姊姊,你为什麽要走?」林丽蓉粉面一红,望着杜冰嫩白如玉的粉脸,不
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实在说不出要走的原因来。杜冰又真挚地说,「蓉姊姊,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林丽蓉未待杜冰说完,立即轻摇螓首急声说:「不,你不要多心,我没生你
的气。」

  杜冰强绽笑颜,天真地说:「麟哥哥惹你生气,姊姊已打了他一顿,气也出
了,姊姊该笑了?」林丽蓉见杜冰说话天真,竟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冰见丽蓉一笑,急声对天麟说:「麟哥哥,还不快来向姊姊赔罪?」

  卫天麟不得不歉声说:「姊姊,请不要生气,都是小弟不好。」林丽蓉似乎
仍在生气,看也不看天麟,转首故意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

  杜冰知道丽蓉有意为难麟哥哥,故意用幽默的口吻,向着天麟大声问:「你
下次还敢不敢惹姊姊生气?」

  卫天麟哭笑不得,只好立即颔首连声说:「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林丽蓉非常惊於杜冰宽大坦然的心胸,想起自己来,襟怀实在过於窄狭,因
此,瞪了天麟一眼,强忍笑容,嗔声说:「厚脸皮,口是心非,谁与你一般见识?」

  说着,一拉杜冰,佯装极生气的样子,说:「冰妹妹,我们走,看谁理他。」

  杜冰转首向着天麟,故意显得无可奈何地说:「蓉姊姊未完全消气前,我也
不能理你了。」说着,转首向着岗上,扬声高呼:「小青……小青……」杜冰的
呼声,清脆尖锐,直上晨空。

  数声震撼林野的烈马长嘶,由岗上响起。紧接着,三匹宝马,挟着急如骤雨
般的嘶声,由岗上巨碑荒冢间,向着天麟三人电掣驰来。天麟三人望着飞驰而来
的三匹宝马,但见尘土滚滚,风声呼呼,铁蹄过处,石射草飞,声势好不惊人。

  眨眼间,三匹宝马已驰至三人面前。骅骝一见杜冰,立即偎了过去,摇头摆
尾,连声低嘶,显得亲热已极。杜冰看了骅骝,不禁惊得脱口急声说,「这是飞
云堡梁少堡主的龙种宝马赤火骅骝,怎地会在此地?」卫天麟神秘一笑,即将那
天遇到梁仲洪的事,概要地说了一遍。

  他的话声刚落,林丽蓉已不耐烦地说:「冰妹妹,我们走啦。」说着,飞身
纵落黄骠的马背上。?

  杜冰望了丽蓉一眼,连连点头,佯装惶急地说:「好,好,我们走。」说着,
也翻身骑上青聪。

  卫天麟有意显显骅骝的惊人神速,给丽蓉、杜冰看,因此,依然立在原地不
动。丽蓉、杜冰,两人同时一抖辔欧,一催坐马。突然,骅骝昂首发出一声震耳
惊心的怒嘶。黄骠、青聪立即退步不前,低嘶连声,就在原地,连连打转。

  丽蓉、杜冰俱都微微一愣,顿时明白骅骝是在示威。卫天麟望了青聪的马股
一眼,不觉得意地笑了。林丽蓉凤目向着青聪的尾间一看,气得粉脸倏然红了,
忍不住向着杜冰忿然脱口轻声说:「你的小青也是母的。」

  杜冰顿时大悟,粉脸也不禁红了。於是,转首向着得意微笑的天麟瞪了一眼,
嗔声说:「神气什麽,还不上马,人家一天没吃饭了。」

  卫天麟拉过骅骝,轻轻拍两下马颈,身形微动,已翻上骅骝马鞍。赤火骅骝
昂首阔步,缓步向前走去。杜冰越看越有气,趁骅骝经过身侧时,手中马鞭迎空
一挥,叭的一声,打在骅骝的马股上。赤火骅骝一声轻嘶,马尾摆了几摆,依然
阔步向前走去。

  杜冰微哼一声,玉腕倏然扬起,马鞭一挥,正待再度打下。卫天麟赶紧笑喝
一声,一抖马欧,赤火骅骝,一声长嘶,马身一纵,已在两丈以外,放开四蹄,
如飞向岗下奔去。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放蹄直追。

  林丽蓉望着前面飞驰的天麟和骅骝,面绽娇笑,愉快地嗔声说:「人马一对
坏。」

  杜冰笑着道:「骅骝最通人性,同麟哥哥一样,倔强、任性。」说着,两人
愉快地娇声笑了。

  抬头一看,骅骝已驰上官道。丽蓉、杜冰同时声吆喝,黄骠、青聪速度骤然
加快。卫天麟驰上官道,骅骝快如电掣,迎着清凉晨风,一夜倦意,顿时全消。

  回头看看丽蓉、杜冰,已由身后紧紧追来。

  ***    ***    ***    ***

  这时,朝阳已爬上树梢,原野一片金黄,荒冢岗上,仍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
烟。天麟飞马疾驰中,看到数里外的官道上,现出三个小黑点,岂不减少自己许
多麻烦。心念间,已看清三个路人是三个蓬头垢面的中年花子。

  三个花子,一身破衣,每人拿着一根打狗棒,各背一个讨饭袋,看见天麟飞
马而来,立即躲到路边。卫天麟来至近前,一收马欧,飘身落马。一阵急奔蹄声,
丽蓉、杜冰也催马赶到近前,同时刹住马势,但两位姑娘却不知天麟为何不走了。

  三个中年花子俱都神色一愣,立在道旁,愣愣地望着天麟。卫天麟将马鞭,
挂在鞍头,顺手在鞍囊内取了三锭重约二两的银子,走至三个花子面前,笑容和
声说:「现在有件急事,烦三位跑趟县城。」

  三个中年花子一见白花花的三锭银子,俱都圆睁大眼,惊喜连声地说:「大
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正是去县城赶喜事。」

  卫天麟依然笑着说;「我们昨夜,经过前面荒岗……」

  三个中年花子未待天麟说完,俱都面现恐惧地急声说:「大爷,王冢岗上有
鬼,已经闹了一年多了,以前专抓女人,近一个多月,连健壮的男人也抓了。」

  卫天麟点点头说:「不错,岗上是有鬼,但都是恶人伪装的,现在鬼没有了,
请三位即至官府报案,冢内尚有许多被掳来的无辜男女,请官府赶快前来处理。」

  说着,将三锭银子分别交给三个花子,又说:「这是赏给你们的,请三位务
必辛苦一趟。」说毕,身形微动,亮影一闪,已坐在马上。

  三个中年花子久在风尘中打滚,虽无高绝武功,但一根打狗棒,还可乱舞几
下子,天麟这一显露轻功,三人岂能不识?於是,三个花子各托一锭银子,立即
恭声真诚地说:「小侠放心,花子们定去官府报案,莫说还是顺路,即是另有他
事也应以救人为先,况且报案属实,县太爷还有重赏。」说着一顿,三个花子急
步走至天麟马前,看了手中的银子一眼,又说;「至於少侠的赏银,小的们实在
不敢接受。」

  卫天麟微笑和声说:「有劳三位,理应有赏,些许银子,就请三位买杯酒吃
罢。」说着,丝欧一抖,骅骝放开四蹄,向前疾奔如飞。丽蓉、杜冰这才明白天
麟停马的原因,但天麟不令三个花子送信,两位姑娘还真不知荒冢内尚有不少被
掳来的无辜男女。

  两位姑娘催马刚追上天麟,但听到身后传来三个中年花子的爽朗声音:「小
的三人,敬祝小侠与两位姑娘,一路福星。」

  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愣,举目看看天麟,天麟正得意地微笑,并打趣地说
:「你们自认扮起男装,天衣无缝,无人识破,但在老江湖明眼人面前,一看便
知,是真的……」

  杜冰粉面一红,立即嗔声笑着说:「闭嘴,谁喜欢穿你们男人的衣服,又肥,
又大,又别扭。」说着,一指数里外的一片树林,小嘴一噘,又对天麟,气忿忿
地说:「喂,到前面林内休息休息,我要换掉这身说话也不方便,走路也不自然
的鬼衣服。」继而,转首向着丽蓉,问:「姊姊,你换不换?」

  林丽蓉也曾被铁桨苍龙一眼识破,途中尚不知有多少跑江湖的人,已看出自
己不是男人。因此,立即点点头说:「我也要换。」於是,三匹宝马,奔下官道,
越野疾驰,扬起滚滚尘烟,宛如三道土龙,直向前面树林奔去。

  来至近前,是一座纵深极长的松林。三又飘身下马,就在人林三丈处,一处
乾净地方,停了下来。丽蓉、杜冰各在鞍囊内取出一个小包袱,杜冰对着天麟命
令似地说:「好好在此看马,不要进来,我和姊姊去换衣服。」说着,与丽蓉并
肩疾步,向着林内走去。

  卫天麟望着丽蓉、杜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知他这时有何感想,
是幸福,抑或是苦恼。转首一看,见青聪鞍后,捆着一条绒毡,立即过去解了下
来,铺在地上。接着,在骅骝鞍囊内,取出咸肉乾粮,翻开黄骠的鞍囊里面,尚
有一只卤鸡,小青的鞍囊内,仅剩下两个大鹅蛋了。

  卫天麟刚刚准备好,一声娇叱,香风袭面,丽蓉、杜冰已至面前。杜冰双目
一瞪,佯装极不服气地嗔声说,「你一人在此,又偷我们的什麽东西?」卫天麟
抬头一看,眼睛不禁猛地一亮。

  林丽蓉依然一身素装,清丽娴静,杜冰却换了一套艳丽红装,一方红巾戴在
秀发上,一身上下,宛如一团红火,愈显得她顽皮泼辣。林丽蓉听了杜冰的叱喝,
再看麟弟弟的呆相,也忍不住笑了。卫天麟见丽蓉笑了,心里很高兴,立即没好
气地说:「姑娘,你不是饿了吗?坐下来吃吧。」说着,又在骅骝鞍囊内取出一
个紫红色的小酒葫芦。

  卫天麟取出小酒葫芦来,才发现上面系着一方绣着彩凤的蓝色绢帕。於是心
头一跳,暗暗叫苦,知道是蓝天丽凤系上的,这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笑着说:
「昨夜折腾一夜,你们每人喝口酒吧。」说着,与丽蓉、杜冰三人同时坐在绒毡
上。

  两位姑娘早看到小葫芦上系的彩凤手帕,只是两位姑娘心里的想法不同。林
丽蓉认为,可能是孙兰娟的,或者是杜冰的。杜冰认为,林丽蓉与天麟在一起,
可能是林丽蓉的。因此,两位姑娘心中虽然猜疑,但都不便出声询问。

  卫天麟取下芦口,一阵浓醇酒香,顿时扑了出来。於是,先递给丽蓉,丽蓉
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轻轻喝了一口,再送给杜冰,杜冰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
再递给天麟。卫天麟接过小葫芦,丽蓉已将鸡撕开了。三人坐在绒毡上,愉快地
进食,三匹宝马,在林边静静地吃草。

  卫天麟喝了一口酒,向着杜冰问:「冰妹,你怎会被困在荒冢里?」

  杜冰顿时想起离家的原因,粉脸不禁微微一红,说:「我离开霸王庄,一直
向西追你,我知道你没有马,因此不敢追得太急,但始终听不到疤面人出现的消
息。以后,我开始打听你的衣着形像,但仍没得到你的行踪,我想你可能是利用
夜间施展轻功赶路,因此我才放马疾追。昨日下午,日落前渡过柞水,一路狂驰,
月亮刚刚升起,便看到前面一座岗林,阴气森森,鬼火磷磷。来至岗前,沿着左
转疾驰,官道两侧突然立起数名厉鬼,小青骤然受惊,斜向岗上奔去……」

  卫天麟立即笑着说:「这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

  杜冰不解地问:「你们在道上没遇到鬼?」

  林丽蓉解释说:「骅骝听到小青的嘶声,疯狂直奔岗上,我们没有转弯,所
以没遇到伪装的鬼。」

  杜冰听后,仍心有馀悸地继续说:「小青一跑进岗上树林,周围都是厉鬼,
在骤然震惊下,我立即伏在马鞍上,吓晕了,醒来一看,发觉躺在一间精室牙床
上,红烛高燃,耀眼生辉。」说着,粉面微微一红,继续说:「床边坐着一个中
年道姑,看来狐媚已极,竟要求我与她配成夫妻。」

  林丽蓉白了天麟一眼,嗔声问:「你是否又把三妙仙姑放了?」

  卫天麟幽默地说:「几乎又放她一条活命。」

  杜冰继续说:「三妙仙姑好坏,我当时四肢乏力,只得说,我要休息几天才
可以,她立即孤媚一笑,出手点了我的穴道,再醒来,站在我面前的,便是蓉姊
姊了。」

  林丽蓉也轻哼一声,笑着说:「我不是看出你已被点了穴道,恐怕你也见不
到你的麟哥哥了。」说罢,噗嗤笑了。天麟、杜冰也跟着笑了。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了乾粮,天麟收起小葫芦,觉得非常幸运,丽蓉、杜冰
俱都没问起彩凤手帕的来源。杜冰也将绒毡卷起,捆在青聪鞍后,将换下来的长
衫也收进鞍囊内。三人飞身上马,蹿出松林,奔上官道,直向正西驰去。

  酉时不到,太阳仍在西天很高,三人便到了佛坪城。佛坪是陕西一座着名大
城,城墙高大,箭楼雄伟,十数里外,便可看到巍峨的矗立影子。三人三马,蹄
声嗒嗒,一入城门,顿时引起行人立足,纷纷注目。

  天麟举目一看,街道宽大,巨石铺地,行人熙攘,商店林立,招牌酒帘,琳
琅满目,好不热闹。三人骑在马上,缓步前进,行人中,有不少武林人物,交头
接耳,私议纷纷,无数炯炯目光,在天麟和丽蓉、杜冰的脸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虽也看到这些情形,但并未放在心上。经过一家酒楼,锅勺叮当,酒
香外溢。林丽蓉看了一下天色,说:「弟弟,太白山距此已不足百里,明日快马,
辰时可达山麓,以前我与恩师即落脚此城。」

  三人勒马,微一迟疑,立即跑过三个店伙来,笑容满面齐声恭谨地说:「公
子,女侠,请楼上用膳,本店设有清静独院,上等房间,饭后请公子去选,保君
满意。」三人互看一眼,同时翻身下马。三个店伙立即向前,将马接过。

  卫天麟即对拉马店伙说:「多加上好草料,明日重重有赏。」三个店伙连声
应是,拉马走进酒楼右侧一座大漆门内。

  天麟三人走上酒楼,楼上几乎坐满了酒客。酒客中,老少商贾,武林英豪,
猜拳行令,高谈阔论,乱成一片。天麟三人立在楼口,全楼顿时静了下来,几十
道惊异目光一齐盯在天麟与两位姑娘的粉脸上。这时,立即走过两个酒保,将天
麟三人引至夹有雕花竹屏的雅座里。

  卫天麟一落座,立即看到不远的一桌上,两个劲装大汉神色惶急,目闪惊光,
四目望着天麟,两人正在窃窃私议。丽蓉、杜冰点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卫天
麟也对酒保说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转首再看,两个劲装大汉,正匆匆急步走
下楼去。

  这时,全楼又恢复了方才的高谈阔论。酒菜尚未送来,天麟游目四座,凝神
一听。蓦闻一个神秘声音,由左侧第三桌传飘来。

  「……第二步,就是对付疤面人了……」卫天麟心头猛地一震,闪目一看,
见是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头挽着髻的破衣老道。

  丽蓉、杜冰似乎也听到了,也向第三桌望了一眼,又回头看看天麟。落魄书
生、破衣道人,似乎已发觉有人注意他们了,立即转了话题。这时,酒保已将酒
菜送来,热气腾腾,摆了一桌。天麟一面饮酒,一面注意第三桌上一俗一道的言
论、神情。丽蓉、杜冰也凝神注意着周围的高谈阔论。

  由於两个劲装大汉的突然离去,和落魄书生破衣道人的神秘言语,天麟、丽
蓉和杜冰,都预感即将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因此,三人俱都提高了警觉。三人
饭毕,第三桌的一俗一道,仍然未去。方才拉马的店伙,已立在梯口,正在等候
天麟去选房间。

  ***    ***    ***    ***

  天麟与两位姑娘,起身走出雅座,全楼高谈之声,立即减低了不少,所有目
光,又扫了过来。三人走下楼梯,店伙在前面引路,来至院中,太阳已经下山,
经过两排大房,直向一座独院走去。走进独院,三间上房,非常雅静,桌上俱已
燃上烛光。

  天麟即对店伙说:「就这座独院吧。」

  店伙连声应是,说:「桌上已备好香茗,有事公子可再唤小的来。」

  天麟颔首说:「有事唤你,无事不要前来。」店伙连声应是,转身走了。

  丽蓉已将房间分好,天麟住上房,杜冰住西厢,自己住东厢。三人进入上房,
天麟见丽蓉、杜冰落座后,即说:「姊姊可注意匆匆下楼的两个劲装大汉?」

  林丽蓉黛眉一蹙,略一沉思,说:「两个劲装大汉尚不足虑,可虑的是那个
落魄书生和破衣道人的谈话。」

  杜冰插言说:「我看那两人并不像是黑道人物,恐怕是十大门派中的人。」

  卫天麟不解地问:「冰妹怎知他们是十大门派中的人物?」

  杜冰毫不犹疑地说:「我看那人面目和善,没有邪气。」

  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而逝,重哼一声,说:「哼,许多自诩正派侠士人物,
实际他们多是沽名钓誉、欺世骇人之徒。」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震,俱都为天
麟这种忿怒言论,惊得一愣。卫天麟早已看透丽蓉、杜冰的心意,於是继续怒声
说:「就从他们鬼鬼祟祟地说对付疤面人,就不是光明正大。」说着一顿:「看
来咱们要在此地多留一两天,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麽?」

  杜冰和林丽蓉相视一眼,林丽蓉接道:「也好,咱们也正好休息一下。」然
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麟弟弟,你是怎麽遇到魔魔天尊的,你还没告诉我们
呢?」

  杜冰惊异地道:「魔魔天尊?」

  卫天麟也正好有心将蓝天丽凤和孙兰娟等的事情告诉她们,因为这是迟早的
事情。於是接着道:「我也正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我也不想瞒你们……」当下,
他将自己想告诉她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杜冰和林丽蓉听的是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一言不发。卫天麟忍不住问道
:「冰妹妹、蓉姐姐,你们倒是说话啊……」杜冰和林丽蓉仍旧是一言不发。

  卫天麟有些心慌道:「你们倒是说话啊……」

  杜冰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她笑着对林丽蓉道:「蓉姐姐,你看他怕成这
样,有色心、没色胆……」

  林丽蓉也「噗哧」笑了,她转头对卫天麟道:「麟弟弟,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和冰妹妹呢?」

  卫天麟小心翼翼地答道:「如果你们能够谅解的话,我当然不会辜负你们,
如果你们实在不能谅解的话,我也没话可说。」

  林丽蓉笑道:「我和冰妹妹也不是醋坛子,只要你不辜负我们,你爱娶多少
是你的事。」

  卫天麟高兴地将二女揽入怀中道:「你们对我太好了。」

  二女羞涩地依偎到他怀中,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半晌之后,卫天麟将
二女从怀中扶起,说道:「蓉姐姐、冰妹妹,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杜冰羞涩地道:「我们不回去。」

  卫天麟一愣,明白过来:「你们……」

  林丽蓉娇靥酡红道:「你不能厚此薄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卫天麟还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低声对二女道:「第一次
会很痛的,你们真的想……」

  杜冰羞涩地接道:「我们是输人不输阵,要不然到时候你身边不知又多了多
少人……」

  卫天麟悄声道:「你们谁先来?」

  杜冰朝林丽蓉道:「蓉姐姐,你先来……」

  卫天麟不再迟疑,凑过嘴去轻吻着林丽蓉热红的脸颊,林丽蓉嘤咛一声,娇
躯偎进了他的怀里,卫天麟轻抚着她的秀发和背部,林丽蓉的眼睛像迷雾般充满
了一片朦胧,彷佛在期待着什麽,由上俯视,是那麽的美。林丽蓉的嘴唇红润润
地半开着,卫天麟渐渐吻上她的红唇,轻吸着她的舌尖。卫天麟一见林丽蓉如此,
胆子也就越发地大了,一只手在她的背后继续抚摸,另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揉着
她的乳房。

  林丽蓉发出:「嗯……嗯……」的声音,卫天麟继续吻着,轻轻地把一只乳
房捧出衣服外,揉着奶头,由香唇渐渐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林丽
蓉一直暂抖,不停地轻哼着。

  卫天麟脱去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洁白的肌肤,光滑细嫩,胸
前的一对乳峰,高耸坚硬,顶上腥红的奶头像两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卫天
麟吻上了那敏感的乳头,舔着旋着,使得她不停地呻吟道:「嗯……嗯……哦哦
……啊……啊……嗯……」

  林丽蓉的乳头硬了起来,胸部也不时往上挺,迎合卫天麟的吸舔,卫天麟的
手再插入林丽蓉裙子里,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带,那一片毛茸茸的绿洲,早
被淫水给沾湿了,林丽蓉的阴毛多而细软,阴唇则红的发烫。卫天麟解开林丽蓉
的裙扣,再脱下她的亵裤,自己也迅速地脱掉短裤和内衣。

  望着林丽蓉洁白的玉体,结实如笋般耸立的乳房,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的
小肮,娇小的阴户,红嘟嘟的阴唇,暗红色的肉缝,使卫天麟欲情大动,张嘴狠
吸林丽蓉的香舌。林丽蓉也热切地回吻,卫天麟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的阴
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穴中游动着。

  林丽蓉不停地轻哼着,卫天麟也把卫天麟的大宝贝在林丽蓉的大腿上顶着,
使她更是抖个不停,卫天麟轻轻伏上她的身体,细捏玉乳,宝贝磨擦阴核,一点
点地往里送。林丽蓉这时春上眉梢,欲火高升,娇躯扭动,似拒还迎。卫天麟挺
动着宝贝,抽插之间,往她穴中送进。林丽蓉痛得叫道:「啊……麟弟弟……好
痛……轻……轻点……」

  卫天麟吻着她的胸乳,说道:「蓉姐姐,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
就舒服了。」

  林丽蓉痛得泪都流出来了,娇躯也在卫天麟身下直抖,神情慌乱。林丽蓉双
手抱着卫天麟道:「麟弟弟,轻点,姐姐太痛了。」

  卫天麟轻吻着她道:「蓉看看,你放心吧,点点不会使你难受的,相信我。」

  卫天麟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她渐渐忘却痛苦。

  卫天麟轻轻地抽送,越来越重,林丽蓉有时皱眉,有时舒眉,身体扭动,渐
渐地舒畅起来,淫欲大起,尽力迎向卫天麟的动作,口中呻吟着道:「哼……嗯
……唔……好美……哼……太美了……唔……」

  卫天麟见林丽蓉林丽蓉的娇态迷人,更是猛烈地抽插着,宝贝一出一入中,
带出了她的阴唇,手儿捏着乳房的力量更重了。林丽蓉的表情更娇媚了,小穴心
也一张一合地咬着卫天麟的大龟头,叫道:「弟弟……你插得我……美……美死
了……嗯……好弟弟……花心麻……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

  林丽蓉渐渐进入高潮的境界,子宫壁突然收缩,吸得大龟头麻痒酥酸,浓热
的阴精在她一阵颤动不已之后,直浇向龟头而来,烫得卫天麟也抖了几下。林丽
蓉继续挺着小穴,呻吟着道:「嗯……嗯……大宝贝弟弟……哦……插……插我
的……小穴……嗯哼……快一点……你……插……重一点……姐姐还……还要插
……嗯……哦……」

  卫天麟见她第一次插穴就这麽淫荡,真不愧是闷骚型的女人,有幸能干到这
种浪穴,下决心给她来顿狠狠的大餐。卫天麟加紧抽动的速度,手也捻着乳尖,
加重她的淫兴,林丽蓉小穴中的水又多了起来,卫天麟重重地插,狠狠地干,直
操得她浪声淫哼着泄了三次,累的快要昏过去。卫天麟见她娇喘吁吁,魂游太虚,
阴精直冒,穴心子乱抖,全身酸软无力,这才缓了下来。

  ***    ***    ***    ***

  林丽蓉在平和下来后,温柔地吻着卫天麟,卫天麟看她实在无力再战了,想
到旁边还有个杜冰等待自己开苞,便放下林丽蓉的娇躯,转移阵地。卫天麟转头
一看,杜冰因卫天麟和林丽蓉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宫,使她难受得衣衫半解,小
手抚揉着她自己的乳头呢。

  卫天麟移近她身旁,抱起她热情地吸吻,杜冰闭着美目伸出娇舌任卫天麟含
吮着,全身都让卫天麟摸遍了。卫天麟逗弄了她一会儿,便除去她浑身上下的衣
裙,欣赏她的娇躯。只见她肌肤白嫩,奶房微微突起,阴户洁白无毛,尚未发育
完全呢。

  杜冰实在是个美人胚子,年纪虽小,但胴体之媚,竟不逊於林丽蓉。乌黑柔
软的秀发,窥人半羞的媚眼,小巧玲珑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娇躯,可真是上天的
杰作啊。在卫天麟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捻阴,吸吻香舌的技巧之下,直逗得她全
身炙热,神情冶荡。

  卫天麟翻身跨上娇躯,分开她的双腿,大宝贝抵住那上未发毛的处女地,杜
冰娇羞地道:「麟哥哥……嗯……轻点……你要慢慢来啊……不然我会受不了…

  …嗯……」

  卫天麟低声地告诉她道:「冰妹妹,放心,我会轻轻地弄的。」稍微用力,
宝贝头还是无法塞入小穴,於是再多用一些力,终於把个宝贝头塞进阴唇中。

  杜冰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穴第一次……挨插…

  …哎唷……痛死了……」卫天麟把宝贝再塞进去一点,发觉有些阻碍,再度
用力一顶,整根大宝贝干入了三分之二。

  杜冰大叫:「啊……痛死我了……哥……你好狠……小穴痛死了……啊!…

  …」

  卫天麟一见她痛苦难忍,暂停动作,轻声问道:「冰妹妹,痛得很厉害吗?」

  杜冰点着头道:「麟哥哥,真的很痛呀。」

  卫天麟吻吻她,道:「冰妹妹,忍一忍,你看蓉姐姐刚刚不是也很痛吗?后
来就舒服了。」吻住嘴,咬着她的舌尖,两手在那对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

  渐渐地,杜冰被卫天麟爱抚的动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动着娇躯。卫天麟
见时机成熟,用力把最后一段的大宝贝也插了进去,只感到小穴又温又热,包得
大宝贝好美好美。她又开使喊痛了,卫天麟更加狂吻那雪白的胴体,揉着小豆豆
般的奶头,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过了一会儿,杜冰又骚荡起来了,卫天麟开始
一点一点慢慢地抽着,插着,用大龟头刮着阴道深处,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杜冰这时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着,增加俩人的快感,一会儿,杜冰也嗲
着娇声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卫天麟动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一下,杜冰圆睁着媚眼道:「麟哥哥,怎麽
不动了嘛?妹妹正舒服,干嘛停下来嘛?我要,哥,我要…」她可真是热情如火,
骚媚淫荡,卫天麟於是又开始抽动起来。

  杜冰紧紧地抱住卫天麟,口中如梦幻般地哼道:「嗯……小穴……舒服死了
……哥……我就知道……你……你爱我……嗯……妹妹好爽……哦……大宝贝的
……哥哥呀……用……用力……干……啊……」

  卫天麟不停地插着,杜冰的小穴紧紧包住卫天麟的宝贝,而她已是娇喘急促,
媚眼春意无限,粉颊绯红,更浪更骚地配合着卫天麟的抽插。卫天麟一下下用力
操着,使得她阴精狂流,泄了三,四次,热烫的阴精刺激得卫天麟阵阵酥麻,几
乎快泄了。

  卫天麟赶紧抽出来,又伏上林丽蓉的娇躯,猛干了她一场,再提起宝贝插入
杜冰的小穴,最后才在三人混合的吟声中,噗、噗,泄进杜冰的子宫,就保持着
这姿势,揉着林丽蓉林丽蓉和杜冰的乳房,枕着她们的玉臂,吻着樱唇,沉沉地
睡着了。

  ***    ***    ***    ***

  隔日醒来,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二女都羞红了脸。卫天麟搂着二女柔声问
道:「还很痛吗?」

  林丽蓉和杜冰点点头,杜冰娇声道:「麟哥哥,咱们在此地休息一天可好,
我和蓉姐姐下面都还有些痛。」

  卫天麟笑道:「这是你们自讨苦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林丽蓉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和冰妹妹都是初次,你却像头恶狼似的,
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差点没把我和冰妹妹弄断气。」

  卫天麟笑着吻了二女一下,低声问道:「现在后悔了?」

  杜冰笑着回亲了他一下道:「虽然刚开始很痛,但是却绝对值得。」

  林丽蓉娇嗔道:「麟弟弟,你真偏心。」

  卫天麟不解地问道:「蓉姐姐,我怎麽偏心啦?」

  林丽蓉羞涩地道:「以前我们有很多次机会,你为什麽不……」下面的话,
实在说不出口。

  卫天麟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没有拨得头筹,吃味了?」然后才望着
二女道:「你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童男之身是献给了谁?」

  杜冰惊异地道:「不是蓝天丽凤姊姊吗?」

  卫天麟摇摇头道:「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我才敢告诉你
们,你们听好了。」当下将自己与母亲「飘风女侠」和红娘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冰和林丽蓉都呆住了,半晌杜冰才道:「你居然连婆婆也敢……」

  林丽蓉「噗哧」一声笑了:「你昨天还说他有色心、没色胆,我看呀,他是
既有色心,又有色胆,而且胆子还不小。」

  卫天麟望着二女道:「这事可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杜冰和
林丽蓉点点头,她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的严重后果。

  杜冰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说道:「我曾听父亲偶尔谈起昔年「武林四美」与
你父亲和你师傅之间的情爱纠缠,你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吗?」

  卫天麟叹了口气道:「她们四人都是命运多桀,老天对她们都不公平啊。」

  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讲给二女听。

  二女听完,都唏嘘不已,杜冰甚至都快流泪了:「麟哥哥,婆婆她们真是太
苦了。」

  林丽蓉也点头道:「自古红颜薄命,本来都是双星伴月的完美结局,最后却
落得个天人永隔、姊妹成仇,造化弄人啊。」

  杜冰突然抬起头道:「麟哥哥,只有你能改变她们悲惨的命运,带给她们快
乐。」

  林丽蓉也附和道:「不错,你既是「腾龙剑客」的爱子,又是「魔扇儒侠」

  的弟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卫天麟浑身一震,讶然道:「你们的意思是?」

  杜冰接道:「你既然能跟婆婆那样,当然也能对其馀三人那样,只有你能让
她们重新走到一起,能让她们的后半生能快乐起来。」

  卫天麟迟疑地道:「可是这里面可是困难重重。」

  林丽蓉也接着道:「当然不会太容易,但是婆婆也许能发挥重要作用,逐个
击破,应该还是大有可为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只要你们不吃醋,我当然愿意。」

  杜冰笑着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这麽小心眼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这事见着我娘再说吧,看她的意思如何?」顿了一顿,
对二女道:「你们身子不便,今日咱们就在客栈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赶路如何?」

  杜冰和林丽蓉看个郎体贴,自然不会有异议,三人就呆在客栈,卫天麟有姐
妹花伴着,自然不会无聊了。

0768 2010-8-27 12:54

  第二十二章武当三剑

  夜幕降临,卫天麟正与二女用完餐,在闲聊之际,蓦地,一道矫健人影,由
院门闪电进入院中。卫天麟立即喝问道:「什麽人?」

  院中立即传来一个苍老的激动声音,问:「发话之人,可是卫小侠?」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心头同时一震,卫天麟忙道:「何方朋友,请进来。」

  话声甫落,人影一闪,室内已多了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灰黯的灰衣老人。

  天麟、丽蓉、杜冰见是一位老人,立即由椅上站起来。卫天麟急声问:「前
辈怎认得在下?」衣老人轻叹一声,眼闪泪光,由怀内掏出一封信来。

  天麟接过,打开一看,星目射电,俊面变色,浑身不断直抖。突然,卫天麟
将信猛力丢向两位姑娘面前,恨声说:「你们看,这就是正派侠士们的另一卑鄙
杰作。」说罢,不禁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的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遐迩可闻。?

  卫天麟这阵怒极而发的哈哈狂笑,只震得梁上积尘飘落,桌上烛光曳摇。灰
衣老人惊得全身一战,骤觉胸间气血有些翻腾。杜冰探恐惊动店中客人,立即伸
手握住天麟的双臂,轻轻摇动着低声说:「安静些,有事与蓉姊姊商量,何必发
怒。」这时,丽蓉已将天麟丢在地上的信,捡起来看了一遍。

  卫天麟倏敛狂笑,向着灰衣老人怒声说:「回禀你家舵主,务必抱病前去,
在下今夜三更以前,准时到达求凤坡。」灰衣老人俯首躬身,连声应是,转身就
要离去。

  蓦闻林丽蓉娇声轻喝说:「请回来。」

  灰衣老人转身望了丽蓉一眼,恭声说:「姑娘,有何吩咐?」

  林丽蓉指着手中的信说:「这封信,可是常舵主亲笔写的吗?」灰衣老人恭
谨地应了声是。

  林丽蓉又低头看看信纸,杜冰松开天麟两臂,杏目也向着丽蓉手中的信纸看
去。她看到信纸上写着:「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拜上总督察卫。」

  林丽蓉抬头又望着灰衣老人,不解地问:「你们怎知这些人是各派选出的高
手?」

  灰衣老人说:「因为这些人中,有武当三剑在内。」

  卫天麟怒哼一声,忿然说:「上次已饶过他们一命,今夜决不再放过这三个
老道。」

  林丽蓉以柔和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转首继续问:「求凤坡在什麽地方?」

  灰衣老人说:「出南关十八里,官道以左一片广大坡林,即是求凤坡,深入
四里,即可看到坡神庙。」

  杜冰立在丽蓉身后,将丽蓉手中的信看完,黛眉一蹙,插言问:「各派偷袭
你们大荆山总坛,重伤黑蓝两位坛主,戮杀明桩暗卡数十人,这些消息,你们由
何处得来?」

  灰衣老人望着杜冰,说:「总坛有人来报的信,要我们留意卫小侠的行踪。」

  林丽蓉问:「现在黑旗坛主是谁?」

  灰衣老人略一沉思说:「据说是位姓宋的姑娘。」

  卫天麟知是宋芙苓,心头不禁猛地一震,竭力忍着内心的暴怒,问:「两位
坛主伤势如何?」

  灰衣老人黯然说:「听说都有生命危险。」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心中杀机
更炽。

  林丽蓉见天麟没有再说什麽,於是继续问:「你们川北通江分舵,也是这些
人挑的吗?」

  灰衣老人目闪泪光说:「是的,通江分舵主,是我的一位世侄,他和三位香
主,俱被对方十数人围攻至死。」

  卫天麟冷哼一声,忿然说:「这正是所谓正派人物的武功绝学。」

  杜冰插言问:「你们舵主今夜三更敢不敢去求凤坡?」

  灰衣老人虎目一亮,豪气顿生,朗然说:「我家舵主卧病两月,近数日始见
好转,一位香主,赴总坛报警,中途被人挖去双目而死,其馀两位香主,自知力
薄,难敌对方十数高手,因此焦急万分,不知如何应付,但我家舵主却宁愿被他
们乱剑分尸,也不愿有辱帮誉。」

  林丽蓉不解地问:「你们怎地认识卫小侠?」

  灰衣老人说:「总坛曾来通报说,大荆山总坛三堂五坛及所有香主大头目,
公推卫小侠为本帮总督察。」说着,看了看天麟的长衫和挂在肩井上的描金折扇,
又说:「通报上并注明卫小侠年约二十岁,身穿锦缎绣满折扇的长衫,手持描金
折扇,骑火红大马,金鞍银蹬,持帮主翡翠蛟筋马鞭,因此卫小侠被舵中眼线弟
兄认出,回报舵主,舵主怕惹起对方注意,是以未能亲自前来。」

  杜冰听后,顿时想起昨天进城时,街上不少武林人物,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
事,於是立即说:「如果你们全帮弟兄,俱知卫小侠的衣着相貌,我想对方也早
就知道了。」

  林丽蓉也想到街上所见情形,她断定自己与天麟杜冰三人的行动,已被各派
人物跟踪,但她并未放在心上。於是,对灰衣老人和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灰衣老人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室外。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望着老人的背影在院门消失后,才分别坐在椅上。林
丽蓉慨然说,「久闻各大门派,貌合心离,相互不睦,但对消灭新起派别帮会,
和加害江湖崛起人物,却俱都不遗馀力……」??

  杜冰未待丽蓉说完,接着说:「看来各大门派,已开始向蓝凤帮的各省分舵
下手了。」说着,看了天麟一眼,降低声音说:「消灭了蓝凤帮,第二步就是酒
楼上破衣道人说的,再合力对付疤面人了。」

  卫天麟冷冷一笑,星目电射,神色异常忿怒,正待说什麽。突然,一声苍老
的凄厉惨叫,惊得三人脱口疾呼:「不好……」呼声中,亮影一闪,烛光轻摇,
室内已没有了天麟的影子。

  丽蓉伸手一拉发愣的杜冰,急说:「我们快去……」去字出口,两人已掠至
室外,疾向前院驰去。

  天黑不久,月亮未升,两人藉着各排房内灯光射不到的暗影,几个飘身,已
至前院。这时,已有不少住店客人,纷纷由房内跑了出来,团团围在院中。丽蓉、
杜冰疾步匆匆,四目惶急地在人群中寻视一周,但并未看到天麟的影子。

  两位姑娘万分焦急,推开人群,挤进一看,顿时凤目射电,娇躯颤抖,银牙
咬得紧紧的。只见送信的灰衣老人,后脑已被掌力击碎,苍白皓首,血浆淋漓,
已横卧在地上血泊中。灰衣老人侧身而卧,虎目圆睁,表情愤怒,看来令人惨不
忍睹。

  这时,院中已围满了近百客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丽蓉、杜冰在众目炯
炯之下,不便有所表示,加之天麟不知去向,不敢伫停,正待转身离去。突然,
店后暴起一声厉喝:「恶人偿命来……」丽蓉、杜冰芳心同时猛地一震,这正是
天麟的声音。

  院中近百客人,顿时停止议论,纷纷疾转目光,望着喝声传来的方向,全院
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店后又一连响起两声悠长惨叫,凄厉尖锐,
入耳惊心。院中近百客人,俱都面色一变,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有的疾步
走回房去,有的纷纷奔向后店。

  丽蓉、杜冰细看这些奔向后店的人,多是武林人物,於是,夹在众人之中,
也向后店奔去。经过数排房屋,绕过两座独院,是一条直通后店马厩的通道。蓦
地,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止脚步,同时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丽蓉、杜冰举目
看去,见前面血泊中,横卧着两具尸体。

  人群中,突然走出四个神色惶急的劲装大汉,急步走至两具尸体前,蹲下身
去,用手一翻。丽蓉、杜冰四目精光一闪,娇躯不禁一颤。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
体,竟是昨天在酒楼上看到的落魄书生和破衣老道。杜冰叹道:「没想到击毙灰
衣老人的竟会是这两个伪善小人。」

  林丽蓉也轻声一叹,低声说:「这两人的心肠,也够得上狠毒了。」四个劲
装大汉,缓缓立起身来,八道冷冷的目光,一扫全场,最后,一齐怨毒地瞪着杜
冰、丽蓉。

  丽蓉、杜冰,觉得这四个大汉有些面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见过,继而一想,
正是酒楼门前,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几人。这时,已有十数武林人物,向店后马
厩走去。丽蓉、杜冰绕过两具尸体,和目光炯炯的四个劲装大汉,也向后店走去,
神色焦急,不知天麟是否已经回去。

  四个劲装大汉相互一递眼色,紧紧跟在两位姑娘之后。丽蓉、杜冰来至通道
尽头,同时举目,见后院马棚极大,棚上挂着十数盏马灯,一列长马槽上,栓着
十数匹健马。骅骝、黄骠和青聪单独远远地被拴在马槽的尽头。

  三马见前店突然涌来不少人,俱都昂首竖耳,目射精光。骅骝、黄骠和青聪
似乎已看到夹在人群中的丽蓉和杜冰,三马立即发出一声高昂长嘶,声震耳鼓,
直上夜空。进入后院的人,俱都心头一震,同时转首,望着三马,无不露出贪婪
的目光。槽上十数健马,只惊得竖耳停食,低嘶连声,目光一齐惊惧地望着骅骝。

  丽蓉知道天麟不在后店,如果来此,骅骝看到必发嘶声,因此,对杜冰,说
:「我们回去吧。」说罢转身,见四个劲装大汉正横阻在身后。

  林丽蓉芳心不禁勃然大怒,凤目一瞪,冷电暴射。四个大汉一见,同时打了
一个冷战。就在这时,一声苍劲怒喝:「你四人还不滚开。」

  丽蓉、杜冰循声望去,见两丈以外,人群中卓然立着一个须发灰白,身穿麻
布长衫的老人,正虎目圆睁,怒视着四个阻路大汉。四个大汉一见老人,俱都面
带肃容,急步走开。丽蓉、杜冰携手并肩,向着通道中走去,通道中的两具尸体,
已被人悄悄地移走了。

  麻布老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两眼一直盯着丽蓉背后晶莹碧绿的剑柄,其
馀人众,也俱都注视着两位姑娘的背影。丽蓉、杜冰穿过几排房屋,走回独院,
见上房烛光轻摇,寂静异常,知天麟还没回来。两人走进上房,坐立不安,心绪
不宁。

  杜冰焦急地问:「蓉姊姊,你看麟哥哥会出意外吗?」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想不会,说不定又去追赶另一个人。」

  杜冰琼鼻一哼,怒声说:「想不到这些自诩正派人物,竟对一个白发苍苍,
前来送信的老人,居然能狠下心肠,暗下毒手。」

  林丽蓉黛眉一蹙,说:「各派历史悠久,门徒众多,其中难免有不肖之徒,
即是身为一派掌门宗师,心地阴险机诈,行事有欠光明的人,仍不在少数。」

  杜冰突然急声说:「麟哥哥一定是找常大东去了。」

  林丽蓉摇摇头说:「他不会去,因为常大东这时不一定就在分舵。」

  杜冰不但关心天麟的安危,也关心风云手常大东,今夜三更是否抱病前去求
凤坡赴约。於是,心中不安地问:「姊姊,你认为陕西分舵主常大东,今夜会去
吗?」

  林丽蓉毫不犹疑地说:「一定会去,根据送信老人的口气,风云手是一个宁
折不屈的硬汉。」

  两人一阵沉默,在心情极度不安下,等着天麟回来。但她们失望了,直到二
更,仍没看到天麟的影子。杜冰有些慌了,於是万分焦急地说:「蓉姊姊,麟哥
哥恐怕已去了求凤坡吧?」

  林丽蓉表面沉静,实际上芳心早已忧急如焚,於是点点头说:「恐怕是去了。」

  杜冰急声说:「那我们也赶快去吧。」於是,两人各自紧了紧宝剑衣着,扬
腕震熄了桌上烛光,掩上房门,掠身纵至院中,腾空飞上屋面。仰面一看,天空
漆黑,夜风疾劲,乌云滚滚,竟是一个暴风雨将临的阴天。看看店中,只有一两
栋房屋窗上,仍亮着灯光。

  ***    ***    ***    ***

  丽蓉、杜冰同时翠袖一拂,身形宛如两缕轻烟,直向正南飞去。这时,街上
冷冷清清,但小巷间,尚有几个卖夜食的小贩走动。电掣飞行中的林丽蓉突然对
身侧的杜冰机警地说:「身后已有人跟着我们。」

  杜冰听得芳心一震,回头一看,数栋房脊之后,果有数条人影鹿行鹤伏,急
闪快避,向着两人追来。只见追来的数条人影,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下,目光炯炯,
宛如无数闪烁的寒星,看来几人俱是内功极为深厚的武林高手。这时,追来的数
条人影,似乎已发觉杜冰已在回头看他们,俱都极快地伏在一座屋脊之后。

  杜冰立即对丽蓉焦急地问:「姊姊,怎麽办?」

  林丽蓉谈淡地说:「不要管他们。」说着一顿,又问:「冰妹,你脚下是否
还可以快些?」

  杜冰点点头说:「还可以再加二成。」说罢,两人身形骤然加快。

  这时,距南关城墙,已不足半里了,城上静悄悄的,并无官兵把守,仅关上
箭楼上,挂着十数盏斗大红灯。林丽蓉低声问:「他们追来了没有?」

  杜冰回头一看,芳心大惊,急说:「追来了。」

  林丽蓉又问:「几人?」

  杜冰在心里一数,又说:「现在只有四人了,其馀几人似乎轻功较差,自知
追不上,都停止了。」林丽蓉没有再问,继续向前疾驰。杜冰见丽蓉没有回应,
立即焦急地问:「姊姊,快想个办法摆脱他们才好。」说话之间,两人已由民房
上,飞身登上城墙。

  佛坪城墙,宽约三丈,箭垛高约八尺,箭楼雄伟巍峨地矗立在夜空里,十数
盏斗大红灯,随着疾劲夜风,摇晃不停。杜冰飞上城头,转首一看,只见身后四
人身形速度,骤然加快,竟明日张胆地紧紧追来。再一回头,见丽蓉竟沿着城墙,
直向高耸的箭搂奔去。

  杜冰大吃一惊,忍不住焦急地低声说:「姊姊,箭楼去不得,里面有官兵驻
守。」

  林丽蓉依然向着箭楼疾驰,不答低问:「他们追来了吗?」

  杜冰回头一看,心头猛地一跳,急说:「是的,已经很近了。」

  杜冰说话之间,两人距离箭楼已不足十丈了。突然,林丽蓉双袖─抖,身形
倏然停止。杜冰未虑有此,待等发觉,身形已超前两丈。於是,急刹冲势,立顿
身形,转身一看,追来的四人,距离更近了。只见林丽蓉卓然而立,厉声娇叱:
「鼠辈找死,竟敢跟踪姑娘。」话声甫落,皓腕疾扬,同时发出两声极轻微的弹
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扑通两响,闷哼两声,追来四人,立有两人栽倒
城上。蓦地,杜冰身后锣声大响,更梆连声,一阵高声呐喊,箭楼内蜂涌般蹿出
二十几个官兵,各持长矛,飞奔而来。林丽蓉见一切顺利,即对杜冰轻喝一声,
说:「快走。」说着,飞身纵上箭垛,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杜冰一定神,紧跟纵上箭垛,低头一看,丽蓉已立在城下河边,正焦急地向
她连连招手。杜冰回头再看,只见追来的其他两人,神情焦急,动作慌张,抱起
栽倒城头的两人,扛在肩上,向着城内,鼠窜驰去。这时,二十几个官兵,手持
长矛,直向杜冰扑来。

  杜冰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继而,身形一闪,直向城下泻去。

  双脚刚刚落地,丽蓉立即轻喝一声,说:「快过河。」河字方落,两人身形
腾空而起,双袖一拂,三丈多宽的护城河,轻而易举地飞身渡过。

  城上突然光明大放,灯笼火把,骤然增加,人头攒动,喊声震天。丽蓉、杜
冰知城下歇班官兵已赶上城来,两位姑娘看也不看,身形动处,早在数丈以外,
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两人奔上官道,尽展轻功,直向正南驰去。田野一片
黑暗,远近景物难辨,夜风较城内犹疾,如墨天空,宛如压在头顶上,令人心胸
烦闷难忍。

  杜冰想起方才城头一幕,忍不住轻轻一笑,说:「蓉姊姊,你摆脱他们的方
法,真是妙极了。」

  林丽蓉黯然说:「这些人确是外表和善,内心险诈之徒,他们早在店外暗中
潜伏,准备追至城外,再向我们两人下手。」说着一顿,又说:「我想天麟事先
出城,必是早已想到他们会有此着。」

  杜冰立即不解地问:「麟哥哥为什麽要这样做?难道还怕他们跟踪?」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只是这样想,是否这样,我就不知了。」

  杜冰忽然想起被击倒的两人,於是问:「姊姊,方才被你弹指击倒的两人,
还有救吗?」

  林丽蓉微微一笑,说:「睡半个时辰就醒了,我这样做的目的,旨在杀杀他
们的傲气,再不要目中无人,嚣张自负。」两人谈话之间,已看到一片黑压压的
密林,横卧在官道前面,左右宽广,一望无垠。

  杜冰一指官道左右一带密林,说:「姊姊,送信老人说这一带都是求凤坡。」

  林丽蓉点点头说:「我们先到坡神庙去看看。」说着,两人纵下官道,向着
左前方密林驰去。

  求凤坡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地域极广,凸处,多是密林,凹处,多
生绿草。丽蓉、杜冰两人进入密林,地势渐高,夜色愈显黑暗,林内几乎伸手不
见五指,穿出密林,即是一片方圆约里许的绿草洼地。两人一阵狂驰,瞬间已越
过数个高地,刚至一座密林边沿。

  蓦地,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地面密林中飘来。丽蓉、杜冰心头同时一
震,立即停止前进身形。因为,两人俱都听出,来人不止一个,且个个内功造诣
极高,显然俱都不是庸手。两人隐身树后,循声望去,只见由北面密林中,势如
飘风般,一连飞出十道人影,横越绿草洼地,直向正南驰去。

  当先三个灰袍老道,黑须及胸,背插一式长剑。丽蓉心想,这可能就是灰衣
老人说的武当三剑了。武当三剑身后,是三个俗装老人。杜冰看了娇躯一战,三
个老人中,居然有马厩看到的须发灰白,身穿麻布长衫的老人在内。

  其馀两个老人,皓首似雪,苍髯如银,一个身穿月白长衫,背插单刀,一个
身着黄色短衫,手持铁拐,两人俱是浓眉环眼,一脸杀气。三个老人眉光炯炯,
髯髯飘舞,紧跟武当三剑之后,向前电掣飞驰。最后四人,两僧,两俗,看来年
龄俱未超过四十岁。

  两个僧人,燕额虎目,方口高鼻,俱都体胖如牛,每人手中握着一柄极重的
日月铲,看来好不凶猛。其馀两人,一穿黄衫,短髭麻面,一穿劲装,马脸无须,
两人俱都未带兵刃。这十个武林高手,迎着强劲夜风,越过绿草洼地,直向正南
疾驰。

  杜冰焦急地低声说:「姊姊,我们走错了,坡神庙恐怕还在南边。」

  林丽蓉两眼依然望着已飞至洼地中间的十道人影,轻声说:「我们跟在他们
身后,不怕找不到坡神庙。」

  林丽蓉的话声刚落,倏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悠长怪啸,由正北方,划破夜空,
逆风飘来。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荒野密林中,骤然听到这声如鬼哭、似狼啤的怪
啸,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胆战惊心。怪啸,沙哑悲壮,声音激昂,充满了忿怒。

  虽然,夜风强劲,啸声远在数里以外,但怪啸真气充沛,音质浑厚,竟能逆
风飘至求凤坡的密林上空。

  绿草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倏然顿住身形,俱都目露惊光,转身望着啸声
飘来的方向。丽蓉、杜冰两人一听啸声,不禁娇躯一战,同时脱口低呼:「他才
来。」好快,两位姑娘的「来」字刚刚出口,怪啸已至北面密林的边沿。

  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目光一直盯着北方的漆黑夜空,林丽蓉虽看不见十
人的面部表情,但他们内心的惊异,可想而知。丽蓉、杜冰两人集中目力,向着
北方密林的上端望去,由於夜色漆黑,只闻啸声刺耳,却看不见对方人影。但是
迎着逆风飞来的衣袂破风声,却愈来听得愈真切了。

  突然,两个精光四射的小灯,由北面密林的远处边沿,势如流星般翻了上来。

  任何人看得出,那是两个暴射冷电的眼睛。怪啸,嗄然停止了。啸声,仍飘
荡在夜空。渐渐,一个宽大黑影,宛如一团乌云,越过密林顶端,挟着噗噗破风
之声,势如电掣般,向着绿草洼地飞来。

  散立在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俱都静静地望着迎面飞来的宽大黑影。宽大
黑影掠过密林,直向十个高手身前飞去。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激动地大喝一声问
:「来人可是疤面人吗?」

  宽大黑影,闻声立顿身形,电目一扫全场,仰面纵声一阵哈哈狂笑?说:「
不错,在下正是你们第二步就要合力翦除的疤面人。」十个武林高手,俱都全身
一颤,面色同时一变,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种高等机密,疤面人怎会知
道?

  武当三剑,深知疤面人厉害,但自信今夜十人,俱是武林有名的高手,如能
合力拚死一博,或许能将疤面人除去。因此,惊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其
馀七人,平素俱都自恃武功不凡,虽被疤面人的怪啸先声夺人,但看了武当三剑
平静神色,又都惧意全消。

  疤面人一看十人惊异神色,不由冷冷一笑,不屑地问:「怎样?我揭穿你们
的阴谋,觉得奇怪吗?」黄衣持拐老人,虎目一瞪,怒哼一声,一横手中铁拐,
正待发话。

  蓦闻武当第一剑说:「丁老前辈,时间不多,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罢。」

  说着,望了疤面人一眼,当先向前奔去。其馀九人,俱都想起坡神庙之约,
於是相继纵身紧跟。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暴喝一声说:「站住……」这声暴喝,宛如平地焦雷,
刚刚纵身起步的十个高手,又俱都纷纷刹住冲势。

  武当三剑,三个老人、两僧两俗,十人俱都倏然转身,怒目望着疤面人。武
当第一剑色厉内荏地怒声问:「疤面人你要怎样?」

  疤面人仰面纵声一笑,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先剪除你们。」武当三剑
一听,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疤面人衣袖微拂,逼进八尺,星目冷电一扫几人,厉声问:「哪个不服,不
妨先过来送死。」

  黄衣老人,一声暴喝,说:「好,老夫七拐夺命,早已有心试试你这丑鬼到
底有何惊人的本领。」说话之间,纵身而出,一抡手中铁拐,呼的一声,直向疤
面人拦腰扫去。

  武当三剑大吃一惊,同时脱口急呼:「丁老前辈不可……」急呼声中,同时
翻腕,锵一阵龙吟,寒光闪处,武当三剑手中,俱都多了一柄精钢长剑。

  疤面人哈哈一笑,暴退一丈,说:「听你这七拐夺命的万儿,定是一个心黑
手辣的人物。」七拐夺命一拐扫空,接着,一挥铁拐,再次前扑,一式「泰山压
顶」,直向疤面人当头砸下。疤面人身形一闪,又横飘八尺。

  七拐夺命立顿身形,虎目一瞪,厉声喝问:「疤面人,你为何不敢接招?」

  疤面人不屑地望了横剑而立的武当三剑一眼,又对黄衣老人七拐夺命,说:
「你一人决不是我的敌手,你最好与武当三个老道一齐上。」

  七拐夺命纵横甘、陕、川、宁数十年,一生鲜逢敌手,怎能听进疤面人这等
轻蔑言语,只气得浑身直抖。於是,厉喝一声,说:「好狂妄的鼠辈,老夫在七
拐之内,定要你的狗命……」厉喝声中,飞舞手中铁拐,幻起漫天拐影,挟着呼
呼劲风,直向疤面人罩来,声势凌厉,威猛至极。

  疤面人见七拐夺命呼他鼠辈,不禁勃然大怒,顿生杀机,身形电闪,已至七
拐夺命身后。继而,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招「后山打虎」,直击七拐夺
命的后胸。一声凄厉惨叫,一道横飞人影,直向三丈以外飞去。叭,七拐夺命的
身体着实跌在三丈以外的绿草中,滚了两滚,一口鲜血也没吐出,登时死去。

  他们万没想到,威镇甘陕一带二三十年的七拐夺命丁进山,一柄铁拐不知毁
过多少武林高手,今夜竟然在疤面人掌下,一个照面毙命。一声苍劲暴喝,一道
如银匹练,挟着一阵冷风,已至疤面人身后。疤面人骤吃一惊,冷哼了一声,疾
演「脱枷解锁」,身形一个踉跄,已躲过背后劈来的一刀。

  接着,身形一旋,一式「赤手缚龙」,左手疾出如电,已将对方右腕扣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满面杀气的持刀老人。於是,怒哼一声,目射冷电,暴
声喝问:「你是什麽人?」

  持刀老人强忍脉门剧痛,面目愈显狰狞,也厉声说:「点苍派三刀追魂郑涤
仁。」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说:「一个七拐夺命,一个三刀追魂,看来都是杀人的
暴徒……」疤面人的话尚未落。突然,数声厉叱,人影疾动,武当三剑同时飞舞
长剑幻起如林剑影,向着疤面人飞扑过来。

  疤面人一见,暴怒如狂,右掌猛击三刀追魂的前胸。同时,厉喝一声:「去
罢……」一道横飞人影,直向扑来的武当三剑飞去。

  武当三剑未虑有此,只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叫,纷纷沉剑暴退。哇。横飞
中的三刀追魂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一声暴喝,人影闪动,麻衣长衫老人已将三刀
追魂的身体接住。两个光头和尚趁着混乱之际,同时一声虎吼:「好狂妄的妖孽,
让佛爷俩超渡你。」说话之间,两僧各舞手中日月铲,幻起两团光幕,分由左右,
向着疤面人夹攻扑来。

  疤面人听两个和尚呼他妖孽,忍不住一阵怒极狂笑,身形如电,一旋一转,
已进入两团光幕中。继而一声厉喝,掌出如电,疾拍两个和尚的秃头。叭。一声
惨叫,血浆四射,盖骨横飞,一个和尚,撒手丢铲,翻身栽倒。紧接着,叭。又
是一声刺耳惨叫,光幕倏敛,人影骤失,两个和尚相继倒在血泊中。

  疤面人神情如狂,连出两掌,击毙两个光头和尚,身形尚未立稳。无数寒星
挟着数道蓝光,带起丝丝风声,势如电射般,已奔至胸前和面门。由於距离过近,
闪躲已是不及,一声暴喝,身体全仰,闪电向后倒去。紧接着,无数寒星带起一
阵冷风,掠面飞过。

  疤面人双袖一抖,疾伸两臂,举手抄住两点寒星,身形一旋,背擦地面,一
挺腰身,倏然立起身来。就在这时,漫天剑光由空罩下,两道狂飚,疾卷而至。

  疤面人一声厉喝,衣袖微拂,身形如电,暴退三丈。暴退中,闪目一看,武
当三剑,身形腾空,剑化漫天花雨,两个中年大汉,圈臂蹲身,四掌同时推出。

  疤面人衣袖疾抖,立顿身形,双手一扬。两线白光,直奔两个中年大汉的前
胸,去势如电,一闪而逝。两个中年大汉同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叫,双
手抚胸,身形摇晃,扑通两声,翻身栽倒就地。武当三剑,飘落地上,面色苍白,
冷汗直流,俱都两眼望着三丈以外的疤面人,进退维谷,横剑而立,自知今夜,
要想括命,势比登天还难。

  人影闪处,灰发麻衫老人,由三刀追魂的尸旁,又掠身纵至两个中年大汉卧
身之处。麻衫老人神色愤怒,目射精光,蹲身一看,不觉缓缓摇了摇头。疤面人
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两眼注定武当三剑,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嘿嘿冷笑。冷笑
声中,缓缓向前逼去。

  ***    ***    ***    ***

  武当三剑杀人无数,这时想到即将被人来杀,立有翻天覆地之感,看到疤面
人缓缓逼来,不由吓得心胆俱裂,冷汗如雨。疤面人两眼注视着武当三剑,脑海
里想着大荆山被杀的近百帮众和身受重伤的宋芙苓,以及淳厚憨实的开天斧贺熊。

  疤面人,嘴哂冷笑,面现杀机,缓缓前进中,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抖。顿
时,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草地上,立被罩上一片如银光华,武林宝刃
腾龙剑已握在疤面人的手里。武当三剑面色如土,六道惊惧目光,一直盯在疤面
人手中的薄剑上。

  麻衫灰发老人,神情激动,一脸不屑地望着武当三剑,显得极为气忿,目光
中似乎在问:你们三人数日前,在通江联手杀人的威风,如今何在?这时,疤面
人剑眉紧蹙,星目半睁,慑人冷电,闪烁不停,一张薄嘴,已成了一个下弯的弧
形。手中薄剑,前斜下垂,缓缓前进中,颤颤巍巍,耀眼生辉。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暴喝一声,三人闪电散开,已将疤面人围在核心。疤面
人立即停住脚步,星目冷电一扫三人,倏然发出一声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武当
第一剑面目狰狞,长须颤抖,一横手中长剑,厉声说:「疤面人,你休要卖狂,
今夜三位道爷,叫你在三才阵中粉身碎骨而死。」疤面人充耳不闻,依然狂笑不
停。

  武当第三剑汗下如雨,面无人色,长剑一指疤面人,也厉声说:「疤面人,
你死在眼前,尚狂妄如此,今夜三位道爷与你拚了。」说罢,剑诀一领,三柄精
钢长剑,同时缓级举起,剑尖一齐指向中心的疤面人。

  疤面人倏敛狂笑,默运真力,光芒暴涨,剑身笔直,於是,星目一扫武当三
剑,断然说:「为了一瞻武当绝学三才阵,在下也只好让你们三人多活片刻了。」

  说罢,右手薄剑轻轻一挥,剑化一道耀眼光弧,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

  武当三剑同时一声暴喝,手中长剑,各自舞出三个极大光圈,寒星万点,顿
将三人身形遮住。疤面人屹立中央,手持薄剑,静以待变。武当三剑,舞剑游走,
九个极大光圈,倏变无数剑花,三人忽进忽退,时左时右,配合无间,丝毫不紊。

  疤面人一声大喝,挺剑欺身,剑尖直点武当第二剑的剑花中心。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一声轻叱,剑势倏变──只见漫天寒星,万千银花,剑
势骤形凌厉。疤面人心头一震,疾舞手中薄剑,幻起一片光海,立演幻影迷踪,
身形闪电游走,星目闪烁,乘隙出阵。顿时,剑气弭空,光华烛天,啸声尖锐刺
耳,风声呼呼慑人。整个草地上,剑光闪闪,冷气森森,寒星飞洒,触目惊心。

  武当三剑掌剑齐出,剑落如骤雨,掌风似狂飚。疤面人薄剑闪电翻飞,身形
飘忽游走,默察阵势,伺机出手。立在三丈以外的麻衫老人,只觉得跟花缭乱,
光华刺目,连连缓步后退。隐身密林边沿的丽蓉、杜冰只看得目闪精光,花容色
变,手心中已渗出了细细汗水。

  倏然一声凄厉惊心的哈哈狂笑,自如山剑影中传出。接着,是疤面人的厉声
大喝:「武当绝学,不过尔尔,在下已领教过了。」了字方自出口,无数剑光骤
然消失,立变一道寒光,直刺武当第一剑的面门。

  一点剑光,眼看奔至武当第一剑的面门。蓦地,疤面人身形一旋,剑势倏变,
腾龙剑幻起一道匹练光弧,由前至后,闪电横扫武当第三剑的膝间。沙,匹练过
处,半截道袍,应声飞起。武当第三剑惊嗥─声,魂飞天外,顿忘方才阵势,身
形疾向后退。

  疤面人剑眉一竖,一声震耳暴喝,身剑合一,挺剑疾吐,一招「毒龙出洞」,
宛如电光一闪,薄剑已刺入武当第三剑的前胸。一声凄厉惨叫,武当第三剑撒手
丢剑,两手抚胸,鲜血由十个指缝间,势如喷泉涌出。疤面人身形踉跄,挥剑反
身,定睛一看。

  武当其馀两剑,早已逃至数丈以外。?於是,纵声一笑,星目电射,厉喝一
声:「杀人妖道,留下命来……」喝声未毕,身形如烟,闪电追去。

  立在五丈以外的麻衫灰发老人,突然一声大喝:「疤面人站住,让老夫单独
会你。」喝声中,身形闪动,疾由斜横里扑来。

  疤面人冷眼一瞟,怒哼一声,厉声说:「那是你自己找死。」死字甫落,左
袖倏然挥出一股极猛的柔和潜力,直向扑来的麻衫老人卷去。

  麻衫老人虎目一瞪,厉声说:「老夫死而无怨,定要单独斗斗你……」你字
刚至唇边,一股绝大潜力,已袭至身前。

  麻衫老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蹬蹬连声,一连后退数个大步,扑通一声,
一屁股坐在地上。疤面人看也不看,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
一挺腰身,腾龙薄剑,疾演「天降寒龙」。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挟着慑人
心神的风雷啸声,划过漆黑夜空,直向飞逃的武当两剑射去。

  武当两剑回头一看,早吓得面色如土,汗下如雨,神色惶急,两腿发软,张
口发出两声尖锐似鬼嚎的惨叫。划空电光过处,鲜血喷射如注,两颗人头,疾射
半空。那道八尺银练,恍如经天长虹,丝毫未停,直向正南方一座丘陵密林中落
去。

  顿时,光华骤失,声息毫无,四野立即恢复一片黑暗,疤面人再没有回来。

  十个武林高手,仅麻衫老人一人得留活命,这真是一件奇迹。麻衫老人痴呆
地坐在草地上,一双虎目,仍惊惧地望着南方剑光消失的密林上空,不言也不动。

  隐身密林边沿的杜冰似自语又似对林丽蓉说:「他总算还有眼睛,分清善恶,
留下麻衫老人一条命。」

  林丽蓉一双凤目,注视着正南漆黑的夜空,神色凝重地说:「冰妹,我们也
去坡神庙吧。」说着,又望了一眼绿草洼地中的麻衫老人,纵身向前驰去。

  就在这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六道人影,突由正北密林中,急急窜了出
来。丽蓉、杜冰心头─震,同时刹住身形,转首一看,只见六道人影,竟是三个
花甲老道,和三个灰衣老僧。三个老道,花白长须,俱穿紫缎道袍,身背一式长
剑,剑鞘分红、蓝、绿。

0768 2010-8-27 12:55

第二十三章三女发威

  三个老僧,白髯如银,身着宽大灰布僧衣,一持拂尘,一佩戒刀,一个手持
钢锤禅杖。三僧三道,俱都竖眉怒目,一脸杀气,直向坐在草地上的麻衫老人奔
去。杜冰芳心猛地一震,直觉这六人,定对麻衫老人不利。林丽蓉神色紧张,急
对杜冰低声说:「冰妹不好,这六人来意不善。」说着,纵身掠出林外。

  这时,三僧三道已驰至麻衫老人身前。其中身背红鞘宝剑的老道,怒喝一声
问:「单掌开碑马继长,你方才为何袖手旁观,不叁加围攻疤面人?」

  麻衫老人单掌开碑马继长,缓缓抬起头来,望了三人一眼,倏然仰面发出一
声凄厉大笑。中间手持拂尘老僧,暴喝一声,说:「闭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
你还有什麽脸好笑?」

  身背蓝鞘宝剑的老道,怒哼一声,也厉声说:「方才疤面人仰身闪避飞刀、
银弹时,如你能偷偷劈出一掌,疤面人即使不能当场毙命,至少也被击成重伤。」

  单掌开碑倏敛大笑,依然坐在地上,极轻蔑地说:「我单掌开碑马继长,一
生闯荡江湖,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叁与围攻,和暗下杀手的卑鄙行为。」说着,
不屑地望了一眼横眉竖目的三僧三道,又说:「六位身为邛崃道长、终南大师,
立身武林中……」

  单掌开碑马继长的话尚未说完,身背红鞘宝剑的老道,双目一瞪,突然一声
暴喝:「闭嘴。」声落掌起,疾向麻衫老人,当头劈下。

  就在这时,一声厉叱:「恶道住手。」叱声中,一道凌厉指风已掠空弹来。

  出手老道一声闷哼,两眼一翻,仆身栽倒,两腿一蹬,顿时死去。其馀三僧
二道,俱都呆了。举目一看,三丈以外,卓然站立两个妙龄少女,俱都柳眉微扬,
凤目含威,一张如花粉面,笼罩着一层逼人霜气。

  单掌开碑一定神,立即高声阻止说:「两位姑娘,请速离开,千万不可再向
前进。」

  杜冰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这几个恬不知耻的恶道凶僧,自己贪生怕死,
躲在林中不敢出来,还敢大言不惭,指责别人,真是厚颜已极。」

  身背蓝鞘宝剑的老道,衣袖微拂,掠身而出,神情如狂,一声暴喝:「好狂
妄的贱婢,还我大师兄的命来……」喝声刚毕,右掌已闪电劈出。一道威猛掌风,
直向杜冰滚去。

  杜冰不禁暗暗好笑,知这老道,尚不知他的师兄,是死在蓉姊姊的弹指神功
下,於是一声娇叱,正待出掌。蓦闻单掌开碑大喝一声,斜横迎出一掌。单掌开
碑的掌势一出,丽蓉、杜冰以及两道三僧俱都脸色一变。只见一道势如山崩的狂
飚,挟着一阵尖锐啸声,卷起无数沙石,直向出掌的老道击去。

  出掌老道,大吃一惊,一声暴喝,掌力又加二成。轰隆一声大响,沙石横飞,
人影晃动,蹬蹬连声中,出掌老道,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一声怒喝,身背
绿鞘宝剑的老道,掠身而前,已将后退老道的身躯拦住。哇,身背蓝鞘宝剑的老
道,被单掌开碑掌力震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再看单掌开
碑马继长,依然卓立原地,丝毫未动。

  手持拂尘的老僧白眉一轩,豹眼一瞪,仰面纵声一笑,暴喝一声说:「马继
长,吃里扒外,出手狠毒,老衲也只好超渡你了。」说话之间,立将拂尘插至颈
后,微圈双臂,向着单掌开碑急步走来。

  单掌开碑马继长哈哈一笑,说:「方才如不是那位姑娘援手,我的尸体只怕
早已凉了。」

  单掌开碑说话之间,默运功力,已至十成,突然暴声问:「那时你为善大师,
怎不说你的道友出手狠毒?」

  为善大师,老脸通红,羞怒交集,一声暴喝:「少废话,纳命来……」喝声
未毕,蓄满功力的双掌,已同时推出。一阵狂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绝猛劲力,带起
滚滚枯草沙石,直向单掌开碑的前胸奔去。

  单掌开碑似乎深知为善大师的功力深厚,不敢大意,急进三步,暴喝一声,
两掌猛地全力迎出。轰隆一声震撼夜空的巨响,劲风旋转激荡,沙石横飞。绿草
连根拨起,疾射带啸。烟尘滚滚弭空中,人影闪动,蹬蹬连声,单掌开碑和为善
大师两人的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两人俱都拿桩不稳,身形直向身后疾退。

  尘土飞扬中,突然一声暴喝,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剑光,疾向后退中的单掌开
碑扑来。杜冰一见,芳心大怒,一声娇叱:「恶道找死……」叱声未落,长剑已
然掣出,一招「横断江河」,朝向飞扑的恶道劈去。

  就在这时,同时暴起两声大喝,其馀两个老僧,一抡金锤禅杖,一挥厚背大
戒刀,疾扑一直静立不动的林丽蓉。林丽蓉冷冷地看了一眼飞扑而来的两个老僧,
玉腕一翻,锵的一声清越龙吟,顿时光华大盛,伏魔宝剑已掣在手中。

  由於丽蓉一直静立,冷冷地望着全场,两僧误认丽蓉可欺,因此,暴喝一声,
齐挥兵刃,同时扑上。这时一见伏魔宝剑光华刺目,不敢直视,不由惊得全身一
战,两僧飞扑身形,俱都微微一顿。林丽蓉何等目力,黛眉微扬,娇叱一声,振
腕挺剑,一招「分枝摘果」,剑化两朵银花,分取两僧前胸。

  两个老僧再度大吃一惊,同时大喝一声,急闪快避,飞舞刀杖,疾分左右,
意图夹攻丽蓉。就在这时,两丈外再度暴起一声轰隆大响。蹬蹬连声中,滚滚沙
尘飞扑过来。林丽蓉激战中,闪目一瞟,单掌开碑与为善大师,两人的身形又踉
踉跄跄地分开了。

  再看杜冰已与恶道斗在一起,看来激烈至极。林丽蓉身形电闪,剑势倏然一
变。只见漫天寒星,朵朵银花,剑光闪闪,冷焰刺骨。轰隆一声大响,单掌开碑
与为善大师双方又对了一掌,空中即将落下的砾沙枯草,再度飞上半空。

  一声娇叱,一声惊嗥,一道白光,势如电闪,穿进滚滚烟尘中。持刀老僧的
戒刀,已被丽蓉的宝剑拨飞。丽蓉宝剑顺势一回,寒光过处,一颗秃头,已飞上
半空。持杖老僧暴喝一声,疾挥禅杖,已扫至丽蓉身后。林丽蓉一声娇叱,腾空
而起,一跃四丈。

  突然,一声凄厉惨嚎,由数丈以外传来。坐地闭目调息的老道,恰被脱手飞
出的戒刀刺进腹中。就在这时,滚滚烟尘中,再度响起一声悠长惨叫。杜冰的青
钢长剑,已刺进恶道的前胸。正由空中下泻的林丽蓉游目一看,不禁芳心大怒,
蓦见为善大师竟乘单掌开碑闪躲他偷偷发射的数颗牟尼珠时,右手拂尘竟卷向单
掌开碑马继长的颈间。於是,娇叱一声,翠袖疾拂,一挺腰身,头下脚上,挺剑
前吐,势如泻电般,疾向为善大师刺去。

  为善大师闻声抬头,只见一道耀眼剑光已至面门,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张口
发出一声凄厉惊心的尖叫。剑光过处,一颗秃头疾射八尺,鲜血如泉,激射如注,
身形旋了两旋,扑通一声,栽倒就地。持杖老僧神情如狂,一声暴喝,一抡手中
禅杖,疾向身形尚未立稳的马继长扫去。

  杜冰一看,勃然大怒,厉叱一声,挺剑飞扑,手中长剑,一招「丹凤展翅」,
横向扫来的禅杖迎去。单掌开碑暴退八尺,定睛一看,见杜冰急怒之下,竟以单
剑硬对金锤禅杖,只惊得面色如土,厉声疾呼:「姑娘不可……」厉呼迟矣,右
掌运足功力,早已劈出。

  一道极猛掌风,挟着尖锐啸声,直奔持杖老僧。持杖老僧银髯飞张,双目暴
睁,神情如疯如狂,再度暴喝一声,不闪不避,杖势依然不变。丽蓉落地一看,
芳心惊碎,花容失色,一声厉叱,玉腕疾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
一瞬间。

  当声一响,杜冰尖叫一声,手中长剑已枝扫来的禅杖震飞,幻起一道白光,
直向半空射去。一声闷哼,持杖老僧,眉心已中丽蓉的指风,金锤禅杖脱手抛出,
擦过杜冰的纤腰,挟着一阵惊风,直向七丈以外飞去。同时,砰的一声,单掌开
碑猛烈的掌风也击在持杖老僧的身体上。持杖老僧的尸体,被震得直向三丈以外
飞去。

  人影闪处,麻衫老人单掌开碑马继长,飘身掠了过来,已将杜冰的宝剑在草
中捡回。只见杜冰粉面苍白,玉手互握,鬓发内已渗出了细细汗水。单掌开碑慌
忙将剑交给丽蓉,一声不吭,立由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药,急
声说:「姑娘,快些服下,这是先师秘制的却痛止血丹。」丽蓉也不客套,伸手
接过,放进杜冰口里。

  单掌开碑又慈祥关切地问:「不知虎口可曾震破?」杜冰吞下却痛止血丹,
感激地望着麻衫老人马继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虎口未被震破。

  单掌开碑立即说:「药力尚未散开,稍待片刻,疼痛立止。」

  这时,丽蓉已将长剑为杜冰收入鞘内,笑向麻衫老人说:「多谢马老前辈赐
药。」

  马继长老脸微微一红,急说:「哪里,哪里,方才如非两位姑娘适时赶到,
老朽已气绝多时。」说着,轻轻一叹,又说:「我虽没死,但武当、终南、点苍、
邛崃各派,也定不会放过我。」

  林丽蓉异常关心地问:「马老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马继长一抚灰白胡须,黯然说:「如今只有星夜赶回原籍,携老妻幼儿,远
走高飞,隐姓埋名,永绝江湖……」

  杜冰这时疼痛已止,未待老人说完,立即怒声问:「老前辈如不离开原籍,
又会怎样?」

  马继长又深深一叹,说:「各派必选派高手,尽杀老朽全家。」杜冰听得柳
眉飞挑,杏目射电,娇躯止不住直抖。

  林丽蓉黛眉一蹙,关切地说:「既然如此严重,时间宝贵,事不宜迟,老前
辈就请尽速回府罢。」

  麻衫老人关心妻儿,内心焦急,於是急急对丽蓉、杜冰说:「两位姑娘援手
之情,老朽终身难忘,大恩不言谢,姑娘们珍重,老朽走了。」说着,抱拳转身,
直向正东驰去,眨眼之间,已消失在东边密林中。

  林丽蓉望着娇躯仍在发抖的杜冰关切地问:「冰妹,你的手臂还痛吗?」杜
冰心中气仍未消,她望着麻衫老人背影消失的密林,仅将螓首轻轻地摇了摇。

  林丽蓉微微一笑说:「既然不痛了,我们走吧。」

  杜冰望着东边密林,轻轻一叹,神色默然地说:「一个刚直磊落的老人,就
被他们逼得携妻带子,抛乡离井,到处漂泊……」

  丽蓉一拉杜冰慰声说:「好人终得好报,马老前辈一定会脱出他们的魔掌。」

  说着,抬头一看天色,夜空深遽,繁星万点,天不知什麽时候晴了。於是,
急对杜冰说:「快看,天晴了,现在三更将尽,我们去迟了,他们恐怕走了。」
说罢,两人直向正南驰去。

  越过两座丘陵密林,只见右前方密林中,隐约露出一座殿脊。杜冰立即举手
一指,急声说:「姊姊看,在那边。」丽蓉转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一拉杜冰,
两人急刹飞驰身形,闪电隐入一丛绿草中。

  ※※※※※※※※※※※※※※※※※※※※※※※※※※※※

  杜冰被丽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举目再看,一群人影,正由坡神
庙的林中奔了出来。细看这一群人,至少有二十几名,奔驰速度,并不太快,但
丽蓉如不及时刹住身形,必被对方发现。

  这时,一群人影愈来愈近,方向正对丽蓉、杜冰隐身之处奔来,并隐约听到
人群中纷纷议论的声音。渐渐,已能看清来人面目。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黄
肌瘦,虎目长眉,身穿青缎劲装,徒手未带兵刃,眉目间蕴藏着威凌英气。

  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大汉,和一个白发老叟。两个中年大汉,一穿天蓝劲装,
身背单刀,一穿深紫劲装,腰插铁锤。白发老叟着米黄长衫,宽带束腰,背插一
柄厚背大砍刀。其馀二十几人,俱是彪形大汉,一式灰衣劲装,个个身材魁梧,
威猛至极。这些人神色爽朗,精神抖擞,每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丽蓉、杜冰顿时大悟,知来人必是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两个
中年,一个老叟想必是所属香主或重要人物。丽蓉、杜冰两人互看一眼,似乎在
说:这些人可能是回城了。蓦地,前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丽蓉、杜冰举目再
看,常大东等人距离已不足十丈了,发笑之人,正是风云手常大东。

  蓦闻左边背刀的中年大汉笑着说:「听说卫小侠未去总坛以前,帮主终日心
神不宁,坐立不安,如花的粉脸,一天比一天削瘦……」

  风云手常大东立即转首笑叱说:「胡香主可别胡说,传到帮主耳里,小心你
的脑袋。」

  胡香主满脸正经地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听说那天卫小侠与黄堂主比扇
时,帮主心情紧张得粉面上冷汗直流。」

  腰插铁锤的中年大汉也附和着说:「还有一件无人不知的事,这次卫小侠去
总坛,即是住进帮主一向不准男人进入一步的独院里。」

  常大东急声问:「李香主,这件事可真?」

  李香主立即正色说:「我敢拿头与舵主打赌。」

  常大东微微一笑说:「我不要你的头,你胡说帮主自会要你的头。」说着一
顿,看了看一直不发一言的白发老叟,和声说:「张香主是否认为帮主将来一定
会嫁给卫小侠?」

  白发苍苍的张香主微微一笑说:「如果所说确实,帮主的终身将非卫小侠莫
属了。」

  李香主插言说:「卫小侠英俊飘逸,武功高绝,帮主能找到这麽一位俏郎君,
也真算她有福气。」

  胡香主似乎有些不满地说:「卫小侠故然英俊潇洒,但我们帮主蓝天丽凤也
不是母夜叉,凭良心说,除了以前的武林四美,谁能比我们帮主美,谁有我们帮
主的武功高……」

  白发苍苍的张香主未等胡香主说完,立即阻止说:「胡老弟,少说几句吧,
今天最遗憾的是武当三剑他们没来,让我们和卫小侠空等一阵,不然,也好一瞻
卫小侠的惊人扇法。」这时,常大东等人已在丽蓉、杜冰隐身处三丈以外疾奔而
过。

  杜冰见常大东等人走远了,由草中立起来,说道:「姊姊,走,我们去找他。」

  林丽蓉点点头,两人正待离去。

  蓦地,前面殿脊上,忽然一道亮影一闪而逝。杜冰立刹冲势,急声说:「姊
姊,他还没走。」丽蓉立即转身,两人直向坡神庙驰去。

  通过洼地,进入密林,奔至半坡,两人举目前看,已看到前面林隙间,隐约
现出一角红墙。穿出密林,几株苍松围着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庙。两人绕至前面,
游目一看,破庙不大,山门已塌,庙墙大部颓倒,仅唯一的一座大殿,尚称完好。

  杜冰低声说道:「姊姊,我们进去。」

  林丽蓉虽然点了点头,但仍怀疑地问了句:「你看到天麟进入这庙里?」

  杜冰看了这番荒凉景象,觉得常大东等人已走,天麟已无在此停留的必要,
但她分明看见他的亮影在殿脊上一闪而逝。因此,她仍断然说:「我看到他的身
影,一闪进入庙内。」

  丽蓉遇事较机警、谨慎,香肩微动,飘身掠至塌墙跟前,举目向庙内一看。

  院中荒草及膝,断木碎瓦遍地。庙内一片寂静,静得有些怕人,静得阴森可
怖。

  丽蓉、杜冰虽然俱有一身卓绝武功,这时也不觉有些胆寒起来。

  杜冰首先有些胆怯,情不由己地颤声低呼:「麟哥哥,你在大殿里吗?」但
依然一片沉静,毫无一丝反应。

  杜冰接着怯声说:「姊姊,我们回城吧。」林丽蓉凤目注定殿内,没有回答。

  蓦地,丽蓉香肩微动,悄悄纵进院内,缓缓向大殿走去。杜冰不敢立在庙外,
也紧跟纵入院中。虽然两人俱都提气凝神,脚下尽量轻灵,但仍发出脚踏破瓦枯
草喳喳声。倏然,一声凄厉尖锐,击破夜空的枭鸣,由墙外一株高大松树上响起。

  这声尖锐枭鸣,令丽蓉、杜冰听来,不由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尤其杜冰惊得几乎叫出声来,立即低声说:「姊姊,我们回去吧。」林丽蓉
似乎被好奇心吸住了,也许已看出大殿内有些离奇。她依然注视着漆黑的大殿,
缓缓向前走去。

  蓦地,丽蓉翠袖微动,飞身纵上大殿台阶。大殿前廊,蛛网密布,鸟粪满地,
殿内一片漆黑。林丽蓉集中目力,细看殿内,正中神龛上,立着一个身高丈二,
蓝面血口,巨齿獠牙,手持狼牙棒的厉鬼。心想,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坡神」

  了。神的全身袖漆多已剥落,唯有一双凶晴,依然精光闪闪,有些怕人。

  杜冰看了,心中实在怕极了,她又情不由己地轻声低呼:「麟哥哥……」呼
声甫落,整个大殿,立即响着「麟哥哥」的回声。

  倏然,数点黑影,挟着惊人疾风,由大殿黑暗中,飞射而出。杜冰一看,花
容失色,冷汗倏然,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身形闪电暴退,直向阶下落去。林
丽蓉一声厉叱,翻腕将剑掣出。顺势一挥,剑化一道光墙,疾封飞来的无数黑点。

  剑光过处,血雨飞洒,鬼声吱吱。大殿中的丈二坡神,在闪动的剑光照耀下,
愈显得狰狞怕人。林丽蓉飘身收剑,低头一看,大殿阶上,落满了一片血肉模糊
的蝙蝠。人影一闪,杜冰仗剑又飞身扑了上来,同时惶声问:「姊姊,是什麽暗
器?」

  丽蓉忍不住微微一笑,用剑一指地面说:「冰妹,你自己看。」杜冰低头一
看,粉面一红,也不禁出声笑了,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小了。

  两人如此一笑,紧张恐怖的心情立即轻松了不少。林丽蓉走至大殿门口,藉
着剑光向殿内一看,除了一座神龛,一尊狰狞怕人的坡神外,再没有什麽了。仰
首上看,殿顶已有不少处露出天空。杜冰看到殿内情形,立即有些歉然地说:「
姊姊,我们回城吧,麟哥哥可能已经回去了。」说着,两人举步走出殿外,翻腕
将剑收入鞘内。

  杜冰仍似自语似地对丽蓉说:「真怪,我明明看到麟哥哥的亮影一闪……」

  丽蓉心中一动,断定天麟仍在破庙附近,因此,未待杜冰说完,琼鼻一哼,
佯嗔怒声说:「哼,天麟越来越坏了,我俩回店定要好好责问他,那个紫红小酒
葫芦上系着的蓝色绢帕,究竟是谁的。」

  杜冰接着假装怒声说:「我定要麟哥哥说出来,究竟蓝天丽凤漂亮,还是姊
姊美丽……」

  蓦地,一声幽怨叹息,由庙外密林中,顺风飘来。丽蓉、杜冰芳心同时一震,
脱口一声娇叱:「什麽人?」娇叱声中,双双腾空而起,向着叹息之处,飞扑过
去。

  飞扑中,只见庙外一株大树下,静静立着一道灰暗亮影。丽蓉樱唇微微─笑,
知道自己料得不错,天麟果然隐身庙外。杜冰一见,顿时气往上撞,立即娇嗔大
声说:「我和姊姊正要找你理论……」

  杜冰的话突然停止了,她与丽蓉的飞扑身影,也顿时慢了下来。因为,大树
下的亮影,竟是一个全身金衣亮装,背后插长剑,肩披锦花大风氅的绝色女子。

  只见金装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秀眉凤目,肤如凝脂,一张如百合初
放的娇靥,显得有些憔悴。

  这时金装女子,柳眉紧蹙,凤目盈泪,微显苍白的香腮上,已是泪痕斑斑,
宛如雨后梨花了。金装女子见丽蓉、杜冰如飞扑来,依然静立树下,动也不动,
神色幽怨,凤目呆滞地望着两人。丽蓉、杜冰来至近前,立顿身形,几乎是同时
急声问:「你是谁?」

  金装女子戚然一笑,说:「小女子水如心。」

  杜冰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今夜各大门派的前来坡神庙的事。於是,柳眉一蹙,
接着沉声问:「你是何派门人?为何还隐身在此?」

  金装女子樱唇牵动,苦笑一下,黯然说:「小女子无门无派,并非有意隐此,
实是才由大荆山赶来……」

  大荆山三字出口,丽蓉、杜冰芳心同时一震,不觉脱口说:「你,你……你
是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微颔螓首,幽怨地说:「正是小女子。」

  杜冰一听,金装女子竟是蓝天丽凤,只见蓝天丽凤不但秀逸绝俗,青春艳美,
而且英气凛威中,含蕴着善感多情。想到面前这位金装锦氅背插长剑的艳丽女子,
即是统领近万英豪,威震武林,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的蓝凤帮帮主,不觉由内心感
到赞佩、钦服。因此,一双明亮杏目,一直注视在蓝天丽凤有些哀怨的娇靥上。

  丽蓉胸怀磊落,心慈面善,见蓝天丽凤花容忧郁,秀目含泪,心中立即泛起
一丝怜惜之心。於是,娇靥一霁,立即裣衽为礼,展笑柔声说:「常舵主及天麟
已经回城了,不知水帮主为何才到?」

  蓝天丽凤同将丽蓉、杜冰打量了一番,觉得林丽蓉高贵圣洁,秀丽出尘,一
身素绢白衣,美得像一尊玉观音。再看杜冰如花似玉,国色天资,一身粉红劲装,
愈加衬出她光彩绚烂的青春光辉。这时见丽蓉裣衽发问,立即展笑还礼说:「总
坛接到通江分舵被挑的哨鸽报告,我立即日夜兼程赶来佛坪,今夜二更时分才到,
去至分舵一问,常大东等已来坡神庙。」说着一顿,望了一眼残垣中的破庙,又
说:「我来至此地,他们已经走了,可能是我来时的方向弄错了。」

  杜冰见蓉姊姊对蓝天丽凤极有礼貌,也绽笑和声问:「水帮主知道麟哥哥在
此吗?」

  蓝天丽凤粉面─红,轻摇螓首说:「不知道,一直到舵上,才知卫小侠也在
佛坪。」

  丽蓉知道这时的蓝天丽凤定是百感交集,因此立即笑着说:「此地已没事了,
水帮主与我们一起回店吧,天麟在店中可能已经很焦急了。」

  蓝天丽凤见丽蓉杜冰已无醋劲,忐忑的芳心,安定了不少,於是推辞说:「
不必了,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专程去店中拜望两位姑娘。」说着一顿,微微
一笑,又礼貌地说:「交谈甚久,尚不知两位姑娘的芳名,敢请两位姑娘见告?」

  丽蓉涩然一笑,说:「我叫林丽蓉,这位是杜姑娘杜冰。」说着,指了指身
边的杜冰。

  杜冰微一裣衽,立即憨稚地笑了笑,接着说:「要去今晚就去,明天耳目众
多,也许有些不便。」丽蓉觉得有理,立即颔首附和,蓝天丽凤早巳渴望─见日
夜萦绕芳心的麟弟弟,方才只是不得不那样说。

  杜冰性子较急,见蓝天丽凤没再说什麽,立即说:「我们现在就走吧。」说
罢,三人转身就待离去。

  ***    ***    ***    ***

  蓦地,大殿之后的塌墙暗影中,突然响起一阵嘿嘿冷笑。丽蓉三人芳心一震,
循声一看。只见暗影中,缓缓走出一僧、一叟、一个老道。老叟居中,年约八旬,
手握并肩紫竹杖,鹤发童颜,白髯如银,一袭宽肥月白长衫,随风轻飘。

  左边僧人,头大身小,一袭灰衣,是个驼背,因此,两臂直垂过膝,腰悬一
柄厚背大戒刀,如铃双目,神光逼人。右边是老道,三角眼、扫帚眉、马脸、大
嘴,须发皆灰,头挽道髻,身穿黑袍,手持钢柄铁丝佛尘。三个人面现怒容,嘴
硒狞笑,一脸杀气,脚下踏着枯草破瓦,向着丽蓉三人缓缓逼来。

  杜冰一见,芳心顿时大怒,举玉臂,翻皓腕,锵的一声,长剑已握在手中,
柳眉一竖,正待厉声叱问。蓦闻身侧蓝天丽凤说:「杜姑娘请息怒,这三人是冲
着我来的。」

  蓝天丽凤的话声未落,中间老叟已发出一阵阴侧冷笑说:「不错,老夫三人
正是冲着你来的。」

  蓝天丽凤满腔幽怨,顿化一股怒火,想起各派偷袭总坛,又挑了不少分舵,
更加怒不可遏,立即娇叱怒声说:「史天翁,你们冲着我来,难道我就怕了你们
吗?」说着,琼鼻一哼,冷冷一笑,又不屑地说:「莫说你和驼背僧人、铁拂道
三人,即使是你们华山、峨嵋、邛崃派倾巢来犯,我蓝天丽凤又有何惧?」

  手持紫竹杖的老叟、老道、驼背僧俱都气得面色铁青,不禁仰面发出一声厉
笑。丽蓉、杜冰看了三人的狂态,芳心俱都微泛杀机,转首一看蓝天丽凤,心头
不觉同时一震。只见蓝天丽凤黛眉如剑飞拂,凤目冷电闪烁,娇容罩霜,眉透杀
气,英姿勃勃,威风凛凛,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在这一刹那,蓝天丽凤粉面上的
那股哀怨情愁,一丝不见了。

  史天翁、驼背僧和铁拂道,相继收敛厉笑。驼背僧铃眼一瞪,暴声大喝说:
「水如心,你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能,佛爷今夜定要将你粉身碎骨,以解当年
一剑之恨。」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不屑地说:「剑下亡魂,也敢谈报当年之耻……」

  铁拂道未待蓝天丽凤说完,也暴声大喝说:「贱婢,邛崃派与你蓝凤帮究有
何仇,你居然狠心将本派三个长老,悉数杀死在坡前?」蓝天丽凤一听,威凛带
煞的粉面上,顿时现出一丝茫然神色。

  杜冰心中一动,顿时想起那三个身穿紫袍的花甲老道。於是,柳眉一挑,冷
冷一笑,问:「你说的可是那三个身穿紫缎道袍的老道?」

  铁拂道立即点首沉声说:「不错,那正是本派的三位长老。」说着,两眼又
凶狠地望着粉面有些茫然的蓝天丽凤。

  蓦然,铁拂道的凶睛一亮,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着杜冰怒声大喝问,「你
怎麽知道?莫非是你下的毒手?」

  杜冰冷冷一笑,说:「不错,正是姑娘所为。」此话一出,铁拂道、驼背僧
俱都面色一变,目光同时盯在杜冰的脸上,但神色间,似乎仍有些不信杜冰有这
份功力。

  蓝天丽凤听了杜冰的话,芳心也不禁一震,想不到这位杜姑娘武功竟高得如
此惊人。史天翁老奸巨滑,仰面哈哈一笑,沉声说:「丫头黄毛未褪,竟也长了
一口利牙,你道老夫真的不知坡前各派高手是死在谁的手里吗?」

  杜冰冷冷一笑,怒声问:「谁?」

  史天翁突然双目一瞪,厉声大喝说:「疤面人。」此话一出,蓝天丽凤、林
丽蓉俱都粉面一变,不知对方三人如何知道这件即将震惊整个武林的事是疤面人
所为。

  杜冰一向不怕事,立即柳眉一挑,也厉叱一声说,「既然知道疤面人所为,
如何还问蓝天丽凤?」说着,琼鼻轻哼一声,又不屑地说:「分明借口挑衅,以
便出手达成你们的阴狠诡谋……」

  史天翁恼羞成怒,老脸通红,双目凶光闪动,眉间顿现杀机,未待杜冰说完,
大喝一声说:「好狂妄的丫头,老夫定要将你立毙杖下。」大喝声中,飞身前扑,
紫竹杖一招「横扫五岳」,幻起一轮紫影,呼的一声,向着杜冰拦腰扫来。

  杜冰是初生之犊,一向不知厉害,一声厉叱,闪身跨步,手中长剑一式「苍
海定针」,运足功力,竟硬向史天翁的紫竹杖封去。蓝天丽凤深知史天翁功力深
厚,看出杜冰在内力上决不是对方敌手,立即翻腕掣剑,飞身前扑,怒叱一声说
:「史天翁,我来会你。」怒叱声中,寒光电闪,直刺史天翁的前胸。

  一声暴喝,灰影闪动,驼背僧挥刀直迎蓝天丽凤。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杜冰的长剑刚刚封上对方紫竹杖的同时。史天翁的右腕,已被一丝无声无息的劲
力击中,史天翁身形踉跄,闷哼一声,紫竹杖险些出手。

  林丽蓉一见,芳心猛地一震,想不到自己袖内暗弹一指,竟没能将对方竹杖
击落出手,这老叟的功力是如何的深厚,可想而知了。史天翁心惊之馀,暴喝一
声,大袖一抖,暴退三丈。杜冰尚认为史天翁可欺,得理不让,厉叱一声,挺剑
追去。铁拂道一声大喝,飞身前扑,手中铁拂尘一挥,直卷杜冰的皓腕。

  丽蓉知杜冰腕伤未愈,恐她有失,立即大声说:「冰妹回来。」杜冰听到呼
声,不敢违背蓉姊姊的意思,立即沉剑偏身,疾退八尺,再一飘身,已横剑立在
丽蓉身边。

  铁拂道飞身前扑,旨在救人,这时见杜冰退回,正是求之不得,他自己深知
功力远不如史天翁,自己与对方姑娘动手,也免不了出丑送死。因此,双目瞪了
杜冰一眼,怒哼一声,佯装忿忿地退了回去。丽蓉、杜冰看了,觉得蓝天丽凤的
武功固然惊人,对方驼背僧看来也不是平凡。

  史天翁退至三丈以外,心中十分震惊,知道林中藏有高人,且对己方非常不
利,继而一想,可能是疤面人。因此,愣在当地,不言不动,闪动炯炯有神的两
眼,缓缓寻视着林中,希望能看到疤面人隐身之处。铁拂道掠身来至史天翁跟前,
低声问:「老前辈发现有何异样?」?

  史天翁生性阴沉,极富心机,知道铁拂道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既不伤对
方自尊,又给对方留有馀地。因此,霜眉一皱,略一沉思,低声说:「我被一股
轻微无声力道击中右腕,如非我本身功力精深,及时运功抗拒,这时早已受伤了。」

  铁拂道知道史天翁仍在向自己脸上擦粉,但仍故作惊容地低声说:「想不到
对方丫头居然有如此惊人的绝技。」

  史天翁内心已有些紧张,立即悄声说:「林中可能仍隐着疤面人。」

  铁拂道一听,全身不觉一连打了几个冷战,面色顿显苍白,闪着一双恐惧眼
睛,直向林内寻找。丽蓉、杜冰两人望着打斗正烈的蓝天丽凤也在窃窃私议,但
林丽蓉已看出蓝天丽凤并未尽全功,只是不知她为何不早些下手。

  正在这时,蓦闻蓝天丽凤一声娇叱说:「驼背僧,你再不知遇难而退,可不
要怨我出手狠毒。」

  驼背僧似乎仗着史天翁在侧,定会适时出手,於是怒吼一声说:「蓝天丽凤
你休要假惺惺,佛爷今夜与你拚了。」说罢,招式倏变,骤然凌厉,只舞得寒光
闪闪,风声呼呼,刹那间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杜冰看得不耐,立即横剑大声说:「水帮主,今夜这三个人万万不能放过,
否则,明天定有不少人向我们纠缠。」

  杜冰的话声甫落,只见史天翁须发俱张,铁拂道凶睛闪烁,同时一声大喝,
飞身向丽蓉杜冰扑来,神情如狂,怒不可遏,想是自知厄运难逃,不如先行拚了。

  就在史天翁、铁拂道飞身扑来的同时。一声娇叱,暴起一声凄厉惊心,入耳
怵然的惨嚎。

  丽蓉、杜冰转首疾看,史天翁、铁拂道,立顿身形。只见蓝天丽凤柳眉飞挑,
粉面带煞,手中长剑刚由驼背僧的前胸撤出来。蓝天丽凤娇躯刚刚腾空跃起,驼
背僧胸间的鲜血接着如注喷出,身形一旋,翻身栽倒就地。史天翁一定神,暴喝
一声:「贱婢,老夫与你拚了。」喝声中,一挥紫竹杖,幻起如山杖影,向着身
形正在泻落的蓝天丽凤击去。

  杜冰正在横剑以待,一声厉叱,身形如烟,挺剑扑了过去。史天翁神情如狂,
怪嗥一声,转身直迎杜冰,一阵呼呼风响,手中紫竹杖,一连攻出五招,威猛惊
人,气势万钧,史天翁宛如一只疯虎,勇不可当。杜冰大吃一惊,一声厉叱,疾
演绝学,长剑舞起一团光幕,宛如一座剑山,即使如此,依然闹了个手忙脚乱。

  林丽蓉虽想再施弹指神功,无奈双方打斗激烈,恰巧杜冰又将对方遮住,令
她不敢轻易出手。蓝天丽凤已看出杜冰不是史天翁敌手,不出十招必被对方伤在
杖下,於是,一声厉叱:「史天翁,我来会你。」厉叱声中,飞身疾扑,挺剑直
刺。

  铁拂道知道今夜要想全身离开坡神庙势必拚命不可了。於是,大喝一声,手
中铁拂尘,一招「风卷残云」,直向蓝天丽凤的左腕卷去。白影一闪,厉声娇叱,
锵的一声龙吟,光华大盛,十丈生辉,林丽蓉身形如烟,剑光似电,直向铁拂道
扑去。

  铁拂道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寒光,不见人影,知道对方手中是柄宝刃,吓得
嗥叫一声,暴退八尺。丽蓉岂肯让他逃走,莲足一点地面,身形骤然加快,白影
一闪,已至铁拂道身前,玉臂倏伸,出手如电。铁拂道身形尚未立稳,刺目寒光
逼到眼前,吓得心惊胆裂,脱口发出一声亡魂嚎叫,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就在这时,哧的一声裂帛声,接着暴起一声惊叫。丽蓉点了铁拂道的黑憩穴,
停身横剑,循声转首一看。只见杜冰横剑而立,蓝天丽凤刚刚横剑,史天翁飞身
暴退,右袖已被长剑削去半尺长的一块。

  史天翁惊魂甫定,举袖一看,顿时大怒,正待挥杖再扑,蓦见丽蓉手中的伏
魔剑,不觉微微一楞。接着,霜眉一皱,眼神一阵闪动,蓦然仰面哈哈一笑说:
「我史天翁闯荡江湖数十年,一根紫竹杖横扫西半天,今夜居然与你们三个娃娃
动手,将来传开来,我必落个以大欺小……」

  蓝天丽凤何等聪明,知道史天翁在找台阶,想说几句场面话,转身就走,因
此,未待对方说完,立即冷冷一笑,说:「史天翁,你今夜还想全身退走吗?」

  史天翁老脸一寒,霜眉竖立,暴声怒喝说:「贱婢,你道我史天翁怕了你们
吗?」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说:「既不怕,何必多说场面话?」

  史天翁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厉嗥一声,飞身前扑,手中紫竹杖,一招「泰山
压顶」,挟着震耳啸声,向着蓝天丽凤当头砸来。蓝天丽凤深知史天翁功力深厚,
加之又在怒极拚命之际,因此不敢大意,长剑一挥,幻起一道寒光,斜削对方的
左腕。

  史天翁宛如一只疯虎,暴喝连声,竹杖疾舞,几乎不给蓝天丽凤有还招的机
会。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鸡啼,接着啼声四起。丽蓉、杜冰游目一看,残星
模糊,夜色渐消,密林间,已升起一层淡淡薄雾,徐徐夜风,骤然凉起来。

  两人知道天快亮了,由於出城之际,曾经惊动守城官兵,城上防守必定极严,
再迟回城,更不容易,加之天麟等候店中,定已焦急不安。丽蓉心念至此,芳心
顿时不安起来,再看场中,史天翁可能是因势孤心乱,蓝天丽凤已占优势,但百
招以内要想取胜仍是极难。

  杜冰口直心快,有话就说,立即大声说:「水帮主,天要亮了,手下快紧几
招吧。」

  果然,蓝天丽凤一声娇叱,身形骤快,剑法倏变,长剑如电光疾闪,抖出万
点寒星,顿时将史天翁罩住。丽蓉一看,芳心暗暗赞服,蓝天丽凤能以女儿之身,
统领近万英豪,没有一点真才实学,焉能服众?杜冰也有同感,看出蓝天丽凤身
法轻灵,剑法诡异,三次施展,剑路俱都不一,心中不但赞服且自叹不如。

  心念间,蓦闻蓝天丽凤一声厉叱,两人定神一看。只见蓝天丽凤娇躯一闪,
玉腕疾翻,剑尖觑准杖势轻轻一点,史天翁一声轻哼,杖势立被点偏。紧接着,
亮影一闪,长剑疾挥,蓝天丽凤进步欺身,冷冷寒剑已至史天翁胸前。

  史天翁久经大敌,临危不乱,一声暴喝,后背闪电般倒向地面。蓝天丽凤果
然厉害,一声轻叱,身形如烟,飞起莲足,轻轻一点。砰的一响,闷哼一声,史
天翁撒手丢杖,身躯顺势跌在草地上,双目一闭,顿时睡去。

  丽蓉、杜冰飞身纵至蓝天丽凤身边,同声问:「这三个人怎麽办?」

  蓝天丽凤举腕收剑后说:「我们必须将三人拖至一边,在我们未离开佛坪前,
最好不要让对方发现,否则定有不少麻烦。」

  杜冰毫不犹疑地说:「杀了他们算啦。」说着,举腕就要掣剑。

  蓝天丽凤立即阻止说:「杜姑娘不可,史天翁、铁拂道平素俱无大恶,仅生
性狂傲,目空一切,实不应置之死地。」

  杜冰被说得粉脸一红,立即又催促说:「既然这样,我们动手吧。」说着,
游目一看,拉着史天翁的两腿,直向一丈外的一堆深草中走去。接着,蓝天丽凤
拉驼背僧,丽蓉拉铁拂道。

  三人将史天翁等藏好,密林中已是浓雾弥漫了。杜冰掏出香帕擦了擦手,说
:「趁着雾重我们走吧,麟哥哥在店中一定急死了。」

  蓝天丽凤也急於要见天麟,因为她要告诉他一件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大事。

  於是,三人展开轻功,直向佛坪城驰去。杜冰年轻好胜,飞驰中暗存与蓝天
丽凤较量轻功之心,因此,脚下不住加劲,身形之快,宛如飞箭惊鸿。觑目一瞥
蓝天丽凤神色自若,意态悠闲,金衣闪闪,大氅飘飘,根本未尽全功。

  狂奔一阵之后,已距城墙不远。三人在护城河边的几株柳树下,停住身形,
计议一阵决定三人梯次进城。蓝天丽凤一打手势,香肩微动,未见如何作势,已
飞越护城河,接着一长身形,宛如一道垂直银线,闪电上升。落身箭垛上面,略
微一停,继而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白影一闪,第二个是丽蓉,越过河边,飞身腾空,直达城头,莲足一点箭垛,
直落城中。杜冰见两人顺利进去了,也接着过河飞上城头,游目一看,可能由於
天将黎明,城垛依然静悄悄的。再看前面七丈外的民房屋脊暗影中,蓝天丽凤林
丽蓉正在向她招手。

  杜冰立即飞身扑了过去,丽蓉认准方向,三人直奔客栈。飞驰中,游目一看,
全城栉比的屋面上,异常寂静,并未发现任何人影,但街道上,已有了稀疏的一
二行人。

  ***    ***    ***    ***

  三人来至客栈,飘身落进独院中。丽蓉,杜冰举目一看,上房双门紧闭,也
没燃灯,不知天麟是否在上房中。杜冰走至门前,轻轻一推,竟然没有推动,知
道天麟正在房中,继而一想,不觉笑了,知道麟哥哥久等二人不回,有些生气了
……

  以天麟目前功力,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即可听闻,三人飘落院中,且去推
门,天麟岂能不知?林丽蓉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立即微微一笑,转首对蓝天丽
凤说:「水帮主,天麟今夜可能太倦了,你如有事,明天再来吧。」说罢,凝神
一听,室内依然没有动静。

  蓝天丽凤芳心有些不解,但又不便过问,只得微颔螓首说:「既然这样,我
明天再来吧。」

  蓝天丽凤的话声甫落,室内立刻响起一声急掀被褥的声音,同时听到天麟慌
急兴奋地说:「是丽凤姊姊吗?」话落门动,呀然一声,门开了,亮影一闪,天
麟已立在蓝天丽凤面前:「丽凤姊姊,何时到此?你们怎地碰在一起?」

  丽蓉未待蓝天丽凤回答,立即说:「到屋内谈吧。」说罢,四人进入室内,
杜冰打着火种,将油烛燃上,室内顿时大亮。

  四人落座后,蓝天丽凤立将西来的目的说了出来,说到各派偷袭大荆山的事,
天麟顿时面现杀机。相谈之下,知道宋氏兄妹仍掌黑旗坛,苓姑娘受伤虽重,但
已好转,目前大荆山防守愈加森严,因此,蓝天丽凤才放心离山。

  谈至最后,蓝天丽凤樱唇牵动,面有难色,似有要事不便出口。卫天麟已看
出蓝天丽凤的心意,立即笑着说:「蓉姊、冰妹俱是自己人,姊姊有话不妨直说。」

  蓝天丽凤也曾想到丽蓉、杜冰与天麟间的关系,这件秘密两位姑娘不能不知,
但她仍谨慎地说:「最近湘豫黔皖四省,盛传疤面人已传柬给领袖武林的少林寺
掌门洪元大师,定中秋节在嵩山少室峰,举行决断,以完结疤面人与各派之间的
恩怨。」

  说着一顿,凤目看了惊愕的丽蓉、杜冰一眼,又看了俊面色变,有些茫然的
天麟一眼,接着问:「不知弟弟可曾听说这件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重大事情?」

  杜冰一听,芳心焦急,不觉脱口问:「麟哥哥,你真的给洪元大师送柬了吗?」

  天麟听后,星目凝神望着已经天亮的院外,没有回答,因为他正运用他超人
的智慧,来判断这件事的来源。

  丽蓉凤目一亮,似有所悟,立即低声说:「你们看会不会是各派施展的诡计,
用这种手段来迫使疤面人不得不在各大门派面前出现?然后,他们再群起将疤面
人铲除?」

  卫天麟听了,略一沉思后说:「不管如何,到中秋节的深夜,我是要去的。」

  丽蓉三人听了,花容俱变,不觉同声关切地问:「你真的要去?」

  卫天麟又是淡淡一笑,好似胸有成竹地说:「只有我亲自到场,才能挽回这
场武林浩劫,才能救回各派掌门人的一条生命,今后武林才能太平。」丽蓉三人
听天麟如此一说,除了暗暗替他担心外,不知他届时究竟有什麽办法。

  卫天麟与林丽蓉二人,一计算日期,距离中秋节还有两个月零十天。四人计
议一阵,必须快马赶到三危山,赴约以后,再日夜兼程,返回中原河南,否则,
极不易如期赶到嵩山。四人计议完毕,天麟转身面向蓝天丽凤问:「姊姊预定何
日东返?」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说:「听说三危山哈普图三佛,武功个个高绝,我想随弟
弟一同前去,至少姊姊也可替你巡风押阵。」

  天麟立即感激地笑着说:「姊姊心意,小弟万分感激,有蓉姊冰妹跟随前去,
足可应付了,况且,姊姊身为一帮之主,怎可远离总坛?」说着一顿,望了神色
有些幽怨的蓝天丽凤一眼,又说:「如果姊姊不去甘肃,在东返途中,替我办一
件极重要的事情,这样小弟可争取更多时间,定能如期到达嵩山。」

  蓝天丽凤不解地问:「弟弟有什麽要事,尽管直说,姊姊赴汤蹈火,在所不
辞。」

  卫天麟听蓝天丽凤口气中,已不再去三危山,心中对如期到达河南有了信心,
於是笑着说:「这件事非姊姊不能办到,就是请姊姊返途经过终南山时,攀登一
次太华峰,姊姊到达峰顶,通过密林,即可看到一处世外挑源,姊姊可将疤面人
中秋之夜约会各大门派的事,写好一封便笺,用响箭射进花园就可以了。」

  说着一顿,剑眉一蹙,俊面上略显难色,接着又说:「另一件事给姊姊做叁
考,就是回去立即解散各地分舵,免得各派伺机分别挑掉,造成无边杀孽。」

  蓝天丽凤听了,立即感慨地说:「解散各分舵,姊姊早有此意,这件事子母
梭李堂主正在办理中,至於太华峰传书一事,弟弟放心,姊姊定会做到。」

  这时,朝阳已经升起,满院洒着金光,店伙已将丰美的早饭送来了。蓝天丽
凤急於东返,天麟三人急於赴约,因此,四人草草吃完早饭,蓝天丽凤即告辞走
了。天麟召来店伙,结算店资,丽蓉、杜冰分别准备日用物品,令店伙放入鞍囊
内,一切办妥,三人缓步走出店门。

  这时,赤火骅骝、青聪、黄骠,早由店伙拉至门口。三马一见它们的主人,
俱都摇头摆尾,低嘶连声。尤其骅骝,轻启双唇,口衔天麟的衣襟,几乎去吻天
麟的俊面,样子显得欢悦亲切,逗人喜爱已极。拉马店伙俱都忍不住笑了,即是
街上行人,也伫足现出欢愉神色。

  天麟、丽蓉、杜冰相继踏镫上马,拨转马头,轻抖丝欧,直向西关驰去。这
时,街上早市正盛,熙熙攘攘,行人接踵,其中已有不少人谈论着求凤坡十几具
尸体的事,据说,这是佛坪城近百年来,第一件轰动全城骇人听闻的事。

  三人听了,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三马蹄声嗒塔,一直向西关前进。来至西关,
发现门禁甚严,官兵突然对可疑的武林人物加以盘问。天麟神色自若,继续策马
前进,丽蓉也较沉着,只有杜冰芳心不禁有些慌乱。因为,她与丽蓉昨夜俱与南
关的守城官兵照过面,虽是闪身一瞥,极可能官兵已记下两人的衣着。

  三人来至关前,所有官兵俱都注目望了过来。只见这一男两女,俱乘高头大
马,身着华衣,男的英俊儒雅,女的娇艳如花,个个仪态不凡。尤其这位少年公
子,一身乳黄锦缎公子衫,上面绣着各式折扇,愈显得华丽高贵,马辔扭丝,金
鞍银镫,看这气派,不是王孙公子,也是官宦后裔。

  就在官兵由头至足打量间,天麟三人已通过西关。出了西关,马鞭齐挥,叭
的一声打在马股上。赤火骅骝、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放开四蹄,狂驰如飞。

  四人坐在狂驰的马上,仰首一看,丽日升空,青天如洗,万里无云,一望无
际。

  再向前看,雄伟巍峨、绵延无垠的太白山如在眼前,只见浓郁翠黛,峰峙相
连,皑皑白雪,覆在峰巅,闪着强烈的银光。天麟看罢,不觉脱口赞美说:「啊,
太白山太美了。」说着一顿,望着耸入半天的数座雪峰,感慨地说:「神尼在雪
峰上清修,宛如置身银白的世界,诵经课毕,一览山色,观松柏覆雪之美景,望
万里银峰於无际,舍世外高人,孰有此清高?」

  丽蓉听了,不觉神秘一笑,转首对天麟,说:「届时到达神尼清修之地,你
就可达到观松柏覆雪之美景,望万里银峰於无际的愿望了。」说罢,翠袖轻掩樱
唇,扑哧一声笑了。天麟看了有些不解,杜冰也不知蓉姊姊为何发笑。

  三匹宝马,蹄声如雨,长嘶连声,狂驰在宽大的官道上,扬起三道滚滚土龙,
烟尘直上半空。官道上,行人虽多,但都靠边而行,因此对天麟三马如飞狂驰,
毫不相阻。行人望见三马,其快如风,多在半里以外,即纷纷让路。

0768 2010-8-27 12:56

  第二十四章母子重逢

  正午时分,三人已达太白山麓,这时,三马跑得俱都有些见汗了。丽蓉示意
二人停马,略一辨认山势方位,一抖马欧,继续向山区深处驰去。天麟、杜冰紧
跟前进,通过一段矮松乱石地区,越过几道崎岖横岭,已进入群峰之间,绕过两
座峰角,即是一道深长绿谷。

  天麟、杜冰同时一看,只见绿谷中,苍松翠竹,山花争艳,小溪流水,绿草
如茵,山谷响着阵阵悦耳的鸟声。蓦闻丽蓉轻声说:「全下马吧。」

  天麟微微一怔,轻声急问:「姊姊到了吗?」丽蓉立即肃容点了点螓首。

  三人翻身下马,天麟立即整理了一下衣冠,丽蓉、杜冰也理了理秀发衫裙,
之后,三人并肩缓步,直向深谷走去。天麟前进中举目一看,只见谷底深处,苍
松翠竹的后面,隐约现出一片桃林,桃花盛放,一片粉红,全谷弥漫着桃花特有
的气息。看罢,剑眉一皱,心说,此时已是六月上旬,为何此地尚盛开桃花?继
而一想,不觉抬首看了看矗立半空的几座雪峰,顿时想起了太白深谷春来迟的那
句话来。

  三人穿过一片翠竹,前面已是桃林,桃花芬芳愈浓。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桃
林中隐约露出三栋石造屋脊,除此,再没有什麽了。杜冰看了,也有些不解,心
说:百年前即已息隐山野的悟因神尼,就是在这样幽静简陋的深谷内清修吗?心
念间,三人已来自桃树林前。

  丽蓉立即转首对天麟、杜冰说:「你两人跟在我身后前进,不要任意行动,
否则你们会迷在桃林阵中……」

  天麟未待丽蓉说完,即问:「姊姊,这片桃林还有阵势吗?」

  丽蓉微颔螓首,轻声说:「这座桃林阵,据我恩师说,是神尼集所有阵势之
大全综合组成的,我们万万轻视不得。」说着,三人已走进桃林。

  天麟跟在蓉姊姊身后,游目一看,只见左边横植五棵,右边竖植三株,前六,
中七后双十。杜冰较天麟尤为好奇,前进中不停地东张西望。两人看了一阵,只
觉得一如平常,反而觉得杂乱无章。杜冰好奇心动,悄悄跨步走进身侧两株桃树
之间。顿时,飞砂走石,尘烟弭空。

  杜冰一见,花容失色,脱口呼出一声尖叫。天麟、丽蓉同时一惊,转身一看,
杜冰不见了。白影一闪,丽蓉已扑进面前六株横排的桃树之间。就在这时,骤然
响起一声银铃似的娇叱:「什麽人?」娇叱声中,黄影一闪,前面桃树间已立着
一个黄衣、黄裙、黄披肩的妙龄少女。

  黄衣少女身背长剑,秀发披肩,长得雪肤玉貌,唇似樱桃,一双晶莹大眼睛,
含威注视着天麟,立即冷冷地问:「你是什麽人,为何自闯入桃林?」

  天麟见问,一整俊面,抱拳笑声说:「在下卫天麟……」

  黄衣少女凤目蓦然一亮,未待天麟再说,立即急声惊异地问:「什麽?你叫
卫天麟?」天麟听得心头一震,觉得对方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待询
问对方何以知道这个名字。

  蓦见黄衣少女黛眉一动,凤目闪光,立即惊喜地一声欢呼:「蓉姊姊……」

  欢呼声中,黄影一闪,宛如一缕黄烟,直向天麟身后扑去。

  天麟心中一动,本能地身形一闪,转身一看。只见蓉姊姊拉着冰妹妹由身后
第八株桃树间,急步走了出来。丽蓉一见黄衣少女,立即飞身扑了过来,双手握
住黄衣少女的玉臂亲切地说:「紫芝妹,数年没见,你长得简直像天仙了。」黄
衣少女娇靥一红,顿时羞涩地笑了。

  丽蓉显得极为兴奋,拉着紫芝的纤手,又愉快地问:「神尼老人家在吗?」

  紫芝轻点螓首,也愉快地笑着说:「正在里面,午课刚完,我领姊姊去。」

  说罢,拉着丽蓉向前急步走去。

  天麟、杜冰紧紧跟在身后,尤其杜冰已知桃阵厉害,更是寸步不离。左转右
弯,前掠横纵,一阵快速旋转,天麟、杜冰已闹得分不清南北东西。天麟双目一
亮,四人已出了桃林,只见三栋石屋,形成品字,院中地面俱是亮石,四周尚植
有数行紫竹。

  只见一个仪态清丽,慈眉凤目,一身银灰僧衣,头戴黄尼帽的中年尼姑,正
由中间石屋内,缓步走了出来。紫芝一见中年尼姑,立即兴奋地说:「师父,蓉
姊姊来了。」

  天麟、杜冰两人一听黄衣少女的称呼,心头不觉猛的一震,他俩做梦也没想
到百年前已息隐山野的悟因神尼,看来似乎是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尼姑。这时,
丽蓉急上两步,已伏跪在地,恭声说:「蓉儿叩请师伯金安。

  神尼立即慈祥地笑着说:「蓉儿起来,你师父可好?」

  丽蓉起身,立即恭声说:「家师托师伯的福,一切安好,特命蓉儿前来向师
伯请安。」说罢,转身对立在一丈以外的天麟、杜冰两人说:「麟弟、冰妹,快
来叩见神尼。」

  天麟、杜冰急步向前,同时恭声说:「晚辈卫天麟、杜冰叩请神尼金安。」

  两人说罢,伏身下拜。

  神尼一听「卫天麟」三字,慈目顿时射出两道冷电,向着天麟打量一番之后,
立即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同时,一股无形柔和潜力,立将夫麟、杜冰两人由地上
浮起来。天麟、杜冰借力起身,举目一看,只见神尼慈目微合,冷电闪烁,连声
低呼:「善哉,善哉,吾佛慈悲吧。」神尼说罢,张开慈目,冷电骤失。

  天麟、杜冰两人听了神尼的话,俱都有些茫然,立在神尼一侧的丽蓉凤目中
也闪着不解的光辉。神尼又仔细地看了天麟一眼,向着天麟一招手说:「天麟随
我来。」说罢,转身向正中石屋的左侧角门走去。

  天麟、丽蓉、杜冰俱都抱着莫明的心情,跟在神尼身后。穿过角门,来至屋
后,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道笔直的卵石甬道直达谷底。甬道两侧,植有无数奇药
异草,俱是人间珍品,阵阵清香,丝丝扑鼻。甬道尽头,是一间上下两层的独立
小阁亭,正面是门,左右花窗,门前围有儿臂粗细的铁栏。

  再向前进,已能看到亭中一张石床上,盘膝坐着一个云髻高挽,仪态雍容,
清丽绝俗的中年妇人。卫天麟一看,顿时高兴的叫道:「妈……」身形如箭般,
一闪已扑至飘风女侠的膝上。

  飘风女侠听到爱儿熟悉的呼声,高兴地将天麟揽入怀中,笑着道:「两年多
没见,你都成大人了。」蓦见栏外尚站着两个身穿素绢,粉红衣装的绝色少女,
立即不解地问:「麟儿,这两位姑娘是谁?」

  天麟转首一看,见蓉姊、冰妹俱在外面,立即分别指给飘风女侠,说:「妈,
穿素装的是蓉姊姊,净凡师太即是蓉姊姊的恩师,穿粉衣的是冰妹妹,是父亲好
友杜伯伯的女儿。」

  飘风女侠一听,立即急声说:「两位姑娘快进来……」

  卫天麟不解地问道:「妈,你怎麽来的这儿?」

  飘风女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去找当年的姊妹嘛,结果我找了大半年,一
无所获,等我回答家时,你却不知去向。我赶紧又出来打听你的消息,你这孩子,
也不给娘留封信,可把娘给急怀了。娘不分昼夜,到处寻找你,一年以前,娘终
於病倒在途中,被神尼老人家带了回来,在此养病,而且跟随神尼练武。娘病好
后又回过一次家,给你留了封信,你看见了吧。」

  卫天麟点点头道:「我看见了,娘怎麽也不会想到发生了什麽事情……」当
下将自己跟随「魔扇儒侠」习武的事情说了一遍,飘风女侠才明白。然后卫天麟
又道:「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仇人是谁了吧?」

  飘风女侠点点头道:「是该告诉你了,你爹是被三危山的哈普图三僧所害。」

  卫天麟接着道:「那事不宜迟,我们是否立即赶往三危山?」

  飘风女侠点点头道:「也好,我们一起去见神尼,妈在此地,紫芝姑娘受了
不少累,回头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卫天麟点头答应。

  四人来到后院,飘风女侠自去见神尼,紫芝将三人迎到前院。紫芝将三人请
至左厢石屋内,又去端来四杯松子茶。天麟三人游目一看,室内布置简单,仅有
桌椅高几,俱是桃木制成,显着深浅不同的花纹,极为美观。四人品茶相谈,倍
觉亲热。

  卫天麟对紫芝姑娘说道:「家母在此地,得到姑娘不少照拂,给姑娘添了不
少麻烦,天麟在此代家母多谢了。」

  紫芝姑娘被天麟的炯炯眼神看得娇靥绯红,低声答道:「公子太过客气,紫
芝可不敢当。」

  林丽蓉和杜冰看着二人的情形,相视一笑,心里都有些明白。四人天南地北,
谈了一阵,紫芝却总是偷偷地往卫天麟望,却又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少女怀春,
正是她这般年纪。她因为技业未成,所以不能同赴三危山。

  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了,蓦闻呀然一声,禅房的门开了。亮影一闪,天麟首
先纵了出去,相继是丽蓉、杜冰和紫芝。四人来至院中一看,飘风女侠刚由禅房
内走了出来,同时,反手又将房门掩上,向着四人一笑,几计议了一阵行程,然
后起程上路。

  飘风女侠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衫,丽蓉、杜冰两人一见女侠,不觉凤目同时
一亮。只见飘风女侠一身鹅黄丝绒劲装,银披肩,秀发上束着一方银丝帕,背插
长剑,黄丝剑柄黄剑穗,显得雍容清面,飘逸出尘。圆形的面庞上,柳眉似月,
秀目若星,瑶鼻朱唇,桃腮红润,果不愧称武林第一位美人。岁月、年华,并没
夺去她昔日的风韵,与紫芝姑娘并肩走来,宛如对姊妹花,谁信她已是一位母亲。

  丽蓉、杜冰两人几乎看呆了。

  天麟见母亲出来,立即趋前恭声问:「妈,我们还要向神尼叩别吗?」

  飘风女侠轻摇螓首,立即笑着说:「神尼已开始打坐,你们三人不必叩别了。」

  说着,转首对紫芝说:「紫芝姑娘请留步吧,等我找到振清,一切事毕后,
再来拜候神尼,希望那时你能学成一身惊人技艺。」丽蓉、杜冰知道就要走了,
也趋前向紫芝告别。

  天麟一再向紫芝姑娘致谢她对母亲关照之情,紫芝见众人就要走了,粉面上
立即罩上一层依别神色。尤其对卫天麟,刚见面,又要分开,心里定是不会受。

  飘风女侠在前,天麟三人在后,紫芝紧紧相随,五人缓步向桃林走去。出了
桃林阵,紫芝一直送到谷口,才挥手转身驰回桃林。

  ***    ***    ***    ***

  天麟一声轻啸,赤火骅骝、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由远处矮松林中,如
飞驰来。三人分别将马拉住,天麟要将骅骝给母亲骑,女侠不肯,商议结果,杜
冰与女侠共乘一匹。四人三马,狂弛如飞,穿林越溪,如履平地。

  来至山麓,奔上官道,直向宝鸡城奔去。良驹果是不凡,太阳尚在西天很高,
便已到了宝鸡城。为了要购一匹上上良马,四人决议在宝鸡宿下来。宝鸡是陇西
大城,人口众多,市面繁荣,城内街道宽大,酒楼茶肆比邻,较之其他城市,果
然不同。

  天麟、杜冰和丽蓉三人,一切言行皆以飘风女侠的言行为准绳,四人在市中
心选了一家大客店,要了一座独院住下来。天麟立即上街去购马匹,杜冰藉机也
跟着去了。林丽蓉则和飘风女侠谈起了卫天麟,飘风女侠听后,惊、喜、惧,一
齐涌上心头。

  惊的是,轰动武林,震惊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疤面人,就是自己的爱
儿。因为在神尼那儿,天麟并没有来得及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喜的是,天麟
离开自己,福缘深厚,奇遇良多,已学到一身绝世武功。惧的是,爱儿嫉恶之甚,
尤甚乃父,如此嗜杀,后果不堪设想,如不及时纠正,定然走上武林群起铲除的
厄运。

  两人一直谈到掌灯时分,才见天麟、杜冰由外面高兴地回来。飘风女侠一见
两人神色,知道马匹已经买到了。相问之下,果然买到一匹头尾皆白的白马。晚
饭之后,飘风女侠又将天麟离开她以后的经过,详细询问了一遍,并严加告诫一
番,且不可任性嗜杀,触动天怒。

  杜冰看气氛有些严肃,於是娇笑一声,笑问卫天麟道:「麟哥哥,今后我们
得把你看紧了,要不然你就被人抢走了。」

  卫天麟笑骂道:「冰妹妹,你又胡说八道了。」

  林丽蓉娇笑一声道:「冰妹妹倒没有胡说八道,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卫天麟不解道:「蓉姊姊,你这是什麽意思?」

  杜冰小嘴一噘道:「你还装傻,你敢说紫芝对你没意思?」

  飘风女侠一直听着几个小儿女逗趣,此时闻言插道:「怪不得我们离开时,
紫芝怎麽那麽伤心?」

  卫天麟不满道:「妈,你也胳膊肘往外拐,不帮我?」

  飘风女侠笑道:「她们也不是外人啦,再说,我看她们说得也有道理,紫芝
这姑娘心眼好,我反正喜欢。」

  林丽蓉笑着接道:「麟弟弟,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卫天麟苦笑道:「我们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

  林丽蓉娇嗔道:「一面怎麽啦?你还记得吴小绮姑娘,我们跟她告别时,她
都快哭出来了,她还不是跟你只见过一面?」

  杜冰奇道:「这位吴姑娘是什麽人?」

  林丽蓉道:「是铁桨苍龙吴老前辈的爱女。」当下将当日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杜冰「啧啧」称奇道:「麟哥哥还真是人见人爱,姊姊要不说,我还真没想
到。」面对这种情况,卫天麟只有苦笑的份。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林丽蓉拉着杜冰站了起来道:「妈,麟弟弟,时候不早
了,我和冰妹妹回去休息了。」

  杜冰也接道:「是啊,麟哥哥,你陪妈多聊聊,我们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和林丽蓉告辞出门,只把个飘风女侠弄得满脸通红,立在当场。

  卫天麟望着飘风女侠笑道:「妈,我们的事她们都知道……」

  飘风女侠满脸通红道:「这让我以后怎麽见她们?」

  卫天麟笑着道:「这有什麽,你还是她们的婆婆啊。」接着又道:「妈,别
再想这事了,这两年多,我可想死您了。」

  飘风女侠羞红着脸道:「我也想死你了。」接着又轻声道:「麟儿,今晚就
该让妈像一个真正的妻子般,竭力的来侍候乖儿吧。」话才说完,飘风女侠就像
一个顺巧的妻子一般,开始为天麟宽衣解带,直到他一丝不挂。然后回过头自个
儿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解下来,直到身上只剩一条浅红色的亵裤,然后,掩着
下体在天麟的身旁躺了下来,两只手掩住脸部,两只乳儿不规则地起伏着,她就
这样蒙着脸,等着天麟来脱自己的亵裤。

  天麟一点也没有让她等候,一鼓作气地扒下飘风女侠的亵裤,并拉开她那两
只雪白的大腿,此时飘风女侠已全裸的呈现在天麟眼前。天麟双手捧起飘风女侠
的脸颊,深情的双眼直视着自己的母亲说:「妈,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要好好孝顺你。」

  「天麟,妈妈也爱你。」说完,将嘴唇贴上天麟的嘴上,两人伸出舌头到对
方的口中,互相吸吮对方口中的激情。两人的手也没闲着,天麟左手在母亲的玉
峰上揉弄,右手伸到小穴上抚摸扣弄,飘风女侠的手则去搓揉儿子的宝贝。

  一会儿,两人的唇舌分开,天麟低下头去吸吮着飘风女侠的乳头,轮流轻轻
咬着两颗樱红色的肉粒。他移动他的手,颤抖的抚摸着母亲的大腿,飘风女侠想
着眼前抚摸着自己的是亲生儿子,浪穴不由自己的流出美妙香甜的汁液来。

  「嗯……嗯……天麟……真坏……吸妈的奶……但……好舒服……喔……」

  飘风女侠娇喘着。天麟移动他的手,接近母亲毛绒绒的浪穴,他以不熟练的
动作抚摸着飘风女侠的阴唇,拨弄着阴核,异样的快感激汤着飘风女侠全身的细
胞。

  「天麟……你的手也坏……啊……好……美……嗯……」飘风女侠的全身不
知不觉地疯狂激烈的兴奋着,乳头因兴奋而变的坚硬,双腿也上上下下猛烈抽动
着。天麟用手搓揉着母亲的乳房,此刻的飘风女侠已接近崩溃的状态。他两手同
时也在玩弄飘风女侠胸前的两座高峰,两个手指轻轻捏着那个小小的,红红的奶
头,手掌又不停地按在上面往下压。飘风女侠已是欲火中烧,如今再经他这麽一
捏、一揉、一搓、一压的,搓得她心中如火烧,实在控制不住了,只听飘风女侠
浪声连连。

  「儿啊……你……你就不要整妈……了……啊……给……给我大宝贝…吧…

  …小穴……已经痒了……你别……别再揉……了……快…快插进来……吧…
…」

  「好吧。」天麟应声而起,翻身而上。飘风女侠的玉手仍握住天麟的宝贝,
现在更用她的小手,引着大宝贝直至小穴口上,便要往小穴内硬塞。天麟腰身一
挺,「噗滋」一声,整根尽没,直抵花心。飘风女侠这时才面呈满意之容,而且
称心的叫道:「嗯……嗯……现在……舒服多了……嗯……哼……啊……啊……

  嗯……哼……」天麟把屁股一抬,大宝贝又抽出了四分之三,再猛力一沉。
「噗滋」,长茅又再一次刺入了她的小穴。

  「哎……唷……喂……好舒服……舒服多了……嗯……不再像刚……刚才那
麽……痒了……哼……啊……深……深点……嗯……再插深一点……哦……大力
的插……尽情的干……嗯……再让妈……叫……叫你一声……好哥哥……啊……

  嗯……嗯……好……好美喔……」飘风女侠又浪哼起来了,於是天麟开始猛
抽快插。他抽插得「滋」、「滋」、「滋」作响,飘风女侠也骚态百出,浪劲十
足,不住地娇哼着。

  「嗯……真……真不愧是……好哥哥……啊……嗯……干得……妈……不…

  …是妹妹的……小穴……好美……好爽……好舒服唷……嗯……嗯……再用
力插……好好的干……嗯……嗯……」

  「噢……干……用力的干……我的好儿子……妈妈需要你的大宝贝……快…

  …用力的乾妈吧……啊……妈被你干的好爽……好爽……妈永远都属於你…
…啊……嗯……好美……嗯……啊……」天麟一边挺着大宝贝抽乾着母亲的骚穴,
一边用手去搓揉着母亲的乳房,并用嘴吸着奶头,用舌头去拨弄着那因高潮而坚
挺的乳头,上下的快感相互冲激着,使得飘风女侠陷入疯狂的状态。

  「我的好儿子……好夫君……你干死妈了……嗯……好爽喔……用力的干吧
……妈愿意为你而死……唷……好哥哥……大宝贝哥哥……用力乾妈吧……妈的
小穴……好舒服喔……嗯……妈快去了……」天麟听到母亲淫荡的浪叫声,更加
的努力的抽乾着。

  「喔……对……就是这……样……啊……我的孩子……啊……深一点……喔
……用力干我……干……干……嗯……乾妈的小穴……就这……样……干得妈…

  …上天……吧……啊……嗯……」

  「噗……滋……噗……滋……」加上床摇动的声音,他们母子两身体交缠着,
飘风女侠的小穴被天麟深情的干弄着,来回的进进出出,抽出的时候,只留着龟
头前端,插进去的时候,整根到底,当两人的胯骨撞击时,天麟只觉得大腿酸酸
麻麻的,但是体内的欲火让他忘记了疼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体内高涨的欲望。

  「嗯……妈……这样干你……爽不爽……儿子的……宝贝……大不大……干
你的小骚穴……美不美……啊……妈的小穴……好紧……好美喔……天麟的宝贝
……被夹的好……爽……妈……我好爱……你……你……啊……」

  「嗯……嗯……天麟好棒……好厉害……啊……啊……你的……大宝贝……

  干的妈……骨头都酥……酥了……你是妈的……大宝贝哥哥……嗯……好爽
……

  好美啊……插到妹妹……花心了……啊……啊……」天麟将母亲的屁股抬高,
把枕头放於母亲的臀部,使飘风女侠的小穴更加的突出。并抬起母亲的左腿架於
肩膀上,让飘风女侠能看到他们母子的性器官连结在一起。

  「啊……妈……你看……我的宝贝……在你的小穴里……进进出出的……看
你的……啊……啊……小穴…正在吞吞吐吐……我的大宝贝……嗯……嗯……干
的你……爽不爽……美不美……啊……」

  「嗯……嗯……啊……爽……妈的小穴……爽歪歪……了……哎呀……好美
喔……大宝贝哥哥……好会干喔……嗯……」飘风女侠媚眼如丝的看着她们性器
官,自己的淫水沾湿了两人的阴毛,还流了满床,湿了一大遍。这时飘风女侠的
小穴有着阵阵的痉挛,一阵阵舒畅的感觉从小穴流出,天麟也满身大汗了。

  「嗯……这…这才是……人家的好……好哥哥啊……嗯……感觉好……好充
实……嗯……好涨喔……妹妹就……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啊……好哥哥…

  …你……嗯……重重的插……妹妹的骚穴啊……嗯……」天麟的屁股一落,
即被飘风女侠的一双玉腿上抬交叉,紧紧的勾住他的屁股,再也不让那根长茅出
洞。

  天麟见母亲是如此的需求,乾脆由她自己来,於是紧紧的抱住飘风女侠,在
床上翻滚了几下,形成他在下面了。

  「天麟……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每次多插的……哦……妈好爽
……嗯……好舒服…啊……嗯……」飘风女侠说完之后,开始扭摆身体,运用腰
力推送着宝贝,随着她一节一节的运动,把儿子的宝贝一寸一寸的吞进小穴里,
天麟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感侵袭而来,顶着腰力用力的将臀部往上送。

  「哎……呀……插死我了……啊……用力……嗯……用……用力干……啊…

  …妹妹……的小穴……爽……啊……啊……嗯……嗯……喔……快……快…
…快一点……啊……用你的大宝贝……插……妹妹的小穴……嗯……」飘风女侠
的双脚夹得天麟更紧,让小穴紧紧的包裹着儿子的宝贝,忘情地叫了又叫,腰也
不断的摆动,配合天麟的抽送。

  「啊……用力……好儿子……大力的干……嗯……爽…太爽了……嗯……好
哥哥……妹妹好舒服喔……嗯……啊……人家要大宝贝哥哥……用力……用力干
死妹妹……爽……好…棒……啊……啊……嗯……爽……死了……嗯……」

  「嗯……好美喔……天麟……啊……嗯……你干的妈好美……喔……嗯……

  啊……妹妹快……快受不了了……嗯……哎……呦……泄了……天麟……嗯
……

  妈要……泄了……你干死妈了……啊……嗯……大宝贝哥哥……妹妹……好
爽…

  …嗯……啊……你的宝贝……干……干的妈妈……好爽……嗯……快……让
妈妈爽死吧……」

  飘风女侠再扭着腰,摆着臀,让天麟的大宝贝在她的浪穴中不停的磨擦与旋
转。她用尽力气,不断的上下套动,还不停的摇着、摆着、旋转着。天麟屏息养
神,紧守精关,以期一举歼灭,而飘风女侠却成了这场肉搏战的主动者。

  「嗯……妹妹的……浪穴……开花了……嗯……好舒服……好过瘾……啊…

  …亲哥哥的大宝贝……好硬喔……嗯……顶得……亲妹妹……妈的小穴……
要破了……呀……嗯……真是爽唷……」飘风女侠每套动一下、乳房也在天麟的
胸前磨擦一下,让天麟倍感舒适,忍不住地伸出双手去把玩着飘风女侠的玉乳。

  「哦……嗯……哦……妹妹…的小穴太……太美了……嗯……美得……快上
天……啊……嗯……亲哥哥……你也舒服吗……唔……嗯……妹妹……的小穴插
……插得你……爽不爽啊……挟的你美不美啊……嗯……妹妹快……快受不了…

  …了……嗯……再……再大力顶啊……」

  天麟也气喘如牛,又搓又亲的玩弄着飘风女侠的奶头,喘声道:「我的妹妹
……妈……你的浪穴……挟的我舒服极了……妈……你实在太美了……唷……哥
哥……的宝贝……非常的舒服唷……」

  突然,飘风女侠浑身一阵颤抖,阴道紧紧的抠住宝贝,玉户一热,一股热辣
辣的阴精,随着淫水流出,她已丢了。飘风女侠泄了之后,整个人倒在天麟的身
上,紧紧地拥抱他直喘息着,累得她再也不动了。

  ***    ***    ***    ***

  而天麟现在精关已固,欲火也正是高烧,他见飘风女侠停了下来,就晓得该
轮到他上阵了。他深深地吸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以缓和紧张的情绪,稍后他
笑着说:「我的亲妈,好妹妹啊,我这次要插破你的浪穴。」说着,即起身从后
面抱住飘风女侠。并且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舔舐,且双手绕至飘风女侠的胸前去
搓揉她的玉乳。玩了一阵之后,天麟轻轻的托起飘风女侠的细腰,让她趴在床上,
提起宝贝对准小穴就往内插。「噗滋」一声,宝贝再次进入了桃源洞。

  「哎……呀……受……受不了……了……嗯……感觉又……又不一样……耶
……嗯……亲哥哥……好……好美喔……嗯……爽啊……」

  飘风女侠的小穴,虽然已生过孩子,但还算是一级品,所以每当宝贝插入,
两片小阴唇就内陷,而紧刮着龟头,使经过这麽一抽插,龟头和子宫壁就磨擦得
很利害,让天麟感到又紧凑,又快感的。天麟因经过了一阵的养精蓄锐,所以精
神相当的充沛,他猛一插送,直抵飘风女侠的花心,屁股又连续的磨了几转。只
听飘风女侠又放开喉咙,不停的呼喊。

  「哎唷……好哥哥……大宝贝哥哥……啊……嗯……真……真好……啊……

  嗯……我的天……啊……花心……给……给你插破……了……唷……嗯……
嗯…

  …用力……重点喔……插破妹妹的……骚穴……浪穴……好了……嗯……嗯
……

  美……美死我了……啊……嗯……飞……飞上天了……唷……」那一阵传来
又一阵的淫叫声,已表示飘风女侠又进入了高潮。她也配合着天麟的抽插,不停
的将粉臀往后撞,而两颗玉乳垂着摇摆,让天麟看的更加血气沸腾,猛抽狠插着,
下下尽是着肉,根根尽是见底。

  「啊……爽呀……美呀……乐呀……嗯……大宝贝哥哥……啊……花……花
心又……又再颤动了……嗯……亲妹妹的……小……小穴好舒服……哦……嗯…

  …哦……哥哥……你的大宝贝……让妹妹忘不了……啊……嗯……完了……
又…

  …又要出水了……我的哥哥啊……快……快把大宝贝抵……抵住穴心上……
喔…

  …我不行了……」

  「喔……喔……亲儿子……啊……妈快来了……啊……你也跟……妈一起吧
……我们母子俩……一起来吧……妈快给你……了……啊……」

  天麟将宝贝抽离小穴,再把飘风女侠翻身,重重的又将宝贝插入她的浪穴里,
把宝贝猛往穴内插,让龟头陷入花心里,然后如摇筛子般的猛摇着屁股。天麟也
到达爆炸的边缘,於是加快速度的插干着小穴,深深的插到底,天麟次次碰撞在
母亲的小骚穴,彷佛要被他干进去一般,天麟用手抚摸着母亲和自己宝贝和肉穴
的交合处,用手指去玩弄母亲的阴蒂。

  「啊……啊……妈我要来了……」天麟快支持不住,要做最后的冲刺。

  飘风女侠也叫道:「来吧……嗯……嗯……射给……妈……吧……啊……啊
……妈也快来了……妈来了……啊……」飘风女侠的小穴一紧,一阵暖流自体内
涌向天麟的龟头,她泄了,高潮了。

  「来吧……啊……射……射进妈……的小穴里……嗯……啊……我……嗯…

  …泄了……泄了……爽死我了……妈被你……插的好爽……」

  天麟也支持不住,腰骨一麻,出口道:「啊……妈……我也射了……啊……」

  天麟一喊再用力一顶,将宝贝全根没入母亲的小穴,让龟头顶住飘风女侠的
子宫口,阵阵的阳精倾巢而出,把自己滚烫的阳精全部往母亲的小穴射入。

  「啊……好烫……好舒服啊……美……美的上天了……嗯……烫的妹妹的花
心……好……好爽唷……嗯……哦……人家又……又流出来了……」天麟射完精
后,压在母亲的身上,再耸动几下,就趴在飘风女侠的身上喘息着。两个人都汗
水淋漓,呼吸急促,紧紧的搂抱一起,互相伸出舌头相吻着,互相抚摸着对方的
身体。

  「嗯,娘,你知道吗?咱们母子在这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我
才发现你的身子原来是这样的迷人。」天麟一手揽着飘风女侠的腰,一手在她的
雪白的背部、臀部游走道:「你不但皮肤又细又白,奶儿又大又挺,臀部既有弹
性又会摇,尤其你的腰竟是这般的细,抱着它让我有完全拥有你的感觉,还有…」

  「还有什麽?」

  「嘿,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又热又紧的宝穴,它就像会咬人似的,把我这
个咬的好不舒服。嘻,这世上知道自己母亲小穴紧不紧的儿子,只怕不多……」

  「哼,只有像你这样大色鬼,才敢把亲娘剥个精光,然后夸她的身子好,把
宝贝硬是往亲娘的穴里插,然后说她的穴儿紧。儿啊,你以后有你妻子,就不会
再记得妈了。」

  「妈,天麟会爱您一生,孩儿要母亲幸福快乐一辈子,要是我让母亲不高兴,
就让我……」就在天麟准备要发誓时,飘风女侠赶紧用她的唇儿封住他的嘴。过
了一会儿才放开道:「麟儿,妈是与你说着玩的,妈不用你担心,你可不能因为
妈而辜负了那些爱你的女孩子,那样,妈可不依你。」

  「妈,您真好,我听您的。」飘风女侠捧起天麟的头,送上火辣辣的香吻,
并且主动的把舌头伸进天麟的口中,任他吸吮、品尝。飘风女侠心中又多了几分
幸福的感觉,无形间使身上的每一处感觉都活了过来,使得她连接吻都能得到极
大的快感。半晌,飘风女侠道:「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得早起呢,睡吧。」

  「嗯。」母子俩相拥交颈而眠。

  ***    ***    ***    ***

  次日,四人相见,飘风女侠止不住的一阵脸红,趁卫天麟不在的时候,林丽
蓉轻声道:「娘,我们都是麟弟弟的人了,今后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起。」

  杜冰也接着道:「是啊,娘,您别害羞了,我们还有事情求您呢。」

  飘风女侠奇道:「什麽事情?」

  林丽蓉轻声道:「娘,难道您忘了你的三个结义妹妹吗?如果她们也能像您
一样,就不会在痛苦中渡过馀生了。」

  飘风女侠一震道:「你们的意思是……」然后又问道:「你们徵求过天麟的
意思吗?」

  杜冰点点头道:「他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提了。」

  飘风女侠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正说着,卫天麟回来了,他看三人说道热火朝天,於是道:「你们在说什麽
呀,这麽高兴?」

  飘风女侠笑着道:「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也打听吗?账结了没有,咱们也该
上路了。」

  卫天麟点头道:「账已经结了,咱们走吧。」於是四人乘着宝马,已如飞驰
出西关。

  当然,四人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的,卫天麟一有机会,必定会与其中一人
共渡春宵,这不,这天晚上,他先找上了杜冰。不到片刻功夫,杜冰已经被他剥
得精光。卫天麟的双手开始在杜冰的娇躯之上轻轻抚摸着,一只手揉捏着她的左
乳,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右乳向下滑去,滑过平滑微凸的小腹,接着往下而去。

  卫天麟低头用嘴含住杜冰的右乳,舌头舔过她乳峰的每一片肌肤,接着便不
停的舔弄吸吮着她的乳头。这时的杜冰直觉全身酸麻难忍,开始发出轻微的娇喘、
呻吟之声,而且她的纤腰不住的扭动着,在阴道深处一股淫水油然而生,顺着那
两片分红阴唇的缝隙缓缓的流了出来。

  「嗯……嗯……啊……啊……嗯……唔……唔……麟哥哥……麟哥哥……」

  杜冰梦一般的呻吟着。

  卫天麟的右手一直来到杜冰的臀部,抚摸着她丰满的右臀,然后向下滑过圆
润滑腻的大腿,到达膝盖之处后移到内侧向上,缓缓抚摸着杜冰大腿的内侧,直
到杜冰的私出,这里一片细嫩的阴毛覆盖在上面,阴毛之下便是那双粉红的阴唇,
这时在那阴唇之间已经流出大量的淫水,挂在浓密的阴毛之上。

  卫天麟将手指探入那粉红的阴唇之间,轻轻的扣挖着她那从未被人探弄过的
阴道,不断流出来的淫水沾在他的手上,他藉着阴水的润滑,不停的轻轻扣挖着,
使得杜冰忍不住叫了出来,声音是那麽的娇媚动人:「啊……啊……嗯……嗯…

  …喔……喔……哎呀……麟哥哥……别……别…这样……啊……好痒……啊
……

  啊……痒啊……啊……不要……不要……弄……妹妹了……妹妹……好难过
……

  好痒……啊……啊……」

  杜冰的娇躯蛇一般的扭动着,粉臀左右摇晃,头儿摇摆着,一头的青丝被摇
的散乱开来,散发遮在杜冰的脸上,盖住她那充满情欲的双眼。卫天麟的手指顺
着杜冰的扭动,不断的在杜冰的阴道内出入,摩擦着她的粉红色的阴唇,顺着滑
腻的淫水,不断的深入,在杜冰的阴道深处蹭着阴道的内壁,给杜冰带来一阵阵
的痒麻感觉,使得杜冰不断的娇声呻吟着:「啊……啊…唔…唔……麟哥哥……

  别……别……折磨我了……妹妹……好……好难过呀……啊……麟哥哥……
快…

  …快……快呀……我忍不住了……我要……我要……」

  卫天麟知道杜冰已经情欲高涨,阴道内也已经十分润滑了,可是他并不着急,
调笑着杜冰:「冰妹妹,你想要什麽呀,说出来呀……」

  杜冰满面通红,娇喘嘘嘘的道:「麟哥哥……我要……要你……你干我……

  快干我……啊……」听着杜冰的叫声,卫天麟快速脱光自己的衣服,一根粗
大的宝贝跳了出来,在杜冰的眼前晃动着,杜冰一见,自动的将双腿分开,将那
迷人之地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卫天麟的眼前。

  卫天麟右双手扶住杜冰的双腿,将宝贝对准杜冰的阴户,藉着淫水的润滑,
只听「滋」的一声,宝贝便插入进去。跟随着阴道内传来的逐渐变强的快感,杜
冰忍不住开始呻吟着:「嗯……嗯……啊……麟哥哥……真好……真好呀……好
舒服……喔……啊……啊……太好了……真好呀……啊……啊……嗯……嗯……

  麟哥哥……麟哥哥……太好了……好舒服呀……啊……啊……麟哥哥……快
呀…

  …呀……啊……啊……」

  杜冰梦一般的呻吟着,随着呻吟声,还不断的扭动着粉臀,迎合着卫天麟抽
插的动作,向上挺动着。卫天麟的宝贝在杜冰的阴道中摩擦着,抽动着,杜冰也
主动配合着卫天麟的动作不停地摇摆着粉臀,宝贝不停地进进出出,刮着阴道内
的嫩肉,一阵阵酥麻的快感由阴道传遍杜冰的全身。

  「啊……麟哥哥……啊……舒……舒服……你……不啊……不要……快啊…

  …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
了…

  …嗯……」杜冰口齿不清的呻吟着,快感一浪高过一浪。

  杜冰的一双玉腿勾住了卫天麟的脖子,使得两人的下体结合的更为紧密,她
一阵子呻吟后,继续挺动着:「哎唷……快……快一点……我呀……我……啊…

  …啊……好……太好了……」卫天麟听着杜冰的淫叫,抽插的动作更是加快,
双手伸入杜冰的身下,搂住她的粉臀,帮助她挺动着。

  「啊……啊……啊……好……太好了……嗯……嗯……真舒服……怎麽……

  怎麽这麽好呀……喔……喔……哎……哎呀……太好了……嗯……嗯……啊
……

  啊……嗯……爽透了……哎……呀……」

  杜冰摇晃着粉臀,身子左右摆动,胸前的一双玉乳也随着摇晃着,卫天麟便
一边在杜冰的阴道内抽插着一边抓住她的双乳揉捏抚弄着。杜冰的下体不断的传
来由於卫天麟的抽插的动作带来的舒爽的感觉,胸前又传来麻痒难耐的感觉,使
得杜冰更加用力的扭动粉臀来迎合着卫天麟抽插的动作,口中不断的发出淫荡的
叫声。

  「啊……啊……好……好呀……真舒服……好爽……啊……啊……太……太
好了……喔……喔……嗯……嗯……啊……啊……真是太好了……麟哥哥……哎
…呀……呀……麟哥哥……杜冰……好好呀……喔……喔……嗯……嗯……」

  卫天麟此时只觉得杜冰的阴道内的嫩肉紧紧的裹住自己的宝贝,感觉好舒服,
由於淫水的润滑作用,自己的抽插动作却不受限制,杜冰阴道内一股股的淫水不
停的涌出。

  「啊啊……麟哥哥……妹妹……太舒服了……好……真好……呀……哎呀…

  …哎……啊……啊……不……不行了……麟哥哥……妹妹……又要……又…
…出来啦……啊……啊……喔……喔……」

  随着杜冰的叫声,有一股淫水自杜冰的阴道深处涌出浇在卫天麟的宝贝之上,
直爽的卫天麟一阵哆嗦一股滚烫的精液射入杜冰的阴道深处,两人一同达到了高
潮。

  ***    ***    ***    ***

  卫天麟解决了杜冰,感觉意犹未尽,於是来到了隔壁林丽蓉得房中。林丽蓉
一见他进来,便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卫天麟也将林丽蓉的娇躯紧紧
楼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接着低头轻轻吻住她的樱唇,林丽蓉热烈的迎
合着,伸出自己的香舌渡入卫天麟的口中,任由他吮吸品尝。

  卫天麟的一只手搂着林丽蓉的纤腰,一只手探进了她衣襟里,揉捏着她丰满
柔软的乳房,虽然隔着一层内衣,却已经使得林丽蓉浑身酸软无力,软软的倒在
了卫天麟的怀中。

  「啊……阿……嗯……嗯……」林丽蓉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娇躯在卫天麟的
怀中不停的扭动着,直蹭的卫天麟心猿意马:「蓉姊姊,才两天我没疼你,你就
又发浪了。」卫天麟调笑着林丽蓉。

  「嗯……麟弟弟……姊姊真的想要……麟弟弟……。」林丽蓉将一对玉乳在
卫天麟的胸口来回磨蹭着。

  「好……今天让我……好好疼疼我的蓉姊姊……」说完卫天麟抱起林丽蓉的
娇躯,转身便进入内室,卫天麟将林丽蓉放到了床上,便朝林丽蓉的樱唇吻了下
去,继续吸吮着林丽蓉的香舌,双手在林丽蓉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游移着。一会儿,
卫天麟松开林丽蓉的樱唇,用舌头舔着林丽蓉的耳垂,双手停在了林丽蓉的双乳
之上。

  林丽蓉在他的抚摸和舔弄之下,娇躯不禁轻微的扭动着,口中发出轻微的呻
吟声:「啊……啊……麟弟弟……麟弟弟……啊……」

  卫天麟的双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揉捏着林丽蓉的双乳。接着他解开了林丽
蓉的上衣、松开腰带,将林丽蓉的衣裙褪下,这时林丽蓉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
裤了,虽然没有全裸,可林丽蓉娇美的身躯已经暴露在卫天麟眼前。林丽蓉的身
子微微地颤动,眼神已经充满情欲,她的双手紧抱着卫天麟,口中不时的发出「
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好像是在鼓动卫天麟一样。

  卫天麟并不着急,由林丽蓉的耳垂开始,用舌头舔过粉颈、胸脯,直到乳峰
之上,隔着肚兜舔着林丽蓉的乳头,直舔的林丽蓉娇躯一阵颤抖,卫天麟将左手
伸入林丽蓉的身下,摸到肚兜的带子,轻轻一拉,将肚兜松开,林丽蓉的双乳便
呈现在卫天麟的眼前,只见林丽蓉白玉似的胴体上挺立的两座坚挺、柔嫩的乳房,
这双乳房大小适中,只手蠃握,两颗粉红色的乳头更是惹人怜爱。

  卫天麟一只手握住林丽蓉的右乳,揉捏抚弄着,中指还不停的蹭着乳头,另
一只手滑过小腹,隔着亵裤在林丽蓉的私处抚摸着,接着将嘴移到林丽蓉的左乳,
用舌头舔着乳头,还不时吸吮着。经过这一阵的抚弄吸吮,林丽蓉的私处早已经
是湿濡濡的一片了,亵裤上已经印出一片湿润痕迹。卫天麟将手指由林丽蓉亵裤
的边缘伸入,用手指轻轻抚弄着林丽蓉的两片阴唇,亵裤上湿润的痕迹逐渐的扩
大。

  「嗯……嗯……麟弟弟……麟弟弟……嗯……嗯……。」林丽蓉樱唇微张,
舌头舔着樱唇,轻声的哼叫着。此时卫天麟右手顺着林丽蓉光滑的小腹而下,轻
轻褪去林丽蓉的亵裤,林丽蓉的胴体便完全的展现在卫天麟的眼前,胸前挺立的
双乳,平坦的小腹,下面是迷人、小巧的肚脐儿,叫人爱不释手;芳草萋萋之处
更是流出晶莹的液体,浑圆的臀部修长双腿,圆润有弹性。

  望着赤裸的林丽蓉,卫天麟的左手穿过那微曲的阴毛,手指头轻轻地在林丽
蓉的阴唇之上抚摸着,引诱出女人最动人的呻吟声。接着卫天麟将手指插入其中,
不停地扣挖抚弄着。此时林丽蓉的呻吟之声忽起忽落,其中还夹杂着急促的呼吸
声:「嗯………麟弟弟……麟弟弟……啊……啊……嗯……嗯……」一股淫水又
流了出来。此时的卫天麟低头一口吻在了林丽蓉粉红色的阴唇上,「滋滋」的吮
吸起来。林丽蓉的私处一阵麻痒,她想夹紧双腿,可是卫天麟的头却抵在中间。

  「啊……啊……」林丽蓉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单,全身几乎痉挛起来,双腿紧
缩在一起,双足相互的绞动,林丽蓉只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不住的呻吟起来:「
啊……啊……嗯……嗯……哎呀……哎……嗯……嗯……啊……啊……喔……啊
……啊……」

  流出的淫水越来越多了,卫天麟看着林丽蓉颤抖不已的玉乳和淫水不止的阴
唇,他的宝贝也早已经挺立而起,现在越来越粗硬了,他於是放开林丽蓉,脱光
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跨在林丽蓉的娇躯之上,分开林丽蓉的双腿将挺立的宝贝对
准林丽蓉的阴户。

  这时的林丽蓉早已经麻痒难耐,口中叫着:「麟弟弟……别……别折磨……

  姊姊……了……快……快呀……姊姊……好难过……啊……啊……嗯……嗯
……

  快点……给……给我……」卫天麟将龟头顶住林丽蓉阴唇,藉着淫水的润滑,
稍一用力便插入了林丽蓉的体内,只听林丽蓉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只觉又是舒
服又充实,她足趾并拢蜷曲,将修长圆润的双腿,朝天竖了起来。

  卫天麟於是开始轻轻抽动,林丽蓉摆动着臀浪,双乳颤抖,生起阵阵无法名
状的快感。只见她美目半闭,好像骨浸的摇摆,不停地呻吟:「哎……哎唷……

  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唷……啊啊……哟……嗯嗯……啊
啊…

  …」

  卫天麟欣赏着林丽蓉的表情。林丽蓉平滑的小腹则随她前后扭动,挤压出一
条深深的皱纹。乌长的秀发则随她的扭动变得散乱。只见阴茎在她的阴道中一进
一出,时而整根埋入、时而半吐而出。

  「哎唷……啊……哎呀……哎唷……不……不要……不行……」林丽蓉抬起
肥臀,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

  啊啊……哟……嗯嗯……啊啊……」林丽蓉的一双玉腿勾住了卫天麟的脖子,
她一阵子呻吟后,又继续挺动着:「哎唷……快……快一点……我呀……我……」

  卫天麟一面挺动着一面抚摸林丽蓉的双乳:「蓉姊姊,舒服吗?」

  「啊……麟弟弟……啊……舒……舒服……你……不啊……不要……快啊…

  …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了…
…」

  林丽蓉迎合着卫天麟的动作,扭动着娇躯,口齿不清的呻吟着。

  卫天麟一下一下的深深插入,宝贝在阴道中进进出出,两人都在喘息着,林
丽蓉发出满足的叫声:「唔……喔……好爽……噢……」

  林丽蓉的两片阴唇把卫天麟的宝贝夹得紧紧的,卫天麟不停的抽送着,林丽
蓉因阵阵的舒爽兴奋的双手紧紧的缠抱住卫天麟,丰盈的肥臀也不停上下扭动迎
合着他抽送的动作,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嗯……嗯……啊……」享受着卫天
麟带给她的舒爽的感觉。

  卫天麟听着林丽蓉浪荡的叫声,於是更加卖力的抽送着,只见宝贝猛进猛出
的来回抽送着,两片淡红的阴唇随着宝贝的抽送翻进翻出,淫水也随着抽送而流
了出来,床单上被浸湿了一大片。卫天麟的喘息声加上林丽蓉的呻吟声融合成一
种淫糜的声响,更激发了两人的情欲。

  林丽蓉不停的叫着:「好……舒服啊……我……爽死了……了……我……不
行了……啊……好爽……麟弟弟……你……你……太厉害……啦……哎哟……好
舒服啊……真的……不……不……行了……」淫荡叫声和满足的脸部表情更刺激
得卫天麟狠狠抽插着,只见林丽蓉媚眼如丝、娇喘不已、香汗淋淋及梦呓般呻吟,
尽情享受卫天麟给予她的快感。

  「喔……喔……太爽了……我……要……真的要……不行了……了啦……啊
……麟弟弟……姊姊……姊姊……要……要……出……出……出来了……啊……

  啊……啊……」林丽蓉此时已经达到了高潮,由於卫天麟的来回抽送,一股
淫水又喷射出来,同时卫天麟也将滚烫的精液射入了林丽蓉的深处,两人同时享
受着这高潮的美妙感觉,无比的舒爽激荡在两人的心头久久无散去。

  ***    ***    ***    ***

  四匹良马,俱是能行宝驹,一路上,早行夜宿,马不停蹄,经兰州,沿长城,
过祁连山北麓,走酒泉,奔嘉峪关,第六天的正午,已抵达万佛峡。甘肃地广人
稀,且多山地,遥遥数千里路程,四人日不出而行,天已暮始宿,六天来,已是
人瘦马疲了。

  飘风女侠知道距三危山已不足百里了,决定在万佛峡停下来。为了次日行程
方便,四人宿店在西关城外,令店伙刷洗马匹,多加上好草料,四人也分别沐浴
更衣。午饭后,天麟出店购买应用东西,街上行人拥挤,虽有不少武林人物,但
并无人对天麟注意。

  次日,天刚拂晓,四人四马,已奔上正西官道。晨空如洗,残月晓星,原野
散发着清凉气息,人马经过半天一夜的休息,精神焕发,马走如风。遥望西天,
仍是一片朦胧,尚分不清山峦岭峰。太阳升起不久,三危山已清晰可见了。

  天麟举目一看,山势巍峨,重峰如林,白云悠悠,缭绕半山,各峰巅顶,插
入云上,俱不能见,看其雄伟气魄,峻险山势,实不亚於中原名山五岳。飘风女
侠看罢,转首对天麟三人说:「三危山高可接天,气候酷寒,峰上积雪终年不溶,
虽值炎夏,有时依然如若严冬,你三人应时时注意运功拒寒。」天麟三人,俱都
连声应是,但心中却都有些不信。

  中午时分,已达三危山东麓,劲风渐强,气温骤低。天麟三人,重新系紧鞍
辔,整理衣衫,翻身上马,纵骑直上。一阵狂驰,已越过数道崎岖横岭,渐渐深
入群峰之中。天麟游目一看,山势愈走愈险,劲风愈吹愈强,气温愈来愈低,整
个山区沉静死寂,毫无一丝生息。尤其寒风凛冽如剪,女侠、丽蓉尚可运功抗拒,
杜冰功力较浅,坐在马上,樱唇已有些发青了。

  但跨下的四马,却是立尾竖鬃,热气腾腾,纵跃飞奔,宛如临空而行,四马
一声长嘶,万峰回应,山野空谷中,历久响着雷鸣。天麟看罢,不觉剑眉微皱,
心说:三危山如此之大,万峰矗立,山脉绵延千里,如不引出哈普图三佛,如此
寻找,不啻大海捞针。继而一想,哈普图三佛究竟住在哪个峰上,哪座高峰是凌
云崖?想及至此,心中不觉有些急起来。

  这时,四马骤然停止了。天麟定神一看,脚下已是两座高峰之间的深涧,宽
约二三十丈,深不见底。涧中浓云弥漫,冷气飕飕,奇寒刺骨。仰首上看,峰高
接天,虽有突石斜松,登上峰顶又有何用?游目左右,发现深涧向左弯去,且宽
度渐窄。天麟转首对女侠说:「妈,看形势,我们不能再乘马前行了。」

  飘风女侠微蹙黛眉,粉面略有难色,游目看了一阵,微一颔首说:「改道已
不可能,就在此下马前进吧。」说罢,四人飘下马背,各自在鞍囊内取了一些食
用东西,并将马欧系在鞍头上。天麟微一挥手,骅骝一马当先,直向一座松林内
奔去。

  俗语说「深山暮色早」,这时酉时不到,山中已经暗下来。四人略一打量,
天麟星目一亮,倏然停住身形。女侠、丽蓉、杜冰三人顿时发觉,相继停身,女
侠立即不解地问:「麟儿,有什麽发现吗?」

  天麟剑眉一蹙说:「妈,三危山连绵千里,插天高峰如林,我们这样盲人瞎
马地乱跑一阵,得到何时才能找到他们?」

  飘风女侠未待天麟说完,即问:「麟儿,依你的意思,应该如何?」

  天麟仰首看了一眼身前的百丈高峰,说:「我想到峰上看看,哈普图三僧自
称三佛,一定住在一个规模宏大的寺院里,登上峰顶,定可看到一点儿亮瓦殿脊,
然后我们再认准方向前进,才有准据。」丽蓉、杜冰都觉有理,但两人却没有说
什麽。

  飘风女侠一想也对,立即点首说:「好吧,你上去看看,我们在此等你。」

  天麟见母亲已经允许,亮影一闪,已纵至一道峭壁前,接着一长身形,宛如
一道垂直银线闪电向上升去。一阵飞身腾跃,脚尖轻点突石,手指轻拈斜松,身
法轻灵,快如猩猿,眨眼巳升进一缕缓飘的薄云中。

  飘风女侠有些看呆了,她虽知爱儿武功高绝,但却从未目睹,如今亲眼得见,
也自叹轻功不如爱儿了。天麟升上峰顶,只觉寒风凛冽如剪,到处旋飞着冰屑雪
花,扑在身上,发出一阵沙沙声音。立定身形,游目一看,峰上又是一番景象,
苍松覆雪,冰岩如林,一片银色,鸟兽绝迹。举目远眺,重峰连绵,无涯无际,
俱是皑皑白雪,到处旋飞着雪雾。峰上尚能看到落日,西天红霞,艳丽冲天,反
映着旋飞雪雾,幻出漫空绮丽彩霞。

  天麟穷目寻视,除了较近的几座高峰,尚能看到覆雪的松柏和叁天巨木外,
远处高峰,只觉一片模糊。看了一阵,一无所获,心中不觉微泛怒意,衣袖微拂,
飘身来至峰崖,身形一闪,直向峰下泻去。飘风女侠自天麟登上峰顶,一直翘首
看着天麟身形消失的云端,虽知爱儿不致遇险,但她心里,却一直不安。丽蓉、
杜冰两人同样睁着两眼,眨也不眨地看高峰。

  这时,只见云端亮影一闪,宛如星移泻瀑,落了下来。杜冰不觉脱口说:「
妈,快看,天麟下来了。」话声甫落,天麟巳达地面,飘身飞了过来。

  飘风女侠一见爱儿微含怒意的俊脸,知道他没看到什麽,但她仍然轻声问:
「麟儿,有什麽发现吗?」

  天麟说道:「只看到满天雪雾,什麽也没发现。」说着一顿,剑眉一蹙说:
「看来要找到哈普图三佛,势必要需几天时间。」

  丽蓉淡淡一笑,说:「要想找到哈普图三佛,又有何难,弟弟只要登上峰顶,
亢声发出一声长啸,三佛听到,必派人巡山查看,那时,我们擒住一人,还怕找
不到凌云崖。」

  天麟一听,异常高兴地说:「姊姊真聪明,这办法太妙了。」说着,他仰面
发出一声疯狂厉笑,声如裂帛夜枭,令人闻之战粟。嗡声震耳,积尘飞落,洞外
深涧中,立即响着势如劲风狂吹的回声。

  蓦地,卫天麟的笑声倏停,亮影一闪,天麟顿时不见。紧接着,洞外崖上,
暴起一声凄厉刺耳,如鬼哭,似狼嗥的悠长怪啸。啸声,沙哑悲壮,高亢激昂,
充满了忿怒。啸声,响彻云霄,震撼万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惊心。啸声
愈吭愈高,愈吭愈厉,直向群峰深处飞去。

  飘风女侠顿时惊觉,急呼一声麟儿,飞身扑至洞外,腾身纵上悬崖。游目一
看,只见一道亮影,宛如划地流星,在暮色苍茫中,掠过怪石竹松,直向群峰深
处如电射去。飘风女侠一看,天麟的身影早在一里以外,那声凄厉怪啸,依然高
吭不停。人影一闪,丽蓉,杜冰相继飞上崖来,循着啸声一看,天麟的身影已细
小的宛如一丝银线了。

  飘风女侠轻声呼了一声「走」,与丽蓉、杜冰相继飞了出去。女侠三人尽展
轻功,如飞跟去。三人这一展开轻功,宛如四缕清烟,飞驰在千峰百岭之中。直
向前进,山势愈险峻,地形愈崎岖。穿林过谷,登岭绕峰,直向几座高入云端的
绝峰间驰去。

  突然,一阵高低不一,音调各异的啸声,由西边天际群蜂间,隐约响起,根
据声音判断,至少也在三十里以外。三人一阵飞驰,全山又趋寂静。飘风女侠担
心爱儿安危,不时望着正西,只见远处,灰云缭绕千峰,千峰一望无垠。峰下谷
中,已是暮色苍茫,已近天黑,但遥远的西方绝峰上,却白雪皑皑,尚闪着残阳
反射的暗淡光辉。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月亮还没升起,十数丈外,景物已经模糊。三人停
身在一座悬崖绝巅,飘风女侠游目一看,用手一指远处一座耸云山峰说:「你们
看……」

  杜冰、林丽蓉儿人循着指向一看,只见一排三座高峰,正中一座高峰上有一
点红星,似乎微微摇动。就在此时,身后蓦然响起数声嘿嘿冷笑。三人心头同时
一震,刚一转身,四点寒芒,挟着尖锐哧声,已向着三人面前,闪电射至。

  林丽蓉一声娇叱,翻腕劈出一道劲风,立将中间两道寒芒震落。飘风女侠、
杜冰微一俯首,两点寒星,掠顶飞过,直落身后崖下。就在这时,前面五丈处的
暗影中,倏然纵出四个身穿灰衣的和尚来。四个和尚高低不等,胖瘦不一,都是
一张赤红脸,每人手横一柄月牙方便铲,急步奔向崖边。这时,一见四颗银弹俱
被震飞躲过,同时一声大喝,向着三人虚扑而上。

  四僧手中四柄方便铲,同时一式横扫千军,挟着一阵劲风幻起一轮光影,分
向三人猛力扫来。飘风女侠三人,深知自己立身位置不利,同时一声怒叱,腾空
而起,一跃数丈,一挺腰身,直向四僧身后落去。四僧一招扫空,再度暴喝一声,
同时闪电转身,立演泰山压顶,四柄方便铲再向刚刚落地的女侠三人当头砸下。

  女侠三人,同声娇叱,寒光闪闪,三柄长剑已握在手中,挥剑直进,同时一
招「彩凤展翼」,疾削四僧的手腕。杜冰首先发难,一剑砍翻一个。丽蓉悬念天
麟安危,恨不得即刻到达三佛寺,无心和凶僧久缠,一声娇叱,身形腾空追上。

  接着,一招「佛乘莲花」,长剑幻起一团光华,闪电罩向对方凶僧。又是一
声惨叫,漫天血雨中,落下一双残腿断臂。丽蓉身在空中,纤腰一扭,娇躯如丸
下坠,翠袖一拂,闪身暴退。其馀两僧顿时大惊一看不妙,转身就跑。飘风女侠
一声娇喝:「贼和尚,你俩跑得了吗?」喝声中,香肩一晃,仗剑疾追,身法之
快,捷逾流星。

  飘风女侠以轻功震惊武林,三僧岂能逃得了,不出七丈,已经追到,长剑一
挥,一声惨叫,一颗秃头应剑飞掉。一个无头身体,继续前冲八尺,才旋身丢铲,
翻身栽倒。另一和尚只吓得面色如土,连声惊叫,头也不回,拚命狂逃。飘风女
侠早已恨透了这些和尚,杀了一个,仗剑再追第二个。蓦闻林丽蓉高声大叫:「
妈不要杀他,我们跟在他的身后。」飘风女侠立即会意,身形微顿,紧紧跟在凶
僧之后。?林丽蓉蓉、杜冰跟在女侠身后飞驰。

  三人追过一个峰角,前面横着一道矮岭,狂逃和尚不停地频频回头,由於心
惊肉跳,看样子已有些跑不动了。就在这时,前面岭上蓦然响起数声凄厉刺耳的
怪啸。紧接着,岭上现出四道宽大黄影向着这面电掣飞来。狂逃和尚一见,精神
大振,知道援手已到,鼓起最后馀力,迎着飞来四道黄影疾跑。

  飘风女侠三人飞驰中定睛一霍,只见飞来的四道宽大黄影,竟是四个身披杏
黄袈裟的和尚,这时距离已不足十丈了。对方四僧,宽大袍袖一抖,同时刹住身
势,一字站立排好。四个高大和尚,俱是浓眉环眼,虎头燕额,腰悬一式厚背大
戒刀,威猛中,显得骠悍,狞恶。狂逃和尚一见四僧,加速几个纵跃,已扑至四
僧身后。

  四个高大和尚望着疾追的飘风女侠三人,满面怒容,环眼射光,神色间显示
着无比狂傲。四个身披杏黄袈裟的高大和尚,立即同声大喝:「哪里来的疯狗野
婆子,胆敢闯入三佛清修圣地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飘风女侠立即怒斥道:「你们这些身披袈裟的佛门败类,杀人劫色,喝酒吃
肉,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

0768 2010-8-27 12:57

第二十五章八大罗汉

  杜冰最不耐烦,娇叱一声,掠身而出,接着厉声说:「废话少说,快拿秃头
来。」话之间,振剑疾扑,向着中间一僧挺剑直刺。

  这时,中间一僧冷冷一笑,振腕挥刀,运足内力,猛扫杜冰的长剑。杜冰知
凶僧力大刀沉,不敢硬接,立即侧身沉腕,一声娇叱,一连攻出八剑。对方凶僧
果非凡手,一声怒哼,急闪快避,杜冰一连攻出八剑,剑剑走空。

  凶僧一声大喝,挥刀反扑,手中雪亮大戒刀,立即展开一轮急攻,刀光闪闪,
冷风嗖嗖,招式怪异,虚实难测。杜冰暗吃一惊,奋力疾挥长剑,急封快闪,步
步后退,立被逼了个手忙脚乱。飘风女侠大吃一惊,一声娇叱,挺剑疾扑。

  另一凶僧这时见同伴已略占上风,信心倍增,一声大喝,飞身而出,挥刀横
截飘风女侠。白影一闪,一声娇叱,丽蓉挺剑迎来。第三凶僧,一声不屑冷笑,
戒刀舞起一团光影,挟着一阵冷风,直向飞扑中的丽蓉罩下。突然一声惨叫,当
的一声清响,戒刀应声落地,第三凶僧的肩肋,鲜血四射,翻身栽倒。

  第四凶僧,大吼一声,戒刀一招「风卷残云」,幻起一轮光影,挟着一阵冷
风,向着丽蓉疯狂扑来。只见丽蓉双黛如飞,眉透杀气,娇躯一旋,进步直欺,
一声娇叱,振腕挺剑,觑进刀光,剑尖闪电一点。「沙」的一声,刀尖应声两断,
刀势立被点偏。紧接着,白影一闪,厉叱一声,剑光如电一闪,暴起一声惨叫,
鲜血似泉涌出,丽蓉的长剑已刺进凶僧的前胸。

  一声娇叱,白影如风,丽蓉挺剑再扑杜冰一组。只见杜冰处处受制,节节后
退,已是险象环生了。而飘风女侠,长剑飞舞,寒锋如林,已将对方凶僧,团团
罩住,不出十合,凶僧必败无疑。就在这时,一声沙哑悲壮,凄厉惊心的怪啸,
划破夜空,隐约传来。

  突然,一连响起两声惨叫。只见两个凶僧,一个被女侠拦腰斩为两断,一个
桩丽蓉挺剑刺透前胸。一阵人影闪动,女侠、丽蓉和杜冰相继纵了过来。飘风女
侠翻腕收剑,急声说道:「方才好像是麟儿的啸声?」

  林丽蓉蛮有把握地道:「恐怕距此至少尚有二十多里。」说着,指了指西北
一望无际的如林群峰。

  说时,东方几片乌云中,已升起一勾弯月,在朦胧的月光下,西北群峰绝巅
上的白雪,正闪着点点暗淡银辉。月光暗淡下,山势愈显得辽阔遥远了,整个山
区,昏沉暗淡,令人觉得凄凉可怖,如置身阴曹地府。飘风女侠看罢,万分焦急,
不觉颤声说:「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呢?这麽大的山区,唉……」最后一声叹息,
充分显示出慈母关怀爱儿的忧急心情。丽蓉、杜冰呆滞地望着遥远的西北天边,
凤目中泪光在闪动。

  飘风女侠暗叹一声说:「走吧。」三人起步飞驰,举目一看,手持方便铲的
和尚,已奔上前面横岭,惶如丧家之犬,急如惊弓之鸟。三人怕失掉前面和尚的
踪迹,立即加劲猛追。前面和尚狂驰中,不时频频回头,看到三人加劲追赶,吓
得跑的更快了。

  三人刚刚追上横岭,前面骤然响起一声惊心长嚎,举目前看,狂逃的和尚顿
时不见了。驰至近前一看,岭下是道千仞深渊,涧中仍荡着那声惨嚎。一阵飞驰,
中间那座高峰看来似在眼前,三佛寺悬在空中的那盏巨灯,看得更为真切。

  峰腰以上,俱是皑皑白雪,巅顶旋飞着蒙蒙雪雾。高峰看似极近,但三人足
足奔驰了半个时辰。三人在一座悬崖峭壁处停了下来,仰首一看削壁,斜松突石。

  女侠三人仰首一看,不觉黛眉俱都一皱,只见这座峭壁,确实崎险至极。

  飘风女侠当先向峰上升去,片刻工夫,三人已登至峰腰,峰腰以上处处积雪,
坚硬如冰,油滑异常,劲疾山风,愈趋凛冽。盏茶时间,四人已达峰巅。峰上,
寒风凛冽如剪,漫空飞舞着雪屑,放眼望去,一片银白。前面一座广大松林,林
顶覆满了冰雪,深处隐约现出数座雄峙巍峨的殿脊,在朦胧暗淡的月色下,闪着
一两点黄绿璃瓦的光辉。

  飘风女侠三人略一停顿,直奔广大松林。就在同时,远处骤然响起一阵极速
的衣袂破风声。三人心头同时一震,飞驰中,凝神一听,来人似乎不止一个,并
且俱是轻功极高的人,根据飞行速向,似是由峰外飞回三佛寺去。

  突然,一声厉声暴喝,由五丈外的一片冰岩中传出:「什麽人……」喝声甫
落,一道滚滚金光,挟着慑人嗡声,向着三人闪电击来。

  三人暗吃一惊,身形一闪,暗器擦身而过,带起一阵劲风,直向身后紫竹击
去。喀炖一声,数棵紫竹立被折断,雪屑纷坠,竹叶疾飘。女侠丽蓉和杜冰三人
定睛一看,打来暗器竟是一个直径八寸,合金铸成的狼牙环,嵌在竹上,金光闪
闪。再一抬头,五丈外的一片冰崖前,已静静立着八个身着大红袈裟,高大肥胖
的凶猛和尚。

  八个凶僧,俱是狮鼻大嘴,浓眉如飞,头大如斗,耳大如轮,有的手如芭扇,
有的腹大如鼓,每人手中各拿着不同的武器。中间两个凶僧,手持镔铁降魔杵,
另外两个,横握一式铁禅杖,左边两个,手提鬼头金背大戒刀,右边两个,各握
一串与方才暗器相同的狼牙大金环。八个凶僧,俱都满面怒容,眉透杀气,十六
道如灯目光,凶狠地盯着女侠三人。

  八个凶僧,在忿怒的面孔上,罩着一丝惊异,想是为了那只劲力极强,快如
闪电的金环,竟被轻轻一闪躲过,而感到意外。中间持杵凶僧,双眼一瞪,寒光
如灯,怒声喝问:「你们是什麽人?居然敢到我们八大罗汉地地盘捣乱,你们是
活得不耐烦了吧?」

  飘风女侠淡淡一笑,说:「废话少说,我也没告诉你们的必要,稍时你们自
会知道。」八大罗汉一听,俱都面现狞恶,发出一阵傲然冷笑。

  飘风女侠心急进寺,早已有些不耐,知道要想顺利前进,势必先将八大罗汉
除掉。因此,秀眉一挑,翻腕掣出背后长剑,一声不响,缓缓向着八僧逼去。丽
蓉黛眉轻蹙,樱唇紧闭,粉面上罩满了煞气,纤纤玉手,提至腰间,隐在袖里。

  杜冰粉面微显苍白,心情似乎有些不安。

  这时,飘风女侠横剑前进,凤目含威,已逼至场中。飘风女侠前进中,突然
飞身前扑,右腕一振,剑光若虹,直向中间两僧闪电刺去。骤然一声暴喝,一道
红影,一团金光,挟着一阵叮当响声,持环罗汉,已由右侧闪电扑至,向着女侠
当头打下。

  飘风女侠诚心想试试八大罗汉的功力如何,因此,不闪不避,运足腕力,举
剑相迎。一阵金铁交鸣声,火星数点,铮铮连声,女侠右臂酸麻,玉腕微痛,长
剑几乎脱手。飘风女侠顿时大惊,始知八个凶僧功力果然不弱,心惊之馀,游目
一看,只见八尺以外,正立着手握一串金环的高大和尚。其馀七个凶僧,俱都一
脸惊异神色,两眼寒光闪闪,一直打量着女侠。

  飘风女侠闪电一挥,一声娇叱,剑化漫天花雨,势若银星洒地,向着持环凶
僧飞扑过去。持环凶僧一声冷笑,右手一挥,黄光连闪,顿时舞成一堵光墙,立
将女侠凌厉无匹的一招封住。女侠深知凶僧连环专锁对方兵器,因此,长剑不敢
深入,立即沉腕低剑,疾扫凶僧膝间。

  凶僧见有机可乘,大喝一声,招式倏变,右腕一抖,金索连环,直击女侠的
香肩,其快无比,势如惊电。女侠不料凶僧变招竟是如此奇快,心头一惊,一连
攻出三剑,即使如此,依然步法有些紊乱。凶僧一声冷笑,金环轻轻一抖,铮的
一声,已套上女侠的长剑。

  突然,持环凶僧身躯一顿,一声闷哼,似乎被一丝无形力道击中,身形一个
踉跄,立即退了一步。飘风女侠眼明手快,临危不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
光石火的一瞬间。一声厉叱,寒电一闪,长剑疾演「顺水推舟」,右臂一送,剑
尖疾吐,顿时暴起一声惨叫。持环凶僧撒手丢环,两手抚胸,大吼一声,翻身栽
倒,他的金索链环,仍套在女侠的长剑上。

  七个凶僧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化,惊呆了。蓦然一声震耳大喝,手持禅杖
的大肚凶僧,飞身纵出,手中禅杖,一招「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向着女侠拦
腰扫来。飘风女侠杀了持环凶僧,雌威大盛。这时见持杖凶僧挥杖扫来,不敢用
剑去封,娇躯一闪,如风让过,顺势将剑上的四个金环取下来。紧接着,左腕一
抖,一声娇叱,嗡的一声,向着凶僧的面门打到。

  持杖凶僧一杖扫空,更是火上加油,大喝一声,手中禅杖闪电高举,正待打
下。蓦见一团金光,挟着慑人嗡声,已至面前,吓得嗥叫一声,身形闪电仰向后
面,双脚一蹬,如飞射至两丈以外。女侠振腕打出的四个连索金环,一直打在三
丈外的一座冰崖上,铮的一声,积雪四射,冰屑横飞。

  持杖凶僧险些被飞来时的金环打中,只气得哇哇怪叫,怒不可遏,大吼一声,
挥杖打来。凶僧怒极还攻,神情如狂,手中禅杖,舞得呼呼风响,杖影如林。飘
风女侠见凶僧来势凶猛,不敢丝毫大意,仗着身法轻灵,剑法诡异,与凶僧立即
恶斗在一起。

  一阵嘿嘿冷笑,大头大耳,手持鬼头金背刀的凶僧,和另一持金环的凶僧,
已缓步向着丽蓉、杜冰逼过来。丽蓉见两个凶僧逼来,心中暗暗焦急,丽蓉深知
她这时绝不能出手,一旦打斗起来,势必不能再对女侠援手。杜冰见蓉姊姊不动,
自己更不敢出手了。

  丽蓉深知杜冰心意,立即转首低声说:「冰妹快去,多游斗,少出手,我用
遥空弹指神功支援你。」

  杜冰顿时大悟蓉姊姊为何不出场迎战的原因,同时,也想起女侠刺杀凶僧的
奇异变化。这时听了蓉姊姊的话,胆气大壮,翻玉腕,掣长剑,一声娇叱,飞身
而出。手持鬼头大戒刀的凶僧,挥刀向杜冰攻来。杜冰长剑飞舞,飘忽游走,完
全以轻灵小巧的功夫游斗,伺机出手。持刀凶僧,一味抢攻,只舞得大戒刀,寒
光似雪,银花飞舞,带起一阵疾劲冷风。

  丽蓉一见女侠剑势,心中顿时一喜,觉得肩上减轻了不少压力,因为,她已
看出女侠施展的几招生疏而奇奥的剑式,正是得之於悟因神尼。丽蓉一见时候到
了,皓腕一扬,对正与杜冰打斗正烈的凶僧屈指一弹,接着厉叱一声,翻腕远剑,
向着扑来三僧挺身迎去。

  游斗中的杜冰一直等着蓉姊姊的援手,正在焦急之际,突见凶僧身躯一个踉
跄,接着一声闷哼。杜冰杏目一亮,柳眉一挑,一声娇叱,长剑一招「拨草寻蛇」,
寒光一闪,暴起数声惨嗥。扑通连声中,四个凶僧相继翻身栽倒。杜冰定睛一看,
女侠将持杖凶僧,一剑斩为两断。同时,林丽蓉趁其不备,点毙了两个凶僧。

  飘风女侠、杜冰并肩而立,静观丽蓉大展身手。只见剩馀三个凶僧,宛如三
只猛虎,将三般兵刃,挥舞得狂飚陡起,风雷声动,猛烈至极。丽蓉居中,剑若
银虹,光华滚滚,万点寒星,一个轻灵曼妙身影,宛如戏水海燕,飘忽不停。

  这时,三个凶僧突然看到立在两丈外的女侠和杜冰,觑空一看,几个罗汉皆
归西天,俱登极乐了。三僧这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冷汗油然,再无斗志,
同时大喝一声,虚舞一招,转身就跑。丽蓉知道不可让三僧逃回寺去,一声娇叱,
横剑疾挥,一招掠地银河,光华骤然暴涨六尺,快如电光石火,疾似电掣飞虹,
挟着一阵慑人嗡声,直向三个狂逃的凶僧追去。耀眼匹练过处,暴起三声凄厉惊
心的刺耳惨嚎。

  鲜血喷射,秃头飞空,光华过处,三僧已倒在血泊中,向以手辣心狠出名的
八大罗汉,就此结束了他们的罪恶一生。这时,丽蓉已飞身驰回。飘风女侠一见,
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丽蓉凤目无光,粉面苍白,精神显得异常疲惫。

  飘风女侠知道丽蓉耗损真气过巨,於是,立即命丽蓉坐下调息,希望尽速恢
复体力。并由怀中取出一个血玉小红瓶来,立即倒出一粒血红小九,顿时清香扑
鼻,令人闻之神清气爽。接着,急忙蹲身,将血红小丸放进丽蓉的嘴里说:「蓉
儿,快把这粒小红丸服下去,这是神尼临别赠给我的灵丹,以备我们在此有了意
外服用。」

  丽蓉服下灵丹,不到片刻,立即容光焕发,粉面红润,突然由地上立起来。

  女侠见丽蓉恢复体力如此快速,心中大喜,立即前进。三人展开轻功,继续
向前飞驰,穿进松林,地上积满松针松子,飞驰其上,如踏棉絮。林内光线异常
黑暗,寒风已不如林外凛冽,阵阵如倾如诉的松涛声,低微地响在耳边。

  ***    ***    ***    ***

  这座松林,又深,又广,又密集,由林外至中心,足有数里。三佛寺就建筑
在林的中心,三人直达寺外高墙,没再遇到有人出手拦击。女侠三人仰首一看,
寺墙血红,高约数丈,墙头覆着冰雪,尚有部分墙上露出光滑的绿瓦。

  三人一长身形,飞身纵至墙上,游目一看,房屋栉比,俱是禅院僧房,寺中
三座巍峨的大殿,前后重叠,雄峙寺中。那盏丈二红灯,就悬在寺中的冲天巨木
上,随风摇晃。全寺房屋如鳞,栉比相连,三座阁楼,并立寺后。屋面殿脊,覆
满白雪,在巨大红灯下,闪着暗淡红辉。全寺房屋一片漆黑,仅三座大殿和前面
一间僧房中,尚亮着灯光。

  三人看罢,觉得有些奇怪,全寺一片沉寂,并无一人喝问或出击,看情形,
寺内毫无戒备。飘风女侠指了指有灯光的僧房,三人如飞纵去。来至近前,竟是
三间陋室,室内布置简单,仅有一桌三凳,三张木床。正中一间桌上,坐着一僧、
一道、一个老叟,三人正在弈棋,老叟老道下子,僧人在傍观局。僧人穿灰衣浓
眉环眼,体大如牛。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小,鼠须猴腮。老叟着麻布长衫,竖眉
立眼,相貌狞恶,花白胡子飘散胸前。

  飘风女侠看了,有些莫名其妙,转首一看丽蓉神色也有些茫然,只有杜冰凝
着双目,望着屋内三人。蓦见杜冰杏目一亮,骤然转过首来,似乎要说什麽。飘
风女侠立即做了一个阻止手势,指了指屋面,接着当先纵上屋面。

  飘风女侠低声问:「冰儿,你有什麽话要说?」

  杜冰游目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屋面,轻声说:「这三人可能是黔道三恶。」

  女侠不解地问:「你怎的知道?」

  杜冰毫不迟疑地说:「麟哥哥那天在庄上,对我父亲和蓬丐、秃僧两位老前
辈,曾谈到黔道三恶给哈普图三佛传话的事。」说着一顿,看了那间有灯光的房
屋一眼,又说:「看三人的身份装束,我想一定是三恶了。」

  飘风女侠听后,即说:「目前不宜与他们照面,我们先去找三佛。」说罢,
三人直奔大殿。

  三人纵跃如飞,奔驰在雪白的屋面上,身形特别显明,眨眼已达侧殿。举目
一看,距离大殿尚有十馀丈,身后即是一排三个出口的巍峨大寺门,左有钟楼,
右有鼓阁,气势果是不凡。只见大殿巍峨耸立,宏伟雄壮,建筑堂皇,殿阶十数
级,高约近两丈,殿前一只巨鼎,置在正中宽大的甬道上。

  殿内,灯火辉煌,显得十分明亮,香烟缭绕,人影幢幢,极似晚课刚散,正
在整理课具。殿中巨大神龛上,黄缎帏幔中,供奉着三尊丈二金神,神前高悬一
排琉璃灯,光辉四射,格外明亮。三座神龛上,燃着六只巨大油烛,高射着熊熊
火苗,无数灰衣僧人,正纷纷走向殿外,齐向大殿左右角门走去。最后由殿中走
出三个红光满面,须眉霜白的老僧来。三个老僧,一身灰衣,披着金朱红大袈裟,
胸佩一式大玉环,目光炯炯,步履稳健,匆匆走向阶前。

  就在这时,左侧角门内,又急步走来三个须眉如银,身穿灰衣披织金红袈裟
的老僧来。女侠三人一见,顿时大悟,这些老僧俱是三佛寺十二长老中的人物。

  只见由左侧角门走来的三个老僧,一见阶前三个老僧,立即高声问:「邦克
师兄,哈多问,各组巡山弟子可有回寺之人,那声怪啸是否是巴什托格方面的人,
还是昌马堡的来人?」

  阶前三个老僧,中间一个吊眉塌眼的老僧,霜眉一蹙说;「现在已是二更时
分,五组巡山弟子和三位长老,尚无一人回来。」

  方才问话的老僧,三角眼一眯起,面色凝重地说:「根据那声内力浑厚,气
势雄壮怪啸来判断,普格认为不是巴什托格和昌马堡方面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功
力如此深厚的高手。」

  立在阶前左边,额角上有个肉瘤的老僧,霜眉一立,傲然说:「莫说他们没
有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即使是有,还不是前来送死。」

  由侧门走来的一个狮鼻大嘴老僧,嘴角一咧,说:「古里师弟说得不错,我
不信他们敢来老虎口里拨牙,哼。」说着,狮鼻中发出一声得意轻哼。其馀五个
老僧一听,不觉傲然哈哈笑了。

  飘风女侠三人听了,觉得三佛寺的僧人,个个凶狠,无不狂傲,这时也想到
了全寺毫无一丝戒备的原因。丽蓉芳心更气,觉得这些凶僧,远居边陲,夜郎自
大,坐井观天,似乎根本没把别人放进眼里。因此,芳心深处,不觉伏下一丝杀
机。

  突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寺外传来。飘风女侠三人心头同时一动,凝
神一听,破风之声愈来愈近了。大殿阶前的六个老僧,眼神一亮,俱都笑着说:
「听这破风速度,可能是纳斯师兄他们回来了。」就在六个老僧话声甫落的同时。

  由高大巍峨的寺门外,一连纵进八个僧人来。

  飘风女侠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当先两人,是两个手持如意玉拂尘,面色异
常惶急的长老,身后是六个身穿灰衣,肩披黄袈裟,一身血渍的中年僧人,前边
四个中年僧人的背上,俱都背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后面两个中年僧人,手中
拿着四件不同的兵器。

  背在背上的四个长老,一个面色蜡黄,一个头颅已失,一个浑身鲜血,一个
血肉模糊,任何人一看,便知四个老僧,早已气绝多时。大殿阶前的六个长老,
个个面色苍白,目闪惊光,神色惶急地飞跃过来。同时,大声惶急地问:「纳斯
师兄……」

  手持玉如意的长老,一见六个老僧,立即气急败坏,声音嘶哑地急声说:「
快快快,快去告诉哈、普、图,震惊中原武林的疤面人来了。」六个老僧一听,
只惊得个个面色如土,冷汗油然,俱都呆了。

  另外一个手持拂尘的长老,立即紧张激动地说:「跑至后峰,通知哈普图,
已经来不及了。」说着,转首对两个黄衣中年僧人,双目一瞪,厉声大喝说:「
快去打鼓撞钟。」两个中年僧人放下手中四件兵器,一声不吭,飞身扑向山门左
右的两座钟楼、鼓阁。

  吊眉塌眼的邦克长老一定神,急问:「纳斯师兄,各组巡山弟子,你们可曾
遇到?」

  手持玉如意的纳斯长老,立即紧张悲忿地说:「六执事、五掌院,悉数被杀,
我和拉哈师弟六人,率领六名知客赶到九莲峰,六执事和五掌院,已全部倒在地
上,呻吟惨嚎,狂吐鲜血……」

  额角有个肉瘤的古里,神情紧张地插言问:「合师兄六人之力,也没将疤面
人拿下?」

  手持佛尘的老僧,面色苍白,眼布红丝,插言怒声说:「疤面人衣着怪异,
疤脸吓人,内力雄厚,气势万钧,掌剑双绝,步法迷离,武功高不可测,猛不可
挡,出手狠辣,挥剑杀人,神情如疯如狂,令人望之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隐身树后的飘风女侠三人,自然知道疤面人就是天麟,这时又见八个长老、
四个凶僧,就在身前甬道上。只见狮鼻大嘴的阿玛长老,紧张不解地问:「木吾
师兄,你们是怎样摆脱了疤面人?」

  手持拂尘的木吾长老,苍白的老脸一红,涩然说:「我们一看不敌,立即遁
进一座古洞中,直待一个时辰过后,听到疤面人离去的怪啸声,我们才出洞将四
位师弟的尸体运回来。」

  纳斯长老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着吊眉塌眼的邦克,急声问:「邦克师弟,
八大罗汉、四金刚和四行者三组回来了没有?」

  邦克一摇秃头,说;「还没回来。」

  纳斯一听,立将右手玉如意狠狠一击左手掌心,焦急地黯然说:「看来恐怕
也凶多吉少了。」

  纳斯的话声甫落,蓦然响起一声地动山摇,震撼万峰,直上云霄的洪钟大响。

  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鼓声。顿时,全寺暴起一阵惊呼喊叫,开门推窗
之声,此起彼落,不绝於耳。同时,数声惊急刺耳厉啸,由后峰遥遥传来。

  刹那间,钟声冲霄,鼓声撼峰,殿脊冰雪下坠,檐前积尘飘落,全寺响着急
奔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叫嚣。女侠三人,看了这种惶急混乱,直若大难临头,宛
如末日已至的情景,也不禁暗暗惊心。三人确信这是三佛寺有史以来最混乱、最
紧张、最可怖的一天。嘈杂叫嚣和急促奔跑声音,已经近了。

  接着,由大殿左右角门内,爆出无数灰袍僧人来,个个面色紧张,目露惊光,
潮水般涌向宽广的大殿阶前。武功较高的红黄袭裟僧人,俱都展开轻功,掠过房
面,如飞驰来,纷纷跃下,直落殿前。飘风女侠三人,虽然距离大殿较远,但八
位长老却立在他们附近,知道再待一刻,全寺僧侣齐集,便不能再隐藏了。

  这时,数声刺耳的惊急厉啸,已经到了。紧接着,三道亮金人影,宛如三道
划空长虹,越过巍峨殿脊,挟着一阵惊风,掠空而下。女侠三人双目一花,殿前
甬道上,已多了三个一身亮金僧袍,一式亮金袈裟的高大僧人。

  当中一人,长眉至耳,须髯如银,皮肤细腻,面色红润,双目启合间,眼神
闪烁,宛如两道冷电,手中持着一串光彩夺目的瑰丽念珠,眉宇间透着狡狯、阴
沉,这人正是自称活佛的哈多。左边一人,面色如铁,白眉如银,腮肉下垂,两
耳如轮,徒手未带兵刃,这人正是普格。右边一人,肥头胖脑,眼如铜铃,鼓额
阔腮,眉如钢针,显示着粗暴凶狠,这人正是图伦。三个凶僧俱都面现惊容,双
目闪光,傲然立在甬道上。女侠三人看罢,知道这三个金衣凶僧,即是自称三佛
的哈、普、图。

  这时,钟鼓已经不响了,宽阔的大殿阶前,涌满了僧人,众僧一见哈普图三
僧,除了八位长老,俱都跪在地上。哈普图三僧一见甬道上的四具长老尸体,未
待纳斯、木吾趋前说话,立即怒声喝问:「这四位长老可是死在方才吭发怪啸的
那人手里?」

  纳斯立即激动地说:「不错。」

  性情凶残的图伦立即厉声问:「谁?」

  木吾立即紧张地说:「疤面人。」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哈普图三僧,面色同
时一变,接着,发出一阵阴恻狞笑。

  飘风女侠知道很快就会露出行藏,於是一声怒喝,飞身掠至甬道上,丽蓉、
杜冰紧跟而出。这三人一现身,跪伏地下的所有僧侣,俱都吓得纷纷立起,同时
暴起一声惊呼。手持拂尘玉如意的两位长老,一见女侠三人立知不是疤面人,在
骤惊茫然下,不觉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两人同时一声大喝,飞舞拂尘如意,
接着一阵劲风,向着三人扑来。

  飘风女侠早已默记了一遍神尼口授的几式剑招,这时一见古里、邦克两个老
僧扑来,立即一声娇叱:「老秃贼,我来会你……」娇叱声中寒光一闪,长剑已
握在手中,挥剑迎了过去。

  拥挤阶前的僧人,再度掀起一阵骚乱。飘风女侠虽有绝世的剑法和心诀,无
奈未曾练习,施展开来,威势大为减低,即使如此,仍是一味抢攻,招招进逼。

  林丽蓉凝神静立,眉透杀气,一双凤目,紧盯着邦克、古里。

  杜冰到了这种江湖成名高手的打斗场合,深感自己的功力不济,遇有紧要,
非但不能出手拒敌,反而是个累赘。她看得很清楚,女侠的剑法愈来愈神奥,剑
势愈来愈凌厉,虽然对方两个老僧夹攻,但仍无一丝败迹。突然,一声凄厉惊心,
沙哑悲壮,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由寺外松林间响起。啸声一起,所有打斗立
停,全寺顿时一静。

  蓦见黔道三恶浑身一战,不觉脱口急呼:「疤面人。」三字刚刚出口,全寺
暴起一阵骚动。

  ***    ***    ***    ***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向着寺内飞来。一道宽大黑影,宛如一缕乌烟,
势如奔雷,快逾闪电,已掠进三佛寺的栉比屋面上。凄厉惊心的怪啸,愈吭愈高,
震耳欲聋,只震得殿梁积尘飘落,檐前雪屑纷坠,殿中神龛上的巨烛火苗微微颤
抖,摇曳不停。那声急速的衣袂飘风声,噗噗慑人,愈来愈近了。

  全寺僧众,无不心情惶急,面现惊容,数百道惊惧目光,一齐望着啸声飞来
的方向。哈普图三僧惊怒交集,忐忑不安。黔道三恶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全寺
僧众心脉狂跳,噤若寒蝉。丽蓉、杜冰黛眉紧动,暗暗欢心,凤目中不停闪烁着
喜极光辉,一直静静听着传来的衣袂破风声。

  啸声倏然停止了,噗噗的衣袂声,听得更为清楚,三危山的如林万峰间,仍
响着嗡嗡不绝的怪啸回声。突然,一道宽大黑影,宛如大鹏临空,扑张两臂,狂
驰如飞,掠过雪白的栉比房面,向着殿前疾射而来。一双电目,寒风如刃,闪闪
烁烁,宛如两盏明灯,令人望之怵目惊心。

  在这一刹那,殿前所有人众,无不心神战粟,呼吸几乎窒息。飘风女侠樱唇
微张,香腮牵动,心情激动得几乎要大呼出声。就在这时,呼的一声,侧殿屋脊
上,已多了一个身穿宽大黑衫,一脸花疤,鲜血斑斑的奇丑怪人。奇丑怪人身形
一落,殿前数百僧人,只吓得全身一战,脱口急呼,身不由己地纷纷向后急退。

  这时,飘风女侠已惊得倏伸玉手,疾掩樱口,一颗心已提到了咽喉,她几乎
不敢相信,殿脊上立着的,就是自己的爱儿天麟。哈普图三僧完全呆了,脸上怒
容,眉间煞气,顿时全消。六个长老目闪惊惧,老脸焦黄,六颗秃头上,俱都渗
出了细细汗水。黔道三恶的六条腿,已忍不住有些颤抖了。

  这时,宽广的殿前,顿成了一片死寂,除了众僧沙沙的后退声,和高悬半空
的巨灯摇摆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疤面人双目如电,冷芒近尺,缓缓一扫殿前,
看了众僧的神情,不禁仰面发出一阵直上夜空的哈哈狂笑。笑声凄厉,入耳惊心,
似裂帛,似枭鸣,如开石,如碎金,令人闻之心浮气动,不寒而粟。

  哈普图三僧的凶狠炽焰,被疤面人那股气势万钧的雄风,完全淹没了,看了
疤面人两道如刃眼神,三人不觉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听了这声震撼谷峰,内力浑
厚的冲霄狂笑,心头立即涌上一丝寒意。他们预感到,今日要想保住在西域数十
年的声戚势力,势必拚命不可。因此,三僧把心一横,顿时升起一股拚命的勇气。

  六个长老想起死在疤面人手中的四个师兄弟,和四组优秀弟子,也俱都起了
拚死的决心。

  疤面人倏敛狂笑,电目望着立在哈普图一侧的黔道三恶,立即朗声说:「黔
道三恶,确是信人,果将在下的口信转达给凶僧哈普图,你们三人数月未离三佛
寺,必是心中不服,等候在下完结数月前在衡山天柱峰下的那段过节。」

  疤面人说此一顿,望着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的黔道三恶僧叟道,又是一声震
耳厉笑继续朗声说:「好好好,今晚在下已来,在我未杀哈普图三僧以前,我们
先了清了那笔旧帐吧。」应声甫落,飘身而下,双脚落地,轻如棉絮,大袖微微
一拂,宛如一缕乌烟,直向黔道三恶扑去。

  就在这时,六个长老骤然发出一声暴喝,飞舞双掌,纵身而出,挟着呼呼劲
风,幻起如云掌影,向着飞扑的疤面人疯狂罩至。飘风女侠惊得脱口发出一声惊
呼,疤面人一声哈哈厉笑,疾演幻影迷踪,身形飘忽不定,但听叭叭直响,接着
闷哼连声。

  只见六个长老,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头青脸肿,龇牙咧嘴,俱都拿桩不稳,
几乎跌坐在地。哈普图三僧一见,不觉大惊失色,同时厉嗥一声,身形一闪,已
将疤面人围在三角核心。飘风女侠看了,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小心凶僧的三才
阵……」

  哈普图三僧一声凄厉惊心的震耳怪喝,六掌向着疤面人飘忽如飞的身影,闪
电推出。轰隆一声震天大响,劲风激旋如狂飚,啸声震耳如飓风,夜空回声,钟
鼓自鸣,四面殿檐上粗如儿臂的明亮冰柱,纷纷震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哈普图三僧被自己的掌力,逼震得一连退后数个大步。三个踉跄后退的老和
尚,再也拿桩不稳,俱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哈普图三僧,在惊怒交集的心情
下,聚集了三人毕生功力,最凶最狠,最拚命的一击。三僧的三才掌合力一击,
势逾万钧,铁石几可击碎,何况是人。

  在这一刹那,雪屑烟尘如雾,劲风疾旋不停,轰轰隆隆之声,历久不绝。殿
前高悬半空的巨大红灯灭了,大殿中的六支巨烛全熄,殿前一片黑暗,视线顿时
模糊。立在数丈外的飘风女侠惊魂一定,立即发出一声痛心惊呼:「天麟……」

  呼声未毕,顿时晕了过去,因为,她在三僧中间,没看到疤面人的影子。

  丽蓉、杜冰已将女侠扶住,丽蓉玉掌已抚在女侠的命门上。只见疤面人,剑
眉飞挑,双目射电,十指弯曲如钩,左右两臂微圈,正缓步向着黔道三恶缓缓逼
去。只见麻衫老叟神色惊慑,腮肉抽动。胖大和尚目露惊光,面色焦黄。紫袍老
道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疤面人嘴哂冷笑,星目闪光,缓缓向前逼去。黔道三恶面色如土,冷汗直流,
缓缓向后直退。三恶身后无数身披红袈裟的僧人,俱用惊恐的目光望着疤面人,
同时,也随着三人缓缓退去。就在这时,飘风女侠倏睁凤目,一眼看到疤面人,
顿时想起神尼的叮嘱,不觉绝口发出一声尖锐疾呼:「不要乱造杀孽了……」疤
面人心头猛的一震,脚步骤然停止了。

  就在疤面人停止前进的同时,刚刚立稳身形的哈多,暴喝一声,右臂疾扬,
无数绚烂念珠,挟着丝丝啸声,向着疤面人漫天罩来,快捷逾电,一闪即至。疤
面人听取女侠那声疾呼,心智刚一清醒,这时再度升起无限杀机。於是,暴喝一
声,双掌闪电击地,身形腾空而起。

  就在疤面人身形腾空的同时,无数绚烂念珠,幻起无数七影银丝,挟着疾劲
啸声,擦着疤面人的脚底,闪电射过。紧接着,暴起数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嚎。

  疤面人身在空中,挺身俯首一看,只见黔道三恶和数个身披红袈裟的和尚,
俱都栽倒就地,翻滚惨叫,满身血渍,状甚惨厉。想不到哈多扬出的无数念珠,
俱都击在惊魂未定,骤不及防的三恶和几个红衣和尚身上。

  图伦、普格和六个长老,顿时呆了。全寺僧侣同时发出一声惊啊,不少僧人
飞步涌了过去。哈多长眉扇动,满面羞红,只气得一双凶目直冒火星。疤面人身
在空中,哈哈一笑,大袖一拂,闪电下坠,身形疾落地面,脚尖一点,已至哈多
身前。

  哈多一见疤面人,面色铁青,牙齿咬紧,浑身不停地嗦嗦直抖,嘴里发出格
格响声。疤面人望着哈多,剑眉紧皱,星目迷忪,薄唇下弯成弧形,两道冷电眼
神,在迷忪眼缝中,闪烁不停。奇丑的疤脸上,宽大的黑衫上,尚有斑斑未干的
血渍,令人看来胆战心悸,不寒而粟。

  疤面人依然是两臂微圈,十指如钩,嘴哂冷笑,缓缓逼进。六个长老看了疤
面人缓缓逼进的这种威势,心情紧张的几乎窒息,俱都面无人色,冷汗直流。阴
险的普格,双目圆睁,大嘴紧闭,双掌紧握,汗流如洗。凶暴的图伦,面色苍白,
嘴唇微抖,秃头上青筋高凸,凶脸上冷汗直冒。

  蓦然哈多一声凄厉怒喝,神情如狂,飞身疾扑,双拳疾挥,势挟劲风,向着
逼至身前的疤面人猛力捣去。疤面人嘴角牵动,不屑冷哼,身形一闪,已至哈多
身后。哈多早已有备,就在疤面人身形闪动的同时,一声暴喝,闪电转身,左掌
振臂反挥,直向身后削来。但两眼一花,身后依然没有疤面人的影子。

  哈多顿时大惊,再度暴喝一声,身形一蹲,疾演一招扫荡腿,呼的一声,地
上立即幻起一轮脚影。疤面人丹田微一提气,双脚离地三尺,哈多的脚影如风扫
过。哈多一长身形,怒吼一声,右臂倏举,猛力斜劈。疤面人一声厉笑,再没闪
动,左臂一挥,猛封而出。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双方手腕,闪电接触,哈多身形踉踉跄跄,立即退后
三个大步。就在这时,图伦满面铁青,双目赤红,箕张两手,向着双肩连晃,正
在拿桩的疤面人,乘机扑至,直抓疤面人的面门。疤面人顿时大怒,杀机倏起,
一声怒哼,疾演脱枷解锁,身形就势一个急转,已至图伦身后。

  紧接着,双眉一拂,星目射电,一声震耳大喝,立演后山打虎,右掌倏然举
起,闪电猛力下劈,直击图伦的后胸。砰的一响,蹬蹬连声,凶僧图伦躬身抚胸,
身形一直向前冲去,哇的一声,开口喷出一道箭血。图伦前冲数步,大吼一声,
猛一挺胸,再一个踉跄旋身,扑通栽倒就地,登时气绝身死。

  普格一见,面色大变,出手犹疑,举措不安,狡狯的目光中,忽明忽暗。凶
僧哈多,面色铁青,双目血红,一声凄厉暴喝,神情如疯如狂,急上三步,圈臂
蹲身,钢牙一咬,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巨大掌力,势如狂风骤雨,向着转身扑来
的疤面人滚滚卷去。

  疤面人倏然停身,仰面发出一声惊心厉笑,看看掌风击到,一声暴喝,双掌
闪电推出一道狂飚。砰然一声大响,风声大作,激旋带啸,双方两肩,连连摇晃,
俱都退后半步。疤面人顿时大怒,暴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掌……」暴喝声中,
圈臂一蹲,斜身跨步,双掌运足功力,同时猛力推出。

  老僧哈多,瞪眼,咬牙,再上三步,蹲身圈臂,双掌再度推出。轰隆一声震
耳大响,接着暴起一声闷哼,哈多身影直向大殿阶前直线横飞过去。阶前众僧惊
呼嗥叫,一阵骚动。六个长老齐声大喝,纷纷前扑。砰的一声,哈多的横飞身形,
已撞进数个僧人之中。众僧低头一看,顿时一阵大乱。

  六个长老扑至近前,纷纷低头察视,哈多面白如纸,两眼圆睁如铃,嘴角下
撇,溢出两滴鲜血,早已停止了呼吸。突然,全寺僧人一阵大哔,接着响起疤面
人的暴喝:「不留下命来想跑吗?」六个长老抬头一看,只见普格神色惶急,宛
如丧家之犬,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疤面人双袖一抖,直射侧殿,身形腾空,宛如一缕轻烟,向着普格逃走的方
向,电射追去。飘风女侠望着打斗的场中,一直提心吊胆,这时一定神,急呼一
声「快追」,身形一纵,腾空而起直向侧殿屋脊上飞去。丽蓉、杜冰香肩一晃,
飞身而起,随后紧跟。

  只见普格的身形,在朦胧的月光下,雪白栉比的屋面上,有如一道金线,疤
面人疾追的身影,宛如一缕乌烟。飘风女侠、丽蓉和杜冰三道娇小人影,尽展本
身轻功,几似三只掠波海燕,飞驰在波浪起伏的银海上。前面普格和疤面人已至
寺边,继而一闪,两人顿时不见。

  三人追至寺墙边沿,举目一看,只见绕寺松林,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再看
不见前面两人的身影。飘风女侠即令二女停止,立即焦急地说:「我们不可乱追,
必须看出他们入林的痕迹,才可前进。」话声甫落,前面林间,隐约传来一声暴
喝,乍听之下,至少在数十丈外。

  飘风女侠女侠再不迟疑,香肩一晃,飞身扑了过去,纵上林面,踏枝飞行。

  丽蓉、杜冰翠袖一拂,紧跟而上。三人展开登枝渡叶轻功,直向喝声传来的
方向扑去。突然,前面金影一闪,普格已升出林面。紧接着,光华大盛,十丈生
辉,疤面人手握腾龙剑,飞身已追上林面。

  丽蓉一见普格,即想施展遥空弹指神功,但距离太远了。前面金影一闪,光
华骤失,普格和疤面人又泻进林间。数声暴喝之后,普格疤面人又升上林面。这
时,女侠三人,追近已不足二十丈了。蓦地,丽蓉凤目一亮,立即脱口娇呼:「
小心,前面是座天干地支连锁阵。」娇呼声中,身形骤然加快。

  三人举目一看,只见前面数十丈外,寒风雪雾中,有松,有竹,摇曳不停,
前后种植,似紊乱,似有序,果是一座阵势。只见普格,宛如惊弓之鸟,拚命向
前疾逃。疤面人已听到丽蓉的娇呼,一声暴喝,纵身腾空一跃数丈,手中软剑迎
空一挥,疾演「天降寒龙」,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挟着隐约可闻的风雷啸
声,向着普格凶僧,如电射去。

  就在那道刺目电光看看射至凶僧的同时,凶僧普格已奔至松竹之间,身形一
闪,顿时不见。疤面人身剑合一,紧跟凶僧进入阵中。接着,前面阵中,寒光电
闪,暴喝连声,松摇枝动,传出了兵刃疾削物体的炖炖声。丽蓉一见,顿时大悟,
芳心猛的一震,不觉脱口疾呼:「不好,他不识各种阵法。」疾呼声中,三人疾
向松竹植成的天干地支连锁阵驰去。

  丽蓉来至近前,停身树端,望着阵中剑光闪闪处,立即大声指点说:「三左
转,九右弯,见竹横飘,遇松直前……」丽蓉喊至第二遍时,阵中剑光骤敛。

  眨眼工夫,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暴喝:「凶僧还不停步受死吗?」丽蓉一听,
凤目一亮,向着立身其他松端的女侠、杜冰二人一挥手,一直向前驰去,同时,
口里仍不停喊着方才的口诀。

  三人追至林沿,举目一看,只见凶僧普格已在近百丈外,向着远处一道千仞
深涧,拚命掠去。疤面人手持腾龙剑,尽展轻功,身形如烟,疾进如电,但距凶
僧普格尚有几十丈远。但疤面人与凶僧普格间的距离,正逐渐缩短。凶僧普格跑
得更快了,再有十数丈即到了崖边,而疤面人距离凶僧尚有三十丈远。飘风女侠
三人心中万分焦急,俱都竭尽全力,施展轻功,加速向前追去。

  只见前面那道深涧,宽约二十馀丈,中间一道粗如拇指的环索,直达对崖,
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摆不停。疤面人似乎也看到了涧中那道铁索,暴喝一声,腾
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直向普格飞身扑去,速度之快,无与伦
比。

  这时,普格已将至崖边,而对崖远处雪雾中,也隐约现出两个小黑点,正向
着这面电掣驰来。普格驰至崖边,倏然转身,一见掠空扑下的疤面人,立即发出
一声挑逗性的哈哈大笑。接着,大袖一拂,转身奔向铁索,疾如脱箭般,向着对
崖射去。

  疤面人一声大喝,星目射电,双脚落处,正是崖边,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再
度腾起,直向普格追去。女侠三人一见,花容失色,齐声惊呼。林丽蓉面色大变,
不觉脱口急呼:「站住,不要过涧……」但疤面人的身形已落向铁索的中间。

  普格回头一看,吓得心胆俱裂,倏冒冷汗,身形一连闪了几闪,险些跌下万
丈探渊,双袖疾拂,直射对崖。疤面人身形下落之际,只见涧中,漆黑一片,寒
风怒吼,雪屑飞舞,铁索摇摆不停,如想用脚去点,已不可能。於是,心念如电
一闪,倏然俯胸下弯,左手疾伸,五指已握住摇摆不停的铁链。接着,顺势下坠,
左臂一拉,借力一翻,已登上索链,身形一长,双脚一点,腾空扑向对崖,直向
普格身前落去。

  女侠三人来至崖边,看了这种惊险情景,只吓得心胆俱裂,两腿发软,头晕
目眩。凶僧普格如飞奔至对崖,右脚一着地面,立即发出一声得意狂笑,脚尖一
旋,倏然转身,右掌闪电劈出,铁索铮声立断。抬头一看,只见断索,势挟劲风,
宛如一条游龙,直向对崖坠去。但涧中并没有看到疤面人下坠的影子,惊呼的叫
声。

  突然,呼的一声,一阵劲风掠空而下,直落普格的身后。凶僧普格倏然转身,
回头一看,只吓得亡魂丧胆,一声惊喝,暴退一丈。疤面人一见,情不由己脱口
发出一声惊呼。普格骤然想起身后即是深涧,双袖闪电疾舞,同时一声惨叫,翻
滚的身影,直向漆黑的万丈深渊中泻去。这声亡魂惨叫,凄厉惊心,沙哑悠长,
划破夜空,震撼群峰,响彻涧中,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惊心。

  疤面人翻手收剑,顺势系在腰内,星目凝神,一直望着深涧中的普格逐渐缩
小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凶僧普格,就此结束了他的罪恶一生。

0768 2010-8-27 12:57

  第二十六章嵩山论剑

  突然,一声仅仅可闻的烈马惊嘶,划破夜空,透过寒风,隐约传来。嘶声惊
急,充满忿怒,远处群峰间,也随风飘来一阵隐约可闻的雷鸣。疤面人身躯一战,
星目中冷电闪闪,剑眉一竖,倏然仰面,张口发出一声凄厉惊心的怪啸。

  对崖的杜冰听到马嘶,立即发出低呼:「噢,这是骅骝。」杜冰的话声甫落,
疤面人跃身腾空,大袖一拂,吭着怪啸,沿着深涧,直向正东电掣驰去。眨眼之
间,已消失在旋飞的雪雾中。

  飘风女侠立即说道:「看情形,可能有人要偷我们的马,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才好。」女侠说罢,三人转身起步,向着来时的东北方,如飞疾驰。飞驰一阵,
已到了回绕三佛寺的松林边沿,除了阵阵松涛声,三佛寺内,一片黑暗死寂。

  三人一阵飞驰,已到来时的峰崖。游目一看八大罗汉的肥大尸体,仍横七竖
八地倒在那边,每具尸体上,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雪屑。三人来至峰崖,身形一闪,
直向峰下泻去。片刻已到峰下,寒风顿灭,雪雾立敛,谷峰一片昏暗。

  三人认准方向,直奔来时的山路,如飞疾驰。这时,弯月将没,晓星明亮,
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线曙光,夜空,显得更黑暗了。三人飞驰至覆雪的山道上,迎
着寒风,宛如四缕轻烟。蓦地,遥远的万峰间,骤然传来一声悠扬的清越长啸。

  啸声─起,杜冰立即脱口说:「这是麟哥哥。」

  飘风女侠飞驰中,转首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双眉一蹙,说:「这孩子越跑
越远了。」女侠的话声甫落,远处那声倏扬长啸已经停止了。接着,传来─声隐
约可闻的烈马怒嘶。

  马嘶一停,遥远群峰间,再度响起那声清越长啸。飞驰中的丽蓉立即说:「
弟弟不会失迷方向了,他已与骅骝取得呼应。」

  这时,三人已驰下那道横岭,举目前看,岭下山道上,已没有了四大金刚的
尸体,但那四柄戒刀,仍在道上闪着暗淡寒光。驰至近前,发现雪地上,印满了
野兽足迹,一滩滩的鲜血,已变成了黑紫,凝成了硬块。丽蓉飞驰中,凤目一亮,
突然发出一声娇呼:「快看,那是麟弟弟。」说着,举手指着东方遥远的数座峰
巅。

  女侠、杜冰转首一看,心头不觉同时一震。只见遥远的天边,连绵蜿汩的峰
巅上,一点亮影,宛如弹丸流星,忽飘忽浮,向着东北,如射疾飞,快逾电掣。

  飘风女侠一见,心情顿感兴奋,张口发出一声音如凤吟的啸声。果然,女侠
的啸声一起,那点疾如流星的亮影,骤然疾转,势如殒星坠地般,向着这面如电
射来。

  蓦闻一声清越龙吟,眼前光华大盛,转首一看,只见飞驰中的丽蓉手举伏魔
剑,迎空飞舞,幻成一道翻滚银龙。丽蓉短剑一舞,如陨星泻落的那点亮影,立
即发出一声相应啸声。这时,三人已来至那边悬崖右端,手持方便铲的三僧尸体,
也不见了。

  又绕过两座高峰,天光已渐明亮,游目一看,不少峰巅,已洒上一层金黄色
的柔和日光。举目前看,一里之外,已是那道蜿汩深涧。杜冰一见,立即发出一
声欢呼:「啊,到了。」正在这时,前面骤然响起数声高吭马嘶。尤其赤火骅骝
发出的嘶声,激昂震耳,直上晨空,谷峰深涧中,俱都响着嗡嗡回响。这时,已
隐约听到数声怒叱暴喝。

  女侠听得心头一震,不觉脱口高呼:「果然有人偷马。」说着,游目去看数
座峰巅,丽蓉、杜冰也在仰首上看。

  蓦见东南方第三座峰腰上,正有一道疾泻亮影,一闪而逝。丽蓉立即急声说
:「妈,我们要快些,麟弟弟看见马匹了。」说着,倏举右腕,立将宝剑收入鞘
内。

  三人尽展轻功,沿着深涧,急奔如箭。这时,三人已驰到来时下马的那座峰
角之前,转过峰角,已看到前面那片广大的松林。再驰一阵,看到不少奇装异服
的人影,立在林前。天麟的亮影,正飞驰在前面一片乱石之上,宛如掠地流星般,
向着林前,疾射过去。

  女侠三人一见,脚下加劲,身形疾射如烟。渐渐,已看清林前奇装异服的人
影,有四五十人之多,有的持矛握盾,有的拈箭搭弓,衣装有红有绿,多穿各种
兽皮。这些奇装异服的人,正形成一个极大圈子,将骅骝、黄骠和青聪围在核心,
女侠的那匹头尾皆白的坐马,已不知跑到何处。

  飘风女侠一见,立即焦急地说:「这些人都是来自巴什托格的巴格族,他们
酷爱财宝,视马如命……」

  杜冰未待飘风女侠说完,凤目依然望着林前插言说:「这些人都像野人嘛。」

  飘风女侠说道:「巴格族生性好斗,野蛮骠悍,崇拜英雄,不亲女色,唯一
缺点是见财贪心,如不能将他们打得口服心服,一味纠缠,无休无止。」女侠说
话间,丽蓉和杜冰已游目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见巴格族人个个体形高大,貌如人猿,一双眼睛,闪着金辉,每人脸上,
都带着三分浑气。中间三个白发老人,身穿红、蓝、绿,各披一张大虎皮,俱都
未带兵刃,正指手划脚,大声叱喝,指挥其馀族人捕捉马匹。不远处的地上,已
有几个巴格族人,正在痛苦呻吟,想是被马踢伤了。

  这时,天麟已驰至林前,大喝一声,向着巴格族人扑去。巴格族人顿时惊觉,
纷纷转首望向天麟。飘风女侠一见,立即振声大呼:「麟儿不要与他们动手。」

  天麟一听,顿时刹住飞扑身形,所以巴格族人,又纷纷向女侠三人望来。

  骅骝一见天麟,骤然一声震耳怒嘶,昂首竖鬃,腾空而起,飞越几个巴格族
人头上,直向天麟奔去。青聪、黄骠双耳一竖,一声长嘶,也乘机蹿出。巴格族
人顿时大乱,叱喝狂喊,纷纷扑来。骅骝奔至天麟面前,身形一旋,已至天麟身
后。几个追赶骅骝的巴格人,依然不知停止。

  天麟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巨大柔和潜力,向着飞扑巴
格人,滚滚卷去。几个巴格族人骤觉潜力扑身,举步艰难,纷纷直向后退。其馀
扑来的巴格族人一见,俱都呆了,停步不前。三个老人看得一愣,大喝一声,同
时扑来。

  这时,女侠三人已来至近前,见天麟已换上绣满折扇的公子衫,依然是个丰
神如玉,英姿勃勃的俊逸少年。蓦然前面林边掠空传来一声怒马咆哮和怒喝。众
人循声一看,一个巴格壮汉正拉着女侠那匹白头白尾坐马。三个老人望了骅骝、
黄骠和青聪一眼,六只金睛,同时射出六道贪婪光辉,嘿嘿两声,立即傲然说:
「马已被我们捉住,有本事你们再捉回去。」说罢,向着立在场中的巴格力士一
挥手,就要转身起步。

  天麟顿时大怨,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声震山野,谷峰回应,宛
如晨空打了一个急雷。数十巴格老人,停身止步,俱都面色一变。

  天麟衣袖微拂,掠身而出,剑眉一竖,星目射电,望着三个老人厉声道:「
不将马匹放还,你们休想离此一步。」三个老人一定神,见暴喝之人竟是那个极
英俊的少年,不觉同时仰面发出一声极轻蔑的哈哈大笑。

  红衣老人首先敛笑,向着刚刚转身的巴格力士一挥大袖,厉喝一声说:「快
拿下去。」巴格力士一声怪嗥,倏然转身,右手短矛,抖起一团银红花朵,向着
天麟如飞扑去。

  天麟一声冷笑,剑眉一挑,正待出手。杜冰一声娇叱,掠身而出,手中长剑
一招「彩凤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练,向着巴格力士的矛身拨去。巴格力士立
顿身形,大喝一声,短矛倏然抡起,呼的一声,向着杜冰拦腰扫去,又疾又狠,
声势惊人。

  杜冰临阵经验渐多,一声娇叱,暴退五尺。巴格力士一声怪嗥,疾演「顺水
推舟」,短矛一停,紧跟刺出。杜冰暴退身形刚刚立稳,对方短矛已然刺至,一
声娇叱,长剑疾垂,轻轻一拨矛身,雪亮枪尖,擦腰刺过。紧接着,一声娇叱,
寒光一闪,剑尖已挑至对方右腕。

  巴格力士大惊失色,怪嗥一声,撒手丢矛,左盾猛力封出。当的一声,火星
四溅,杜冰身形向后一个踉跄,长剑立被铁盾震偏,右臂隐隐作痛。杜冰一咬玉
牙,挺身前扑,一声娇叱,连攻三剑,当当三响,火花四射。巴格力士短矛撒手,
顿失攻击力量,身形左闪右躲,铁盾上挡下封。这时,巴格族人,另一位黄衣力
士,纵身而出,已向三个老人面前,请命出战。

  飘风女侠怕杜冰体力不支,立即低喝一声:「冰儿回来。」杜冰闻言,宝剑
虚挥一招,纵身退回。

  巴格力士连脸红都不红,立即俯身,捡起地上短矛,纵身扑至三个族长阿哥
大面前请罪。这时,另一黄衣力士,已转身向着场中走来。天麟转首一看,红日
已升上山巅,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剑眉一轩,望着中间红衣老人一招手,立即怒
声说:「我们时间宝贵,不能在此与你们久缠,就请这位穿红衣的阿哥大,入场
与在下一搏,你胜了,四匹马全部让你们拉去。」说罢,衣袖微拂,直向场中掠
去。

  三个老人一听,面色同时一变。黄衣力士一声大吼,飞身疾扑,向着天麟,
挺矛刺来。天麟心急下山,在求速战速决,一声冷笑,亮影一闪,已至对方身后,
右掌疾出如电,轻点黄衣力士左肩。黄衣力士左臂一麻,铁盾不觉松手落地,身
形一个踉跄,吓得嗥叫一声,一直向前冲去。

  绿衣老人双眼一瞪,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道劲风,挟着滚滚尘土,向
着天麟卷来。天麟一声冷哼,倏然转身,右掌同时迎出。砰然一声,沙飞石走,
尘烟飞腾,蹬蹬连声中,绿衣老人身形踉跄,一连退后三个大步。

  红衣老人看得一呆,人猿嘴角不停扭动。数十巴格族人俱都面色大变,金眼
闪动,显得惶恐不安。蓝衣老人,久不言语,这时金眼一瞪,纵身而出,两臂一
圈,暴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一股势如山崩的狂飚,挟着厉啸,向着天麟扑来。

  天麟仰面一声厉笑,倏然一声暴喝,右臂运足功力,单掌闪电推出。一道绝
大无伦的潜力,直向扑来的狂飚迎去。轰隆一声大响,天麟双肩微晃,劲风疾旋
中,发出一声苍劲如猿啼的惊叫。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形,直向红衣老人的身前扑
去。

  红衣老人身形微动,伸臂将蓝衣老人的横飞身影接住,绿衣老人立即纵身扑
了过去。所有巴格族人一阵骚动,举盾立矛,扣弓搭箭,数十道忿怒目光,一直
望着他们的阿哥大。这时只要红衣老人一声令下,立可展开一场惨绝惊人的大血
战。

  蓦然蓝衣老人一声暴喝,身形在红衣老人的双臂上一挺跃起,飘身落地,微
一运气,内气畅通无阻。其馀两个老人,看了蓝衣老人这种奇异现象,俱都楞了。

  数十巴格族人,俱都脱口呼出一声惊啊,高举的矛盾弓箭,纷纷落了下来。

  蓝衣老人似乎觉得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奇遇,不觉两手扑天,仰面发出一
阵哈哈狂笑。其馀两个老人,也满面兴奋地哈哈大笑了。三个阿哥大,相继敛笑,
蓝衣老人立即解下虎皮,松开围腰,脱下了锦缎蓝袍来。女侠三人和天麟不知蓝
衣老人要做什麽,神色俱都有些茫然。

  这时,蓝衣老人已将蓝色锦袍脱下,将虎皮披好,双手托着锦袍,恭谨地走
到红衣老人面前站好。红衣老人神色严肃,目光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两臂向前平
伸,手掌抚在蓝袍上,立即朗声说:「本阿哥大,准许将此袍,敬赠给本族最崇
敬的天人大英豪,愿天人大英豪,永远记着今天,记着巴什托格族。」说罢,两
手立即收回。

  蓝衣老人立即转身托着锦袍,神色肃穆地向着天麟走来。全场一片寂静,数
十巴格族人,俱都屏息肃立,近百道崇敬目光,望着卓立场中的天麟。天麟看了
这种肃穆气氛,心情也不觉有些激动。女侠、丽蓉和杜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脸上再没有一丝有趣笑容。

  这时,蓝衣老人双手托袍,已走到天麟面前。飘风女侠立即柔声说:「麟儿,
接过来披在身上。」天麟一听,即上一步,双手将袍接了过来,立即打开,披在
身上。

  蓝衣老人一见,立即嘴绽微笑,面现傲色,双目中光辉闪射。天麟立即上步,
伸臂将蓝衣老人同时抱住。就在天麟抱住蓝衣老人的同时,红衣老人立即兴奋地
振臂高呼:「巴格达族的天人英豪……」接着,数十巴格族人,同时暴起一声震
天欢呼,再度掀起一阵乱蹦乱跳,闹成一团。

  这时,一个巴格族壮汉,已将女侠的坐马送过来。天麟向蓝衣老人说了几句
赞美感谢的话,蓝衣老人,一脸兴奋,显得极端骄傲地回去了。飘风女侠立即说
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天麟向着三个老人一挥手高呼后会,两腿一夹马腹,四马放蹄如飞,一直向
前驰去。驰至前面另一峰角处,转首一看,三个老人,仍高举着六手,望着这面,
数十巴格族人,仍在那里乱作一团。

  ***    ***    ***    ***

  四人四骑,沿着原路,一直向山区以外驰去,四匹宝马,放蹄狂奔,昂首扬
鬃,雷鸣不停,宛如驭电飞行。众人奔驰了半日,方下马休息。天麟心急嵩山大
会,准备独自先行赶往嵩山,遂匆匆告别母亲,又向丽蓉、杜冰话别几句,拉过
骅骝,纵落鞍上。

  飘风女侠见爱儿就要离开自己,在这一刹那,她不禁为天麟的安危担心起来,
凤目中顿时显出泪水,不觉叮嘱说:「麟儿,凡事机警,切不可任性……」

  天麟为慰母心,末待女侠说完,立即愉快说:「妈你放心,麟儿自会见机行
事。」说声保重,飞马向前驰去。骅骝宝马,毕竟不凡,一声长嘶,已至数丈以
外,身形之快,宛如电掣飘风。

  飘风女侠、丽蓉、杜冰三人神色虽然不一,但心情却是同样沉重。飘风女侠
望着天麟如飞驰去的马影,直至消失在前面数里外的山口间,才转首对二女说道
:「我们也启程吧,不管如何我们也要如期赶到嵩山。」说罢,三人相继上马,
如飞驰去。

  三人飞马闷驰,心情俱都沉重,因此极少交谈,想到天麟,不知他是否能顺
利,如期到达嵩山。第二天的正午,三人才驰抵高台县。飘风女侠心急早日进入
中原,仅在高台城内,略事休息,购买一些途中应用之物,即继续行程。

  几日来,女侠、丽蓉和杜冰俱都憔悴了,但她们仍不愿多停一天。於是,三
人三马,披星戴月,日晒风吹,沿着东进官道疾奔,途中除与马匹上料外极少通
宵休息。三人一进入陕西境界,茶楼酒肆中,已盛谈着疤面人下柬少林寺的事,
大街小巷,传说纷纷,妇孺尽知。

  在这些饱饮黄汤,喝得天旋地转,已有些不辨东西的酒客口中,把这次即将
来临的嵩山大会,说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有的人说,疤面人武功盖世,剑术
惊人,各大门派中无人可敌,也有人说,各派掌门人亲身莅临,定要将疤面人置
於死地。

  飘风女侠听到这些绘形绘色,惊赫人心的臆测传说后,更是焦急,恨不得即
刻看到自己的爱儿天麟,阻止他再上嵩山。丽蓉、杜冰芳心惶恐,俱感到这次嵩
山大会是各大门派设下的陷阱。同时,幻想着各大门派掌门人,一字排开,齐翻
两掌,协力攻向疤面人的万钧掌力。

  由於会期渐近,加以女侠的不时催促,三人不眠不休,马不停蹄,不几日已
进入河南省地。这时,官道上行人骤增,多是各路英豪,俱是奔向嵩山。因此,
沿途不时看到有人打斗,想是多年不见的仇家再度相遇。距离会期尚有两天,飘
风女侠三人已进入河南临汝县境,雄伟巍峨的中原第一名山──嵩山,已遥遥在
望了。

  三人坐在飞驰的马上,遥望三座挺秀高峰,耸入云端,其中尤以少室峰嶙峋
峭拨,形如鼎莲。全山云气蒸腾,弥漫半山,浮青翠黛,险峻无比。这时,官道
上多是飞马似箭,从步行人中,已绝少看到武林人物,马嘶蹄奔中,不时响着豪
笑,谈论着各大门派要合力翦除疤面人的事。

  飘风女侠三人,轻驰进入临汝城西关的时候,城内已是万家灯火了,所有酒
楼客栈俱告客满。三人拉着马匹,立在一座店前,决议到郊外乡间暂度一晚。蓦
然,身后响起一声苍劲惊喜急呼:「冰儿,冰儿。」

  仆妇女侠心头一震,循声一看,只见数丈外的人群中,一位皓首银髯,红光
满面,一身黄袍的慈祥老人,手中拉着一匹花马,虎目中闪着惊喜光辉,正向着
前面挤来。杜冰一见,脱口一声凄呼:「爹爹。」凄呼声中,立即向前迎去。

  飘风女侠顿时认出黄衣老人是老哥哥杜维雄,於是高呼道:「杜老哥久违了
……」高呼声中,急步迎了过去。

  这时,回风掌杜维雄已将爱女杜冰揽在怀里,虎目中不禁流下两行老泪。杜
老英雄听到飘风女侠的呼声,立即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面色不禁倏然一变。於
是,虎目惊急地一看左右,立即强展笑容,哈哈一笑说:「弟妹,几年不见了…

  …」说着一示眼神,继续机警地说:「城内客栈已无房间,我们可至郊区看
看。」

  说罢,转身拉马,当先走去。

  飘风女侠看了杜老英雄的神情,心知有异,转首看了丽蓉一眼,紧跟老英雄
身后走去。由於街上人多,摩肩接踵,无法走得太快,尤其行人中多是拉马的武
林人物,俱都在东张西望的寻找客栈,显得神色异常焦急,因此,并无人对她们
等几人细加注意。

  四人挤出北关,北关街上依然拥挤不堪。杜老英雄拉马在前,神色有些紧张,
这时已忘了遇到爱女的喜悦心情,转身向僻静处走去。来至一无人处,杜老英雄
停步转身,望着飘风女侠,依然神色有些紧张地放低声音问:「麟儿呢?」

  飘风女侠答道:「他已取捷径先来了。」

  杜老英雄一跺脚,焦急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他怎可传柬给少林寺的洪
元大师呢,各大门派对疤面人恨之入骨,选出顶尖高手,四出踩他的行踪,他反
而约各派掌门人会师少室峰,结清疤面人和各派间的积怨,这不是自跳火坑吗?」

  杜冰在一旁插言说:「爹,麟哥哥根本没传柬给洪元大师,这是各大门派所
施的阴谋……」

  杜老英雄面色一沉,立即沉声说:「胡说,洪元大师乃一代掌门宗师,德高
望重,领袖武林,岂可做此有辱他一生清誉之事?」

  飘风女侠接口说:「据麟儿说,他听到这个惊人消息时,正在赴三危山的中
途……」杜老英雄一听,手抚银髯,虎目凝神,顿时沉默下来。

  飘风女侠,知道杜老英雄正以他数十年江湖之经验,臆测嵩山大会的真正动
机,因此两人都未出声相扰。一阵沉默之后,杜老英雄苦笑一下,一摇皓首说:
「老哥哥我实在猜不透这个以疤面人名义向洪元大师传柬人的真正动机及企图何
在。」说此一顿,霜眉一皱,又说:「较为合理的臆测,这人或许是与疤面人有
仇,和各大门派也有恨的人。」飘风女侠和丽蓉、杜冰俱都连连颔首应是。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说:「我认为是其他门派利用洪元大师的声望、地位,
传柬武林,迫使疤面人赴会,再预谋将疤面人除去。」

  杜老英雄抚髯颔首,轻声一叹说:「这也极有可能,瞩目当今各大门派的掌
门人,如洪元大师德高望重,菩提心肠的人,又有几人……」

  就在老英雄话意未尽之际,四个手拉马匹的武林人物,已由前面街上走来。

  杜老英雄一看,立即转变话题说:「今夜我们几人只有找个小村、小庙暂栖
一宵了。」

  飘风女侠看了前来四人一眼,接口说:「我们可沿官道前进,不难遇到村镇
庙宇……」说话之间,四个拉马之人,已来至近前。

  大家觑目一看,竟是一个七旬老者和三个劲装少年。拉马老者走过身侧时,
似乎并未注意,三个劲装少年的目光,则由始至终,一直没有离开丽蓉、杜冰。

  杜老英雄俟四人走远之后,立即低声道:「这人即是武当俗家弟子,铁鞭张
宇。

  自崆峒派一清真人和武当三人死在疤面人的腾龙剑下之后,两派即选出不少
一流高手,四出踩访你们夫妇的踪迹,他们认为疤面人的兵刃是腾龙剑,即使疤
面人不是腾龙剑客,也是与腾龙剑客有关之人,只要掳住你们夫妇任何一人作人
质,不怕疤面人不就范。」

  飘风女侠一听,顿时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说:「我确没想到那些自诩名门正
派之士,居然也要施展那些掳人作质的宵小行径。」她似乎想起什麽,急问:「
杜老哥,此地可曾传说疤面人掌毙哈普图三佛的事?」

  杜老英雄毫不迟疑地微摇皓首说:「此地尚无人谈及这消息,由甘西万佛峡
传至此地最快也需三个月。」

  蓦见丽蓉凤目一亮,立即低声说:「那四人又回来了。」

  杜老英雄心头一震,说:「我们该走了,最好不要再与他们四人照面。」飘
风女侠觉得有理,於是四人同时上马,直向正北驰去。

  一连经过两个小村,俱都住满了赶赴嵩山大会的武林英豪,村中树上,拴满
了健马,四人只得进入村外的一座小祠堂内。祠堂里面尚称清洁,四人卸下马鞍,
放进堂内,取出乾粮酒肉,坐在鞍上分食起来。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两人饮酒低
议,后天赴会时应该如何支援天麟之事。老英雄看到几人面带倦意,立即示意大
家,闭目假寝,调息养神。

  ***    ***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嘶蹄奔,将四人惊醒。睁眼一看,天已黎明,立即起
身备马,奔出祠堂。这时,官道上,四野问,俱是奔驰马群,势如潮水般,向着
嵩山南麓涌去。由於马群过密,飘风女侠四人,不能放马飞驰,直至午后,才到
嵩山南麓。山下樵村猎户,平日冷清孤寂,这几天突然热闹起来,遍地蹄痕马粪,
到处马队人群,俱是明日赴会的武林英豪。这些武林英豪,形形色色,红红绿绿,
男女老幼,僧道丐尼,山麓间人头攒动,喧声沸腾,令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

  举目一看,半山上已有不少轻功稍逊的人开始登山了。女侠、丽蓉和杜冰三
人无心细看这些,他们聚精会神,游目细察,在如织人群中,寻找天麟的亮影。

  这时,飘风女侠的凤目一亮,发现七八丈外的人群中,一个仪态雍容,清丽
脱俗的中年道姑向一家竹篱门前走去。

  突然,飘风女侠一声凄婉惊呼:「四妹,四妹。」呼声之中,向着人群中的
道姑急步挤去。杜老英雄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不觉又惊又喜,清丽脱俗的
中年道姑,正是分别多年的玉箫仙子。清丽脱俗的中年道姑,骤然听到这声熟悉
的「四妹」,立即停止了前进,一双美目,闪着惊异光辉,循声望了过来。

  急步挤在人群中的飘风女侠一见玉箫仙子转首望来,立即举起纤纤玉手,不
停地挥动着,同时凄声高呼:「四妹,四妹,是我喊你。」凄呼声中,一双凤目
已涌满了泪水。

  玉箫仙子一见是飘风女侠,面色凄然一变,立即惊喜凄呼:「大姊,大姊。」

  凄呼声中,身形宛如游蛇飞驰在草丛间,在人群中一连几闪已到了飘风女侠
身前。

  飘风女侠看到十数年没见的四妹,心情悲喜激动,已无心注意玉箫仙子身形
如云的惊人身法,伸臂将玉箫仙子揽在怀里,仅哽咽的低呼了一声「四妹」,以
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玉箫仙子看到昔年最爱护自己的大姊姊,顿时伏在飘
风女侠的香肩上,竟忍不住珠泪簌然,悲喜而泣了。附近准备登山的武林人物,
俱都停足望了过来。

  这时,杜老英雄和丽蓉、杜冰已拉着马匹,急步走至飘风女侠和玉箫仙子的
身边。杜老英雄见四周围来的武林人物,越聚越多,立即以目示意飘风女侠,这
儿不是谈话之所。玉箫仙子顿时惊觉,忍不住急声问:「杜老哥,你们都来了,
这些年你们都隐在什麽地方?」说着,美目中又滚下两行喜极而泣的泪水。

  杜维雄乍见玉箫仙子,心中极为激动,老眼中不禁有些湿润,立即低声说:
「我们找一僻静处再谈吧。」

  玉箫仙子和女侠同时游目一看,发现附近围了不少武林人物,玉箫仙子清秀
的面庞不觉微微一红,立即说:「我已定好此地农家一间民房。」说着,举起凝
脂玉手,指了指山麓一家围有竹篱的小木门。

  杜老英雄循着指向一看,立即愉快地说:「这样太好了,就请四妹头前引路
吧。」玉箫仙子看了一眼秀美的丽蓉和活泼的杜冰,转身当先走去。飘风女侠四
人,拉马走在玉箫仙子身后。围在前面的武林人物,纷纷让至两边,不少人的炯
炯目光,在玉箫仙子四女的粉面上闪来闪去。

  前进中,飘风女侠四人,仍不时寻视着穿梭的人群,希望能在这些人中发现
天麟的身影。但直到走至竹篱围墙的小木门前,依然毫无发现,四人的心情既失
望又焦急。飘风女侠四人分别将马拴在门外小树上,然后进入院中。

  这时,玉箫仙子将院中右面一间房门推开,让四人进入室内就座。几人尚未
坐好,玉箫仙子已迫不及待地急声问:「大姊,你这些年究竟去了什麽地方,小
妹为找你们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

  飘风女侠说道:「我的遭遇说来话长,还是四妹先说你身入佛门的经过吧。」

  玉箫仙子一听,笑容尽失,神色立显黯然,轻声一叹,说:「大哥与大姊走
后,二姊银钗圣女也负气走了,当时我万念俱灰,也悄悄离开了三姊和浪萍,浪
萍曾对我说,他会去梵净山看我,但我却一直等了他六年……」

  玉箫仙子说至此处,美目中已涌满了泪水:「就在第六年的冬天,恩师慧贞
子不幸仙逝了,我在几番打击下,看破红尘,继承了恩师的牒钵,并叁悟了祖师
遗留下来的梵净山绝学凌霄秘籍……」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两人举目相互看了
一眼,想起玉箫仙子在人群中施展的惊人身法,知道目前武林中除了几位修为有
素的掌门人外,极少有人是玉箫仙子的对手。

  玉箫仙子继续说道:「我下了梵净山,再听不到浪萍的一丝消息。」

  杜老英雄神色黯然,轻声一叹,首先插言说:「四妹,你下山的太迟了,我
们倒希望你能将浪萍的一身武功废掉。」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急问:「杜老哥,这话怎麽说?」

  飘风女侠怕玉箫仙子不能骤然承受打击,立即低声问:「四妹,浪萍一直没
有去梵净山看你?」

  玉箫仙子含汩忿然说:「没有,我一直没有看到他。」

  飘风女侠黛眉一蹙,不解地问:「既然浪萍没去梵净山,是谁将浪萍的宝衫、
魔扇转授给疤面人?」

  玉箫仙子一听,面色再度一变,顿时想起江湖上谣传疤面人即是腾龙剑客的
话。因此,美目中寒光闪闪,一直惊异地望着飘风女侠,不禁颤声问:「大姊姊,
疤面人果真是振清大哥?」

  飘风女侠摇摇头,说:「不,那是麟儿。」

  玉箫仙子似有所悟,立即转首望着女侠,惊异地问:「大姊,你生了个男孩?」

  说着,转首又看了一眼丽蓉和杜冰。飘风女侠双颊一红,立即点了点头,接
着将丽蓉和杜冰介绍给玉箫仙子。这时玉箫仙子才知丽蓉、杜冰不是飘风女侠的
儿女。

  这时,玉箫仙子转首望着女侠问:「大姊,麟儿呢?他为何没同你们在一起?」

  飘风女侠立即忧郁地说:「麟儿先取近道回来了。」接着又将卫天麟跟随魔
扇儒侠练功的事情以及魔扇儒侠的遭遇,告诉了玉箫仙子。

  这时,女侠已将痛心欲绝,泣不成声的玉箫仙子揽在怀里,同时在她的耳边
流泪慰声说:「四妹,希望你不要再怨恨萍弟了,他去梵净不愿见你,也正是他
不愿让你看到他毁容残腿以后的形状。」

  玉箫仙子痛心哭声说:「是我错过了他,我实在一直做着傻事。」

  杜老英雄一听,心头一震,一个迷惑问题闪电掠过心头──给少林洪元大师
下柬的人,会不会是玉箫仙子?於是,俟玉箫仙子的情绪略平缓,即以一语双关
的口吻问:「四妹,疤面人给少林寺洪元大师下柬的事,是否确有此事?」

  玉箫仙子听得一怔,立即抬起泪痕斑斑的秀面,茫然望着杜老英雄,不解地
问:「杜老哥没看到山下成行结队前来社会的武林群豪吗?」

  飘风女侠知道玉箫仙子误解杜维雄的话意,立即解释说:「杜老哥的意思是
说,疤面人是否真的下柬给洪元大师?」

  玉箫仙子觉得两人说话前后矛盾,不觉疑惑地说:「如此轰动天下的重大事
情,岂是儿戏?你们没问麟儿吗?」杜老英雄霜眉一蹙,神色顿时忧郁,这时他
蓦然预感到明日天麟叁加大会,必定凶多吉少了。

  飘风女侠黯然对玉箫仙子说:「麟儿也不知道下柬的人是谁?」

  玉箫仙子惊得面色一变,立即脱口急声说:「啊,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飘风女侠一直关心爱儿的安危,这时听了玉箫仙子的话更慌了,立即流泪焦
急地说:「我最初就断定这中间有诈。」说罢,忍不住掩面哭了。丽蓉、杜冰也
忍不住开始落泪。一向沉着的杜老英雄,这时也有些方寸紊乱,智竭计穷了。

  玉箫仙子美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即说:「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少林寺一
探便知真伪。」

  杜老英雄听得心头一震,着急地阻止说:「四妹不可,明日即是会期,各派
掌门及随行高手必已到达少林寺,加之四海英豪齐集山下,少林寺戒备势必较平
素尤严,四妹切不可莽撞轻动。」

  玉箫仙子冷冷─笑,秀眉一扬说:「少林寺即使布下天罗地网,桩哨如林,
小妹如欲进出少林寺,依然如同进入无人之境,瞩目当今武林,除少林洪元大师、
昆仑玄鹤道长,俱是佛门有道高人,其馀人等,小妹从未放在心上。」杜老英雄
几人听得面色同时一变,俱都无言可对。

  玉箫仙子美目一扫几人,声调稍见缓和地说:「如果这次嵩山大会,确是有
计划的预谋,更应事先将它揭开,公诸天下群豪之前……」

  久未发言的丽蓉似有所悟地插言说:「如是各派掌门人,齐集少林寺,今夜
必有一番聚会,如果嵩山大会有诈,只须进入少林寺一窥各派掌门人的神色言行,
即可断定真伪。」

  杜老英雄霜眉一蹙,忧郁地说:「少林寺僧侣众多,俱有一身登堂入室的艺
业,如今各派掌门齐集寺内,要想进寺一探,岂是想像的那麽容易。」

  玉箫仙子秀眉一挑,冷冷地说:「照杜老哥说来,只有眼看着他们诡计得逞?」

  杜老英雄解释说道:「四妹不可仍如昔年一样任性,须知各派掌门人俱是一
代宗师……」

  玉箫仙子未待杜老英雄说完,立即毅然说:「小妹心意已决,杜老哥不要再
说了。」

  丽蓉立即插言说:「晚辈愿恭随玉箫前辈前去。」

  玉箫仙子已知丽蓉一身兼具悟因神尼和净凡师太两位前辈异人的罕世绝学,
因此立即颔首说:「蓉姑娘随我前去更好。」

  飘风女侠接口说:「既是这样,我们何不即刻入山,就在峰上洞室之中暂栖
一宵,以免四妹和蓉儿往返费时。」杜老英雄颔首应好,几人立即分别准备应用
物品,并将马匹拉进院中。

  ***    ***    ***    ***

  五人匆匆进些食物,立即走出篱门,这时太阳已没,四野暮色渐浓,远处景
物已有些模糊了。山麓系满了马匹,仍有不少人围坐在草地上,高谈阔论,预测
着明天的大会盛况。

  玉箫仙子仰首看了一眼耸入云端的少室峰,接着说:「我们必须三更以前登
上少室峰,否则进入少林寺也必毫无收获。」

  杜老英雄哈哈一笑,说,「四妹不妨尽力施为,让老哥哥看看你的轻功已达
何许火候了。」

  玉箫仙子秀面微微一红,绽唇一笑,说:「那麽小妹就要献丑了。」话声甫
落,右手拂尘轻轻一挥,身形一直向前飘去。

  杜老英雄看得面色一变,只见玉箫仙子,身法优美,直如流水行云,看似慢,
实则疾,眨眼已飘出数丈。人影闪处,丽蓉、杜冰已双双并肩追去,丽蓉一身白
衣,飘飘宛如一团风吹的棉絮,杜冰身法也极轻灵,看来并床尽施全功。老英雄
看到爱女的轻功,已有长足进步,心中尤为高兴。

  杜老英雄一振精神,大袖一拂,身如轻烟般,也一直向前奔去。五人尽展轻
功,飘纵如飞,登崖越谷,直向少室峰疾驰。渐渐,山势崎岖,峭壁危崖,愈前
进愈惊险了。这时,一轮明月已爬上东方峰巅,山中游云不时遮住皎洁的月光。

  初更将尽,五人已超越半山,沿着一道横亘如屏的危崖,蜿汩上升,直奔少
室峰巅。这时游目一看,发现半山不少石洞中亮着如豆灯光,传出爽朗的豪笑。

  五人来到一处突立峭崖处,玉箫仙子首先停住身形,转首对女侠几人说:「
现在即将二更了,如仍沿横岭前进,至少仍需一个时辰……」

  杜老英雄未待玉箫仙子说完,立即插言问:「四妹意思如何?」

  玉箫仙子仰首一看嶙峋险峻的峭崖,说:「崖上即是少林寺后的九乳峰,由
此上攀,可近半个时辰的路程……」

  杜老英雄入鬓长眉一蹙,说:「也许崖上有少林寺的僧人看守。」

  玉箫仙子毫不迟疑地说:「小妹先上去看看。」说罢,飞身纵至崖前。

  杜老英雄以幽默的口吻望着玉箫仙子的背影说:「四妹先上,这座崎险削崖
还难不住老哥哥。」

  玉箫仙子回头一笑,身形腾空而起,手中拂尘,不时挥向峭壁上的突石斜松,
一连几挥,瞬息上升十数丈。白影一闪,丽蓉身形已经升空,翠袖轻挥,宛如上
升的浮云。杜老英雄看得不停摇头赞叹,飘风女侠见看不清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
形了,立即催杜老英雄同时攀登。

  片刻已达峰顶,只见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正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少林寺低声
商议。杜老英雄游目一看,峰上苍松古柏,怪石如林,极易隐蔽身形。这时,天
上浮云片片,皓月时现时隐,建筑峰阴的少林寺,殿俏巍峨,气势雄伟,距五人
立身之处,至少尚有半里。就在五人面前不远处,即有两座相并的石洞,过去一
看,洞内乾燥异常。

  玉箫仙子看了石洞一眼,即说:「大哥,你们在此等候,小妹与丽蓉姑娘去
了。」

  杜老英雄,关切地说道:「四妹小心,切不可逞强任性,能进则进,见机而
行。」玉箫仙子说声晓得,挽着丽蓉疾如飘风般,直向数百年,来一直震慑武林
的少林寺驰去。

  飘风女侠三人,并肩立在洞口,直到看不见玉箫仙子和丽蓉的身影,才怀着
一颗焦急的心,走进洞中。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轻功俱已臻达炉火纯青地步,
半里之遥,瞬间已达寺外的松林边沿。想是今夜情形特殊,虽然已近三更,寺内
依然灯火通明,但全寺却异常肃静。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以特异身法,快闪疾避,迅即掠至寺墙跟前。两人凝神
一听,寺内静悄悄的,玉箫仙子不敢贸然飞越寺墙,即觅一墙内有树之处,轻轻
一纵,伸手攀住墙头,缓缓探首看了一阵,立即跳了下来。丽蓉见玉箫仙子神色
茫然,立即趋前低声问:「前辈,里面有人吗?」

  玉箫仙子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颔首悄声说:「有人,但乍看之下,寺
内似乎并无戒备。」

  丽蓉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玉箫仙子一眼,她似乎有些不信这座威名满天下的样
院,竟会无巡值戒备的僧人。於是,仰首一看高大寺墙,又低声说:「让晚辈看
看。」看字出口,身形疾升,纤手已攀住琉瓦墙头。

  丽蓉缓缓探首一看,墙内五丈以外一连数排僧房,俱都灯火通明,几个灰袍
僧人,有的来,有的去,显得异常忙碌。纤手微一用劲,探身墙内,发现墙下植
有一排落地矮松,高可及人。丽蓉着罢,心中也有些不解,寺内看来果然毫无戒
备。

  这时附近恰好无人,丽蓉见机不可失,娇躯一翻,飘身落进墙内,立即隐身
矮松之后。人影闪处,玉箫仙子沿着树荫暗影,飘身下来。就在这时,僧舍间传
来一阵脚步声,乍听之下,似乎不止一人。接着,由前面走来一群武林人物,有
僧、有道,也有俗装之人。

  当先一人,是个身躯修伟的中年僧人,穿灰僧袍,披日月袈裟,神情庄穆中
含有笑意,显得和霭可亲。其馀人等,年龄不一,衣着不同,俱都目光炯炯,走
在中年僧入的身后。玉箫仙子和丽蓉一看之下,即知来人俱是各派掌门人的随行
高手,当前走的必是少林寺的接待僧人。

  果然,中年僧人走至前面僧房门前,立即停住脚步,和声为身后几个身着俗
装的人分配房间。玉箫仙子和丽蓉断定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已有人到达了少林寺,
於是,沿着寺墙向后走去。蓦见前面一道通自禅院的长廊上,一行六个光头灰衣
小和尚,俱都手托茶盘,沿廊向后走去。

  玉箫仙子和丽蓉两人心中一动,互看一眼,立即藉着长廊月光阴影尾随下去。

  一阵徐徐夜风,吹来幽幽花香,发现前面长廊左侧,植满了花树,花繁缤纷,
多是异种。花树尽头,是道多孔屏墙,两端各有一个月形圆门,六个光头小和尚,
走上长廊,一直走进右端小圆门内。

  玉箫仙子和丽蓉待六个小和尚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又看了前后左右一眼,闪
电跨越长廊,飘身进入花树林中。两人藉着花树隐蔽身形,鹭行鹤伏,屏息前进,
几个闪身已至屏墙跟前,正待由砖孔内悄悄向里窥看。蓦地,身后耳边骤然响起
一声轻微冷哼怒喝:「哼,你这两个丫头,好大的胆子。」

  玉箫仙子和丽蓉惊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双掌运劲,倏然转身。就在两人
转身的同时,再度一声低喝:「还不快随我走。」

  玉箫仙子还没有看清身后何人,两道宽大人影,已掠过花丛,穿越长廊,直
向寺外飞去。丽蓉凤目一亮,早已看清是谁,一拉玉箫仙子,双双向前追去。两
人飞出寺墙,前面两道宽大人影,已驰进十数丈外的松林中。玉箫仙子看了前面
两道宽大人影的骇人轻功,心中不觉一凛,心念一变,与丽蓉电掣追去,身法之
快,宛如两缕白烟。两人扑进松林,只见前面树荫下,四道如灯目光,正向这面
望来。

0768 2010-8-27 12:58

第二十七章薄剑缅刀

  玉箫仙子飞驰中,凝目一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鹑衣,肩背大酒葫芦,一
个光头油脸,一袭破僧袍,瞪着两只小眼睛。玉箫仙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多年不
见的武林二怪杰,不觉惊喜地低声疾呼:「两位老前辈,为何也去少林寺?」疾
呼声中,两人已到蓬丐、秃僧身前。

  谁知,一向风趣幽默的二怪杰,一收嘻笑之态,依然面色沉深。秃头僧瞪着
小眼望着玉箫仙子,似乎断定进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谋。蓬头丐也望着玉箫仙子,
沉声焦急地说:「你这丫头依然是往昔那样任性,少林寺数百年震慑武林,高手
如云,寺中看来松弛无备,实不亚於龙潭虎穴,岂是任意进入之地?」

  玉箫仙子在蓬头丐、秃头僧面前,心里上自觉仍是个丫头,听了蓬头丐的话,
心里虽知事态严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樱口一嘟,说:「两位老前辈不是也深
夜进入少林寺吗?」蓬丐、秃僧被问得一楞,瞪着大小四只眼睛,气得不知如何
回答了。丽蓉在旁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秃头僧似乎想起什麽,小眼瞪着丽蓉沉声问:「那混蛋小子呢?」

  丽蓉知是问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敛,黯然说:「麟弟弟怕赶不上大会日期,
由甘西取近道回来了。」

  蓬头丐油脸微现怒容地气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赶不上会期倒好了。」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急问:「老前辈,有什麽不对吗?」

  看情形蓬丐、秃僧两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两人同时怒哼一声
说:「他这一闹,多少人为他焦急,珊珠女侠和娟丫头,一个惶急万分,一个终
日以泪洗面……」

  玉箫仙子一听珊珠女侠,心中一阵惊喜,未待蓬丐说完,立即插言问:「老
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

  秃头僧接口说;「就在前面一座山洞里。」说着,指了指松林的东南方。玉
箫仙子一听,兴奋得双目含泪,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丽蓉见了蓬丐、秃僧的急怒神色,断定这次嵩山大会,於麟弟弟极为不利,
顿时想起大家应该聚在一起研讨一个对策才是办法,於是插言说:「老前辈,飘
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俱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秃僧一听,几乎是同时急声说:「快,快领我去。」说罢,四人宛如
四缕轻烟般,直向崖上电掣驰去。

  飞驰中,丽蓉仍想着少林寺为何毫无戒备的事,於是转首向身边的蓬头丐问
:「老前辈,今夜深入少林寺,为何未见有人拦阻?」

  蓬头丐怒哼一声说:「那些秃头,自恃领袖武林,谅黑白两道人物不敢轻举
进入,因此除殿、两堂、藏经阁几处重地禁区,暗中派有高手监守外,其他地方,
多无戒备……」话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见杜老英雄和女侠、杜冰正
目光炯炯,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见和玉箫仙子同来的两道宽大人影,竟是蓬头丐和秃头僧,忍不住
高兴地大声说:「两位老前辈一来,麟儿的安危无虑矣。」杜老英雄的话声甫落,
蓬头丐四人已至面前。杜老英雄、女侠、杜冰三人,一齐向前见礼。

  蓬头丐、秃头僧立即焦急地说:「天麟这孩子太胡闹,太任性,他这个祸闯
的太大了。」

  女侠看了两位前辈怪杰油垢脸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泪要求
说:「两位老前辈快想个办法吧。」

  秃头僧大嘴一咧,小眼望着女侠,无可奈何地说:「有什麽办法,除非找到
天麟这小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箫仙子和丽蓉进入少林寺探听的结果如何,於是,望
着玉箫仙子低声向:「四妹可探听到一些端倪?」

  蓬头丐没待玉箫仙子回答,立即气虎虎地说:「杜老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
涂了,你怎可让两个丫头去妄动涉险?夜探少林寺是儿戏吗?如非我和老二暗中
看到及时将两个丫头引出来,后果如何你可想到?」杜老英雄有苦说不出,只是
连声应是。

  飘风女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骂她,立即解释说,「因为我们被迫的走头无路,
只有让四妹冒险入寺,一探这次大会的阴谋。」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立即不解地沉声问:「什麽阴谋?」飘风女侠立即将
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说了一遍。蓬丐、秃僧两人一听,也不觉愣了。

  杜老英雄又补充说:「所以四妹和蓉儿冒险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伪,以便
事先揭露这次大会预谋,以免麟儿步入他们的陷阱。」

  蓬头丐似有所悟地望着秃头僧,焦急地说:「老二,快走,说不定洪元老秃
仍被蒙在鼓里。」

  玉箫仙子见二老要走,急声问:「老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嘛?」

  秃头僧一指松林东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间,急声说:「就在那片乱石中,她们
洞中有灯光。」把话说完,身形已在数丈以外。

  这时,女侠、杜老英雄已将玉箫仙子围住,问清之后,齐向远处那片怪石地
区如飞驰去。五人来至近前,纷纷纵上高大怪石,游目一看,发现七八丈外的巨
石间,果然透出一点灯光。五人看罢,一齐向前扑去,尚未到达洞前,即隐约听
到轻声叹息,和嘤声泣声。

  来至洞前一看,洞中果是珊珠女侠和兰娟,这时,两人同时惊异地望向洞外,
兰娟两眼红肿,双颊泪痕斑斑。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凄呼一声,一齐扑进洞中,
同时将文静的珊珠侠抱住,三姊妹乍见之下,恍如隔世为人,看在一起,已经泣
不成声了。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原极秀美的娇靥,这时已憔悴的又黄又瘦,
再看不到往昔绚烂的少女光彩了。白影一闪,丽蓉低呼一声「娟妹」,已将兰娟
的一双玉手握住。兰娟见是丽蓉凄呼一声「蓉姊姊」,竟伏在丽蓉的双肩上哭了。

  几人痛哭一阵,收泪细叙别情,相谈之下,始知珊珠女侠接到蓝天丽凤的箭
信,立即与兰娟悄悄奔下太华峰,嵩山大会的事,她们没敢告诉银钗圣女和雪梅。

  杜老英雄谈到天麟明日赴会的事,大家的心情更为沉重,兰娟坐在一旁又忍
不住低声哭泣了。

  由於兰娟的哭泣,飘风女侠发现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异,立即以询问的目
光望着珊珠女侠。珊珠女侠立即会意,不禁双颊一红,忧郁地微一颔首。飘风女
侠凤目一亮,一种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将内心的忧愁冲淡了不少。丽蓉、杜冰尚
不知娟妹妹要先她们做妈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大家心中一动,俱都凝神细听,
风声愈来愈近了。人影闪处,蓬头丐、秃头僧,俱都神色焦急,满面怒容地飞进
洞来,两人身形刚刚站稳,立即气呼苸的连声说:「大胆、胡闹、大胆、胡闹。」

  女侠等人惊得面色一变,纷纷起身将两位老人围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着
蓬头丐和秃头僧。

  秃头僧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挥,瞪着小眼,怒声说:「坐下,
坐下,大家坐下,我秃头会告诉你们的,哼,这小子胆大包天,可谓已达极点。」

  说着,和蓬头丐当先坐在中间,大家也缓缓坐在地上,洞内气氛,充满了焦
急紧张。

  蓬头丐看了女侠几人一眼,声调稍微缓和地说:「这孩子太胡闹了,我和老
二晚了一步……」

  飘风女侠娇躯一战,急声插言问:「老前辈,麟儿去了少林寺?」

  蓬头丐晃着蓬头,无可奈何地说:「岂止去了少林寺,他几乎将那几个老秃、
杂毛气归了天。」大家听得心头一震,俱都以惶急,紧张,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两
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希望能尽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经过。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和丽蓉仍有些懊恼地说:「如果不是引你这两
个丫头出来,方才一定将天麟捉回来了。」大家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对玉箫仙
子去少林寺,后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的老少十人,无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头丐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我和老二第一次进寺,希望知道各派预计
如何对付麟儿,以便明日适时警告天麟,洪元老秃主张废掉疤面人的武功,崆峒、
邛崃和武当三派都主张必须将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几个老秃最初主张将疤面人置
死,其后也同意洪元老秃的意见。」

  说此一顿,见坐在身边的老少人等,无不神情惶急,面有忧色,轻声一叹,
继续说:「他们仍聚集在后殿上,个个满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动,明日大会上,
决心将疤面人碎尸粉身,曝晒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秃默默坐在中间,似
乎也动了嗔意。

  我与老二隐在暗处,听了许久才知麟儿以至高气功,将一张纸条击射在各派
掌门人的会议桌上,并且纸条入木三分,锵然有声。殿内俱是各派掌门,当今一
代宗师,个个身怀一派专长,无不功力高绝,居然有人隐身数丈之内,将飞柬送
至当面,他们这份羞怒可想而知。」

  飘风女侠极欲知道那张飞柬上写些什麽,立即插言问,「两位老前辈可知那
张纸条上写些什麽?」

  秃头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沉思,蓬头丐回答说:「当时武当老杂毛忿然
指着飞柬说:「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来飞柬上可能写的是这
句话。」

  杜老英雄深知武当、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这两派掌门人,是否已经到了,
於是插言问:「老前辈,目前有哪几派掌门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头丐毫不犹豫地说:「昨天到的有点苍、武当、华山和终南四派的掌门人,
邛崃、崆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帮,今天午后才达,雪山、昆仑和长白,俱都派
了位长老前来叁加。」大家一听,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几乎全
到了。

  蓦然,手托大嘴巴的秃头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着大眼似有所悟地急声
说:「不错,这中间确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如果今晚飞柬下书之人,不是麟儿,
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预谋。」说着,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秃僧如此一说,俱都觉得,也纷纷由地上立起。蓬头丐转首望着杜老英雄几
人,略显焦急地说:「老二说得极有道理,说不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麽手脚,
这关系着整个武林浩劫,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我必须和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
你们在此也慎重地商讨一个对策才好。」说着,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我们
快走吧。」吧字出口,两人已至洞外,接着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摘星台方
向飞去。

  杜老英雄等人,纷纷涌出洞外,只见两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胧月光下,
宛如两只掠空大鹏,早在数十丈外,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几人仰首一看,晓星
高悬,东方曙光已现,天快亮了。大家回至洞中,商讨对策,直到旭光满天,依
然商讨不出一个完善结果。

  ***    ***    ***    ***

  这时,已隐约听到谷峰间,飘荡晨空的一二声叱喝。杜老英雄一听,知道宿
在峰下的人,已经开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闭目调息,养足精神准备应付晚间的意
外巨变。但几人之中,极少有人能将心神宁静下来。不觉间已是丽日中天了,蓬
头丐、秃头僧依然未见回来,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饭后,大家觉得不能再等
了,决议即赴摘星台。

  杜老英雄在前,女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开轻功,飞掠在松竹怪
石之间,直向摘星台驰去。飞驰中,游目一看,远近不少电掣飞驰的人影,俱是
奔向摘星台。片刻之后,已看到云气蒸腾中的摘星台,矗立在两顶之间,阵阵如
潮人声,随风飘来。

  来到近前,只见少室峰上已布满了人群,面光闪闪,人头晃动,议论人声,
嗡嗡不绝,乍看之下,至少两千馀人。为了届时便於协助天麟脱险,几人直向北
顶奔去。寒至北顶,发现山势崎险至极,东西削壁千仞,深不见底,仅半壁横崖
相连至摘星台。

  这时,摘星台的峰顶上,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东面崖边,数排矮松翠竹之
前,不知何时已摆好两排大椅,西面悬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满了腿结萝酿。

  几人游目全峰,发现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险处,其馀多在较远
较安全的地方。

  杜老英雄见较好位置俱被别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尤其七八丈外后座
悬空突岩,宛如一只巨臂伸出北顶之外,较摘星台尤高丈许,两者之间,相距最
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兰娟、杜冰两人外,其馀几人皆可飞渡,那确是
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但是,那座岩石上,却已立满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边的一人,是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靛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
五岁的少年,看来身材不高,却极潇洒,英俊秀挺的面庞上,透着隐忧。蓝衫少
年身后,是位白发短须,剑眉虎目,面色红润的七旬老人。劲装老人的左边,是
个身穿黄衫,头戴儒巾,手持铁扇的中年书生,右边是个年约五旬有馀的花白胡
须老人,一袭黑袍,手持双戟,显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后,多是劲装人物,俱都携有兵刃,几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
红缎劲装,背插双剑的美艳少妇。腾龙客和杜老英雄,见突岩上已无法再增几人,
不觉同时轻声一叹。正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嗓音,由突岩上响起:「李大
哥,由早晨坐到现在,再由现在坐到三更,这样坐下去,屁股也会坐肿的哩。」

  话声甫落,附近群豪,立即发出一声哄然笑声,远处人群,顿时一静,俱都
不解地望了过来。

  飘风女侠几人,循声一看,这才发现蓝衫少年的脚前,尚蹲坐着一个大头环
眼,轮耳海口的矮丑汉,这时正仰着丑脸,瞪着环眼,咧着大嘴,一脸委屈神色
地望着蓝衫少年。只见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丑汉一眼,其他几人根本没人
理他。

  丽蓉、杜冰两人细看之下,俱都面现喜色,不觉同时低呼:「啊,那不是丽
凤姊姊吗?」两位姑娘的话声甫落,蓝衫少年和身后三人,倏然将八道炯炯目光
望了过来。

  杜老英雄和女侠几人,几乎是同时低声问:「你们认识那两位姑娘?」

  丽蓉、杜冰还设回答,突岩上的蓝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说:「原来是冰妹、
蓉妹,请几位至愚兄处谈吧。」说罢,抱拳以待,凤目一直打量着女侠几人。飘
风女侠见招呼丽蓉、杜冰的是蓝衫俊美少年,不觉同时一蹙眉头。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呵呵两声说:「既然李少侠为我们让出一点立足之
地,我们就过去吧。」说罢,丽蓉、杜冰当先引路,沿着崖边,直向突岩走去。

  丽蓉、杜冰俟女侠几人情绪稍定后,立即为双方引见。蓝天丽凤满面羞红,
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蓝天丽凤对女侠三姊妹,俱称前辈。

  大家一见如故,来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众人分组坐在岩石上,低声议论着
如何支援天麟的事,蓝天丽凤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将天麟即
是疤面人的事,告诉了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珊珠女侠正在静听几人谈论,蓦闻
爱女兰娟在耳边惊喜地低声说:「妈,快看,红娘子和小翠她们。」说着,悄悄
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几株斜松间。

  珊珠女侠循着指向一看,果然是红娘子和翠、芝、兰、梅四女,她们似乎尚
未看见珊珠女侠和兰娟两人。红娘子依然是一身艳红劲装,姿态妩媚,小翠四女
俱着丽裳,显得亭亭玉立,为了避免打断蓝天丽凤等人的讨论,珊珠女侠阻止了
兰娟招呼她们。

  一阵酒香,蓝凤帮的几位坛主、香主,已将带来的酒摆在大家面前。珊珠女
侠,这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红,峰上群豪多已开始进食
自己带来的便餐。看到了酒,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几人,顿时想起了蓬头丐和秃
头僧,不知这两位老人家,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侠几人深信这两位极喜天麟
的老人家,决不会袖手不管。

  饭后,红日尽没,暮色已浓,山风已有些凉意,皎洁似水的月华,已由峰后
射向半天。夜色愈深,女侠几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
安。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终於爬上峰巅,南北
两顶、摘星台,俱都洒上一层似水月华,两顶人面,相互可见。

  数千道闪闪目光,不时望着深遽高远的如冼碧空。明月渐升,已是二更时分
了,全峰群豪,望着摘星台上的两排空闲大椅子,议论纷纷,渐感不耐。蓦地,
摘星台正面绝壑中,突然响起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全峰群豪心头同时一震,
鼎沸人声,嗄然停止了,数千道炯炯目光,瞪视着绝壑中,每个人的心里,俱都
电掠过一个问题──疤面人来了。

  极速的破风声渐渐近了,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只升空大鹏,飘上了摘
星台。群豪一看,顿时哔然,两道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八九十岁,蓬头秃顶,一
身破衣的老花子,但当有人指出两个老花子,即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
的武林二怪杰时,全峰又惊得鸦雀无声,瞠目结舌了。女侠几人一见蓬丐秃僧,
心中惶急顿时倍减。

  只见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迳至摘星台南崖的几座嶙峋
怪石前,蹲身坐在月光荫影下,解下酒葫芦,两人又吃又喝起来。就在这时,蓦
见北顶立在东北方的群豪,纷纷转首后看,同时掀起一阵喧嚣骚动,接着人群闪
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杜老英雄等人,知道各派掌门人到了,稍微平静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俱
都身不由己地纷纷立起,转首望向人群骚动处。这时,全峰数千道寒星似的目光,
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随着两侧群豪的骚动情形,由通道出口处,涌出一队数十
僧、道、俗、丐,混杂的人群来。

  当先一人,是个霜眉垂目,满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织金朱红袈裟的老
和尚,一蓬银须,飘散胸前,神色十分肃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任何人都知道,
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师。

  再次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满面愠色的武当掌门人悟缘道长和灰袍红袈裟,
霜眉银须,满面红光的峨嵋掌门人广衲禅师。之后,是点苍、衡山、邛崃、丐帮、
终南等派的掌门人,以及随各派掌门人前来的数十高手。由於人多距离远,加之
心情紊乱,飘风女侠诸人,无法将各派掌门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各派掌门人,在洪元大师的率领下,沿着相连横崖,已抵达摘星台上
的两排大椅前,各派掌门人依序立在椅前,数十随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后。全峰
群豪的目光,一致望着摘星台,虽然都以极轻的声音指点着各派掌门人的衣着容
貌,但全峰仍响着嗡嗡如潮的人声。

  蓦见各派掌门人一阵低声议论,接着向杜老英雄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来,个
个眼神精湛,宛如闪烁冷电。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俱都心头一震。由
於各派掌门掌门人的到场,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荫下的武林二怪杰。

  这时,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师,缓缓由椅上立起来,首先宣了声阿弭陀佛。全
峰人声顿时寂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洪元大师向着全峰群豪合掌一礼,接着
朗声说:「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齐集少室峰,为本派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老
衲在宣布此次大会本旨之前,谨代表少林长幼三代,向诸位告失迎之罪。」说此
一顿,躬身合掌,再施一礼,全峰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洪元大师一俟掌声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继续朗声说:「老衲传柬邀请各派掌
门今夜齐集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约於今宵三更结清与各派间的嫌怨,此
中详情,诸位尽知,老衲不再赘述。至於疤面施主近年来在江湖上所行所为,诸
位久已耳闻,老衲在此不再多说,稍时疤面施主到来,如何与各派结嫌,意见由
疤面施主提出,诸位远涉风尘,来自四海,正是本大会主持正义的公证人,是非
曲直,事后诸位自会置评。」说罢合掌躬身,退回椅前。全峰再度暴起一阵热烈
掌声,久久不绝。

  杜老英雄和女侠、蓝天丽凤等人,听了洪元大师的这番话,无不暗暗赞服,
洪元大师果不愧一派掌门,当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这番话说得极端公正,毫
不夺理。

  掌声一歇,武当掌门悟缘道长满面愠色由椅上缓缓站起来,同样先向全峰群
豪一稽首,接着朗声说:「贫道悟缘,添为武当掌门,自感德薄能鲜,愧对祖师,
但本派素常与事无争,与人无忤,与各派患难与共,与同道守望相助,以救天下
苍生……」

  全峰群豪,仪论纷纷,嗡嗡之声,满峰满谷,这令飘风女侠等人的焦急心情,
更显得紊乱。蓝天丽凤在女侠身畔,不时恭谨亲切地宽言安慰,虽是身着男装,
但仍不时露出女儿之态。就在这时,摘星台的南岩乱石荫影下,「咕咚」响起一
声饮酒之声,直贯全峰群豪耳鼓,人声顿时静下来。各派掌门人心头同时一震,
知摘星台上隐着高人,所有目光,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洪元大师电目一闪,迅即由椅上立起身来,面向南崖石下暗影,合掌恭声说
:「弟子洪元,不知两位老前辈驾临摘星台,有失亲迎,特向西位老前辈请罪,
并恭请两位老前辈上坐。」说罢闪至一侧,合掌躬身,意态虔诚。其他各派掌门
人,见树荫下坐着的竟是百岁以上,武林唯一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陡变,
倏然起身,恭谨而立。

  蓬头丐放下酒葫芦,呵呵一笑,说:「洪元大师别客气,你们俱是当代掌门,
派中至尊,理应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台上,已感满意了。」

  话声甫落,秃头僧沉声接口说:「你们俱是武林一派掌门,为人师表,自应
非礼不为,舍义不取,今夜当着天下英豪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稍时疤面人到来,
不可意气用事,为泄一时之忿,毁了一生清誉及一派千秋大业。」

  说此一顿,一双小眼冷电暴涨,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当悟缘一眼继续说:
「方才悟缘道长,当众阐述武当宗旨,望能确切做到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我和
老大坐此荫下,比较合适,坐在椅上反而有碍你们行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加多
说。」洪元大师深知两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礼,转身请各派掌门人坐下。

  各派掌门一落座,接着走出两个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个身
躯高大,是丐帮帮主魏举,一个身材瘦矮是丐帮长老马二。两个老花子急步走至
蓬丐面前,口称三师祖,伏身下拜。蓬头丐神色严肃,以低沉的声调对丐帮帮主、
长老马二说了一番帮话。

  天下群豪,各派掌门,只听叽里咕噜,呼七说八,也不知蓬头丐说些什麽,
有不少人想笑,但看了两个老丐伏在地上,连声应喏唯唯应是,又都愣了。丐帮
帮主、长老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稳定,其他各派掌门,自是
不敢询问蓬头丐说些什麽。

  武当、崆峒、点苍、邛崃四派掌门人的面色,俱都微显苍白,想到蓬头丐的
神态,秃头僧的那番话,今夜要想对疤面人齐施杀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单打独
斗,又毫无制胜把握,因此,眉头微蹙,有些不安。时间渐渐接近,明月已至中
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时望着明月,再度掀起一阵不耐骚动,各派掌门,相对交头,
低声议论,坐在荫影下的两位怪杰,四目也不时闪着冷芒。岩上女侠诸人,焦急
万分,惶恐至极,众人双手紧握,无不掌心如洗,额角鬓角间,缓缓流着汗水。

  杜老英雄卓立岩上,朗目不时望着明月,凝神听着远方,除了如潮松涛和嗡
嗡人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飘风女侠神情紧张,焦急如焚,心脉激烈地跳动着,
凤目中已蓄满了泪水。这时,她看了各派掌门人的神态,势在一举击毙疤面人,
她希望爱儿不要来。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子母梭、费庭法、和黄仲华几人,早已存心一搏,这
时心中只是衡量当前情势,如何才可制胜。丽蓉、杜冰和兰娟心情惶急,神智不
稳,因牵挂天麟,方寸早乱。杜老英雄觑目一看蓝天丽凤,神色沉着,毫不激动,
柳眉微轩,凤目含威,眉宇间隐含煞气,显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统领近万英豪的
一帮之主,在此之际,相较之下,女侠诸人黯然逊色。

  片刻又过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没到来。群豪骚动,忿言
四起,全峰渐趋紊乱。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可闻的慑人厉啸,掠空传来,乍闻之
下,远在山区以外。啸声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头丐、秃头僧,四目冷电同时一
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
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头猛地一震,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俱都面色大变,洪元大师
听了这声厉啸,垂目合十,暗暗祈祷,这时老和尚灵台骤然浑黯不明,突然预感
到一场震惊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将瞬息降临。飘风女侠几个,神色痴呆,樱口微
张,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喉间。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动地望着啸声的方向,
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着一双鹅卵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声惊心厉啸,是他的
公子老弟发的。啸声,愈来愈近了,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充满了忿怒。渐渐,
啸声愈吭愈高,震憾山野,谷峰回应,似乎已进入山区。

  这时,整个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静得呼吸可闻,落叶可知。各派掌门人,
无不目闪惊急,面色数变,手心渗着细细汗水。好快,那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惊
心怪啸转瞬间已到了峰下,啸声震耳欲聋,直上夜空,全峰树木,枝摇叶动,令
人听来,忍不住胆战心惊。荫影下的蓬头丐,手抚酒葫芦,微摇蓬首,秃头僧瞪
着小眼睛,凝神静听。

  武当悟缘面色苍白如纸,点苍掌门惊得噤若寒蝉,各派随行高手,已是心情
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其馀各派掌门,凝神听着凄厉怪啸。厉啸,嗄然停止了,
但厉啸的馀音,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回应。接着,传来一阵极速刺
耳的衣袂破风声。峰上群豪,凝神静听,俱都觉得空气不足,呼吸几将窒息。

  蓦然,南顶上有人紧张地脱口惊呼:「啊,来了。」

  群豪心头再度一惊,游目一看,发现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扑张两臂,
闪着一双如灯电目,宛如升空大鹏般电掣向上飞来。峰上群豪,数千道惊急目光,
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战惊的双目,俱都要看看这个武功盖
世,震慑武林,令人闻之惊心的疤面人的真面目。

  好快,眨眼之间,宛如一朵乌云似的宽大身影,呼的一声,已登上摘星台的
西崖,身形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场中。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无不心
头大骇,不少人脱口发出一声低呼。飘风女侠看到爱儿天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
来。

  疤面人立稳身形看也不看两顶群豪和各派掌门人一眼,闪着寒光双目,不停
地寻视着摘星台的每个角落。当他看到南崖荫影下,面带愠色,略显焦急的蓬头
丐和秃头僧时,一双电目,寒光一敛,继续闪着如刃目光,寻视着摘星台。

  一声宏亮佛号,洪元大师已从椅上立起来,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朗声说:
「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时赶达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门人,在此候驾甚久了。」

  说此一顿,发现疤面人双目如剪冷电,突然暴涨盈尺,一直盯视着南顶一株
伸出悬崖的枯松上。

  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人看了疤面人这种根本没有把各派掌
门人看在眼里的狂傲神态,顿时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将方才的惊骇冲淡了。四
人正待同声斥责,发现疤面人注视的枯松上,傲然立着一个体形雄健骠悍,身穿
无毛皮衣的中年壮汉,只见他鼻高目陷两眉浓黑,一双湛湛目光也正盯视着疤面
人。

  蓦见雪山格安长老,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警告各派掌门人,立在枯松上的皮
衣壮汉,正是与巴萨岛主有着同等功力的萨格哈。各派掌门人听到巴萨岛主,无
不心头一震,不觉齐向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望去。这时,全峰群豪,俱都发现了
骠悍威猛的萨格哈,由於疤面人立在摘星台上,全峰群豪被慑得仍无一人吭声,
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与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定有极深的嫌怨。

  洪元大师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杀气腾腾的嵩山大会,能够双方
和好释嫌,於是,一俟满面怒容,一脸杀气的疤面人,转首望了过来,立即祥和
地说:「疤面施主,武功高绝,正该自成一派,将本身武学发扬广大,与武林各
派,患难与共,携手卫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结深怨,翻造无边杀孽,须知
善恶之分,全系一念之间,佛云:「种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与佛有缘」,
今夜望疤面施主,当天下英杰之前,与各派释嫌修好,忘却已往积怨,老纳言尽
於兹,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师说完,再度宣了一声「阿弭陀佛」。全峰群豪听了,无不暗暗钦服,
女侠等人听了希望大会就此结束。岂知,武当、点苍、邛崃、峨嵋四派掌门人,
俱都竖眉瞪眼,怒哼一声,一齐望着洪元大师,认为洪元大师忘了昨夜约定之言,
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几人神色,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着朗声说:「洪元大师这
番话,可谓说的仁至义尽,在下内心至为感动,在下今夜纵有修好之心,但各派
掌门人未必有释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后甘的人,今夜更不会
放过一举击毙在下的机会。」

  说此一顿,锐利目光一扫各派掌门倏红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继续说:「
不过,请各派掌门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却残体之仇,再与各派结清积怨之嫌。」

  说罢,转而望着枯松上的萨格哈,厉声大喝说:「恶人,下来纳命罢。」

  厉喝声中,双目冷电暴涨,疤面上充满了杀气,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挥,
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眩目,摘星台上立即罩上一片银辉,腾龙薄剑颤
颤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疤面人掣出腾龙剑,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骚
动,各派掌门人面色倏变,数千道朗朗目光,一齐望着立在枯松上的萨格哈。

  这时,立身枯松上的萨格哈,浓眉飞挑,凶睛射光,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
的怒极大笑,接着怒声说,「在下萨格哈,久已响往中原绝学,无时不想一会中
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阁下畏缩不来,倒是在下发扬西域武学的好机会……」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继续厉声说:「萨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惯例,疤面
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今生你休想再会各派高人了。」此话出口,群豪
骇然,各派掌门人,面色再变,无不希望萨格哈杀了疤面人。

  萨格哈勃然大怒,一声厉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臂一展,直向摘
星台扑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全峰群豪,轰然立起,吓得同
时发出一声惊啊。突然,萨格哈身在空中,双臂一挥,暴起一团耀眼蓝光,身形
再度上升,直落摘星台上,接着一闪,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处,手中已多了
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缅刀。

  全场惊得一静,接着暴起一声如雷彩声,震人耳鼓,令人欲厥。彩声一歇,
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声问:「请问疤面人,阁下手中薄剑乃腾龙剑客
昔年成名宝刃,不知为何落人阁下手中,不知阁下可愿向天下英豪给一个明白交
待?」这句话问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极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门也正欲一问
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剑一眼,立即发出一声悲忿急怒大笑,接着凄然大声说:
「这柄薄剑,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恶僧哈普图之手,薄剑既是贵友的宝刃,待
在下杀了残体仇人萨格哈,就请老英雄代在下奉还……」

  萨格哈怨声厉喝,飞身前扑,手中喂毒缅刀,幻起一道耀眼蓝光匹练,闪电
扫向疤面人的腰间。疤面人一声厉笑,身形疾旋如电,幻起十数宽大身影,现出
无数腾龙薄剑,寒光一闪,一声厉喝,薄剑唰声劈下。剑光过处,鲜血飞射,接
着暴起一声刺耳惨嚎,疤面人闪身飘至三丈以外,萨格哈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门,俱都惊呆了,无不惊得面色如纸,冷汗油然,无人喊
好,也无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数千道惊惧目光,一齐呆滞地望着疤面人。只
见疤面人一声狂笑,倏然转身,望着突岩朗声说:「对付各派掌门人,无需再用
此剑,就请老英雄将剑代还贵友吧。」吧字出口,薄剑抖手投出一道刺目电光,
挟着慑人啸声,直奔蓝天丽凤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无此功力接住飞来薄剑,心中一慌,薄剑已到面前,只见蓝天
丽凤上身微扬玉腕疾翻,伸手已将剑柄握住,迎空一挥,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

  群豪一惊,不少人脱口疾呼,再看场中疤面人,双眉飞挑,目光如电,薄唇
掠着一丝冷笑,已缓步走向各派掌门人前。

  各派掌门一定神,呼的一声,同时立起,无不面色苍白,目露惊急,咬牙握
拳,望着逼来的疤面人,俱都预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临。洪元大师面色苍白,
神情激动,望着嘴哂冷笑,面罩杀机的疤面人,朗声宜了一声佛号,接着肃容说
:「善恶施主自择。」

  疤面人听后,两臂微圈,同时沉声问:「在下有个问题要请大师据实答覆。」

  洪元大师毫不迟疑地说:「施主请问,老衲知无不说。」

  疤面人沉声问:「三个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洪元大师立即说道:「下柬之人,并无人见过,柬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疤面人接着道:「那如果我告诉大师,当时我正再赶往三危山途中,并未下
柬,大师肯信吗?」

  洪元大师尚未答话,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同声喝道:「大
师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说着又望着疤面人道:「疤面人,你害怕了吗?自己
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敢承认吗?」

  疤面人双目冷电暴射,剑眉一挑,双目冷电暴射,怒目瞪视着他们道:「你
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成全你们。」双目冷芒一闪,杀机立现,突然
仰面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愤长笑。

  全峰英豪一见,不少人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情紧张,汗下如雨,均感气血
翻涌,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顿感困难。紧张焦虑,惶忧恐惧的气氛,立时
笼罩在各派掌门人之间,使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死」瞬间就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因而,他们已不自觉地浑身战粟,缓缓提起了双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决心
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敛厉笑,望天凄厉地说:「天神共鉴,上苍宽宥,弟子今日为铲除
这些伪君子,不惜为万世罪人了。」厉声说罢,双掌猛地一合,面色凄厉地瞪视
着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魔魔天尊惊世骇俗绝学真诀,已闪电般掠过他的心间。

  一团炽热如火热流,倏然流过双臂,疾快地达於两掌之间,这霸道绝伦的惊
天雷,只要疤面人的两掌一翻,血肉如粉,鲜血飞溅,一片凄厉嗥叫,惨绝人寰
的场面立时展现在天下英豪之前。在这一刹那,整个摘星台的四周和台上,一片
死寂,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这凄厉场面即将展现的一刹那,武林万世浩劫就要发生的一瞬间,
一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痛心凄厉哭喊:「不要……」疤面人闻声
一惊,倏然循声看向西北突岩上,只见母亲飘风女侠,面色苍白,双唇颤抖,热
泪像泉涌般滚下来,悲痛惶急,万般祈求地望着他。

  疤面人看得一阵心痛,而双掌间铁浆熔岩般的热流已到了掌心之间,如不翻
掌即发,势必轰然爆响,连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台上,万一发掌,他
不但成了武林万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儿子。就在疤面人注视着母亲飘
风女侠,心念电转,人天争论的一刹那,飘风女侠突然双手掩面,痛苦缓慢地摇
着螓首,不由痛心地低声哭了。

  疤面人一见,心痛如绞,而他合并的双掌就像隆声震耳,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心中一惊,厉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掌猛向西边那片畸形怪岩推去。只见一
道火红般的刺目光芒如电一闪,西崖数十畸岩间,「轰隆」一声骇人惊天的霹雳
暴响,坚石破空带啸,青烟激旋弭空,在震耳欲聋,群峰齐鸣的爆响声中,突然
响起一声悲愤凄厉长啸。这声凄厉刺耳,惊心骇人的长啸就响自摘星台上,但是,
这一次却是由近而远,直达山外。

  久久,一声宏亮深沉的「阿弭陀佛」,有如天外传来的梵音,立即唤醒了全
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滞,有如泥塑木雕的数万英豪。当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
现实,想到他们立身之处,以及前来的目的时,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刹
那射向摘星台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但是,他们的双耳却凝静听着群峰「隆
隆」如雷的爆石回响中,迳由山外传来的那声悲愤痛心的凄厉长啸。

0768 2010-8-27 12:58

  第二十八章飞阁寻宝

  作者:wangzhi

  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三个夜晚。天,黑的像墨涂的一样,乌云漫天,
翻滚飞腾,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雄伟,巍峨,万峰罗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
的滚滚乌云吞噬了。山风劲疾,吹得古木苍松,枝摇叶舞,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
这时已变而为凄厉,刺耳的风啸了。

  谷峰间,乌云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何处
是崎岖山径,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挟在滚滚乌云
之中,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身法之快,捷逾飘风。这道宽大黑影,目光如电,
闪闪烁烁,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

  这道宽大黑影,正是怀着悲愤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他身上依然穿
着那袭宽大黑衫,脸上仍覆着人皮面具,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令人看来更
显得奇丑怕人。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
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势必
重演了。

  他百口莫辨,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啸
声,沙哑悲壮,响彻万峰,直上夜空。啸声一起,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洞
中猛兽低声怒吼,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在疾劲的风啸中,隐约传来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天麟凝神一听,风声正向松林驰来,於是大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
丈,继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鹏般,循声向前扑去。只见前面危崖上,电掣驰
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两袖一抖,立坠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望着飞来的娇小
人影,不由厉声大喝:「什麽人?」

  这声大喝,是天麟泄怒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
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崖去。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挢呼:
「麟哥哥,麟哥哥。」急呼声中,娇小人影,身形骤然加快。

  天麟一听,身躯不禁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人竟会是孙兰娟。

  心念间,对方娇小人影,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喜,
果是温柔恬静,秀丽脱俗的娟妹妹。只见娟妹妹,依然一身黄衣,上着云裳,下
穿长裙,肩罩黄绫小披肩,背露金丝剑柄金剑穗。柔软如云的秀发,长长拖在肩
后,衣裙飘舞,身形如飞,宛如临风鸾凤,直向天麟扑来。一双晶莹秀目,宛如
两池秋水,清亮透澈,闪闪生辉。

  人影一闪,兰娟已至面前,一声忧凄娇呼,飞身扑进天麟怀里,纤手抚面,
香肩抽动,已是泣不成声了。天麟心中一阵难过,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立
即亲切地低声问:「娟妹,快不要哭,告诉我,你怎知我在此地?」说着,举手
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

  兰娟心情忧戚交集,这时已忘了羞涩,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我刚
刚升上峰巅,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听到你的怪啸……」说着,仰起泪痕斑斑的
粉面,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双目中泪下如雨。

  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
了,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鼻酸。天麟看了兰娟一眼,心头不禁大吃一惊,三
月未见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

  他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焦急地关切低声说:「娟妹,此地风大,快到这
座大石下来。」说着,手扶兰娟,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就在她低头之
际,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挺俊逸,洁如美玉的面庞来。

  只见麟哥哥,微轩入鬓剑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弯的嘴唇,斜挂一丝愉
快的微笑,正望着自己的粉面,不停点头。兰娟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
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说:「麟哥哥……你……」呼声来毕,喜的伸臂将天麟抱
住,泪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滚下来,她太高兴了。

  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举起宽大衣袖,
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天麟见娟妹妹高兴,心中一畅,顿时想起不知娟妹
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於是,亲切关怀地问:「娟妹,三月不见,你为何如此憔
悴?」

  兰娟见问,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倏然低头,佯怒嗔声说:「你坏,不告诉你。」

  天鳞听得一愣,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
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
飞上天去。

  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柔声不解地问:「娟妹,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我到
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

  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愉快地说:「我是骑蓝天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

  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心情顿时沉重下来,回忆在大荆山时,丽凤姊姊痴心
相爱,柔情万千,体贴入微,关怀至极。

  兰娟赞声说道:「麟哥哥,赛雪跑得好快,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
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

  天麟心中一动,接着问:「娟妹,可知我母亲和杜老伯诸人,现在何处?」

  兰娟愉快地说:「丽凤姊姊知道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目前尚无家可居,
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说着一顿,立即感慨地赞声说:「丽凤
姊姊太好了,对人亲切热诚,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长得美丽秀绝,有时温柔可
爱,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麟点头说道:「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是再好
不过了。」

  兰娟接着道:「卫伯母和我娘要我来,是要我劝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荆山,以
免大家担心。」

  天麟气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的嘴脸,真想把他们……」

  兰娟道:「这件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大荆山吧。」

  天麟点点头,挽起兰娟的玉手,这时,山风弱多了,漫天乌云,已吹得无影
无踪。

  一勾残月斜挂西天,抛洒着朦胧光辉,万千寒星,闪闪烁烁,显得高远无比,
谷峰间,再度掀起如潮松涛。

  天麟和兰娟两人飞身驰出巨木茂林,掠过一片嶙峋怪石,同时停身在一道横
亘危崖上。天麟转首看了一眼西天残月,说:「娟妹,看天色将近四更了,我们
如尽展轻功,日出前即可驰出山区。」

  兰娟正仰首看着夜空,於是转首不解地问:「麟哥哥,你的赤火骅骝呢?」

  天麟指了指遥远的山外,说:「乘马入山反而不便,我将马留在山麓松林里,
你的马寄在什麽地方?」

  兰娟指着崖下说:「寄在峰下,我已记不清是什麽位置了。」说着,本能地
俯首向着峰下游目望去。

  天麟看了不觉好笑,心说,峰高千仞,你能看到什麽?蓦然,兰娟的双目一
亮,纤手指着峰下,不觉脱口轻呼:「麟哥哥快看,那是什麽?」天麟循着指向
一看,发现峰下一点亮光,宛如晨空晓星,乍看之下,毫光柔和,略微久视,即
感有些刺目。细看之下,心头不禁一震,那位置正是十数年来一直以恐怖、神秘、
震慑着整个武林的神秘庄院。

  但自东海神君被武林二怪杰之一的秃头僧击毙后,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
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便渐渐被遗忘了。现在这座庄院中,莫非仍有人住?那点明
如晓星的亮光是什麽?但他断定那决不是灯光。於是,剑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
转首对凝目望着峰下的兰娟说:「娟妹,这点亮光决不是普通灯火,小兄认为可
能是珍品异宝一类的物体所散发的毫光瑞气。」

  兰娟依然望着那点亮光,微颔螓首问:「麟哥哥,你看那是什麽地方?」

  天麟哈哈一笑说:「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

  兰娟听得娇躯一战,不觉脱口轻呼:「啊,真的?」

  天麟毫不迟疑地颔首笑声说:「小兄在此居住近两年,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
庄院,并可断定那点亮光是发自庄后……」

  兰娟听到「庄后」两字,不觉面色一变,急声说:「麟哥哥,小妹虽在神秘
庄院中住了多年,但庄上有不少禁区小妹也不准随意进入。」

  天麟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为什麽?」

  兰娟神色黯然地说:「那些禁区仅东海神君的几个心腹之人奉命可以进入,
但花园中的水上飞阁,则除东海恶魔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天麟听得心中一动,不觉轻「噢」了一声,於是立即俯首凝目,再度望向峰
下那点亮光。人人知道东海神君这座庄院建筑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直疑仙境
桃源,但人人也知道庄院中,步步机关,险地重重,偶一失神立有丧生之虑。天
麟看罢,立即抬头问:「娟妹,你觉得是否应该去看看那点亮光?」

  兰娟对那点亮光也起了好奇心,立即颔首说:「小妹住在庄院中时,早就有
意暗察一下东海恶魔的几个禁区,那点亮光,可能就是发自庄后禁区之内,我们
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天麟点头应好,衣袖一挥,当先向峰下泻去。兰娟香肩
微动,紧跟天麟而下。

  天麟两臂扑张,不停挥拂,宛如鹰隼入谷。兰娟登石点松,疾速下降,直似
陨星泻地。天麟下降中,发现兰妹妹身法轻灵,捷如鹘鸟,因此,宽心大放,下
降速度骤然加快。再往下看,那点亮光,愈来愈弱了。渐渐,那点微弱亮光也不
见了。兰娟疾泻中,不时望着天麟隐隐发光的身影,飘纵跃泻,疾如陨星,想到
麟哥哥的绝世武功,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片刻已达峰下,谷中阴凉,山风飒飒,已扬起缕缕白雾,举目一看,麟哥哥
已立身数丈以外,正向她招手。於是,甜甜一笑,飘身向天麟身前掠去。天麟见
娟妹妹的娇靥上,光彩焕发,香腮生辉,红润的樱唇,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在
薄薄的白雾中飘然驰来,直疑仙姬下凡,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动。娇影一闪,香
风扑面,兰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兰娟见天麟神情若失,星目贪婪地望着自己,粉面不觉一红,立即嗔声说:
「为何不走啦?」天麟俊面一热,不觉哈哈一笑,倏然转身,如风驰去。

  兰娟芳心一阵波动,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不禁升起一丝难以掩饰
的欣喜。於是,兴奋地绽唇一笑,飞身追了上去。只见天麟已腾空飞越一道宽溪,
直向前面一座浓郁竹林驰去。这时,在朦胧的月光下,缭绕的薄雾中,竹林上端,
隐约现出一片屋脊楼影,朦胧中看不到一丝灯光。

  兰娟知道前面楼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了,但想到偌大的庄院这时
已无人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可怖惧意。再看麟哥哥闪着暗光的身影,仍如电掣
飘风般向前疾驰,始终追赶不上。她心中不禁又气又怕,於是脚下加劲,尽展全
功,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掠波海燕般,一直向前追去。

  驰进松林,发现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庄院的高大红墙上,正凝神望着庄内。

  定睛一看,只见庄前荒草盈尺,墙头绿瓦间也生满了青草,但想到庄前即是
与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回忆。来至墙前,飞驰身形不
变,微一提气,身形腾空而起,宛如升空飞燕,飘身落在墙上。

  兰娟游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全庄栉比的屋脊上荒草摇曳,画栋雕梁
的高耸楼阁上,鸟粪堆积。这时,月光暗淡,全庄一片昏暗,缕缕白雾,缭绕在
林立阁楼之间,显得阴森、死寂、可怖。兰娟看了全庄这番凄凉景象,不禁又生
起一丝凄然之感,秀目注定自己曾经住过多年的那座高楼,不觉心中一酸,几乎
落下泪水。

  昔日,庄中高手如云,灯火辉煌如画,仆婢环立,一呼百应,笙弦之声,缭
绕直达庄外,俨如皇宫内苑。如今檐前筑鸟巢,墙角结蛛丝,荒草及膝,鸟粪遍
地,一片死寂,这令兰娟看了回顾往昔,怎不黯然神伤。转首再看麟哥哥,剑眉
微蹙,星目闪光,注定庄中雄伟巍峨的大厅高脊,神色间也透着一丝怅然。

  天麟望着眼前凄凉可怖景象,内心也有无限感触,这座震慑武林多年的神秘
庄院,短短两年,已变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天麟一想到凶宅,顿时联想到鬼,
转首一看,发现兰娟黛眉紧蹙,目闪泪光,知她触景伤情。於是,轻咳一声,低
声问:「娟妹,你认为这座庄院中,还有人住吗?」

  兰娟一定神,微摇螓首说:「东海恶魔一死,庄中高手纷纷离去,这座富丽
庄院,即已成为死宅,纵使身怀绝艺的武林人物,没有数十人也不敢住在里面。」

  天麟剑眉一蹙,不觉轻「噢」了一声,星目又看了阴沉可怖的全庄一眼,微
一颔首,似有所悟地说:「娟妹,这座庄院,机关重重,数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
武林人物入庄察探,俱都丧在机关中,庄中高手不敢居住於此,也许是庄中闹鬼。」

  小姑娘一听「鬼」,娇躯不禁一战,伤感情绪立逝,淡淡一笑,强自镇静说
:「鬼是虚无飘渺之物,你信其有则有,不过,我不信有鬼。」说着,佯装愉快,
轻举翠袖,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声如银铃,飘荡夜空,顿时划破了全庄死寂。

  忽然飒飒风响,吱吱叫声,点点黑影,由全庄屋檐下,闪电飞出。兰娟这一
惊非同小可,一声惊叫,花容失色,飞身扑进天麟怀里。天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
现象惊呆了,於是凝目一看,竟是无数奇大如掌的蝙蝠,纷纷惊飞,盘旋在夜空
和屋影之中。

  这时,庄上气氛,更显得阴森骇人了。天麟看后,不觉朗声哈哈一阵大笑,
全庄空屋回应,响起嗡嗡之声。兰娟看清是蝙蝠之后,迅即离开天麟,也不觉涩
然笑了。天麟一敛大笑,立即爽朗地说:「娟妹,既然不信有鬼,走,我们进去
看看。」

  兰娟虽然有些害怕,这时也不得不鼓足勇气,欣然应好了。声落身动,当先
跃上前面屋脊,疾向横里飘去。天麟心中奇怪,觉得兰娟走得身法步眼,点足之
处,竟如两年前林丽蓉走的路线一般无二。就在这一念之间,兰娟腾跃飘纵,已
越过数排房脊和两座院落了。

  天麟已有了两年前的教训,心知大意不得,虽然自身武功较前已有长足进步,
但仍不敢逞能。於是,衣袖微拂,身形横飘,仍照丽蓉以前的身法,循着娟妹的
落足之点,直向庄内纵去。再前看,娟妹已到了大厅左侧的一排高房之上,恰是
两年前自己与丽蓉两人的立足之处。

  天麟落身兰娟身边,再也忍不住问了:「娟妹,这座庄院,房屋形式不一,
院落叁差不齐,好像含有一种什麽阵势?」

  兰娟立即含笑嗔声问:「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考问小妹?」

  天麟立即正色说:「小兄真的不知,两年前入庄时,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后进
入。」

  由於方才天麟没有当先进入,兰娟知天麟确实不谙阵势,於是,指着全庄院
落阁楼,说:「这座庄院是按九宫循环的阵势建成,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
三右七,藏九覆一,五居中央。」说着,指了指脚下房面,又说:「周近房屋,
仅此一处安全。」天麟听得剑眉微蹙,心中暗暗赞服。

  兰娟见天麟沉思不语,误以为麟哥哥有些不信,於是,绽唇一笑,俯身捡起
一片琉瓦,玉臂一扬,振腕打出。一道灰影,挟着一阵劲风,直向对正大厅的阁
楼上击去。天麟看得一愣,不知兰娟投瓦的动机为何。哔啦一声大响,瓦片横飞,
烟尘飞扬,那片琉瓦,已击在阁楼的横脊上。

  就在瓦片击中阁楼横脊的同时,万点寒星,疾如电射,挟着惊人风啸,势如
骤雨般,分由大横脊上的三个龙头中疾射而出,向着阁楼漫天罩下。紧接着,无
数喂毒飞刀,幻起缕缕耀眼蓝光,掠过阁楼上空,一直向前飞去,宛如飞蛾过境。

  一阵叮当响声,漫天洒下的寒星,悉数击在阁楼的瓦面上。顿时之间,火花
四射,寒星飞溅,整个瓦面上,银光闪闪,弹刃滚动,发出一片卡拉拉的响声,
银弹纷纷滚落院中。

  兰娟看得心头一震,花容不禁色变,她虽知其中定有机关,但却没想到厉害
得如此惊人。如不知内情之人,落身阁楼之上,没有梯云纵的绝顶轻功,万难躲
过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飞刀。天麟虽曾亲身历险两次,这时再度看来,仍有些
怵目惊心。两人互看一眼,不觉下意识地笑了。

  天麟仰首一看夜空,晓星已爬上远处峰巅,显得又大又亮,一线曙光,直射
半空,天色已近拂晓了。於是剑眉一蹙,转首对兰娟问:「娟妹,天将拂晓,我
们还要去看那点亮光吗?」

  兰娟顿被提醒,立即点首连声说:「要去,要去,我们来此目的即是要看那
点亮光嘛。」说着游目全庄,接着继续说:「那点亮光谅是在后花园里的八角飞
阁中。」说着举目默察了一下后庄形势,接着低声对天麟说:「我们先奔右边独
院,再沿长廊跃进,绕过前面花阁,由第四、第五座高楼之间,进入花园。」天
麟不谙阵势,无话可说,只得连声应是。

  兰娟回眸一笑,拉起麟哥哥的手,双双向前驰去。两人循着既定路线前进,
果然未遇任何机关。几个飘掠已驰进后花园中,阵阵清幽花香,随风迎面飘来。

  两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天麟游目一看,花园极大,宽广约有数亩。

  园中红挢荷池,凉亭平台松竹,显得井然有序,卵石甬道上,片片花圃间,
俱已生满了盈尺荒草。无数缤纷花朵隐在荒草之中,随风晃动,散发着清幽芬芳。

  大荷池中,小红挢的尽头,即是恐怖怪人说的那座水上飞阁。

  飞阁形成八角,高仅两层,檐下悬着无数惊鸟铜铃,随着晓风轻轻摆动,不
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咚响声。飞阁虽然不高,建筑极为精细,画栋雕粱,朱漆
犹新,上层八窗,基层八门,俱都紧紧关闭。四周环绕荷池,小挢直抵阁门,晓
风吹动薄雾,缭绕园中,这座水上飞阁,格外显得神密突出,惹人注目。

  兰娟见天麟看得入神,不觉轻声一笑说:「麟哥哥,这座水上飞阁,建筑暗
含八卦之理,上下两层入天地,周围荷池为外仪,阁为八卦,顶为太极,不知之
人看来极似游园休息之处,实则是庄上藏宝重地。」

  天麟听了似自语又似对兰娟说:「看形势飞阁内外必然也布满了重重机关。」

  兰娟颔首说了声「当然」,接着凝神沉思,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进去。

  天麟这时好奇心大动,立即催促说:「娟妹,时间无多了,我们进去吧。」

  兰娟故意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又心急躁进了。」天麟一听,俊面飞红,
立即含笑不语。

  兰娟一看,忍不住咯咯笑了,接着向:「麟哥哥,你可知八卦的方位?」

  天麟毫不迟疑地含笑说:「干坎艮震,巽离坤况嘛。」

  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故现惊容,立即赞声说:「麟哥哥说的不错嘛。」

  天麟仍是一个大孩子,听了娟妹的赞许,不觉心中大喜,尚不知娟妹妹要打
趣他,於是,立即回忆着幼年读书时,妈妈飘风女侠指着书本上教的继续向下背
:「干为天,坎为水,艮山震雷,坤为地,况为泽,离火巽风……」兰娟见麟哥
哥仰面凝神,星目望天,口唇不停启合,有如孩童背书一般,因此忍不住几乎笑
出声来。

  天麟背完,转首望着兰娟,愉快地问:「娟妹,小兄说的可对?」

  兰娟强忍笑意正色说:「难怪麟哥哥心急进入水上飞阁,原来麟哥哥精通卦
理,藏而不露,小妹实在佩服至极,现在就请麟哥哥当先进入,小妹追随骥尾。」

  天麟一听,不觉慌了,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娟妹妹,有时也会施展机谋,於
是立即焦急地说:「这怎麽可以,这些普通常识,无人不知,小兄顺口说来,根
本不知其中的生克变化之理。」兰娟看了天麟的焦急相,再也禁不住发出咯咯如
银铃的笑声。天麟顿时大悟,俊面不觉红了。

  兰娟敛笑愉快地说:「麟哥哥随我来。」来字出口,娇躯已凌空而起,一跃
数丈,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扑去,衣裙飘飘,宛如御风飞行。天麟不敢紧跟,星目
随着兰娟的娇影看去。

  只见兰娟飞至小亭上空,纤腰一弯,上身疾俯,倏然直泻而下,莲步一点小
亭尖顶,身形骤然加快,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射数丈外的高大平台,姿势曼妙,
轻灵优美,天麟看得不觉脱口喝了声好。好字出口,大袖疾挥,身形直向小亭射
去。飞至小亭上空,兰娟已立身在高大平台的最后石栏上。

  天麟同样俯身下降,脚尖一点小亭尖顶,疾向高大平台上电掣飞去。但天麟
到达高台石栏上,兰娟已掠过数行翠竹,足点荷池边缘,直向飞阁的大红门前飞
去。天麟一看,身形不停,衣袖一挥,循路紧跟,几乎是与兰娟同时落身在水上
飞阁的大红门之前。

  兰娟立即指着飞阁大门,愉快地一笑说:「麟哥哥,这就是你的说干为天的
大门,但是这道门是万万走不得。」说罢,转身向左走去。

  天麟见一路上,毫无意外,心中对兰娟愈加信服,立即爽朗地笑声说:「娟
妹放心前进,小兄决不离开你的身边。」说着,紧紧跟在兰娟身后。

  兰娟听得心中一甜,不觉转首回眸一笑,红润的双唇间,露出一排贝齿碎玉,
晶莹生辉。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俊面微感有些发烧,晨风吹拂着兰娟的如云秀发,
散发着淡淡幽香。两人来至「兑」门,兰娟神色凝重,转身对天麟说:「麟哥哥,
按照卦爻说,「逢谦而吉,遇泰而昌,泽山咸水,入兑始安」,我看是否应该由
此进入,开门一看便知。」说罢,轻举皓腕,指按哑簧,呛的一声清越龙吟,寒
光飞洒,冷芒四射,森森剑气,十步生辉,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看得一惊,不觉脱口急问:「娟妹何时得到这柄削铁断玉的宝刃?」

  兰娟愉快地一笑说:「这是铁面佛心南召师祖昔年成名宝刀寒光剑,师祖赠
给母亲,母亲又赠给我了。」说罢,急上两步,手中寒光剑,分点两个门环,一
阵格格响声,两扇朱漆红门,自动缓缓分开了。天麟细看门内,通道长约两丈,
地上铺着方砖,黑白两色相间,左右两壁,各有四座小门,上嵌一颗明珠,闪闪
射着毫光。

  这时兰娟已经看罢,回头一笑,愉快地说:「麟哥哥,我们可以进去了,但
请记住,兑位西方庚辛金,金能生水,水属黑色,脚踏黑砖最安全。」说着,当
先扑进门内,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门前奔去。天麟功贯双臂,提气凝神,脚踏黑砖,
紧跟进入。

  两人进入小门,依然是条通道,左右各有二门。兰娟在前,天麟跟在后,阁
内俱是通道,两壁多设小门,颜色不一,大小不同,除此再没有什麽了。一阵飘
掠,左出右进,弯弯曲曲,一连通过二十多座小门,脚下砖色时有变化,兰娟随
时不停指示。

  天麟盲目跟在兰娟身后一阵乱转,只觉得眼花缭乱,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但兰娟依然跃身如飞,樱口不停地念着:「……这是离宫,离为火,水火共
济,踏红砖……」天麟心中早已不耐,这样转来转去,不禁有些光火,只听砖色
变化,哪里还有心听什麽生克变化之理。

  又转了二十多道门,天麟再忍不住问了:「娟妹,还要通过多少道门才到?」

  兰娟身形不停,顺口回答道:「还有三宫二十四门,我们必须走完八八六十
四卦,缺一不可。」

  天麟一听,没好气地问:「当初东海神君进入这座飞阁时,是否也必须走完
这些道小门?」

  兰娟知麟哥哥生气了,立即解释说:「他知道机关总枢的位置,当然不需要
如此乱转。」说话之间,三宫已经走完,两人进入一条宽大通道,迎面是个极堂
皇的金漆圆门,门上嵌有三排宝石,照得门前通亮。

  兰娟看了,立即愉快地对天麟说:「麟哥哥,认识门上这三排整齐宝石的记
号吗?」说着,举起玉手,指着门上三排耀眼的宝石。

  天麟举目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干三连嘛。」

  兰娟含笑点首,又指着身后四丈外的紧闭大门,又说:「麟哥哥,知道吗,
那座大门,就是对正荷池小红挢的飞阁正门。」

  天麟细心一看,通道半整,砖分四色,直达尽头,左右同样各有四门,看不
出有何异样,於是剑眉一蹙说:「娟妹,由正门距此地长仅四丈,以你我两人轻
功而论,微一提气,飞越至此,尚无问题……」

  兰娟未待天麟说完,淡淡一笑说:「不是小妹危言耸听,干门一开,飞鸟难
渡,更谈不上纵跃的人了。」

  天麟进入飞阁,奔走如履平地,毫无一丝危险,因此戒心渐除,听了兰娟的
话,虽然不信,也未接口。兰娟见麟哥哥不再发言,於是手中宝剑,挺腕轻点圆
门,剑尖一触门面,圆门倏然分开了。圆门一开,天麟星目不禁一亮。

  只见门内,宽约四丈,形如圆厅,陈设豪华,布置得金碧辉煌,眩眼刺目,
令人不敢直视。圆厅周围,银绫为壁,地铺白毡,正中一张玉桌,分置八个锦墩,
四角玉几,上置古玩,闪闪生辉。大厅平顶上,空悬数十宝石,照得全厅通明发
亮,毫发可分。天麟、兰娟二人打量间,不觉已走进门内。

  兰娟轻举皓腕,缓缓将剑收入鞘内,秀目不停闪动,巡视着厅内豪华富丽的
陈设,默察厅中桌几布置的方位。天麟去过魔魔天尊洞府,见过巧夺天工,比拟
仙境的豪华景象,故而毫不为厅中布置所惑。这时兰娟缓步前进,游目全厅,不
觉讷讷吟声说:「星云交辉眩人目,直疑身在广寒中。」

  天麟听罢哈哈一笑,信口朗声说:「天上孤寂人间好,因此飞阁降嫦娥。」

  兰娟一听,娇靥飞红,轻啐一声,娇嗔含笑说:「麟哥哥贫嘴。」嘴字出口,
纤手疾扬,挥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颊。天麟哈哈一笑,顿忘处身何地,身形一闪,
直向玉桌之前飘去。

  兰娟顿时惊觉,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急声尖叫:「麟哥哥……」这时天麟身
形已经下降,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暗呼一声不好,双袖一抖,脚尖疾蹬桌边,身
形快如石火般,电掣飞回。就在天麟电掣飞回的同时。玉桌后面绫壁上,哔啦一
响,飒飒连声,数十把雪亮飞刀,幻起无数寒光,紧跟天麟背射至。

  兰娟惊得面色如纸,秀目圆睁,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伸臂拉住天麟,闪
电倒向地面。就在两人倒向地面的同时,无数耀眼寒光,挟着慑人劲风,擦过两
人背上,闪电飞过。一阵炖炖响声,数十把雪亮锋利飞刀,悉数插在身后银绫缎
壁上,寒光闪闪,刀柄颤动,骇人至极。

  天麟看得面色大变,暗呼好险。兰娟粉面苍白,已是冷汗满面。两人无言地
倒在白毡上,似在尽量使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天麟望着壁上飞刀,心中仍有馀
悸,虽然怀拥娇躯,兰息扑面,这时他似乎也不知察觉了。一阵静寂,两人同时
坐起,相互一笑,谁也没怨谁。

  兰娟望着天麟,以证实厉害的口吻,含笑问:「麟哥哥,现在你可体验出机
关的可怕之处?」

  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飞刀,连连颔首作色说:「厉害,厉害,机关阵势如此
可怕,在於先声夺人,骤然而至,令你防不胜防,不知来自何处。」

  兰娟含笑补充说:「机关阵势最可怕处,在於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神
智为其所惑,使你心不静,气不继,时时神经紧张,刻刻凝神运功,一旦遇上机
关,身手迟滞,耳目失灵,终遭其害。」说此一顿,望着凝神静听的天麟,继续
强调说:「所以,武林人物对机关阵势,多望之却步,非为势迫,决不轻身涉险,
尤其性急躁进之人,最好不要进入阵势机关。」

  天麟知兰娟最后两句是针对自己而言,於是,剑眉一蹙,故作畏怯之态,不
解地问:「照娟妹说来,机关如此厉害,上层还是不要去吧?」

  兰娟噗哧一笑,秀目轻睇天麟,佯怒嗔声说:「怕什麽,只要你不离开小妹
的身边,保你进出如履平地。」说罢,樱唇绽笑,娇靥生春,秀目中闪烁着欣喜
光辉。

  天麟欣然应好,乘势挺身跃起,双脚依然落在原地,寸步不敢乱移,伸臂将
娟妹妹拉起来。兰娟一声愉快娇笑,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势,腾空而起,直向厅顶
上飞去。天麟心头一惊,不觉脱口轻呼:「娟妹……」轻呼声中,兰娟右手已握
住其中一颗悬空宝石。

  呼的一声,厅顶向上倏然裂成一个七尺圆孔,露出上层眩目光华。兰娟一声
娇叱,柳腰一挺,头下脚上身形顺势进入洞口,身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璷斗,身
形一飘,顿时不见。顿时,咯咯轧轧,叮叮咚咚,全厅一阵怪响,接着轰轰隆隆,
整个飞阁摇晃,顶上宝石摆动,刹那间,飞阁几有倾塌之势。

  天麟大吃一惊,顿时慌了,不觉厉声疾呼:「娟妹怎样了……」厉呼声中,
奋不顾身,腾空飞进上层。天麟厉呼声中,身形已飞入冰阁上层,顿觉寒光刺眼,
不敢游目环视。

  蓦闻一声惶急娇呼:「麟哥哥快取正中顶檗的银匣,要快,要快。」天麟听
得出兰娟语意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事态严重。於是,暴喝一声,双掌猛力
下击,遥空劈出两道掌风,藉着劲气激荡之势,身形闪电上升。

  抬头一看,毫光闪闪中,华丽雕梁之间,果然置有一只宽约四寸,长逾半尺,
厚仅两指的银质小匣。天麟升至粱顶,腰身一挺,应手取下银匣。蓦然一声惊喜
娇呼:「麟哥哥快下去……」天麟紧握银匣,闻声振臂挺胸,大袖一挥,一式苍
龙入海,立变头下脚上,直扑正中圆孔。

  下泻之际,只觉四周毫光眩目,觑空一瞟,仅能看到兰娟的身影,双手高举
似在全力拉着一个大铁环。天麟身形疾泻而下,穿孔而出,直落圆厅地上。人影
一闪,劲风袭面,兰娟紧跟而下。砰的一声大响,顶上圆孔立合,无数雪亮宝石,
激烈摇摆晃动,壁间、上层,轧轧的响声更厉害了。

  兰娟面色苍白,鬓角渗汗,神色显得无比紧张,身形还未立稳,立即惶声说
:「麟哥哥快走,此地已极危险了。」说罢,飘身纵向金漆圆门。天麟见兰娟神
色极度紧张,知道事态严重,身形紧跟扑至门前。

  兰娟立在门间,转首焦急地说:「麟哥哥,快去拉开飞阁正门,时间无多,
只有冒险行事了。」说话之间,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不敢迟疑,急声应
是,银匣放进怀里,飞身扑向大门。这时厅中壁间,响声轰轰隆隆,整个飞阁,
剧烈震动,几有倾塌之势。

  兰娟双脚紧踏门坎,望着已拉开大门的天麟,急声警告说:「麟哥哥千万不
要让门关闭,我出门后,你即撒手飞向红挢右栏,再纵上高台,直驰庄外。」话
声甫落,飞身前扑,越过天麟头上直向小挢落去。

  轰隆一声大响,金漆圆门倏然暴塌,滚滚烟尘,挟着无数黑影,直向天麟击
来。天麟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干门,飞身直落小挢。砰的一声大响,干门自动关
闭,接着响起一阵咚咚之声,整个飞阁,轰轰不绝於耳,声势着实骇人。天麟不
敢停留,足点挢栏,腾空扑向高台,大袖一挥,紧跟兰娟身后,直向庄外电掣驰
去。

  ***    ***    ***    ***

  这时,朝阳初升,晨风微拂,薄雾缭绕松竹之间,在艳丽的阳光下,幻成绚
烂缤纷的彩霞。兰娟在前,天麟紧跟在后,两人电掣飞出庄外,直向松竹之间驰
去。一阵飞驰,来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满了各色山花,中间缀有几方青石,
横排三棵浓荫巨树,直入半空。

  兰娟急刹冲势,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苍白,紧张神色犹未褪去,
张着樱口,微微喘息。天麟立稳身形,也在不远处一株巨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来。

  兰娟纤手轻拍酥胸,秀目望着天麟,连声说:「好险,真是命不该绝,再迟
一步我俩势必葬身飞阁之中。」

  天麟虽觉紧张,但却不知就理,於是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为何轰声不绝,
摇晃不停?」

  兰娟吁了口气说:「我一进入上层,即发现太极中的银匣,这银匣小妹曾见
东海恶魔极慎重地把玩过,定是极珍贵的东西,又见阁顶左右悬空各有一个钢环,
我即去拉左侧一个,按理应是阳仪之眼,主吉祥,我猛力一拉,顿时发觉有异…

  …」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插言说:「这个环也许是应付意外骤变之用。」

  兰娟吁了口气,微颔螓首说:「也许是的,你取下银匣之后,我即将钢环一
松,飞身跃下,为求迅速离开险地,只得冒险由正门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问:「娟妹,上层毫光那等强烈,都是些什麽珍品异物?」

  兰娟心情渐趋平静,淡淡地说:「我没细看,还不是些珍珠玉器,宝石古玩
之类的东西。」

  天麟转首望去,只见峰下松竹间的屋脊楼影,在艳丽的阳光下,缭绕的晨雾
中,显得是那麽遥远,直疑仙境,如悬云端,但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充满了神
秘、恐怖,令人望之却步。这时,仍隐约听到庄后花园中,响着轰轰之声。

  天麟剑眉一蹙,星目依然注定神秘庄院,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中为何一
直发出轰轰响声?」

  兰娟心中似乎仍有馀悸地说:「水上飞阁即使不倾塌,其中机关亦必然全毁。」

  说着,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声说:「麟哥哥快拿出银匣来,小妹断定
那是东海神君重视如逾生命的东西。」说着,一个飘身,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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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银匣古剑

  天麟由放置银匣的位置判断,银匣之中定是较珍珠玉石尤为贵重的东西。於
是,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丛、矮树和怪石一眼,才由怀中将银匣取出来,但匣身
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飞阁上强烈。兰娟见天麟取出银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
急声说:「麟哥哥快打开。」说着,娇躯向前移动数寸,紧紧偎在天麟身边。

  天麟见匣盖与匣体紧密衔接,立即右掌平贴匣盖,默运真力,气聚掌心,猛
力一吸,匣盖应手而开。顿时,光华大盛,冷焰刺肤,两人双目不敢直视。两人
凝目一看,只见小银匣内,一方黄绫之上,并排放着三柄寒光闪闪,剑气森森的
小剑。三柄小剑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铸工细腻,精致至极。

  中间一柄是青剑,左右两柄分白红,长约三寸半,宽仅五六分,剑柄上系着
与剑身光色相同的小剑穗,丝光透明,晶莹发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蚕丝。天麟、
兰娟看后,俱都断定这三柄小剑,决不是古董玉玩之类的珍品。联想到这三柄小
剑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宝刃仙兵,天麟谨慎地取出右边一柄红光小剑,举手迎空一
挥。

  红光四射,剑气蒙蒙,顿时幻成一道耀眼匹练,只觉寒焰透骨,光华刺目,
剑身似乎涨大了一倍。兰娟惊得娇躯一战,不觉疾退两步,险些呼出声来。天麟
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立将手中宝剑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红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七八丈
外的树林内闪电射去。只见如电红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电光直入林内,遇
树势如破竹,如斩朽木腐物。电光一闪而逝,红光小剑顿时不见。天麟、兰娟,
看了这等声势,俱都惊呆了。

  突然,一阵喀炖裂木声,十数株大树,俱被剑光拦腰斩断,高大浓厚的树身,
挟着呼呼风声,直向地面倒下来。轰隆一声大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数株
大树,同时倒在地上,轰轰之声,谷峰齐鸣。天麟,兰娟,两人木然望着飞腾的
尘土,颤动的大树,只见枝飞叶舞,烟尘升空,声势骇人至极。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厉啸,由前面一座高峰上响起。声如虎吼,慑人心神,
群峰相应,直上晨空。蓦然,前面高峰上,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悠扬,声如龙吟
的长啸,音质高亢,直达霄汉。天麟、兰娟,骤闻这两声长啸,心头暗暗吃惊,
面色同时一变,断定发啸之人,必是两个武功高绝,内力精深的武林顶尖高手。

  渐渐,啸声愈来愈近了,正是向着树林方向驰来。天麟一定神,暗呼一声不
好,飞身扑进林内,越过横倒地上的大树之上,直向深处扑去。人影闪处,兰娟
也紧跟飞至。两人游目一看,发现前面一株大树上,红光闪闪,那柄小剑,已全
部刺进树身中,仅那段红丝剑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扑身过去,伸手将小剑取出,迅即放进匣内。就在天麟刚刚
将匣盖覆好的同时,两道宽大人影,迳由前面峰巅上,宛如两只俯冲巨鹤,疾泻
而下。天麟、兰娟,两人看了这等炉火纯青,已达化境的轻功,心头同时一震,
不觉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见两道宽大人影,泻至谷中,毫不犹豫,直向两人立身的树林如箭射来,
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兰娟和天麟。天麟顿时大悟,立即指着兰娟手中的
剑,急声说:「娟妹,剑。」兰娟立时惊觉,倏举玉腕,沙的一声,将剑收入鞘
内,林中光华骤失,仅天磷手中的银匣尚闪着微弱光辉。

  两人举目再看,好快,两道宽大人影,已越过前面草地,直向这面电掣扑来。

  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极欲狂,一拉兰娟,两人飞身扑至树外,一挥手中银
匣,向着电掣驰来的两道宽大人影,兴奋地大声说:「两位老人家,为何也匆匆
赶来衡山?」

  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响自两道宽大人影之中,接着笑骂说:「混蛋小子,
竟真的被我秃头猜中,果然到这里来了。」话声甫落,疾风袭面,两道人影一闪,
天麟两人面前已多了两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一个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
身背大酒葫芦,一个是秃头油脸,一袭破旧僧衣,长得大嘴小眼睛。

  兰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恶如仇,游戏风尘,武林前辈中,硕果仅存的武林二
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天麟急步向前,恭谨见礼,兰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
福。蓬丐一双虎目,已巡视现场完毕,指着林中倒地大树问:「这是怎麽回事?」

  天麟不敢相瞒,立即兴奋地恭声说:「是这匣中一柄小剑斩断的。」说着,
急上两步将手中的小银匣,双手送至二老面前,继续说:「请两位老人家过目。」

  秃头僧看了一眼没有接,转首对蓬头丐说:「老大,你看。」蓬头丐微一颔
首,伸手将银匣接过。

  天麟、兰娟俱都立在二老身侧。蓬头丐略一察看,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
盖应手而开。一蓬彩霞,闪电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肤。蓬头丐、秃头僧两人凝
目一看,面色同时一变,几乎是同时惊异地望着天麟,问:「这三柄小剑由何处
得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在东海神君的后花园中。」蓬头丐、秃头僧,两人齐
声惊异地轻「噢」一声,同时看了兰娟一眼,再度望着匣内三柄寒光森森的精致
小剑。

  兰娟恭谨地低声问:「两位老人家可识得这三柄小剑的来历?」

  蓬头丐和秃头僧,两人神色凝重,四目望着匣内小剑,沉思良久,最后俱都
缓缓摇了摇头。秃头僧接过小匣盖,凝目细看,发现盖面光滑,毫无可循痕迹,
断定这个银匣并非原有剑匣。二老虽然不知三柄小剑来历,但断定必是上古仙兵。

  这时蓬头丐已用拇食两指,谨慎地将方才那柄红光小剑取出来。天麟立即插
言说:「方才斩断林中树木的即是这柄小剑。」蓬头丐凝神望着手中小剑,仅颔
首轻噢了一声。

  秃头僧探着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觉脱口低呼:「啊,老大,这是一柄飞
虹剑。」

  蓬头丐紧蹙霜眉,虎目望着手中红光小剑,似在竭力去想这柄小剑的来历,
最后依然轻声一叹,转首对神色兴奋的天麟说:「孩子,你看。」说着,将手中
红光小剑小心地递给天麟,想是没有想起小剑的来历。

  天麟接过小剑一看,这才发现剑柄护手上,刻着两个古体象形小字,细看良
久,才认出是飞虹两字。蓦闻蓬头丐惊异地说:「老二,这一柄是凌霄。」天麟
定睛一看,蓬头丐已将青光小剑交给了秃头僧。於是,也将手中的红光小剑交给
了孙兰娟。

  再看蓬头丐手中的白光小剑,发现护手上的两个古体象形字是穿云。蓬头丐
看了一阵,慨然一叹?说:「这三柄小剑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剑诀,如
能练到收发由心地步定然艺绝宇内,天下无敌。」说着,将手中白光穿云剑和银
匣一并交给天麟。

  这时秃头僧也将青光凌霄剑交给天麟,同时肃容慎重地说:「天麟,这三柄
小剑必然大有来历,切忌公然炫露。」

  又听秃头僧继续说:「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长绿谷前去叩问悟因神尼,
我想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天麟恭声应是,即将青光、凌
霄剑,放进匣内,又一并交给了孙兰娟。

  由於匣内已有穿云、凌霄两剑,匣内寒光特别强烈逼目,兰娟在放红光飞虹
剑时,只觉冷焰刺骨,纤指如浸寒泉之中。因此,小剑一入银匣,不知不觉中,
利锋已将黄绫划破一道小缝,下面立即露出一点异光。但兰娟纤指如割,似已无
暇注意,於是顺手将匣盖合上。

  蓬丐、秃僧同时询问天麟如何得到这个小银匣,天麟即将进入水上飞阁的经
过说了出来。蓬头丐霜眉一蹙,慨然说:「凡事天注定,因果冥冥中,看来一些
强求不得,东海神君虽保有这三柄上古神剑,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侠点中,无法
习练此种剑法,穴伤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击毙了。」说此轻声一叹,看了
天麟兰娟一眼,继续说:「若非如此,被这恶魔习成这一柄神剑的用法,不啻猛
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许已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相问之下,才知东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孙叔叔以极重
手法点中。秃头僧也望着天麟,语意深长地说:「至宝灵物,择德主而居之,孩
子,这三柄小剑虽然不知它的来历,但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希望你妥为保管,决
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则祸患无穷,万死莫赎。」说着,小眼不停注视着神色真
诚,唯唯应是的天麟,继续说:「将来如经神尼指点,学成三剑用法,尤应上体
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恶元凶,切不可轻率杀人……」

  天麟恭声应是,茫然望着二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是出自
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一怪杰之口。蓬头丐在旁也肃容接口说:「
孩子,尤要记住,非至生命攸关,决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种绝猛无比,铁石难
当的惊天雷掌法,须知这种霸道无匹的掌力一经施展,极可能将魔魔天尊昔年仇
家的后人引出来,那时势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赶来
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声应是,但却不解地问:「老前辈,魔魔天尊会有仇家吗?」

  蓬头丐哈哈一笑,说:「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说数不胜数,其中最着名的有风
火真人、冰魄灵君、大头鬼、长发怪……」兰娟不觉身躯一战,脱口发出一声惊
呼。

  蓬头丐、秃头憎两人同时一愣,不觉含笑沉声说:「你怕什麽,这些老怪物
的骨头早变成灰了。」如此一说,天麟和兰娟的紧张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蓦地远处掠传来一声悠长马嘶,兰娟心中一喜,不觉脱口娇呼:「啊,丽凤
姊姊的赛雪。」

  秃买僧小眼一瞪,急问:「怎麽,蓝天丽凤那丫头也来了吗?」

  兰娟立即摇了摇头说:「不,是晚辈骑丽凤姊姊的赛雪赶来的。」

  蓬头丐似乎极希望天麟早些离开,於是转首向兰娟问:「丫头,你们现在要
去何处?」

  天麟立即抢先说:「晚辈等想即日赶往大荆山,因为晚辈的母亲和杜老伯伯
等人目前都在大荆山。」

  蓬头丐立即含笑赞声说:「很好,最好与你父母及珊珠女侠等人从长计议,
切不可操之过急。」

  秃头僧对天麟慎重地说:「天麟,切记不要忘了去谒神尼,叩问这三柄小剑
的来历。」说着,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银匣,接着又催促说:「好吧,现在你和
娟丫头可以走了,我和老大还有些琐事待办,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时日。」

  两人躬身施礼,同时恭声说:「两位老人家请珍重,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说罢,两人又看了满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转身大步走去。

  ***    ***    ***    ***

  这时,艳阳已爬上峰巅,晨雾尽散,全山一遍葱绿。两人急步一阵,再回头,
二老宽大身影,宛如掠地惊鸿,已驰进远处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天麟看后,慨
然说:「江湖上如没有这两位老煞星,恶人不知要猖狂到何种程度。」说罢,拉
起娟妹妹的玉手,腾空而起,飘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两人游目一看,发现一里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马,正在啃食青草。兰娟秀目
一亮,张口发出一声清悠长啸,声如凤吟,摇曳长空,历久不散。天麟听得心中
一凛,发觉娟妹妹的内力较前深厚多了。一声烈马欢嘶,掠空传来。紧接着,蹄
声嗒嗒,急如骤雨。只见一点白影,如飞蹿出竹林,向着这面,电掣驰来。

  白马好快,眨眼之间,已驰至不足半里了。天麟定睛一看,正是丽凤姊姊的
坐马,浑身洁白的赛雪。於是,不觉脱口赞声说:「赛雪神骏无比,实不亚於小
兄的赤火骅骝。」

  兰娟听麟哥哥赞美丽凤姊姊的爱马,心中极为高兴,也赞声说:「丽凤姊姊
身为一帮之主,统领近万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时出巡,当然应该有匹良
马代步。」话声甫落,赛雪一声欢嘶,已如飞驰至石前,掀起一阵激旋劲风,扬
起滚滚枯草尘土。

  两人飘身而下,同时落在赛雪身前。赛雪似乎仍认得天麟,立即摇头摇尾,
低嘶连声,显得亲热至极。天麟睹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丝激动,因此,情不
由己地伸手抚摸着赛雪的马颈、马鬃。想到丽凤姊姊,情深义重,爱护备至,不
知何时才能报答於万一。

  兰娟心地晶莹,毫无城府,这时见麟哥哥抚马不语,尚以为特别喜爱赛雪,
立即憨直地赞声说:「麟哥哥,赛雪确是一匹宝马,跑起来又快又稳,一点儿也
不吓人。」

  天麟苦笑一下,说:「让我们来试试。」试字出口,伸臂将兰娟的娇躯平托
抱起。

  兰娟无备,不觉惊得脱口发出一声娇呼。娇呼声中,天麟腾空而起,飘身落
在鞍上。接着一声吆喝,双脚轻催马腹,赛雪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驰
去。天麟抱着兰娟,端坐马上,稳如泰山,双目凝神前瞻,注视着宛如迎面飞扑
而来的巨木岩石。

  兰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弯里,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发烧,螓首埋进麟哥哥的
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虽然,她与麟哥哥已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小夫妻了,但
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怀里,总是一件羞人的事。这时,她只希望赛雪跑
快些,千万不要遇见樵夫、猎人。

  赛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驭风腾云,登石越溪,绕峰穿林,铁蹄过处,火星
溅射,石屑横飞。天麟身在马上,直觉两侧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风声呼呼,
蹄声如雨,虽然惊险,但马身却极平稳。兰娟埋头天麟杯中,悄悄觑目望着麟哥
哥,樱口中不时发出银铃似的愉快娇吟,任何人看得出兰娟这时的心情是何等的
快乐。如云秀发,迎风飞舞,散发着淡淡幽香,不时掠过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
麟感到奇痒难耐,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由於天麟路径熟悉,中午时分便已驰出山区。天麟低头望着蜷卧怀中的娟妹
妹,笑声说:「娟妹,看看到了什麽地方?」

  兰娟羞涩的转首一看,发现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问:「
麟哥哥,你的宝马呢?」

  天麟游目一看,指着环绕东北麓的一座松林,说:「骅骝就在前面林中。」

  说着,张口发出一声悠扬有序的清啸。

  啸声一起,前面松林间,立即传来一声震撼原野的烈马长嘶。天麟一听长嘶,
立将赛雪勒住。只见东南林角,如飞驰出一匹红马,昂首竖鬃,双目有神,挟着
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直向这面电掣驰来。兰娟虽知天麟有匹宝马,但却一
直没有见过,这时一看,不禁脱口赞声说:「龙种宝马,毕竟不凡。」

  天麟爱骅骝如逾生命,这时一见宝马,立即举起手来,不停地挥动着,同时
愉快地高声吆呼。吆呼声中,骅骝势挟惊风,带起一阵扬尘,已奔至近前。天麟
飘身而下,伸手拉住丝欧,即在马颈上亲切地拍了几下,飞身纵落鞍上。骅骝、
赛雪是久别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摆尾,连声低嘶,不停地互衔双唇,令人看
了愈加喜爱。

  兰娟坐在马上,转首愉快地问:「麟哥哥,我们奔哪个方向前进?」

  天麟略一沉思,说:「此地距新安镇最近,我们到镇上吃饭罢。」说罢,两
人认准方向,放马疾驰。

  片刻之后,已奔上官道,举目一看,前面数里之外,现出一座极大镇店。由
於官道上行人渐多,两人同时将马放慢下来。数里之遥,两马瞬间跑到。只见镇
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邻,热闹异常。两人缓马前进,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头接
耳,评头论足。

  马上锦衣少年,俊面洁如美玉,鼻如胆,剑为眉,双目似朗星,两片似朱双
唇,斜挂一丝微笑,显得儒雅、潇洒、俊逸。再看马上黄衣少女,雪肤玉貌,天
生丽质,一双剪水凤目,澄澈生辉,显得娇憨、恬静、脱俗。尤其两匹坐马,高
大神骏,气势不凡,显得威猛至极。

  一阵叮当锅勺相碰声,飘来阵阵酒香。天麟举目一看,正是一座规模较大的
酒楼客店。於是,转首对兰娟说:「娟妹,我们就在此店进食吧。」说着,当先
翻身下马。

  兰娟对麟哥哥的话,无不百依百顺,立即颔首一笑,紧跟飘身而下。门前店
伙一见,立即跑了过来,恭谨地将马接过去。天麟和兰娟并肩直上酒楼,游目一
看,楼上座无虚席,已经客满了,猜拳满酒,高谈阔论,乱成一片。於是,凝神
一听,不觉笑了。

  嵩山大会已过去了数天,此地酒客仍纷纷臆测着大会结果。有的认为疤面人
绝不敢只身赴会,有的断定疤面人准死无疑,也有人说,疤面人是「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这时,全楼酒客蓦然发现楼口立着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风
华绝代、清丽秀美的小姑娘,全楼顿时一静,所有目光一齐望了过来。

  蓦见中间一桌上,两个慢斟细酌的中年商人,一见天麟,面色倏然大变,双
目不停注视着天麟绣满折扇公子衫,和手中持着的描金龙凤扇,两个商人装束的
大汉,神色间忽朗忽暗,显得异常不安。?兰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
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两个商人一眼,不觉冷然一笑,这时酒保已经发现立在楼口的
天麟和兰娟,急步跑过一个来。於是恭谨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声说:「爷,
对不起,现在客人满了,请爷和姑娘选间上房吧。」天麟立即含笑点首,和兰娟
转身向楼梯走去。同时,觑目一瞟两个商人装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楼口
走了。

  天麟和兰娟,刚刚走下梯口,即见两个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张,一个向
街上走去,一个向天麟迎来。兰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来。天麟怕来人骤施杀
手,伤到兰娟,立即功贯右掌急上一步,挡在兰娟身前。只见迎面走来商人,急
步经过天鳞面前时,立即惶急低声说:「请总督察不要离开此店。」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知是蓝凤帮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
走进街上行人中。兰娟看得不解,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说什麽?」天麟
正待回答,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已走了过来。

  於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对店伙问:「后店有清静独院吗?」

  店伙立即恭谨地含笑连声说:「有有,请两位随小的来。」说着,当先在前
引路。

  天麟和兰娟本极愉快的心情,这时顿时沉闷下来。两人跟在店伙身后,越过
几排长房,圆门即是一座幽静的独院。店伙推开院门,立即扑出一阵花香。天麟
和兰娟,举目一看,院中方砖铺地,两厢植有矮竹,上房阶前,尚摆有两排盛开
的金菊,散发着阵阵花香。

  店伙将天麟两人引进上房,随即恭身立在门侧。天麟即对店伙说:「请即刻
送桌上好酒菜来。」店伙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兰娟游目一看,只见室内漆几亮桌,壁悬字画,两边窗前高几上,各置两盆
鲜花,显得华丽中不失淡雅。两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来两杯香茗。兰娟俟小
童退出后,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可是丽凤姊姊帮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回答说;「此地是重镇,蓝凤帮可能设有分
舵,也许那人是舵上的眼线弟兄,根据两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发生了意外
事情。」

  兰娟温柔地点点头,又问:「麟哥哥,那人为何称你总督察?」

  天麟淡谈一笑,说:「去年我去蓝凤帮总坛,丽凤姊姊面当三堂五坛弟兄,
公推小兄为该帮总督察,掌有坛主以下,生杀大权……」

  兰娟听得一震,立即插言说:「难怪那两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张。」

  天麟剑眉一蹙,说:「他们神色慌张,可能是因此地事态严重……」话未说
完,蓦见院门人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来人身材修伟,年约三十馀岁,一身浅蓝劲装,腰插两
柄判官笔,浓眉、虎目,炯炯有神。蓝衣修伟中年人,前进中步履匆匆,面含急
忧,直向上房走来。天麟见来人装束气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负责人物。

  蓝衣修伟中年人,急步走进上房,面向天麟施礼恭声说:「卑职新安分舵主
双笔判邓时中叁见总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还礼,含笑朗声说:「原来是邓兄荣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
故未造访。」说着,伸手指了指左侧一张漆椅,说:「邓兄有事请坐下谈。」

  邓时中并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声说:「卑职有总坛紧急机要报告总督
察。」说罢,以慎重的目光看了兰娟一眼。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急声说:「孙姑娘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说罢,
当先坐下。

  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退至左侧椅前坐下,继续恭声说:「卑职今晨接到株
州分舵信鸽,转来总坛紧急通报,饬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辖区各处
要道,拦请总督察,火速赶往总坛……」

  兰娟关心母亲安危及丽凤姊姊等,不觉惊得颤声问:「大荆山发生什麽事情
吗?」

  邓时中望着兰娟,继续恭声说:「通报上说,武当、峨嵋、点苍、崆峒等派
的掌门人,已拒绝少林寺洪元大师的劝阻,决心合力袭击本帮总坛重地大荆山。」

  天麟听了这个消息,的确感到震惊,但他依然强抑心中怒火,沉着地问:「
这消息得自何处,是否可靠?」

  邓时中恭声回答说:「通报是帮主亲自发出,消息绝对可靠,现已命令各地
分舵,一律严加戒备,随时提高警觉。」

  天麟深知总坛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内心异常焦急地问:「通报在何地发出?

  上面还说些什麽?」

  邓时中恭声说:「通报在河南临汝县城发出,帮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
夜飞马赶返大荆山总坛,据说武当各派对袭击本帮总坛早有预谋,他们预定在嵩
山大会上一举击毙疤面人后,当即率领随行高手星夜赶在大荆山,他们事先断定
帮主必率重要人员叁加嵩山大会,总坛必然空虚无备,他们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
大荆山总坛,待等帮主会后回到大荆山,总坛已是一片瓦砾灰烬了。」

  天麟听罢,只气得星目冒火,浑身微抖,一张如玉俊面变成铁青灰白,忍不
住切齿恨声说;「这些终日面佛,自诩朝夕诵经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无耻
之徒……」话声未落,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四个店伙,各托一个木盘,已将酒菜送来。四个店伙见
厅上坐着本地赫赫有名的邓舵主,俱都吓了一跳,但看到邓舵主恭谨地坐在末座
上,又觉得座上的两位客人比邓舵主更不凡。天麟俟店伙将菜摆好,立即沉声说
:「马不要离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个店夥同声应了一个肥喏,恭谨地退出厅去,悄悄走出院外。双笔判邓时
中见店伙走后,立即起身恭声说:「总督察请用饭,卑职暂时告退,稍时再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兄弟饭后即刻起程,邓兄不必再来了。」双笔判邓时
中恭声应是,立即辞出。

  兰娟俟邓时中走后,即向天鳞低声问:「麟哥哥,我们什麽时候动身?」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我们必须星夜赶往大荆山,一刻也不能耽搁。」两人
入座,匆匆饭毕,计议一阵行程路线,立即走出店来。这时,骅骝、赛雪俱已食
饱拴在店外。天麟、兰娟认镫上马,疾驰出镇,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奔宁乡。

  ***    ***    ***    ***

  宝马毕竟不凡,红日刚落西山,两人已驰抵宁乡城外。天麟一拨马头,沿着
绕城乡道,直向西关驰去。兰娟见天麟如此紧张,焦急,不觉黛眉一蹙,拨马紧
追,同时关心地暗示说:「麟哥哥,此地距大荆山远不足千里,快马两天一夜可
达,何必如此慌急,再说点苍各派也许会中途退却,改变计划。」

  天麟未待兰娟说完,立即接口说:「救兵如救火,片刻迟缓不得,须知点苍、
武当各派偷袭大荆山的阴谋,蓄意已久,这次五派联合出动,意在乘虚偷袭,以
求速战速决。」

  兰娟接着慰声说:「大荆山有丽凤姊姊帮中的三堂五坛高手,还有伯母和玉
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击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说:「人手虽然众多,但各派人数也不少,尤其来人之中,
多是阴险机诈之徒,偶一疏忽,必被来人所乘……」话声未落,骅骝、赛雪同时
一声震耳长嘶。

  两人举目一看,双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关了。只见前面行人夹道,喧声
沸腾,人群中一行数辆丝绣绵帷的豪华大车,金辕红轼。车前有人开道,车后有
人拥随,俱是锦衣高马大汉,个个佩有武器,叱喝催马,鞭声清脆,直向西关城
内,迤逦前进,极似皇妃出宫,气派华丽至极。

  天麟、兰娟飞马来至近前,立将马速慢了下来,只见一行车马,已经进入城
门,仅最后一辆锦车,尚未通过吊挢。骅骝昂首一声怒嘶,行人震惊,纷纷让路。

  就在骅骝怒声长嘶之际,车后随行的马上锦衣大汉,纷纷转回头来,一见马
上天麟,个个面色大变。最后一辆锦车上,绣帘一动,各由左右探出两个绝美少
女的螓首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两个绝色少女,个个眉目如画,俱都宫鬓堆鸦,头上各
插一只飞凤,颤颤巍巍,耀人眼目。两个少女,俱穿霓裳,一个是艳红,一个是
黛绿,四目冷电闪烁,一直望着天鳞,粉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愕神色。

  兰娟仅这一转首间,赛雪紧跟骅骝身后,已穿过道上行人。再看麟哥哥,两
手控欧,目不斜视,已驰出数丈了。兰娟知天麟没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赛雪,
立即追了上去,接着低声说:「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认识你呢?」

  天麟一心关注大荆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回蓝凤帮总坛,哪有心情去看那些
人究竟是谁?於是,漫不经心地轻噢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飞奔。兰娟深知麟
哥哥关心大荆山安危,只得急催坐马,并骑狂驰。瞬间已绕过西城,奔上通往常
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这时,红日已没,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晖红,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
落无人。只有天麟,兰娟,放马疾驰,急奔如飞,扬起两道滚滚土龙。蓦然,身
后传来一两声隐约可闻的清脆鞭响。接着,是一阵急骤的辘辘车声和马嘶。

  兰娟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进入西门的一行车马,这时势如潮水般,
又由北门中涌了出来。於是,惊得慌忙对天麟说:「麟哥哥,他们追来了。」

  天麟回头一看,不觉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说:「不要管他。」说罢转身,
一拨马头,如飞驰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驰去。

  兰娟黛眉一蹙,紧跟放马疾驰。再回头,后面车马,疾进如飞,依然紧追不
舍。一阵疾驰,跑出二十馀里,四野已经黑暗下来,后面再听不到辘辘车声。兰
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觉轻轻吁了口气,转首再看天麟,稳扣丝欧,双目前视,骅
骝昂首竖鬃,疾奔如飞。

  她对绣帷大车,锦衣大汉紧紧追赶的原因,始终不解,尤其那两个头插飞凤
的少女,更令她怀疑。但麟哥哥一直不说,她自觉又不便开口追问,其实,天麟
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谁,为何被人追赶,只是他一心牵挂大荆山,不愿因任何事
有所拖延。

  天麟剑眉微蹙,不言不语,一味向前疾驰,为了避免意外纠缠,这时他已决
心改由乡道前进。两人饥食渴饮,马驰如飞,深夜宿店,拂晓动身,中途绝少停
留。第三天,夜色黝黑,秋风瑟瑟,已是二更时分了。天麟、兰娟乘着骅骝、赛
雪,如飞奔驰在通往大荆山的乡道上。

  大荆山,崎险、巍峨、雄峙在十数里外的黑暗中,四座绝峰,矗立夜空,显
得高可接天。骅骝、赛雪已跑得通体是汗,但奔驰速度依然丝毫未减。天麟望着
远处的大荆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似乎兴奋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惧。

  因为,大荆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丝光亮,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见全山
俱在紧急戒备中。

  天麟神色片刻数变,有时星目闪光,有时朱唇绽笑,有时又剑眉紧皱。兰娟
粉面一直挂着微笑,心里想着稍时见到母亲、卫伯伯及丽凤姊姊等人时的快乐情
形。片刻已达大荆山南麓,山前夜风较劲,全山响着如潮松涛。

  兰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细竹矮松,随风摇曳,草中
小虫,发出咕咕叫声,再往深处看,一片漆黑,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叁天古木。

  这时,天麟剑眉紧蹙,星目闪闪射光,神色逐渐焦急起来。蓦然飞驰中的骅
骝、赛雪,突然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既长且惊的雷鸣怒嘶,声震山野,直上
夜空,谷峰相应,历久不歇。只见两马,双目射光,鼻息紧急,速度骤然加快,
宛如电掣脱箭般,直向谷口如电射去。

  天麟顿时大惊,心知必有变故,翻手取下肩头的宝扇来。兰娟也预感到情形
不妙,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后的寒光剑来。一阵雨点般的清脆蹄声,两马已奔上人
工修筑,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突然,天麟剑眉飞立,星目冷电暴射,一声厉喝,
急将马欧勒住,骅骝一声惊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见天麟这时,神情有如疯狂,
面色悲忿至极,望着道旁草丛,不觉急怒厉声问:「怎样了?」

  兰娟被天麟突如其来的勒马厉唱,吓了一跳,正待收欧,赛雪一声惊嘶已自
动停止了,转首一看,心头猛地一震,惊得花容色变,一声惊叫,险些跌下马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道旁草丛间,横倒竖卧着七八个灰衣劲装大汉,个个龇
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极毒的暗器。亮影一闪,天麟飘身下马,
纵至几具尸体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几人鼻息。

  蓦闻附近草丛中传来一声低声警告:「卫小侠不可触动几人,请速至总坛迎
敌……」

  天麟吓了一跳,倏然立起身来,星目中冷电一闪,立对发声之处,急问:「
来人入山多久了?」

  草丛中的人立即露出两只眼睛,焦急地回答说:「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天麟心头一震,急「噢」一声,又问:「都是哪几派的人?」

  那人有些紧张地说:「来人可能不少,现在五坛都已遇难了,方才由此进山
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剑道人……」话未说完,前面草丛中突然一动,那人
立即失声惊呼:「啊,不好,卫小侠快去,红旗坛告急了。」

  天麟、兰娟,心头同时一惊,面色倏然一变,转首一看。只见前面两峰之间
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叭的一声,一朵红色火花应声炸开了,无
数火屑,随风飘向远处。天麟看罢,不觉冷冷一笑,亮影一闪,飞身落在鞍上,
一抖马欧,骅骝放蹄向前驰去,宛如电掣雷奔。

  兰娟尚未催马,赛雪已放蹄如飞。噗啦一声飞禽振翅声,一道白影冲出左侧
草丛,直向四座绝峰间飞去。兰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一只讯鸽,白影一闪,
已消失在夜空里,知道是飞往总坛,报告天麟回山的消息。接着游目一看,发现
矮松翠竹之下,腿酿怪石之间,似乎潜伏着不少人影,尚不时探首外看,露出一
两只闪烁眼睛。

  兰娟心中一凛,不敢与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横剑鞍前,不时默察着山道两
侧的形势。两马沿道疾奔,带起一阵清脆如雨蹄声,铁蹄过处,星火飞射,骅骝
在前,赛雪在后,相差数丈距离,马速高得惊人。这时,谷中暗影间,已看到有
人影闪动,无数暗桩,正兴奋欲狂地相互传递着卫小侠回山的消息。

  蓦然,骅骝昂首一声震耳惊嘶。天麟举目一看,只见前面崎岖山道上,两道
黑影尽展轻功,如飞向前疾驰。凝目一看,不觉怒哼一声,急催骅骝,快如电掣,
直向两道人影追去。兰娟举目前看,发现那段山路,左有悬崖,右有峭壁,形势
危险至极,因此,不觉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太快。」呼声未落,天麟已至
对方两人身后,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

  骅骝一声怒嘶,惊得对方两人倏然转身,同时掣出剑来,闪身让至路边,骅
骝如飞驰过。兰娟急收坐马,发现两个人影竟是两个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两个
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闪,望着空中天麟,同时一声怒喝:「大胆草寇还不下来
受死吗?」大喝声中,疾挥长剑,齐向飘身而下的天麟飞身扑来。

  天麟一听老道呼他「草寇」,顿时暴怒如狂,一声怒极大笑,折扇唰声张开,
同时厉声说:「今夜遇到你们这些恶道,势逼小爷违誓杀人了。」了字出口,身
形旋动,亮影一闪,已至两道身后,大喝一声:「恶道纳命来。」喝声未落,金
华电闪,幻起一排扇影,直削两道颈后。

  两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时一声大喝,低头躬腰,纵身向前,左手一扬,四点
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来。天麟一声厉笑,星目冷电暴射,上身一晃,已至两道
身前,振臂一挥,折扇已至两道喉间。金华一闪,暴起两声刺耳惨叫,人头飞空,
血喷如注,两个老道撒手丢剑,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杀了两个老道,唰声将扇合好,手中折扇向着兰娟一挥,飞身纵落
骅骝鞍上。兰娟一抖丝欧,放马追了上去,由於进山看到被杀的七八个弟兄,觉
得这两个老道死有应得,因此没有出声阻止麟哥哥杀人。

  兰娟见大荆山遭人夜袭,心中焦急不亚於天麟,转过一座峰角,山势忽变险
恶。前面数十丈外,现出两座矮峰,一道巨木寨墙,依着山势筑成,中间一座巍
峨寨门,高悬一面红缎锦旗,上面似乎绣着一只彩凤。寨墙上,寒光闪闪,人影
晃动,寨内不时传来暴喝和金铁交鸣声。

  兰娟看罢,知道前面即是红旗分寨了。她仍记得红旗坛主双剑追魂蒲翠萍,
是一位二十二岁的艳美少女,一身红缎劲装,背插双柄长剑,和蓝天丽凤同样的
娇美中含有一丝凌威。再看天麟,俊面铁青,剑眉轩动,星目中冷电闪烁,不停
催动着飞奔骅骝。

  骅骝、赛雪昂首竖耳,同时发出一声响彻谷峰的怒声长嘶。这声长嘶,立即
惊动寨内弟兄,寨墙上突然发出一声兴奋高呼:「兄弟们快开门,卫小侠回山了。」

  呼声甫落,全寨顿时暴起一阵冲天欢呼,冲破夜空,震耳欲聋,不少人由暗
中跑至寨墙上挥手跳跃,如疯如狂。

  接着一声呐喊,寨墙上立即燃起无数火把,全寨顿时一片通红。骅骝、赛雪,
尚未到达近前,十个大汉已将寨门打开。天麟、兰娟丝毫未停,飞马冲进寨内。

  就在两人飞马进人的同时,场中暴起一声凄厉惨叫,两个黑袍老道,已将一
个红旗坛的香主劈死剑下。

  兰娟游目一看,芳心顿时大怒,气得黛眉飞竖,凤目闪光,立将赛雪勒住,
只见四个灰发长须老道,四柄青钢长剑,交互击出,同时围攻双剑追魂蒲翠萍一
人。这时蒲翠萍秀发已被对方斩乱,肩背上已受了两处剑伤,殷红鲜血,已透至
衣外,飞舞双剑,力敌四道,已是险象环生了。

  另一组,六个老道,三个持拂尘,三个使长剑,疯狂围攻一个手持铁折扇,
身穿黄长衫的中年书生。兰娟仍记得这人正是蓝凤帮总坛第三堂主幻云铁扇黄仲
华。黄仲华似乎刚由总坛赶到,一柄铁骨折扇,削点崩打,威势猛不可当,但要
想战胜六个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组,是两个用剑老道,围攻一个飞舞钢鞭的大汉,用鞭大汉拚命力敌,
奋不顾身,宛如一只疯虎。场中地上,已有三个劲装大汉,倒在血泊中。兰娟游
目看罢,只气得娇躯嗦嗦颤抖,她确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无耻。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问自己,回风掌杜老伯呢?还有武功高绝的蓉姊
姊。继而一想,难道总坛遇到了劲敌?亮影闪处,天麟已飘落马下,剑眉如飞,
星目闪光,唇角掠着一丝冷笑,直向场中走去。兰娟一见,飘身而下,急步跟了
上去。

  两个刚刚劈死那个香主的老道,这时一见天麟,两道立即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再乘杀人馀威,齐向天麟扑来。天麟玉牙紧咬,一声不吭,星目注定扑来的两道。

  两个持剑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厉神色,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寒电,凶睛一瞪,
壮胆一声大喝,挺剑直刺。

  天麟一声冷笑,大喝:「撒手。」大喝声中,身形一闪,折扇闪电点出。

  金华过处,当的一响,左面老道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而飞。就在这时,场中
蒲翠萍脱口发出一声惊呼。兰娟一声怒叱,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幻成一道耀眼
匹练,直向围攻蒲翠萍的四个老道闪电扑去。天麟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
色倏然大变,蒲翠萍的两柄长剑已被四个老道的四剑合击截断,於是,心念一动,
疾演迷踪,厉喝一声:「恶道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如电,亮影一闪,已至四
道身后,较之兰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声,折扇倏张,金星飞洒,扇影如云,一团彩霞中,暴起数声惊心惨
叫,四颗头颅应声飞起,四道鲜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兰娟一声惊呼,闪
身横跃两丈。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变化,墙壁上,暗影中,所有帮中弟兄,俱都惊
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烧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其馀打
斗中的黑袍老道,相继暴喝,纷纷退出圈外,个个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双
目惊惧地望着场中。一阵扑通声中,双剑追魂蒲翠萍力尽晕厥,同时倒在四道尸
体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惊,兰娟一声娇呼,黄仲华纵身前扑,三人同时圈了过去。突然,
寨墙上,暴起一声震天呐喊:「啊,跑了。」

  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其馀八个老道,飞身纵上寨墙,挥剑杀伤几
个手举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疯狂驰去。天麟看罢,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恶
道,不留下头颅想走吗?」厉喝声中,身如电掣,亮影一闪,宛如银弹离弓,直
向逃走的八个黑袍老道,如电射去。

  黄仲华一见,立即高声急呼:「卫少侠停步,帮主有命,不准追赶。」天麟
一听,不愿违背丽凤姊姊的帮令,强忍满腹怒火,立时停身在寨墙上。

  就在这时,寨墙上,突然有人高声大喊:「啊,不好了,总坛起火了。」天
麟心头猛地一震,转首一看,顿时大怒,不觉气呆了。只见总坛方向,火焰爆炸,
红光冲天,金蛇万道,滚滚浓烟,四周绝峰,立被染上一片骇人火红。同时,阵
阵连珠爆响,全山清晰可闻,令人望了怵目惊心。

  蓦闻黄仲华再度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总坛支援,蒲坛主已经晕厥,在下
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以防崆峒恶道再来。」天麟暴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双袖
一挥,身形宛如划地流星般,直向火光冲天处闪电飞去。

  蒲翠萍已被四个红衣少女抬走,兰娟立即翻腕收剑,紧跟天麟身后追去。蓦
然,一声洪钟大响,发自前面茂林深处,声震山野,直上夜空,馀音历久不绝。

  钟声甫落,接着传来一片冲天呐喊,锣声紧急,响成一片。天麟大吃一惊,
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张口发出一声怒极长啸,身形骤然加快,直向钟声响处驰去。

  兰娟紧跟天麟身后,芳心又急又怒,她确没想到这些有门有派的人物,居然
恬不知耻,杀人放火,夜施偷袭。天麟一声啸罢,已至茂林近前,那声洪钟余声,
仍飘荡在夜空中。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焦急高呼:「请卫少侠速至火场,那面情势
非常吃紧了。」

  天麟、兰娟一听,倏然转身,再向火光冲天处驰去。飞越一片嶙峋怪石,穿
过一段树林,即是一座雄伟石堡。两人飞驰中,同时一长身形,腾空飞上高大石
墙。墙上警卫暗桩,立即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粮械库,点苍派数十高手在那
边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经前去了。」天麟、兰娟身形不停,沿着宽大石墙并肩
向北疾驰。

  举目前看,火场距离石堡,尚有百丈距离。这时,火势更烈了,火光冲天,
夜幕通红,地下落针可见。飞驰中,兰娟游目一看,堡中建筑毫不逊於东海神君
的神秘庄院,阁楼林立,院落有序,红砖绿瓦,画栋雕粱,长廊槽前,棋布灯火,
光亮最明处,是座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大厅。

  兰娟打量间,两人已纵下高大堡墙,直向百丈外的火场奔去。只见火场上,
人影闪闪,呐喊连声,帮众取水,快步如飞,一排十座高大长房,已有三座全被
火焰吞噬了。火焰裂声中,夹着怒喝娇叱和金铁交鸣声。兰娟循声一看,火场不
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剑影,叱喝连声,四五组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草地上,横倒竖卧着七八个劲装大汉,有的呻吟,有的惨嚎。前面草地上,
蓦闻传来一声暴喝。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红火光下,宛如一个火珠,挟着尖
锐刺耳惊风,直向一个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电,一闪即至。一声惊心惨嚎,
狂逃人影,踉跄两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兰娟凝目一看,一个白发短须,霜眉虎目的七旬劲装老人,飞身追了过去,
俯身将地下那颗拳大流星捡了起来。七旬劲装老人,双臂微圈,再向场中走去,
虎目炯炯监视着数组打斗的人。兰娟认得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飞梭独步武林的
第一堂主李沛然。

  这时,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兰娟,立即虎目一亮,惊喜欲狂地高声
说:「卫少侠回来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坛主。」说着,指了指处激烈打斗的一
组。

  天麟仅向李堂主主微一举手,折身扑了过去。兰娟举目一看,只见五个劲装
大汉,齐挥刀鞭斧镧,合力围攻宋大憨。宋大憨满身血渍,飞舞亮银索子鞭,裂
着大嘴,瞪着环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处被对方削破了几个长缝。

  这时看到亮影一闪,知是天麟回来了,立即扯开沙哑喉咙高叫:「公子老弟
不好,帮主姊姊命我守库房,他们偷来放火烧……」话未说完,寒光电闪,对方
单刀当的一声已劈在他的大头上。

  宋大憨环眼一闭,一声哎哟,头上火星直冒,气得哇哇怪叫,呼的一声,反
手就是一鞭。兰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剑难伤的横练功夫,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天
麟尚未到达,对方大汉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向前仆去,同时高声喊叫:「公子老弟不好……」

  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闪处,暴起一声惨嚎。

  兰娟翻腕掣剑,正待援助宋大憨,蓦见李沛然举手一指说:「娟姑娘,珊珠
女侠和飘风女侠俱在那边。」

  兰娟惊得轻啊一声,举目一看,只见距火场最近的草地上,三个劲装老人围
攻飘风女侠,四个中年大汉,合力猛击母亲。兰娟看罢,芳心大怒,正待举步。

  耳边再度响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点苍小丑想走吗?」喝声未落,右腕疾
扬,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锐风呼啸,如电一闪,已至狂奔的那人脑后。砰的一响,惨嚎一
声,飞梭过处,脑浆四射,盖骨横飞,那人仆身栽倒地上。兰娟看得怵目惊心,
花容色变,子母飞梭,震惊武林,一经出手百发百中,看来所传果然不虚。

  一声娇叱传来,接着是一声惊叫,飘风女侠已挥剑削掉一个老人的左耳。兰
娟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呼:「妈妈,伯母,娟儿回来了,麟
哥哥也回来了。」

  飘风女侠一听爱儿回山,精神顿时一振,手中长剑一紧,唰唰攻出三剑,三
个老人立被逼乱,同时退后三步。珊珠女侠激战中,看到了爱女兰娟,立即高声
阻止说:「娟儿不要过来,你不可急烈闪动腰身。」兰娟一听,倏然止步,羞得
粉面通红,果然不敢向前了。

  飘风女侠逼退三个劲装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崔一山,我再度劝
你们速离此地,否则你们点苍精英尽毁今宵,那时你们悔之已晚,回告你们贵派
掌门沈恭顺,再不觉醒,任性胡为,点苍千秋大业,将由他的手中断送……」飘
风女侠话未说完,前面传来数声惨叫。

  接着传来宋大憨破锣似的声音:「公子老弟跟我来,你妈妈在那边被人家好
几个人打。」

  飘风女侠知天麟来了,心中又惊又喜,立即怒声对三个老人说:「崔一山,
你们再不走,即将死无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个马脸老人,环眼一瞪,厉声大喝说:「贱婢废话少说,今宵死在眼
前尚逞口舌之利。」飘风女侠顿时大怒,长剑一紧,连向马脸老人攻出三剑。

  亮影一闪,天麟飞身扑到,一见七人围攻母亲和珊珠女侠两人,不觉顿时大
怒,剑眉一立,震耳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个劲装老人,四个中年大汉,同时停手,暴退
一丈,齐向天麟望来。人影闪处,两位女侠纵身落在兰娟身边。飘风女侠见爱儿
天麟,俊面铁青,眉透杀气,两颊上沾着数点血渍,两手如钩曲张,直向七人立
身之处逼去。

  天麟身形没停,星目注定三个老人,仅一双飞竖剑眉动了几动,依然向前走
去。一连蹬蹬脚步,宋大憨已飞步赶到,一见中间马脸腿发老人,一咧大嘴,即
对天麟大声说:「公子老弟,这个老家伙是放火头,还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中间马脸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声狂笑,傲然堂皇说:「草莽帮匪,结伙害
人,杀之除害,以靖地方……」话未说完,逼进中的天麟,星目冷电暴射,再难
抑制心中怒火,厉喝一声,飞身向前扑去。

  马脸老人虽曾惊心天麟那声大喝,但见是个年轻小子,怎会放在眼中,一声
冷笑,跨步闪身,一抡双拳,直捣天麟。蓦然人影一闪,眼前人踪不见。马脸老
人大惊失色,一声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就在这时,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
大喝一声:「帮匪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后,倏举右掌,闪电下
劈。

  「帮匪」两字,令天麟剑眉一挑,疾演后山打虎,亮影一闪,再至瘦削老人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纳命来。」来字出口,右掌巳猛力劈下,直击对方后胸。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瘦削老人身形踉跄,猛力前冲数步,张口吐出一道鲜
血,一头栽倒,登时气绝。马脸老人又惊又恐,暴喝一声,圈臂蹲身,凶睛一蹬,
两掌同时推出。一道刚猛掌力,卷起地上滚滚尘土,直向天麟当胸击到。

  天麟杀机已起,仰面一声厉笑,右掌振腕迎出。掌势一出,点苍高手面色同
时大变,顿时呆了。只见一股绝伦狂飚,势如排山倒海,挟着尖锐啸声,直向马
脸老人的掌风迎去。砰然一声大响,沙石横飞,劲风激旋中,暴起一声悠长惨叫。

  马脸老人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数丈外的野草乱石中飞去。蓦然数
声暴喝,另一黄衣红面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身形同时跃起,直扑横飞中的身形。

  砰的一声,马脸老人的身体,已着实撞在一方大石上,继而一滚,翻进石下
野草中。

  扑至近前的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同时蹲下身去,─探鼻息,马脸老人
早已气绝。这声震耳响声,全场打斗立停,所有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就在这时,
数声凄厉长啸,由遥远的峰岭间,破空传来,音质浑厚,直上云端。啸声一起,
两位女侠面色同时一变,知道山外又来了着名高手。立在远处的子母梭李沛然,
凝神一听厉啸,虎目倏然一亮,双手控梭,飞步奔了过来。

  宋大憨瞪着一双鹅卵眼,慌张地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
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声说:「公子老弟,快点吧,两个都杀啦,何必再留这一
个,事完了你还得赶快去看帮主姊姊……」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面色倏然大变,未待宋大憨说完,立即怒声喝问:「
你说什麽?」宋大憨心中无备,被天麟这声突如其来的骤然大喝,吓得惊啊一声,
不禁张着大嘴,连退数步,立时呆了。

  人影一闪,李沛然已飞步赶到,即对惊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声说:「帮
主欠安,小侠不必焦急。」

  天麟这时俊脸铁青,星目射电,听了李沛然的话,哪里肯信,立即暴声说:
「任何一派伤了丽凤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话声甫落,倏然转身,右臂运
足功力,猛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遥空劈去。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坚石爆飞,青烟弭空,碎石疾射,带起一阵刺耳尖啸。

  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看了这等声势,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完全呆了。
亮影一闪,天麟转身驰去。宋大憨一见,立即惶声急呼:「公子老弟等我……」

  急呼声中,挺着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飘风女侠知道总坛事态严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於是转首对黄衣红面老
人,急声说:「崔一山,我念你为人正直,在江湖上颇有好评,是以才再三忠言
相劝,以你之明智,当知这次偷袭大荆山之愚蠢,劝你急率所馀点苍弟子,速离
此地,以免贵派精英今宵尽毁於此。」

  黄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数变,颇感犹疑,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双炯炯虎目,注
定飘风女侠,但两只耳朵却听着逐渐飞向总坛的数声厉啸。飘风女侠芳心大怒,
柳眉一竖,厉声说:「崔一山,你再不走,贵派在江湖上,将永无重振声誉的机
会了。」

  黄衣老人崔一山听得心头一震,料定各派无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敌手,自知大
势已去,转首对四个中年大汉,沉声喝了声「走」,当先向山外驰去。四个中年
大汉抱起两个老人的尸体,紧紧跟在黄衣老人崔一山身后。点苍其馀高手,纷纷
起步,如飞驰去。

  蓝凤帮的几个香主,虽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无人敢出手截击。这时,
大火虽未减弱,但火势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别处。李沛然见点苍高手已走,立
即焦急地说:「两位女侠暂请不要离此,老朽先走了。」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两人,同声应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数丈以外了。举目前
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较技场方向驰去。两位女侠望着那道流星
似的亮影,知道那是忧心如焚的天麟。

0768 2010-8-27 13:00

  第三十章似水柔情

  天麟飞驰在栉比的屋面上,快逾电掣,举目前看,只见较技场的观武厅前,
人影群集,火把通明,传来一阵纵声大笑。遥遥跟在天麟身后的宋大憨,不停地
高声喊叫:「公子老弟,现在来的可能是武当派的杂毛了。」破锣似的声音,显
得更沙哑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天麟一心牵挂蓝天丽凤的安危,不知伤势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这时已无
心注意憨哥嚷些什麽了。飞下高大堡墙,直向观武厅前驰去。蓦闻一声苍劲大喝,
接着怒声说:「本帮帮主,位高至尊,岂肯轻会你这独行大盗,你能胜得本堂主
手中一双短戟,帮主自会驾临。」

  一声震耳暴喝:「费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一声苍劲大喝,接
着传来一阵兵刃破风声。

  天麟一听,知道费堂主已与来人动上了手,由双方的对话中,断定蓝天丽凤
不在厅前,想来伤势定然不轻。因此,心中愈加焦急,双袖一挥,纵身飞进大厅,
直达九级阶前,举目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只见场中数十大汉,各举一只松枝火
把,分立十丈以外,场中光明如同白昼。厅前不远处,仅几个香主身份的劲装大
汉,立在一边。

  天麟看得清楚,不觉暗暗震惊,他确没想到总坛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难怪
丽凤姊姊会被来人击伤。继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说:回风掌杜老伯呢?四阿姨
玉箫仙子,还有丽蓉、杜冰,这些人为何一个不见?这时场中费堂主与一个灰发
长脸,身穿绿袍手使铁拐的老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费堂主双戟威猛,挥舞带啸,绿袍老人铁拐凌厉,运拐生风,看形势百馀招
内,难分胜负。斗场对面,尚立着一个须眉皆白,长发如银,左臂已缺的青衫老
人,一双深陷环目,凶焰闪射,炯炯望着斗场。断臂老人身后,威猛地立着四个
佩刀壮汉,俱都神态傲慢。

  稍左,是个微驼老叟,面目清鱁,黄须几根,一双三角眼,闪着淡绿光辉,
手持一根龙头拐杖,冷冷地立在一边。再后,是个年逾半百,须发苍苍的老乞丐,
生得獐头鼠目,一脸狡狯之色,握着一根打狗棒,立在那里似乎静观变化。

  天麟飞驰身形尚未到达,场中所有人众已经发现。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
这时一见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阵如雷欢呼,震耳欲聋。断臂老人和老丐
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这时听了帮众的惊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
意。

  人影闪处,风声飒然,子母梭李堂主满面怒容,双手控梭,已如飞赶至。李
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时震惊,俱都目光炯炯,闪烁不定。蓦地厅前传来一阵衣
袂破风和喘息声,天麟转首一看,只见宋大憨咬牙瞪眼,挺着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飞奔中,早已看清场上几人,一到天麟身边,立即指着对面断臂老人
几人,喘着气说:「公子老弟,这几个老家伙都是该杀的,千万不可放过,没骼
臂的老家伙是坐地分赃的独臂苍龙,拿打狗棒的是恶丐李虎,驼背老头是专吃小
孩儿的汪驼子,场中和费堂主打架的是独行大盗风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点点,挤眼晃脑,独臂苍龙,满面铁青,驼背老头,黄须微抖,
小眼圆睁,恶丐李虎怨毒地望着宋大憨,连声嘿嘿冷笑。蓦见独臂苍龙双目一瞪,
傲然一声大喝:「宰了这个矮瓜。」喝声甫落,身后应声纵出两个壮汉,唰的一
声,同时掣出两柄雪亮大砍刀,满面凶恶地直向宋大憨奔来。

  宋大憨脸色一沉,环眼一蹬,大喝一声说:「想宰我是简单的吗?」大喝声
扑身迎去,手中亮银索子鞭,抖得哔哔直响。

  两个持刀壮汉,同时一声暴喝,一个拦腰扫到,一个当头就剁。宋大憨不闪
不躲,一抡索子鞭,呼的一声,直向迎面壮汉猛力砸下。迎面壮汉看了宋大憨这
种不要命的打法,不由惊得嗥叫一声,纵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颗银弹。

  唰的一声,另一壮汉的单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后肩上。宋大憨一声怒喝,倏
然转身,索子鞭闪电扫出。砰的一声,暴起一声惨叫,持刀大汉肚破肠出,翻身
栽倒。寒光一闪,那颗银弹已至宋大憨额前,咚的一声,击个正着,嗡的一声,
银弹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声,直向逃回的壮汉追去。

  天麟深知独臂苍龙的金刚指厉害,立即高声急呼:「宋大哥回来。」宋大憨
似乎也颇知厉害,闻声止步,怒哼一声,纵身退了回来,极神气地立在天麟身边。

  场中一声大喝,当的一响,火星四射,打斗中的费庭法和风雷拐两人,兵刃
相撞,闷哼一声,两人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一声冷笑,人影闪动,恶丐李虎、
驼背老头,两人一声不吭,疾向身形踉跄的费庭法扑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
正待飞身前扑,耳边暴起一声苍劲大喝,两个拳大耀眼流星,挟着尖锐风啸,直
向恶丐、驼叟,闪电射去。

  寒光过处,暴起两声凄厉刺耳惨叫,两只飞梭,一只击中恶丐头颅,一只在
驼叟前胸穿过,两人同时栽倒。这时,全场震骇,寂静无声,独臂苍龙和风雷拐
两人,看得变颜变色,胆战心惊,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着血泊中的恶丐、
驼叟,面色微变,人传子母梭百发百中,武林独步,震惊江湖,愈加深信不疑,
今夜双梭连番出手,对方无不溅血五步,蓝凤帮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声势,
李沛然功不可没。

  就在这时,正西数十丈外,突然传来一声内力浑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
听得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变。只见三道人影,快如驭风闪电,挟着噗噗
衣袂声,疾射而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炽,杀机倏起。

  当先一人皓首霜眉,两眼如灯,似银长髯飘散胸前,一身蓝衣,肩披大氅,
背插一柄精钢剑。天麟认得这人,正是阴险狡诈,工於心计的点苍掌门沈恭顺。

  左边是个肥头大耳,体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黄僧衣,肩披红袈裟,虎头
燕额,眼如铜铃,一张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凶猛慑人。手提一柄奇门
兵器,多环禅杖,飞驰中,金环摇晃,叮叮当当。

  天麟看后不禁剑眉一蹙,觉这个高大和尚,极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
刚之中的人物。再看右边飞驰而来的一人,竟是一个白发如霜,独眼有神,满面
黑斑,一脸皱纹的奇丑老婆婆。老婆婆长得雷公嘴、鹰勾鼻,一身天蓝葛布裤褂,
显得又肥又大,手中持着一柄蓝光闪闪的毒护手钩,显得刁蛮、难缠,正是西域
狂人龙拐叟的老婆子独眼鬼婆追魂钩。

  因此,天麟也断定高大凶猛的肥和尚是来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
不知他们进入中原的目的,又为何与点苍掌门沈恭顺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间,对
方三人驰至已不足五丈了。点苍掌门沈恭顺飞驰中一看现场,不觉傲然一声狂笑
说:「入网鱼,瓮中鳖,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缚吗?」话声甫落,已至场中,
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本已心生寒意,这时一见点苍掌门沈恭顺赶到,精
神顿时一振,立即抱拳朗声说:「今夜沈兄驾到,大势已定,胜券在握,不愁帮
匪不束手就擒了。」说罢,两人同时一阵呵呵乾笑。

  点苍掌门沈恭顺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单掌一推,力逾千钧,举世滔滔没有
几人放进他的眼里,尤喜别人赞誉奉承。这时听了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的话,
立即抚髯傲然一声大笑说:「张、秦二兄,数载未遇,丰采依旧,想来武功定有
大成,不知二兄为何突然在此现身……」

  独臂苍龙、风雷拐两人同时呵呵一笑说:「兄弟曾闻沈兄与崆峒各派,今夜
协力围剿大荆山之帮匪,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赶来,听候差遣以尽绵薄……」

  几人寒暄叙旧,旁若无人,根本没把在场的李沛然、费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独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风雷拐两人。天
麟虽然怒火高炽,杀机时起,但父亲神色自若,毫无愠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
轻举妄动。宋大憨虽是身份特殊的号外坛主,平素在总坛无约无束,但他却极尊
敬帮主姊姊和几位堂主。看了对方几人的狂傲神态,只气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齿,
不停向天麟做着放手大乐的手势。

  又见点苍掌门沈恭顺,傲然对独臂苍龙风雷拐说:「来,让兄弟为二兄引见
两位西域高人。」说罢转身,又是一阵寒暄。

  天麟强压心中怒火,凝神一听,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萨,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
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对方有意拖延时间,以待武当等派到来,那时更难应付了,
於是,虎目一瞪,暴喝一声说:「沈恭顺,此地乃本帮总坛重地,并非你们寒暄
叙旧之所,请即说明来意,划出道来,李某人无不接下来。」

  李沛然如此一喝,点苍掌门沈恭顺,独眼鬼婆追魂钩和凶僧吉萨几人,同时
怒目望了过来。天麟星目闪光,一道暗红杀气直冲天庭,双目注定凶僧,缓缓向
前逼去。点苍掌门沈恭顺心头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独臂苍龙
傲然问:「张兄,可知这后生是谁?」

  独臂苍龙见问,顿时想起天麟到达时引起的那阵疯狂欢呼,知道这俊美少年,
武功必有惊人之处,正待回答不知。蓦闻一声沙哑似的破锣声音响自场中:「场
中后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话声甫落,风雷拐一声大喝,纵身而出,同时厉声说:「此地俱是
尊长,哪有与你后生动手之人,还不与我滚了回去。」厉喝声中,运拐如飞,一
招横扫千军,势挟一阵惊风,呼的一声,直向天麟腰际猛力扫去。

  天麟怒火高炽,杀机已起,一声怒哼,疾演迷踪,亮影一闪,已至风雷拐身
后,一声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风雷拐两眼一花,铁拐顿时击空,心头一震,
暗呼不好,一声大喝,铁拐疾抡,右势扫向身后。天麟杀机已起,岂肯放过这个
一生害人的老贼,身形一闪,随影附形,右掌已猛力击在风雷拐的后背上。

  砰然一响,闷哼一声,风雷拐撒手抚胸,张口发出一声刺耳惊心,划破夜空
的凄厉惨嚎。那只铁拐,挟着呼呼风声,直飞七八丈外。哇的一声,风雷拐口鼻
喷血,翻身栽倒,立即气绝。众人只觉两眼一花,天麟巳出掌击毙了风雷拐,全
场震馆,俱都呆了。

  点苍掌门沈恭顾神色一变,心头如遭锤击。独臂苍龙惊得面色如土,独眼鬼
婆老脸忽白忽青,凶僧吉萨双目呆滞,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击毙风雷拐,停身
游目一看几人神色,不觉发出一阵不屑的低沉冷笑。点苍掌门沈恭顺镇定一下心
神,望着李沛然,沉声问:「李堂主,此少年何人?」声音虽仍深沉,但脸上傲
态已失。

  李沛然傲然说道:「腾龙剑客的公子。」

  沈恭顺一震,不觉低声轻「噢」,依然沉着脸,强自缓慢地赞声说:「将门
出虎子,所云果然不谬……」说话之间,目光游移,神色数变,两眼不停打量着
天麟。

  李沛然颇知沈恭顺素性阴险,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声,冷冷地说:「
沈恭顺,劝你休动诡念,以你那点儿牛劲掌力,还不是卫小侠的对手。」沈恭顺
一听,顿时大怒,双目冷电一闪,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

  独臂苍龙心中一动,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试试你的掌力如
何?」暴喝声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声,右掌全力劈出。

  这一掌是独臂苍龙毕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宁违练武人之大忌,企图全力一
举击毙天麟,因此,威势之猛,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势如骤风暴雨,向着
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费庭法等人一见,面色同时大变,不觉脱口疾呼:「啊,
小心。」呼声未落,天麟右掌已经迎出。

  一道山崩海啸的狂飚,卷起碎石砾砂,直迎独臂苍龙的掌风。轰隆一声大响,
砂石疾射,尘土飞扬。一阵沉重的蹬蹬退步声,独臂苍龙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
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双肩一连晃了几晃。扑通一声,独臂苍龙终於拿桩不稳,
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蓦然一声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试你一掌。」点苍掌门沈恭顺
大喝声中,扑进飞扬激旋的尘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天麟怵然一惊,由於右
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尘烟愈浓,飞石带啸,
对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连声中,天麟踉跄连退三步。四周数十大汉,惊得挥动火把,呐喊冲天,
震耳惊心,李沛然等急得连声惊喝,举手无措。由於场中浓尘弭空,已分不清双
方立身人影,因此都无法出手支援。浓烟尘雾中,点苍掌门沈恭顺,再度一声嘶
哑厉喝:「你再接老夫一掌。」喝声甫落,又是一声轰然大响。

  这时场中,砂石横飞,此起彼落,尘土浓烟,滚滚上升。双方人众,惊呼急
喝,纷纷暴退。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飞驰来,幻云铁扇黄堂主已疾驰赶到场中,
看了这等骇人声势,也不觉惊呆了。激旋浓尘中,蓦闻天麟一声震耳暴喝:「你
也接我一掌。」

  轰然一声惊天大响,声震山野,地面颤动,远处谷峰间,顿时掀起一阵嗡嗡
如闷雷的回声。一声闷哼之后,响起一阵疾风,一道横飞人影,呼的一声,如飞
冲出激滚浓尘烟雾,直向数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见,俱都大惊失色,同时
一声暴喝,纷纷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横飞身影猛地掉在数丈外的地上,身躯滚了一滚再没有动。李沛
然等人扑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低啊一声。只见点苍掌门沈恭顺,
面色铁青,双目圆睁,嘴角、鼻孔溢出数滴鲜血,呼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
眼,缓缓摇了摇头,一代枭雄,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费庭法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麽,倏然转头,脱口一声暴喝:「不留下命来
想走吗?」暴喝声中,身形腾空而起,一挥双戟,如飞扑去。幻云铁扇黄仲华双
肩一晃,紧跟前扑。李沛然转首一看,只见独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张
张,直向来时方向疾奔,於是,立即高声急呼:「费堂主让他们去吧。」话声甫
落,费黄两人已截在对方两人身前。

  独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横兵刃,三只眼睛闪烁不停,紧张地望着两位
堂主,显得进退维谷。幻云铁扇黄仲华,冷然一笑,手中铁扇一指独眼鬼婆两人,
怒声说:「本堂主不再杀你们,但必须说明白你们与本帮有何过节,为何叁与偷
袭本帮总坛重地。」

  独眼鬼婆和凶僧这时已知中原能人辈出,不容忽视,自己这点艺业,实不足
论,独眼鬼婆冷冷一笑说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请助拳,别的事一概不知,就
这两句话,信不信由你。」

  费庭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立即忿忿地说:「仲华,让他们滚。」

  说着,双手横戟,当先闪至一边。独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声不
吭,如飞向山外驰去。

  费庭法、黄仲华看了独眼鬼婆两人背影一眼,转首发现李堂主等人,正围着
三个佩刀壮汉,似在质问什麽。两人急步走至近前,发现倒在地上的独臂苍龙,
满脸血渍,不少方才对掌震飞的碎石,已射进他的头颅内,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三个佩刀大汉,正述说着独臂苍龙联合恶丐几人来此的目的,企图趁各
派合力袭击大荆山的机会,以报当年与蓝凤帮的积仇。李沛然听罢,慨然一叹,
即对三个大汉说:「你们走吧。」三个大汉同时恭声应是,抱起独臂苍龙的尸体,
直向东南驰去。

  三位堂主转首一看东方,晓星已升至东边两座矮峰之间,五更将近了,费庭
法霜眉一蹙说:「天将拂晓,武当、峨媚和邛崃三派,恐怕不会再来了。」

  李沛然略一沉思说:「也许他们有意迟缓,乘我们搏斗终宵身疲力竭之后,
再一举来犯。」费庭法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这个判断极有可能,也极合理。

  黄仲华立即接口说:「崆峒群道走后,连接各地分舵信鸽,据报大荆山方圆
数十里内,尚未发现武当三派高手行踪……」

  李沛然听得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兴奋地说:「既是这样太好了,三派要来,
亦在明日午后方能到达,我们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重新布署迎敌对
策,尤其卫小侠已经回山,总坛愈形固若金汤了。」说罢转首去找天麟,不觉惊
得面色一变,脱口急声问:「卫小侠怎样了?」

  黄费两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望去,只见十数香主,团团将天麟围住,宋
大憨正神色惶急,举着衣袖为天麟拭汗。几人看罢,同时一惊,飞身扑了过去。

  十几个香主一见三大堂主,立即纷纷闪至一侧,两边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
汉,也神色紧张的涌了过来。

  只见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显苍白,额角、鼻尖,已渗出丝丝汗水。李沛然
等俱是久历江湖,声名卓着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於身心过度疲惫,以及连番对
掌真力损耗过巨所致。费庭法精通医道,伸手一扣天麟脉门,心头不觉微微一震,
即对神色惶急,满头大汗的宋大憨,关切的急声说:「大憨,还不快陪卫小侠去
堡中休息。」宋大憨一听,立即举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大汗,咧着大嘴,
眨着鹅卵大眼,连连点头应是。

  周围十几个香主和数十大汉,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这位平素无忧无虑
的大憨哥,这时是真的傻了。天麟虽然心神极端疲惫,但心中仍惦念着蓝天丽凤,
这时经费堂主一说,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坚持了。於是,辞过三位
堂主,转身与憨哥大步走去。

  ***    ***    ***    ***

  这时后山大火逐渐灭弱,虽然依旧半天通红,但已看不到蹿起的熊熊火苗。

  天麟、大憨并肩疾步,穿过观武厅,沿着高出地面的石铺大道,直向二十丈
外的高大堡门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着一肚子话没说。

  天麟默默想着许多问题,因此也没有问。堡上警卫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并肩
走来,两人尚未到达,堡门已经打开。天麟对肃立堡门两侧的数十大汉,连连微
笑颔首,直向堡内走去。堡内异常寂静,仅晓风吹动通道两侧的修竹,不时发出
瑟瑟响声,高楼花阁上的门窗,多数紧闭着,不少处已熄了灯火。

  转过两座独院,两人即沿长廊前进,绕过巍峨的议事大厅,即可看到蓝天丽
凤专住的精舍独院。天麟虽然没说去看蓝天丽凤,但憨哥两人心意似乎已经相通,
直向蓝天丽凤的独院前走去。这时院外仍有不少警卫少女,个个背剑,俱穿红缎
劲装,有的明立院门,有的隐身暗处,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刚刚走下廊口,院门的背剑少女们已经看到,个个杏目闪辉,俱
都樱唇绽笑,不少隐身暗处的少女,纷纷向院门走来。宋大憨一看,咧着大嘴无
限感慨地转首望着天麟,说:「公子老弟,她们这样高兴恐怕不是欢迎我哩。」

  天麟这时心情激动,不觉间脚步已经加快,星目望着院门,心中泛起一阵迫
不及待,急欲看到蓝天丽凤的渴求之感,身边憨哥对他说些什麽,他是一句也没
听进耳里。两人走至院门,背剑少女们立即围了过来,顿时莺声燕语,纷纷向天
麟问好。

  天麟虽然心急进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颔首答礼了。其中一个年岁较长
的秀丽少女,杏目望着天麟,甜甜一笑说:「帮主已知小侠回山,在内等候多时
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话,蓦见身后宋大憨压低沙哑声音,摇着晃脑,文绉绉地说
:「公子老弟连日奔波,旅途劳顿,应该及早休息,今夜老弟万幸赶回,力挽狂
澜於既倒,老弟连番激战,铁腕挫敌,崆峒群道铩羽逸去,点苍精英溃败而逃,
本帮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赐,今夜一战,群贼威服,老弟丰功至伟……」

  天麟见憨哥牛眼望着群女,大嘴开合不停,滔滔不绝,大卖文章,心中虽然
有些不忍,但憨哥为人憨诚,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难堪,只得紧蹙
剑眉,佯装欣然微笑。警卫少女多已围来,个个望着憨哥掩口娇笑,顿时花枝乱
颤。

  憨哥愈说愈有劲,愈说声愈高:「……老弟入见帮主姊姊,望能对点苍三英
火烧库房事,能适时美言几句,我憨哥的坛主宝座是否能保,决定在老弟你了…

  …」如此一说,群女俱都出声笑了。

  天麟见机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说:「憨哥放心,丽凤姊姊决不会责你失职
……」

  宋大憨极神气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头,立即接口说:「老弟如此一说,
令我宽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饭,现在有些饿了……」话未说完,群女又响起一阵
莺声嬉笑。

  宋大憨见天麟俊面仍有些苍白,警觉该走了,於是说了声「晚安」纵身飞至
廊前,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天麟望着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转身向院中走
去。正中小厅,廊前仍燃着宫灯,两厢盆花已经盛放,飘散着淡淡花香。

  穿过小厅,后院大庭光明如昼,两廊灯下,立着数名侍女,一见天麟走来,
立有一名侍女争步奔进正房里。正房光线暗淡,室中仅悬有两盏小型宫灯。天麟
走上台阶,正待止步,门内姗姗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裣衽恭声说:「帮主有
请卫小侠。」天麟微笑颔首,迈步走进门内。

  一进房门,立即扑来一阵淡雅幽香,这种香,不是脂粉气味,也不是鲜花芬
芳。由於警卫少女们的表情神态,天麟断定丽凤姊姊并未受伤,即是有病,也无
大碍,因此,宽心不少。这时游目室内,漆桌亮椅,隐闪暗光,四角高几上,放
置着玉珍古玩,正中壁间,高悬一面巨幅山水画。

  左右两间,深垂着厚厚的巨大蓝绒帷幕,两名侍女,肃立中间。一声微含激
动的幽怨轻呼,透过深垂的帷幕传了出来:「是麟弟吗?」

  天麟一听,心情顿时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怦动,这声音正是丽凤姊姊的声音,
於是轻咳一声,立即亲切地说:「是的,姊姊,是小弟回来了,特来看你。」

  帷幕内立即传出蓝天丽凤强自压抑着的惊喜声音:「麟弟,请进来坐,恕姊
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天麟一听,不觉惊呆了,他确没想到,丽凤姊姊病得竟
然如此厉害。

  这时,立在幕前的两个侍女,已将厚重的帷幕,由中间掀开了。天麟星目一
亮,辉煌有些眩眼。只见幕内,牙床绣被,粉帐罗帏,焕然夺目。五支巨烛,高
燃台上,照得地上狸毡隐隐发亮。蓝天丽凤花容憔悴,娇目敛辉、黛眉间深藏着
无限忧郁,她斜斜倚着床栏,背靠锦枕,下覆绣被,虽是慵慵病态,但仍掩不住
她的清丽秀美,如云秀发,稍显蓬乱,但令人看来愈增爱怜。

  天麟望着蓝天丽凤,再度惊呆了,嵩山大会上,尚见丽凤姊姊英姿勃勃,神
采奕奕,如今才不过数天,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凤目倏现光
辉,樱唇立时掠上一丝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着自己发呆,双颊不由升上两朵红
云。於是,凤目注定天麟,柔声亲切地说:「麟弟,这里坐。」说着,伸出纤纤
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张锦墩。

  天麟一定神,亲切低呼一声「姊姊」举步向幕内走去。两个掀帷侍女,俟天
麟过后,立即缓缓放下帷幕。天麟前进中,星目一直望着丽凤憔悴清秀的面庞,
心中不解地想着,丽凤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适,也不致一病至此?

  蓝天丽凤虽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显苍白的削瘦面庞,不觉
惊得粉面一变,撑臂坐起,同时急声问:「弟弟,你的面色为何这等苍白?」话
音之中充满了惶急关切。

  天麟见蓝天丽凤欠身坐起,不觉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声说:「姊姊
玉体欠安万勿移动,小弟没有什麽不适之处。」说着伸手轻扶丽凤香肩,让她继
续倚在枕上。

  蓝天丽凤对天麟关怀爱护之心,远胜对她自己,这时惊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
麟的右手,一触之下,不觉惊得再度轻呼:「啊,弟弟,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

  可是连番与人对掌?」说着,关怀地拉天麟坐下,凤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天麟,
神色惶急无比。

  天麟的右手被蓝天丽凤的一双凝脂柔荑握着,只觉润滑细腻,软若无骨,慌
得急声说:「姊姊没什麽,稍待片刻就好了。」说着,极自然地坐在蓝天丽凤的
身边,那丝淡雅幽香,愈来愈浓了。

  天麟发觉蓝天丽凤的手心热如火,不由心中一惊,立即关切地问:「姊姊欠
安多久了?为何不请大夫?」

  蓝天丽凤黛眉间立即罩上一层幽怨愁云,凄然一笑说:「自得到五派联合来
袭总坛的报告后,心中一直感到郁闷不乐,不知不觉就病倒了……」

  天麟听后,信以为真,立即慰声说:「姊姊尽可放心,任何门派来犯,必被
击得溃不成军,崆峒、点苍两派,俱都重创逸去,老贼沈恭顺,也被小弟当场击
毙……」

  蓝天丽凤听得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一声轻「啊」,立即插言说:「沈恭顺素
性阴险,自恃铁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毙,此人死不足惜,只怕点苍三英,
势必率众再来。」

  天麟冷冷一笑,说:「点苍三英如同强盗,入山杀人放火,行为不耻已极,
如非母亲在旁阻止,即是崔一山一人,小弟也不放过……」话未说完,垂幕掀动,
姗姗走进两个侍女来。

  天麟顿时惊觉,即将蓝天丽凤握着的右手撤出来。蓝天丽凤这时才发觉将天
麟的手握了很久了,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天麟俊面一热,趁机转头,只见两个侍
女,各托一个玉盘,上面各放一个银质盖碗,已垂首来至床前了。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仍有些羞涩地说:「麟弟,这是我命她们为你准备的丽
叁莲子羹,吃一碗补补神吧。」说着,自己首先在玉盘上取了一碗。

  天麟一听,腹中顿时饿了,於是感激地看了蓝天丽凤一眼,也由玉盘上取了
一碗,掀盏饮了一口,清芳苦涩,不觉皱了一下眉头。蓝天丽凤一看,不觉愉快
地笑了,两个小侍女也偷偷地抿嘴笑了。两个小侍女分别接过天麟和蓝天丽凤的
小银碗,其中一个小侍女立即恭声说:「三位堂主已来请过早安,并请转报帮主
知道,点苍、崆峒已负创退走,武当、峨嵋和邛崃,尚无进犯迹象,火势已扑灭,
共毁库房三间,五坛仅红旗遇敌,蒲坛主负伤三处,并无大碍,如今卫小侠返山,
本帮已万事无虞,请帮主安心休养。」

  蓝天丽凤听后,望着天麟愉快地一笑,转首对两个侍女说:「你们去吧,我
知道了。」两个侍女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帷幕。

  天麟见蓝天丽凤,双颊红润,娇靥生辉,精神较方才好多了,心情也随之舒
畅,侍女走后,立即不解地问:「姊姊,五派联合偷袭总坛,这等至高机密,我
们由何处得来?」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感慨地说:「这事说来太凑巧了,嵩山大会后的第三天
晚上,我们宿在临汝县城店中,李堂主巧遇昔年好友易博天,他在少林僧人中得
到这件机密消息,因此特来暗示李堂主不要再回大荆山了。」说此一顿,深情地
看了天麟一眼,继续说:「如非弟弟星夜赶回,点苍、崆峒两派阴谋虽不得逞,
但总坛伤亡势必极重,如五派联合来犯,后果更不堪想了。」

  天麟觉得奇怪,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姊姊,小弟为何至今未见回风
掌杜老伯、四阿姨玉箫仙子,还有冰妹和蓉姊姊,总坛有了这些人,即使五派来
犯,又有何惧?」蓝天丽凤见问,粉面顿显苍白,凤目中立时涌上一泡泪水,黛
眉紧蹙,神色幽怨,不觉轻声一叹。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惊得脱口问:「姊姊,你……」

  蓝天丽凤缓缓低下螓首,久久才痛心地说:「他们都没有来。」说罢,凤目
中立即滴下两滴泪水,落在绣被上,晶莹发亮。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为什麽?」

  蓝天丽凤含泪颤声说:「嵩山大会后,我即邀大家先来总坛盘桓些时日,然
后再定行止,或选地建屋,或者就住在总坛……」

  天麟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赞声说:「姊姊想得周到,这样太好了。」

  蓝天丽凤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可是,大家都同意来,唯蓉妹一人不肯,问
她原因,她也不说,夜间乘人不备之际,她一人竟悄悄地走了。」

  天麟听得不解,似自语,又似问蓝天丽凤,讷讷地说:「为什麽呢,为什麽
呢?」

  蓝天丽凤继续痛心地说:「蓉妹一走,冰妹和杜老英雄也回安化了。」

  天麟紧蹙剑眉,心中异常烦乱,他实在有些不解,不觉缓缓立起身来,在室
内徘徊踱步,手抚下颚,低头沉思,口里不停地说:「为什麽呢?为什麽呢……」

  这时,蓝天丽凤纤手抚面,已开始低声哭泣了。

  天麟这时已完全明白了蓝天丽凤真正忧急病倒原因,并不是为了五派联合前
来犯山,而是为了丽蓉的悄悄离去和杜冰的没有前来。但他坚信丽蓉、杜冰决不
是为蓝天丽凤而不来大荆山,只是在这一刹那,心情紊乱想不起真正的症结所在。

  既然想不起来,天麟也不愿想了,於是停身问:「四阿姨玉箫仙子呢?」

  蓝天丽凤握着手帕拭了拭眼泪,依然低着头说:「玉箫仙子听到五派将联合
来犯的消息后,极为忿怒,决心去找武当掌门悟缘道长的师祖玄行仙长,阻止这
件有损武当声誉的无耻行动。」

  天麟心中一动,急向:「蓉姊和冰妹可知五派犯山的消息?」

  蓝天丽风微摇螓首,说:「她们前两天就离开了,因此不知道。」

  天麟似有所悟地说:「姊姊不必为此忧心,蓉姊、冰妹如知五派联合犯山的
消息,她们定会前来,蓉姊悄然离去,定为其他事情。」说此一顿,继续郑重地
说:「小弟深知蓉姊、冰妹俱都敬爱姊姊,对姊姊钦佩至极,在甘西东返途中,
两人常在家母面前盛赞姊姊武功卓越,机智超群……」

  蓝天丽凤特别注意「常在家母面前如何如何」那句话,因此未待天麟说完,
倏然抬起头来,立即惊喜地问:「麟弟,蓉妹、冰妹果真常在伯母面前谈起我吗?」

  天麟并未想到其它,毫不迟疑地正色说:「小弟怎敢欺骗姊姊?」蓝天丽凤
一听,憔悴清秀的面庞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彩。天麟见丽凤姊姊骤然高兴
起来,心中也极愉快。

  ***    ***    ***    ***

  倏然一声清越如凤吟的倏扬长啸,破空传来。天麟和蓝天丽凤,心头同时一
震,知道有武功卓绝高手闯进山来,两人凝神一听,啸声已距总坛不远了。蓝天
丽凤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低呼:「啊,弟弟,武当等派来了。」亮影一闪,烛光
摇曳,蓝天丽凤的话未说完,天麟身影已经不见。

  天麟穿出帷幕,直达庭院,一长身形,腾空飞上房面。这时,天已黎明,东
方已是一片银白,远处仍极昏暗,那声清悠如凤吟的长啸,已经停止了。游目一
看,只见总坛石堡的正西方,一道瘦小人影,快如驭风奔电,直向这面疾射而来,
速度之快,高得骇人。

  天麟看得心头一震,继而冷然一笑,飞身扑了过去。这时总坛堡中,顿时掀
起一阵迎敌骚动,房面上已现出不少飞驰身影,有的由阁楼窗口飞出,有的由院
中飞上房面,纷纷向瘦小人影截去。瘦小人影好快,眨眼之间,直如掠波海燕,
身形一起,已飞上前面高大石墙。

  天麟凝目一看,瘦小人影手中似乎握有一柄拂尘。蓦见瘦小人影一举手中拂
尘,接着传来一声娇脆惊喜呼问:「是麟儿吗?」声音清脆中有些激动颤抖。

  天麟心头猛震,继而惊喜欲狂,脱口欢呼:「四阿姨,我是麟儿。」欢呼声
中,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流星疾矢,直向瘦小人影迎去。

  双方如此一呼,远近驰来的人影,俱都知道飞来的瘦小人影是玉箫仙子了。

  玉箫仙子一见天麟,秀目顿时一亮,她确没想到她的这位侄儿,竟是个如此
俊美可爱的孩子。天麟细看玉箫仙子,也是不禁一呆,他同样没想到这位最小的
四阿姨,依然如此年轻、秀美。

  两人驰至近前,同时停身在一座宽广屋面上。玉箫仙子身形刚刚立稳,附近
蓦然传来飘风女侠的声音:「四妹,进内再谈不迟嘛。」话声甫落,人影闪动,
房面上一连飞来十几人之多。

  天麟转首一看,母亲飘风女侠、子母梭李沛然、冀察无敌费庭法,以及师母
珊珠女侠等人都到了,还有几个总坛香主立在不远处的屋脊上。飘风女侠望着玉
箫仙子,笑骂道:「四妹素性难改,故弄玄虚吓人,跑到门口突发啸声,令人听
来心惊肉跳……」

  玉箫仙子未待飘风女侠说完,立即愉快地格格一笑,理直气壮地说:「不如
此唬你们,大家怎会全都出来接我。」天麟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位年轻秀美的
四阿姨,虽然已看破红尘,遁身佛门,但却依然如此任性。

  众人哈哈一阵欢笑,知道玉箫仙子尚不知昨夜有人袭山。李沛然、费庭法俱
都关心武当犯山的事,齐声含笑问:「仙子远赶武当,可曾见过玄行仙长?」

  玉箫仙子依然愉快地含笑说:「玄行仙长的清修处我曾去过一次,所以不难
找到,我将武当掌门悟缘,不听少林洪元大师劝告,决心联合崆峒等派偷袭大荆
山的事一说,老仙长听后,顿时气得高叫无量寿佛,他命小道去召悟缘,我就离
开了。」?

  珊珠女侠一听,立即接口说:「难怪武当派临阵脱逃了。」

  玉箫仙子望着珊珠女侠,似乎想起什麽,急问:「三姊,娟儿呢?」

  珊珠女侠立即含笑说:「在楼上,我没准她跟来。」话声甫落,远处突然传
来一声焦急高呼:「飘风女侠在吗?」

  天麟心头猛地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栉比房面上,幻云铁扇黄堂
主,神色慌张,双目射电,向着这面狂驰飞来。这时,所有立身房面的人,俱都
以惊异地目光望着电掣驰来的黄仲华。子母梭李沛然霜眉一蹙,首先高声问:「
仲华,有什麽事吗?」

  飞驰中的黄堂主,立即高声回答说:「有金家湾分舵报告,那面已发现蓉姑
娘的行踪……」话未说完,身形已驰至近前。

  飘风女侠和天麟等人,心中俱都一喜,纷纷向前将黄堂主围住,同时惊喜地
问:「黄堂主,在什麽地方发现了蓉姑娘?」

  黄仲华看了几人的惊喜神色,心中也极高兴,继续说:「刚刚接到成川分舵
的信鸽,转来金家湾分舵的报告,上面说蓉姑娘匹马单剑,经过金家湾,直奔西
北,据判断可能是去了长安。」飘风女侠几人一听,心中俱都不解,几人互看,
顿时一阵沉默,猜不透林丽蓉为何要远赴塞外。

  蓦见天麟星目一亮,接着急声说:「这消息必须尽快告诉丽凤姊姊,她正为
此事烦恼。」

  飘风女侠早已看透蓝天丽凤的病因,只是不便说破,这时听天麟一说,立即
催促说:「既是这样,麟儿快去吧。」天麟恭声应是,又举目看了神色茫然的李
沛然等人一眼,转身向前驰去,快如脱弦银弹。

  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和李沛然等人见天麟走后,也纷纷飘身纵落房面。天麟
身形如飞,几个飘身,已至蓝天丽凤专住的精舍独院。院门背剑少女,见天麟匆
匆去,复又匆匆回来,俱都感到愕然。天麟仅对几个警卫少女,说明发啸之人是
玉箫仙子回山来了,即向院中急步走去。

  院中灯火已熄,仅厅后天庭中尚燃着两盏宫灯,厢房暗影中的警卫少女已经
撤走了,蓝天丽凤的香闺中依旧烛光通明。天麟走进上房,掀帷进入内室一看,
不觉惊呆了。只见蓝天丽凤已经下床,身上换妥一套似银灰似粉蓝的紧身劲装,
高耸玉峰上面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飞翔彩凤,令人看来栩栩如生。两个小侍
女俱都神色惶急,一个为她系剑,一个为她披上大氅。

  天麟一定神,不觉惊得急声问:「姊姊,你要去哪里?」

  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回来,也急声问:「弟弟,来人可是武当峨嵋两派的人。」

  问话之间,眉梢轩动,凤目闪光,憔悴清秀的娇靥上,立时浮上一股令人不
可侵犯的威凌英气。

  天麟见问,又惊又关心地急声说:「不管是哪一派来人,也用不着姊姊去迎
敌……」

  蓝天丽凤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姊姊的病好了,当然要前去。」

  天麟剑眉一蹙,根本不信地说:「姊姊何必强自苦撑,摧残你的玉体……」

  蓝天丽凤见麟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甜,立即含笑正色说:「真的,姊
姊不骗你,不知怎的你一回来我就觉得神清气爽……」话未说完,倏然住口,自
觉说得太露骨了,不禁羞得双颊绯红。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不由俊面发烧,星目望着蓝天丽凤,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只得展颜笑笑。蓝天丽凤被天麟看得芳心怦怦直跳,立即低头伸手掣剑,试了试
佩剑的哑簧,有意岔开话题,问:「方才发啸的人是哪一派的高手?」

  天麟含笑愉快地说:「是四阿姨玉箫仙子回来了。」

  蓝天丽凤芳心一喜,倏然抬头,急问:「现在哪里?她可见到玄行仙长?」

  天麟立即回答说:「四阿姨已随家母进入别院休息,据她说武当派似乎不可
能再来了。」

  蓝天丽凤听后,毫不迟疑地接口说:「武当不来,邛崃、峨嵋必已离去,本
帮与以上两派,素无过节,亦无纠纷,此次预谋前来犯山,完全是受武当掌门悟
缘的唆使挑拨。」话声甫落,幕外传来侍女的恭声询问:「早餐送到,请帮主指
示设席地点。」

  蓝天丽凤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幕外说:「摆进来吧。」

  两个小侍女一听,即将一张檀香木汉玉面的小方桌移至中间,左右各置一张
锦墩。帷幕启处,鱼贯走进八个侍女,手中玉盘上各置一道菜,姗姗走来。一阵
忙碌,摆杯置箸,瞬间摆好,八个侍女相继退出。蓝天丽凤看了两个贴身小侍女
一眼,立即低声说:「你俩也休息吧。」

  两个小侍女恭声应是,低头微笑,转身走出幕外。蓝天丽凤见两个小侍女低
头微笑的神态,心中暗骂死丫头,粉面不禁有些赧然,趁势低头解下佩剑。天麟
急步上前接过,替她挂在牙床顶栏上。蓝天丽凤幸福地甜甜一笑,深情地说声谢
谢,觉得病体完全康复了,於是,也将大氅脱下挂在衣架上。

  天麟乘机将金家湾发现蓉姊姊行踪的事,告诉了蓝天丽凤,蓝天丽凤听了也
是茫然不解。两人就座,共进早餐,蓝天丽凤虽然身在病中,但仍陪着天麟饮了
少许甜酒。这时,全堡一片沉寂,除了无数小鸟的叫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大
家经过一夜激战,想是都去休息了。

  蓝天丽凤坐在天麟的身边,不时留心看着天麟的气色,发现麟弟弟削瘦的俊
面上,虽然因饮酒已有些红润,但眉宇间仍隐藏着疲惫之色。於是,举箸钳了一
些燕窝银鱼,送至天麟面前,同时柔声关切的说:「麟弟,饭后你就在姊姊床上
睡一会儿吧,你实在有些倦了。」

  天麟毫不迟疑地回答说:「不,我想饭后即刻启程去追蓉姊姊……」

  蓝天丽凤芳心一惊,面色微变,急问:「为什麽如此匆忙,要去追蓉妹我不
会阻止你,姊姊也希望你尽快把蓉妹追回来,但你至少应该休息一天恢复精力,
并且,这件事必须与卫伯母等人详加商议,如蓉妹妹的去处,远赴长安的目的,
必须研判清楚后才可启程。」

  天麟觉得有理,顿时一阵沉默,但一想到还要去少林寺,心中不禁又烦恼起
来,因此,早餐也吃不下了。蓝天丽凤已看出天麟没有吃饱,立即命侍女撤去残
肴,又亲自取出一盘精致糕点来给天麟吃。天麟内心异常焦急,他想去追蓉姊姊,
走后又怕武当各循再来,这时他感到非常苦恼。

  蓝天丽凤望着剑眉紧蹙的天麟,芳心也极焦急。天麟想了一阵,觉得确有与
母亲磋商的必要,於是望着蓝天丽凤说:「姊姊,我觉得这件事的确需要与母亲
慎重商讨一个善策。」

  蓝天丽凤见天麟有意离去,立即焦急地插言说:「卫伯母连日辛劳,昨夜激
战通宵,身心俱极倦惫,现在正值安歇,你怎可再去打扰他们。」天麟一听,俊
面不觉泛上一丝愧意,顿时无话可说了。

  蓝天丽凤膘了天麟一眼,立即走至床前整好?被,转首亲切的说:「来,倒
在床上睡一会儿,你实在太倦了。」说着,凤目注定天麟,闪着万缕柔情,充满
了期待、关怀。

  天麟当然不愿再打击病中丽凤姊姊的心,加之他也的确太疲倦了。此时总坛
上下,俱在休息,在丽凤姊姊的香闺中假寐片刻,自觉也无甚要紧。心念间,已
走至床前,立即说道:「姊姊爱护盛情小弟不敢违背,就借姊姊牙床一角,稍息
片刻吧。」说着,倒身床的末端,顺手拉过一个锦枕,垫在颈下。

  蓝天丽凤见天麟极顺从地倒身床上,芳心立即升上一阵说不出的幸福喜悦,
直感到飘飘似仙,玉腿有些颤抖、酥软。这种欣喜、甜蜜,无法形容的快慰,是
她从没有过的体验。她轻轻为天麟覆上绣被,凤目深情地注视着天麟,樱唇绽着
醉人的微笑,娇靥上闪烁着耀人的绚丽,天麟被看得怦然心跳,赶紧收敛浮动心
神。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英挺如玉的面庞,几乎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去抚摸一下
那张萦绕芳心,令她意乱情迷的削瘦俊面。天麟闭上星目,竭力抑制逐渐升华的
游动热情,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蓝天丽凤像一只熟透的大蜜桃,给他许多难以形
容的奇妙感觉,这许多奇妙感觉,是他在蓉姊、娟妹和杜冰身上从没看到过的。

  蓝天丽凤痴立床前,直到天麟闭上星目,才在他的脚下又加上一张锦墩,让
他睡得更舒适些。天麟实在太倦了,心神一静,不觉便睡着了。蓝天丽凤想像得
到,麟弟弟这些天是如何的辛劳,赶赴嵩山大会,急奔紫盖峰,再星夜驰回大荆
山,旅途奔波,连番激战,加之焦急愤怒和忧患心情,麟弟弟没有病倒,实是极
幸运而欣慰的事。

  她看看心爱的麟弟弟睡着了,心情在快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悄悄倒身床上,
轻轻盖上绣被,凤目注视着天麟的俊面。她含着甜笑,幻想着未来的快乐幸福,
暗暗祈祷上苍,赐给她所希望的。渐渐,她的一双明亮凤目也合上了,她的红润
樱唇,仍不时掠过一丝甜甜微笑,想是遇到了她希冀的美好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蓝天丽凤由甜梦中惊醒,睁开凤目一
看,只见一个小侍女,神色惶急,面色苍白,正急步走向床前。蓝天丽凤芳心一
震,知道总坛又发生了重大事情,因此紧蹙黛眉,凤目注定急步走来的侍女。小
侍女走至床前,神色惶急,强自压抑有些颤抖的声音,几乎令人听不到地说:「
帮主,飘风女侠来了。」

  蓝天丽凤一听,赶紧一定神,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麟弟弟,悄悄坐起身来,
附在侍女的耳边问:「女侠在什麽地方?」

  小侍女立即焦急地说:「快要进来了。」

  蓦然,厚重的帷幕被侍女缓缓掀开了。飘风女侠容光焕发,满面含笑,像往
日一样粉面上充满了亲切、关怀之色,缓缓走了进来。蓝天丽凤立身床前,强自
镇定慌乱心神,立即含笑恭谨地轻声低呼:「伯母请坐。」飘风女侠在帷幕掀开
的同时,双目馀光早已看到熟睡牙床一端的天麟,但她却佯装未见。

  这时看了蓝天丽凤不安的神色,立即惊得粉面一变,低声急问:「丽凤,你
病体未好,怎可轻易下床?」问话间,急步向前,伸手握住蓝天丽凤的一双冰冷
柔夷,惊得双目一直关怀地望着蓝天丽凤的憔悴粉面。

  蓝天丽凤见女侠像往日一样的亲切慈爱,心中焦急不安的情绪,顿时平静下
来,因此不答反而羞涩的低声说:「弟弟太倦了……」

  飘风女侠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以微带责备但充满了慈爱的口吻低声说,
「丽凤,你以后不可太宠你的麟弟弟,你在病中怎能再劳神照顾他,这样他会更
任性,更不听话了。」说着,秀目慈爱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天麟,继续以愉
快的声调说:「麟儿有你这麽一位姊姊关怀爱护他,实在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你……」

  蓝天丽凤听得芳心剧跳,粉面羞红,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喜悦,因此,
未待女侠说完立即兴奋地颤声说:「伯母……」但以下的话,她突然又不知如何
说才好了。

  恰在这时,侍女送来两杯香茗,蓝天丽凤立即接口继续说:「伯母请用茶。」

  飘风女侠依然低声致谢,不时望着床上的天麟,神色间充满了母子之情,似
乎极怕高声谈话会惊醒了天麟。

  蓝天丽凤听了飘风女侠一番话,不啻服了一付灵芝玉液,觉得浑身舒畅,病
情完全好了。飘风女侠坐在锦墩上,品了一口香茶,压低声音说:「四妹玉箫仙
子回来了,她已见到玄行仙长……」

  蓝天丽凤未待女侠说完,立即接口说:「谢谢伯母,麟弟已说过了。」

  飘风女侠慈爱地一笑,接着愉快地说:「既是这样,我不再打扰你了,你现
在仍应静养,少劳累才好。」说着,站起身来,瞟了天麟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蓝天丽凤起身相送,虽经女侠再三劝阻,但仍送至外室,直到女侠的背影穿
过小厅,才转身走进幕内。

0768 2010-8-27 13:01

第三十一章秘籍神功

  蓝天丽凤走至床前,见天麟仍在熟睡,知他身心过度疲惫,加之睡在自己的
香闺中,安全舒适,惊觉已除,是以睡得十分入神。注目细着,发现天麟胸前衣
内,有一方形之物,压在肋下,看来极不舒服,正待上床纠正,天麟睁眼醒了。

  蓝天丽凤神色歉然,心中有些后悔,不觉脱口说:「弟弟,你睡得一定不舒
服。」

  天麟掀被坐起,愉快地含笑说:「小弟睡得很好。」说罢下床,容光焕发,
双目有神,倦意尽逝。

  蓝天丽凤妩媚地轻睇天麟一眼,佯怒嗔声说:「对姊姊总是不说实话,胸前
压前一件坚硬东西,会睡得安适?」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怀中的银质小匣,伸手一摸,果然已滑至肋下,於是愉
快地一笑,接着以神秘的口吻说:「姊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顺手将
银质小匣取出来。

  蓝天丽凤樱唇含笑,款步走至天麟身边,仅淡淡地看了小匣一眼,并不觉得
有何奇异之处。天麟看了丽凤一眼,淡淡一笑,立即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盖
应手而开。顿时彩毫飞射,光华大放,满室生辉。蓝天丽凤心中无备,双目骤然
触到如此强烈的彩华,痛如针刺,不觉惊得一声轻呼,娇躯疾退半步。

  继而凝目一看,发现天麟手中小匣内竟是三柄青白红光的精致小剑,於是,
仰首望着神色愉快的天麟,急声问:「弟弟,你身上怎会有这种珍贵古玩?」天
麟一听「古玩」两字,不禁脱口哈哈笑了,於是即将与兰娟进入神秘庄院水上飞
阁的事,以及得剑后又遇武林二怪杰的经过简略地说了出来。

  最后,望着匣中三柄小剑,极郑重地说:「蓬丐、秃僧二位老人家说,要想
知道这三柄小剑的来历,只有去太白山长绿谷叩问悟因神尼了。」说着,即将匣
中三柄小剑,相继取出,并列放在檀香桌面上。

  蓝天丽凤听后,这才知道桌上三柄小剑,不但功能削金断玉,且能迎风涨大
数倍,这等神兵利刃,除神尼外,恐怕再无人知其来历。於是,偎在天麟身边,
细心观赏,凝目去看三剑护手上的剑名。蓦闻天麟一声轻呼,抬头一看,只见天
麟神色惊异,右手在匣内黄绫下又取出一个晶莹透明的金丝小袋和两本薄薄的皮
书来。

  蓝天丽凤看罢,立即惊异不解地问:「麟弟弟,这是什麽?」说着,偎前半
步,望着天麟手中的金丝小袋和两本薄书。

  天麟一定神,立即惊喜地回答说:「方才小弟取剑时,发现黄绫下面现出一
点异光,掀开一看,竟是这个小袋和这两本薄书。」说着,即将手中小袋交给蓝
天丽凤。

  蓝天丽凤伸手接过小袋一看,发现小袋编织精细,两端缀有丝带,可佩可系,
丝质与剑穗相同,袋内并列三个小囊,一看即知是三柄小剑的剑袋。两人将三柄
小倒放入小囊一试,恰好密合,室内光华尽敛。蓝天丽风看来较天麟尤为兴奋,
立即愉快地说:「弟弟,你系在身上试试。」

  天麟将两本薄薄皮书放在桌上,立即将剑袋系在衣内腰间,小袋位置恰在右
胯和小腹之前,系罢,立即抬头说:「为了取用方便,我觉得只有系在胯前较为
合适。」蓝天丽凤赞许地轻颔螓首,拉着天麟并肩坐在桌前锦墩上,共同细看两
本薄书。

  两本薄书,外皮相同,同有字样,分不出上集下集。天麟看了一眼偎在身边
的蓝天丽凤,伸手翻开一本薄书的书皮,第一页的中间写着八个金字「飞虹?穿
云?凌霄三剑」。天麟和蓝天丽凤看了八个金字,知道这本书记载的是剑谱,两
人怀着兴奋的心情继续翻下去:「飞虹乍现」、「穿云银练」、「凌霄擎天」。

  两人翻完剑谱,天麟已读了一遍,立即闭目沉思。

  蓝天丽凤不敢打扰麟弟弟,自己继续默读三篇剑谱,其中要诀,博大精深,
一连读了三遍,仍不能叁得其中要领。如以普通剑理相比,又觉丝毫不能应用,
虽然三篇剑谱读来相似,细读之下,又觉迥然不同。转首一看天麟,剑眉微蹙,
双唇紧闭,鼻尖、鬓间已渗出细细汗水。

  蓦然,天麟眉头一展,倏然睁开星目,冷电一闪而逝,立即惊喜欲狂地说:
「姊姊,小弟已悟通了三篇剑谱,不过要想达到伤人百里,驭剑凌云的纯青化境,
恐怕还需数十年时间。」

  蓝天丽凤听后,惊呆了,久久才兴奋地说:「真的?如此说来数十年后,弟
弟不就是剑仙了吗?」

  天麟剑眉一蹙,神色瞬即平静下来,说:「其中博大精奥之处,尤待长时间
细心叁悟,以小弟目前功力,百丈以内,或可收发由心。」蓝天丽凤听了,芳心
惊喜的几乎不能抑制,她觉得麟弟弟艺绝天下,较之她自己名扬海内,尤为高兴。

  这时,天麟已将另一本的书皮翻开,第一页的中间依然写着八个金字:「是
道?成仙?长寿人间。」蓝天丽凤看了最后四个字,不觉凤目一亮,立即催促说
:「弟弟,快翻开,看看如何才能长寿人间。」天麟一听不觉笑了,看了娇靥生
辉的蓝天丽凤一眼,继续翻下去:《伐毛涤髓篇》、《静定养气篇》……

  蓝天丽凤连看两篇,尽是些枯涩玄奥文句,较之剑谱读来尤难,内心不觉有
些兴趣索然。但看了麟弟弟精心研读,极为入神的样子,又觉得伴着心爱的麟弟
弟读书,也是件极快乐的事。天麟翻开第四页,神色不觉一呆,转首望着蓝天丽
凤笑了。

  蓝天丽凤痴痴地望着麟弟弟,并没看着桌上的皮书,这时蓦被天麟看到,不
禁双颊似火,涩然一笑,目光迅即移至皮书上。天麟剑眉一蹙,似乎有些不解,
心想:如此博大精深的绝学,不知丽凤姊姊为何不感兴趣,因此,也痴痴地望着
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面带娇羞,樱唇含笑,一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不自然地望向书面
上的五个小字:《青春永驻篇》。蓝天丽凤双目一亮,芳心不禁一震,情不由己
地急声说:「弟弟,姊姊要学这一篇。」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颔首说:「修成青春永驻境地并不甚难,只要悟透前
面修心养性两篇,自然就融会其中了。」说罢,再望向书面,细读第三篇无上心
法。

  蓝天丽凤紧紧偎着天麟,聚精会神地叁悟其中要诀。就在这时,帷幕启处,
姗姗走进一个侍女,立在幕前裣衽恭声说;「请帮主和卫小侠入席。」两人一听,
这才发觉已经下午了。

  蓝天丽凤向着侍女一挥手,表示已经会意,接着转首对天麟说:「瞩目当今
武林中,仅神尼一人修成青春永驻,长寿不老的境地,但没有人知道神尼的确实
年龄究竟多少岁了。」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太白山长绿谷中的悟因神尼,不觉颔首说:「不错,神
尼老人家确实已修成半仙之体,看来依然修眉凤目,仪态清丽,年岁最多三十馀
岁。」说罢起身,同时将两本薄薄皮书,谨慎地放进怀里,继而与蓝天丽凤并肩
走出帷幕。

  这时外室正堂中,已备好一桌丰美酒席。两人入席就座,立有侍女布酒,这
餐饭两人吃得都极愉快。饭后,天麟问明母亲住的院落,立即告辞退出。蓝天丽
凤怕天麟不知路径,特派一名侍女在前引路。经过一段长廊,绕过一座植满修竹
鲜花的小型花园,前面即是一座左有高楼的精舍独院。小侍女一直送至院门,才
停身止步。天麟谢过小侍女,迳向院中走去。

  院中形势除后院多一高楼外,与蓝天丽凤的住处大致相似。天麟举目一看,
母亲飘风女侠、师母珊珠女侠,以及四阿姨玉箫仙子,四人俱在厅上品茶,似乎
刚刚用过午饭。两位女侠和玉箫仙子,三人一见天麟走来,俱都亲切地笑了。天
麟俊面含着欢笑,急步走进厅内,重新向母亲等人见礼,并恭声请安。

  珊珠女侠伸手命天麟坐下,问道:「丽凤的病体,是否好一些了?」

  天麟坐在侧椅上,立即欠身恭声说:「看来比前好多了。」说着,如玉双颊
不觉微微一红,看了两位女侠和玉箫仙子一眼,继续说:「麟儿因母亲和两位阿
姨连日辛劳,昨夜又激战通宵,午前故未过来请安,以免打扰母亲和两位阿姨的
安歇。」

  珊珠女侠赞许地一颔首,以慈祥关切的声音说:「你连日奔波,定极疲惫,
现应静心休息半日,我们都不会责备你。」

  天麟应是坐下,星目不时瞟向厅后高楼。两位女挟看了天麟神色,互看一眼,
会心一笑,玉箫仙子一直沉默寡言,想是看到两位姊姊,一个有儿,一个有女,
内心有所感触。飘风女侠不愿看着爱儿焦急,立即含笑说:「你娟妹身体不适,
先回楼休息去了。」

  天麟听后心头─震,面色微变,不觉惶声说:「她一定是太疲倦了,我们中
途极少停留,每至深夜才在郊外客店中休息一两个时辰。」两位女侠一听,俱都
忍不住愉快地咯咯笑了。

  天麟看得一愣,星目茫然望着母亲和师母两人,不觉呆了。飘风女侠望着天
麟,愉快地一笑说:「麟儿,你娟妹在楼上,你自己去吧。」天麟恭声应是,怀
着焦急莫明的心情辞出客厅,直向后院楼前走去。

  刚至楼门阶前,身后蓦然传来飘风女侠的愉快声音:「麟儿,站住。」天麟
闻声停步,转首一看,只见母亲和师母两人,俱都满面含笑,步下厅阶,并肩走
来。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走至神色茫然的天麟身前,两人含笑互看一眼,由飘
风女侠祥和地低声说:「麟儿,见了你娟妹,要体贴稳重些,告诉你,再有几个
月你就要做父亲了。」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接着一声惊喜急问:「真的?妈。」飘风女侠和珊珠
女侠看了天麟的惊喜神态,俱都愉快地颔首笑了。

  一声欢呼,亮影闪动,两位女侠再抬头,天麟已登上楼栏,继而一闪,顿时
不见,两位女侠互看一眼,同时慈祥地嗔声说:「这孩子真是的……」下面的话
也不知应该如何说才好了。

  天麟登上楼栏,飞身扑进侧门,发现门内是间外室,寝室房门垂着绣帘,於
是立即停步低呼:「娟妹,娟妹。」

  稍顷,室内传出一声懒慵的回应:「嗯?是麟哥哥吗?」

  天麟立即答应一声,怀着兴奋心情,急步走进内室,举目一看,只见兰娟秀
发蓬乱,神色疲倦,懒慵无力地倒在床上。於是,急步走至床前,俯首望着兰娟,
焦急地问:「娟妹,你觉得怎样?」问话之间,星目不时细看兰娟的小腹,神色
语音中充满了惶急关切心情。

  兰娟涩然一笑,正待说没什麽,发现麟哥哥目光炯炯,闪着惊喜光辉,不停
盯着自己的腰身,知道秘密泄露了,不觉羞得翻身滚进绣被里。天麟哈哈一笑,
立将绣被掀开,伸臂将娇小温柔的兰娟揽在怀中。兰娟咭嘤一笑,立即佯嗔娇呼
:「麟哥哥……」话未说完,麟哥哥醉人的双唇,已印在她红润欲滴的樱唇上。

  兰娟不再挣扎了,她静静地承受着麟哥的吻。久久,天麟才松开兰娟,接着
愉快地说:「娟妹,你实在太好了。」

  兰娟涨红着脸,羞涩地睇了一眼天麟,琼鼻一哼,撒娇嗔声说:「哼,都是
你不好。」

  天麟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顺势将兰娟揽坐在怀里,接着愉快地说:「娟妹,
你看这是什麽?」说着,掀开公子衫的下摆,露出系在前面的金丝剑袋来,晶莹
透明,闪闪生辉。

  兰娟一看,神色一怔,急问:「这是什麽?」天麟含笑不答,伸手掀开袋口,
露出插入剑囊的三柄小剑来。

  兰娟又是一怔,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惊异地低声问:「在哪找到的?」

  天麟兴奋地从怀中取出那两本皮书道:「娟妹,你再看这个。」兰娟冰雪聪
明,智慧过人,一见剑袋,立即联想到那天放剑时看到的异光,於是,指着两本
皮书问:「麟哥哥,这些是否在银匣黄绫下面发现的?」

  天麟立即颔首一笑说:「娟妹,你猜的果然不错。」

  兰娟精神一振,挺腰坐直身体,即说:「麟哥哥,让我们看看那三柄小剑是
什麽来历。」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黯然说:「这两本书没有记载。」

  兰娟听得一怔,立即不解地问:「怎麽?你已经看过了?」

  天麟微一颔首说:「我大略翻了一遍。」

  兰娟立即兴奋地笑着说:「让我们一起看。」说着,顺手翻开上面一本皮书。

  天麟注目一看,是飞虹三剑剑谱。兰娟看了一阵,黛眉愈蹙愈紧,兴奋神色
渐失,看了一半,又去翻第二本。天麟看了兰娟的神色,忍不住心中偷偷直笑,
他知兰娟定然有许多深奥处,不易叁悟其精。蓦见兰娟娇躯一战,凤目闪闪发光,
一直注定在青春永驻篇上。

  天麟看得一怔,立即静观兰娟神态。突然,兰娟一声娇呼,神情惊喜欲狂,
伸臂抱住天麟,连声欢呼说:「麟哥哥,我要学这篇,我要学这篇。」天麟被这
突如其来的举措惊了一跳,他真有些猜不透为什麽女孩子都渴望她青春永驻,终
生娇艳如花?

  兰娟见麟哥哥发呆不答,小姑娘不觉有些生气了,小嘴一嘟,琼鼻一哼,立
即忿忿地说:「小妹虽然看不懂,但你可以教我,不然将来几十年后,你依然是
英俊潇洒的少年,我已是满脸老皮皱纹的老婆婆了。」天麟一听,再也忍不住哈
哈笑了。

  就在这时,室外传来侍女恭谨的声音:「两位女侠请卫小侠和娟姑娘下去用
餐。」天麟、兰娟两人立即回应一声,同时立起身来,天麟赶紧整理衣冠,兰娟
急步走至白铜镜前,重照容颜。两人整理完毕,相互看了一眼,匆匆走下楼梯。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厅上已燃起数盏宫灯。蓦然,院门一个侍女,看了
一眼院外,娇躯一战,纷面倏变,转身向着厅前慌急走来。飘风女侠当先停步前
进,双目注定慌急走来的侍女。侍女一见,立即止步急声说:「启禀女侠,帮主
来了。」

  飘风女侠轻「噢」一声,五人急步向院门走去。就在这时,一个香主身份的
劲装中年人,大步来至院门,一见飘风女侠天麟等人,立即躬身朗声说:「盛宴
齐备,帮主和三位堂主特前来恭请诸位前辈入席。」说话间,飘风女侠等人,已
急步走至院外。

  举目一看,只见蓝天丽凤精神焕发,光颜照人,身着帮主金衣亮装,肩披锦
花大风氅,腰悬佩剑,威姿凛凛。飘风女侠几人看了,心中同时一动,觉得这时
的蓝天丽凤,除了粉颊稍嫌削些,没人敢说她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三位堂主,
个个精神振奋,俱都面含微笑,紧紧跟在帮主身后走来。

  蓝天丽凤一见飘风女侠和天麟等人已走出院门,似乎颇感意外,立即樱唇绽
笑,脚步骤然加快。飘风女侠等人也急步相迎,由於这场盛宴是替玉箫仙子洗尘,
因此玉箫仙子立即含笑致谢说:「帮主玉体初愈,怎的再如此辛劳。」

  蓝天丽凤闻声止步,立即恭声说:「前辈远赴武当,风尘仆仆而回,麟弟、
娟妹千里疾驰,急拯於危,如今犯敌远遁,理应为前辈补行洗尘,特备菲酌,聊
表本帮全体弟兄及晚辈敬谢之忱。」说罢躬身,继向两位女侠见礼。

  兰娟听了蓝天丽凤一番话,悄悄一碰天麟立即低声说:「麟哥哥,丽凤姊姊
果不愧是一帮之主,今晚穿上这身劲装,愈显得英姿飒然,仅这番谈吐,小妹就
自叹弗如了。」天麟不愿加评,只是唯唯诺诺。

  蓝天丽凤见过两位女侠,即向天麟和兰娟面前走来,她首先握住兰娟的玉手,
亲热地说:「娟妹,真辛苦你了,星夜驰往衡山,又和麟弟弟急急赶回总坛……」

  兰娟内心极敬佩这位大姊姊,因此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含笑亲切地说:
「姊姊太客气了,总坛不但有关近千弟兄的生命,也关系着几位老人家的安危,
理应迅速赶回,姊姊的病,完全康愈了吧。」

  蓝天丽凤似乎不愿谈论病的问题,仅微颔螓首,亲切一笑,松开兰娟的玉手,
深情地瞟了天麟一眼,转身向前走去。几人绕着花园,玉箫仙子、两位女侠和兰
娟拥着蓝天丽凤,天麟则一个人静静地跟在两组之后,似乎被冷落了。但蓝天丽
凤和兰娟,却不时似无意实有意地游目园中,乘机回眸一看。

  蓝天丽凤前进中,转首望着跟在珊珠女侠身边的兰娟,含笑问:「娟妹,途
中赛雪没惹你生气吧?」

  兰娟一听赛雪,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欣喜,立即愉快地说:「姊姊,赛雪实在
太好了,又快、又稳、又通灵性。」

  蓝天丽凤听了这声姊姊,芳心特别舒畅,毫不迟疑地含笑说:「妹妹既然喜
欢赛雪,姊姊就将它赠给你吧。」

  此言一出,所有前进之人俱都一怔,兰娟惊得急声说:「不,不,姊姊身为
帮主,下山一定要有一匹快马……」

  珊珠女侠和飘风女侠也同时插言说:「这怎麽可以,娟儿终年不出门一次,
有了良马也没用处。」天麟跟在师母身后,一直默默前进,自觉父母在前,没有
自己说话的馀地,尤其丽凤姊姊和娟妹妹的事,最好不要插嘴。

  玉箫仙子何等聪明,早已察觉这几个小儿女的情感不凡,立即咯咯一笑,爽
快地笑着说:「自己姊姊,还分什麽你的她的,以后谁有事下山谁骑。」话音甫
落,李沛然、费庭法两人首先抚髯称好,大家随之愉快地哈哈笑了。??

  这时已绕过两座独院,甬道尽头是座屏门,屏门两边立着四名灰衣佩刀的劲
装大汉,门内是灯火通明的大厅前院。众人前进中,已听到阵阵谈论欢笑声由大
厅上传来,尚距屏门三丈,四个劲装大汉,已开始持刀肃立。四个警卫大汉肃然
一立,大厅上随之静了下来,静得鸦雀无声,想是厅阶上有人等候观望。

  进入屏门,众人俱都双目一亮,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九阶大厅上,宫灯棋
布,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天麟举目一看,厅上酒宴早已齐备,座上已坐满
了身穿各坛服装的劲装大汉,一看即知是各坛大头目以上首领人物。

  蓝天丽凤引导众人登上厅阶,全厅人众轰然立起,个个面含欢笑,暴起一阵
热烈掌声。全厅数百道湛湛目光,俱都集中在蓝天丽凤和走在珊珠女侠身后的天
麟身上,掌声更烈了。蓝天丽凤,面绽娇笑,容颜映辉,引导着飘风女侠等人,
直向正中一座半圆弧形桌前走去。

  前进中天麟游目一看,全厅竟有二十几桌之多,每桌席上,酒菜已齐,满厅
酒香,浓醇扑鼻。正中弧形圆桌上,宾位全部空着,主位四张空椅之后,是粉面
微显苍白,以红绫束发的双剑追魂蒲翠萍。其次是黄旗坛主冯桂泰、蓝旗坛主贺
熊,再其次是白旗坛主郑少臣和黑旗坛主宋芙苓。

  宋大憨身材矮小,坐在宋姑娘之后,看来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一颗
大头,加之两只小手高举拍掌,天麟还真不容易看到。只见宋大憨,摇头晃脑,
咧嘴眨眼,猛力拍着两掌,神色愉快中隐含着焦急,举目望着帮主姊姊和公子老
弟,又不时望向桌面丰盛的菜肴,任何人看得出,憨哥已有些馋涎欲滴,饥肠难
耐了。

  天麟前进中,不停向前两侧鼓掌的香主和大头目们含笑点首,女侠和玉箫仙
子及娟姑娘四人仅报以自然礼貌的微笑。走至弧形桌前,天麟又向五位坛主一一
拱手,他发现宋芙苓,较前又高了一些,身材更窈窕了。在热烈掌声中,蓝天丽
凤将飘风女侠以及玉箫仙子等人引入宾座。

  这次与以前不同,由於有飘风女侠在席,心爱的麟弟弟,也只有敬陪末座了,
好在桌是弧形,双方看得都极清楚。蓝天丽凤明亮秀目一扫全厅,隐在凌威的娇
靥上,绽着微笑,缓缓举起纤纤右手,全厅顿时静下来。这时,全厅两百人众,
个个神色欢愉,俱都望着金衣亮装大病初愈而光颜照人的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缓缓放下玉手,立即娇脆朗声说:「此次本帮得能脱过这场浩劫大
难,幸蒙玉箫仙子前辈……」说着,恭身肃手指向含笑而立的玉箫仙子,全厅人
众立即报以热烈掌声,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这位清丽脱俗的道姑身上。玉箫仙子,
单掌立在胸前,微躬上身,稽首致谢。

  单掌落后,蓝天丽凤继续朗声说:「玉箫仙子前辈,跋涉千里,远赴武当派
三清观,向该派上代长老玄行仙长面陈五派进犯本山的预谋,因此阻止了武当、
邛崃和峨嵋三派的联合偷袭,是以昨夜仅点苍、崆峒两派进犯。」

  蓝天丽凤说此一顿,转首望了天麟一眼,威凌的粉面上,娇艳生辉,继续朗
声说:「卫小侠……」卫小侠三字一出口,全厅倏然暴起一阵如雷掌声和欢呼,
声震厅瓦,历久不歇,其中尤以宋大憨的破锣嗓子,吼声最烈。这是群情自然的
流露,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们对心目中最崇敬的总督察的热诚欢迎。

  玉箫仙子以及两位女侠,见天麟如此受到五坛各级首领的欢迎,内心都有说
不出的欣慰高兴。兰娟在天麟身边,娇靥生辉,樱唇绽笑,芳心有着无比的骄傲,
一双澄清凤目,不时瞟向天麟。天麟抱拳当胸,连连拱手,朱唇含笑,启合不停,
把「谢谢」两字透过欢呼和掌声,送达全厅每个人的耳鼓里。

  蓝天丽凤再度将手举起,才将疯狂的欢呼和掌声平下来,於是继续说:「卫
小侠和娟姑娘,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远由衡山飞驰赶回,昨夜惊走崆峒群道,
击毙点苍老贼,使总坛转危於安,今日午后,接到各地信鸽报告,邛崃、峨嵋皆
已南返,崆峒、点苍秘密远离,总坛威胁已除,是以今夜急设盛宴为玉箫仙子前
辈暨卫小侠、娟姑娘洗尘……」话未说完,全厅再度暴起一阵热烈掌声。

  蓝天丽凤俟全厅掌声一落,继续朗声说:「现在盛筵开始,请大家多向嘉宾
敬酒。」说罢,转身肃客落坐,全厅顿时掀起一片欢笑满酒声。

  天麟和宋大憨,遥遥相对,俱是坐在弧形圆桌的两端,憨哥坐在椅上,要比
立在地上高多了,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天麟也看得见。憨哥虽然早已等待不耐,
但仍没忘了向公子老弟敬酒,刚刚举起杯来,视线便被纷纷涌来敬酒的人闪遮住
了。

  这时,全厅一片猜拳行令,痛饮乾杯声,热闹异常。由於帮主职位高,加之
左有三位堂主,右有两位女侠,因此天麟和兰娟这边最热闹。大头目和各坛香主
们敬酒后纷纷归座,五旗坛主和宋大憨又与天麟掌杯齐饮。

  酒过三巡之后,皓首银髯的李堂主,向宾席请过便后,接着立起身来,乾咳
一声,全厅可闻,举手作了一个肃静手势,全厅顿时静了下来。从来不知醉,也
可说滴酒必醉的宋大憨,坐在桌端,酒到必干,虽然有些醉意,但神情极为愉快,
尚不时向公子老弟遥杯呼干。

  这时见全厅目光都望了过来,也看了李堂主一眼,无可奈何地停下杯来。子
母梭李沛然,在蓝凤帮中除了帮主之外,是最具权威的一人,也是年事最高,阅
历最丰的一人。一俟全厅静下来,李沛然立即穆容肃声说:「今夜设筵的主要意
义,是为玉箫前辈暨卫小侠洗尘,其次是为总坛三堂五坛的庆功聚会。」

  说此一顿,虎目威凌地扫了全厅一眼,继续沉声说:「本帮自帮主建帮以来,
规律森严,赏罚严明,有功者嘉奖晋级,有过者禁闭申斥,失职者重责不贷。」

  宋大憨一听,鹅卵眼一瞪,张着大嘴傻了,脸上笑意尽逝。游目一看全厅,
个个神情严肃,有不少人的面色已变。

  李沛然略微一顿,继续说:「现在各坛,依序报告迎敌经过,有功绩特殊者
或过失重大者,可当面提出,听候帮主裁决,报告时要简要确切,以节时间。」

  说罢,看了红旗坛主蒲翠萍一眼,随即坐下。

  双剑追魂蒲翠萍缓缓立起身来,向着宾席及帮主施礼,立即报告昨夜迎敌经
过。这时宋大憨神色焦急,满头大汗,直向天麟挤牛眼,大嘴咧来撇去,似乎念
念有词,没人注意他的急态,也没有听到他说些什麽。天麟遥坐憨哥对面,看得
清楚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上午太过疲惫,忘了在丽凤姊姊面前为憨哥美言几句。

  蒲翠萍报告之后,黄、蓝、白三坛也简略说过,黑旗坛由宋姑娘负主责,因
为没有遇敌、也就不必再说。宋大憨看了天麟神色,知道公子老弟把他的事给忘
了,因此心中愈加慌乱,只急得满脸是汗。这时,见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知道该起来了,於是,挺胸立起,向着蓝天丽凤拱手一揖,接着响起破锣似的声
音:「号外坛主宋大憨报告……」话一出口,全厅一声低笑,严肃气氛被他破坏
了不少。

  只见憨哥摇头晃脑,牛眼上看,大嘴滔滔不绝:「……昨夜三更不到,库房
突然起火了,卑职闻警赶到,已有三仓被烧,卑职勃然大怒,迎战奋不顾身,点
苍三英俱是一流高手,尚率优秀弟子二十馀人,卑职心急救火,又要勇拒敌人,
双掌难敌四手,既没堂主支援,也没头目押阵,孤军浴血奋斗,衣裤破了数洞,
肚脐一脚卑职险丧生,头上一刀双目冒金星,女侠适时赶到,救了卑职一命,敌
人溃败逃走,全体上下庆幸,人人得到半日休息,只有卑职缝补窟窿……」报告
未完,全厅哄然大笑,即使一向严肃的李沛然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蓝天丽凤立即起身,向着憨哥含笑说:「大憨弟请坐请坐。」说着,伸出玉
手作了一个安慰手势,继续慰声说:「后山十座库房,为本帮粮草重地,及全山
五坛弟兄和眷属们的日用补给,不可一日或缺,关系至大至巨,姊姊派你独守仓
地,曾思之再三,非你莫属,如今十失其三,万幸中之大幸,舍非憨弟镇守,如
今十仓恐已全部被毁,这次本帮得保元气,憨弟你的功高第一。」话声甫落,全
厅暴起一阵热烈掌声。

  李沛然、费庭法两人,一向年高持重,这时见女侠、天麟等人俱都含笑拍掌,
两人也随之拍掌赞许。宋大憨受宠若惊,心情激动无比,本怕受罚丢职,如今功
高一等,赶紧举起双手,向着全厅作揖。最前面几桌上的人,清楚地看到憨哥摇
头眨眼咧大嘴,中间几桌上的人,尚能看到两只大手高举不停拱手作揖,最远几
桌上的大头目们,只能看到憨哥露在桌面上摇来晃去的一点头皮。

  掌声一落,蓝天丽凤含笑继续说:「憨弟,你今后衣服破了,送到姊姊这里
来,姊姊自会派人为你补……」

  话来说完,浑猛憨直的蓝旗坛主贺熊倏然起身,恭声接口说:「帮主,请恕
卑职多嘴,憨哥既没有老婆就请帮主为憨哥选一个……」

  宋大憨一听,顿时慌了,瞪着牛眼高声说;「不可,不可,我爹说过,他老
人家没有抱孙子的福,我憨哥也没有讨老婆的命……」话未说完,厅上再度掀起
一阵哈哈笑声。

  蓝天丽凤见全厅洋溢着欢笑,心中也极高兴,立即示意贺熊、憨哥两人落座,
接着面向厅朗声说:「欢筵继续,请大家尽兴一醉。」说罢落座,举杯再向飘风
女侠诸人敬酒。

  这时,全厅再度响起一片猜拳干酒声,较之方才更为热闹,不少大头目的敬
酒目标又转到憨哥身上了。由於各派远离,大家戒心已除,加之又是庆功盛筵,
这席酒直吃到三更将近,宾主都酒醉尽欢,蓝天丽凤才在一片欢呼声中,与玉箫
仙子、女侠、天麟、兰娟等人步出议事大厅。

  一行十人之后,尚跟了一位醉态酩酊,步履轻飘,勉强支持不倒的宋大憨,
紧跟在天麟身后,口中尚不停低呼公子老弟。蓝天丽凤和三位堂主前进中分别向
飘风女侠几人解说憨哥心地憨厚,深得五坛弟兄尊敬,尤受眷区儿童欢迎。

  行进谈话间,刚至花园,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声。几人心头一震,同
时停步转身,只旦前面甬道中,一个灰衣劲装大头目,神色慌张,手举一盏小红
灯,飞步跑来。三位堂主一见,面色同时微变,转首对蓝天丽凤,说:「帮主,
分舵又有紧急报告。」

  话声甫落,持灯灰衣大汉已经跑到,向着蓝天丽凤躬身施礼,恭谨地低声说
:「李家集连发三只信鸽,俱是火急报告,恭请帮主过目。」说罢,即将小灯捅
在腰间,掌心上托着三个小小红色铅筒,恭谨地送至蓝天丽凤面前。

  蓝天丽凤看了三个小圆筒一眼,转向对李沛然说:「李堂主看。」李沛然恭
声应是,伸手将三个小红铅筒取过,立即示意灰衣大汉即速离去。由於这是蓝凤
帮的火急报告,飘风女侠几人,虽然站得很近,也不便探首一看。

  李沛然极快地打开三个小红筒,抽出三张绵纸小条来,略微一看,面色立变,
抬头看了天麟一眼,继续细看下面。蓝天丽凤知道是有关天麟的事,不觉以询问
的目光看了天麟一眼。飘风女侠几人,也将目光注视着天麟。天麟觉得奇怪,忍
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但自己又不便先看。

  李沛然看完三篇报告,立即向蓝天丽凤说:「今夜初更过后,李家集来了一
群可疑人物,男人多是锦衣高马,女人俱乘绣帷大车,形如官宦眷属,气派富丽
豪华,只是……」说着,霜眉一蹙,看了一眼天麟,继续说:「只是这些锦衣大
汉们,宿店之后,纷纷四出探听卫小侠的行踪……」

  兰娟未待李堂主说完,立即插言将那天宁乡城外遇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出来。

  飘风女侠几人,以及蓝天丽凤,俱都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天麟,希望他能说出
这些人的来历。天麟紧蹙剑眉,竭力去想他所认识的女人,这时见母亲阿姨和蓝
天丽凤,俱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愈加想不起来。

  飘风女侠立即在旁提示说:「麟儿,你想想看,你在何处见过几个身穿霓裳
的美丽少女?」

  天麟实在想不起,听到「霓裳」两字,心中一动,毫未思索地说:「小翠她
们。」珊珠女侠和兰娟一听,不觉掩口笑了。

  飘风女侠粉面一沉,立即嗔声说:「小翠等是你娟妹的贴身侍女,岂有见面
不认识的道理?」

  天麟俊面一红,立即茫然摇摇头说:「麟儿实在想不起来了。」飘风女侠等
人看了天麟神色,知道他确实不知,因此也不好再问。

  蓝天丽凤转首对黄堂主说:「黄堂主,火速发一通报,转命各地分舵,任何
人不得泄露卫小侠行踪,违者处死,该舵舵主应受连带处分。」黄堂主恭声应是,
转身纵至甬道之间,继而身形一晃,顿时不见。这时宋大憨瞪着一双卵眼,静静
地立在一边,已毫无一丝醉态了。

  天麟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地望着蓝天丽凤说:「姊姊,这样仍不是善策,她
们探不到小弟行踪,定在大荆山周围留连不去,时间一久,终必找上山来。」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问:「弟弟的意思是……」

  天麟立即接口说:「小弟明日即行下山,她们探得小弟行踪,必然尾随追去,
自然远离总坛地区。」

  蓝天丽凤何等聪明,天麟一说下山,发现女侠、兰娟几人,神色毫不惊异,
即知天麟早被允许离去,於是强展笑容说:「既是这样,必须派人即刻通知马厩
人员,洗刷骅骝,上足草料,准备途中应用东西,因为现在已经三更了。」话刚
说完,宋大憨牛眼珠子一转,立即自动说:「帮主姊姊,小弟愿往。」

  蓝天丽凤立即颔首说:「大憨弟愿去最好。」宋大憨恭声应是,转身向花园
背面驰去,直奔马厩。

  玉箫仙子和两位女侠,望着憨哥背影消失后,齐声向蓝天丽凤致谢,并请即
早安歇,以利大病初愈身体。蓝天丽凤强展笑颜,佯装愉快,恭谨说声「晚安」,
幽怨地瞟了天麟一眼,与李、费两位堂主转身走去。飘风女侠等人俱都含笑目送,
直至蓝天丽凤三人转过甬道尽头,才看了天麟一眼,齐向院门走去。

  进入院门,飘风女侠说:「现在三更已过,大家尽速安歇吧。」

  飘风女侠悄声对天麟说:「麟儿,待会去安慰安慰丽凤。」天麟停身止步,
立即向女侠等人恭请晚安,直待父母和娟妹等人走进过厅,才转身向上房走去。

  几个小侍女看卫天麟走路,惊喜地要进去通报,被天麟制止了。走近蓝天丽
凤的房间,正准备掀帘而进,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低微的说话声。卫天麟伸出去的
手又收了回来,只听里面传来蒲翠萍的声音道:「帮主,您大病初愈,要多保重
身体。」只听里面传来蓝天丽凤的一声叹息,听在卫天麟耳中,不由浑身一震。

  只听里面又传来宋芙苓的声音道:「帮主,麟哥哥不是薄情之人,您可千万
别胡思乱想。」

  蓝天丽凤又是一声长叹道:「两位妹妹,我真是不想再当什麽帮主了?」

  蒲翠萍惊问道:「为什麽?」

  蓝天丽凤叹道:「如果不是这帮主,我就不用在这苦苦等候,难道你们等的
滋味好受吗?」

  卫天麟听到这儿,眼睛都已经湿润了,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蓝天丽凤对他的
爱意,确实是其他女孩所难以比拟的。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掀开了门帘,
将里面的三人吓了一跳:「麟弟弟……」

  蓝天丽凤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麟弟弟,你什麽时候到的?」

  卫天麟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含笑道:「丽凤姊姊,你要多
注意身体。」

  蒲翠萍娇笑着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帮主。」

  卫天麟歉意地望着蒲翠萍和宋芙苓道:「萍姐姐、苓妹妹,你们受伤了,我
都没有去看你们,真是对不起了。」

  宋芙苓娇笑着道:「我和翠姊的伤都不要紧,你这麽奔波劳累,我们怎麽会
怪你?但是帮主却是为你受了不少委屈,你还多陪陪她。」说着,站起来要和蒲
翠萍告辞。

  蓝天丽凤将二女拦住道:「你们谁也不许走。」

  蒲翠萍忙道:「帮主,你们……」

  蓝天丽凤打断了她的话道:「两位妹妹,麟弟弟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什麽
时候才能再见,难道这些天你们不想他吗?」

  蒲翠萍和宋芙苓当然也想天麟,但是又不愿打扰了蓝天丽凤和天麟单独相处
的机会,闻言还要再推辞,蓝天丽凤已接着道:「咱们自家姐妹,什麽话都不用
说了,好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吧。」

  卫天麟满怀歉意地道:「丽凤姊姊、翠萍姊姊、芙苓妹妹,我真是对不住你
们,陪你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蓝天丽凤闻言笑道:「这是因为你有事在身,我们都不会怪你?你想想看,
你陪娟妹妹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长?还有蓉妹妹、冰妹妹,
你又如何?」天麟闻言默然,确实如蓝天丽凤所说,他陪她们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蓝天丽凤笑着道:「别浪费时间了,两位妹妹,过来服侍弟弟。」蒲翠萍、
宋芙苓娇靥酡红,羞涩地走了过来,服侍天麟宽衣解带。

  蓝天丽凤羞笑道:「你们还害什麽羞啊,又不是第一次?苓妹妹,你来打头
阵吧?」

  宋芙苓娇羞地道:「我可不敢。」

  蓝天丽凤娇笑道:「你让他秀气一点啊。」

  ***    ***    ***    ***

  卫天麟往床上一躺,说道:「嗯,好舒服噢。」他示意宋芙苓也躺下来。宋
芙苓躺下来后,卫天麟可一点也不老实,他抱起身旁的可人儿,一个翻身把她压
在下面。他吻着宋芙苓的粉颈,右手伸到她的粉腿上一阵抚摸。

  「唔……唔……嗯……急色鬼……」宋芙苓忸怩着娇躯娇喘不已。此时,卫
天麟已开始慢慢解开她的扣子,卫天麟每解开一个钮扣,便露出宋芙苓一寸寸雪
白的肌肤。渐渐的,她光滑柔细的大腿已完全暴露出来,紧接着那丰腴微突的阴
丘也显露出来。阴丘可以隐约见到些许阴毛,阴毛柔细而绻。

  「啊……唔……啊哼……」他的手摸到她的肚皮上,滑不溜地,不到片刻功
夫,宋芙苓已经光洁溜溜,卫天麟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胸前的突起。

  「唔……唔……哼……」宋芙苓的手抓着他的头,一阵低吟,卫天麟用嘴含
住那乳山峰的乳头,一阵啜吮,乳头尖铤而立。一阵热吻,宋芙苓娇嗔如呢。她
的两腿分开,露出那醉人的桃花深洞。卫天麟轻轻的用手指扣住穴口上端的阴蒂,
他慢慢地揉搓。

  「啊……唔……唔……」宋芙苓明眸微闭,咬着嘴唇,轻轻嗯嗯,微颤着下
体,玉手抓着床单,显得很快乐模样。卫天麟慢慢加快搔揉的速度,宋芙苓嫩穴
的淫水不断的流出来。此时,宋芙苓自己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然后把肥臀抬高,
双脚采高跪姿。卫天麟便坐在她后面,一只手继续玩弄嫩穴,另一只手抓住两个
奶子把玩。

  「啊……嗯……麟哥哥……你好棒……弄得……妹妹……好舒服……唔……」

  卫天麟看看自己那宝贝,早已坚硬如铁,还一抖一抖。他又捏了捏乳房,下
面的手再拨开她的阴唇。

  「老天,妹妹泛水灾啦。」淫水沾满了他的手,於是他蹲在她后面,左手握
着他的大宝贝,右手放在她浪臀上。他先用龟头在穴口磨蹭了一会才挺身刺入。

  「啊……麟哥哥……好涨……哎哟……」当宝贝刺入穴心时,宋芙苓忍不住
狂叫。接随着卫天麟抽刺,穴内的淫水更是流溢不止。「噗滋」、「噗滋」,汗
水很快的从他的额头、胸口、脊背流下来,宋芙苓双眉紧蹙,红唇微张,眼神淫
媚娇嗔不止。

  「唔……嗯哼……哎哟……麟哥哥……用力……干……哦……美……啊……」

  「嗯……嗯……噢……噢……啊……好涨……干死……妹妹……要你……」

  卫天麟见宋芙苓意乱情迷,浪臀颤动不已,他的性欲倍增,如一头猛虎。他
把她压在床上,宋芙苓只有挨插的份。她的手左右开张抓着床单,嘴内嗯嗯唧唧,
淫荡至极。卫天麟又插了百来下,早已汗水如雨滴。他的热血沸腾,龟头长久浸
泡在宋芙苓的淫水中,被磨得酥酥麻麻,很痛快。

  「苓妹妹……你坐上来……啊……」卫天麟突然把宝贝从嫩穴内拨出来,他
躺在床上,宋芙苓按照他的意思,一手抓住那雄赳赳的宝贝,两人面对面,他在
下,宋芙苓在上,她将宝贝对准穴口,然后慢慢坐下去。

  「啊……唔……」宋芙苓昂起头,双手趴在他的胸口,开始扭摆肥臀。宝贝
直入花心,她一上一下的套弄。「噗滋」、「噗滋」,卫天麟边望着她那对玉乳,
两手伸到她的背后摸着浪臀。

  「哦……妹妹……舒服……唔……好宝贝……妹妹……飞上天……啦……啊
……」

  「啊……妹妹……好……棒……咬得……哥哥……好紧……唔……妹妹……

  穴穴……美……啊……」宋芙苓套弄百来下后,觉得体力吃不消,乾脆整个
人趴下来,体贴的卫天麟只好自己来。他一面揽着下体往上抽,另外两手抱着宋
芙苓的嫩臀一抱一放。

  「啊……啊……」这样宝贝插得更深了,宋芙苓狂叫不已,此时,宋芙苓香
汗淋漓,突然身体一阵颤抖:「唔……妹妹……啊……不行了……唔……麟哥哥
……我来了……」卫天麟知道宋芙苓已经被插得高潮来临,自己的龟头也跟着一
阵热麻,他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於是他加速的往上顶了十来下。

  「啊……」卫天麟终於射精了,他的精液直射穴心,宋芙苓穴心感到一股热
液在她的体内驻足,她无力的趴在卫天麟的身体上,卫天麟把她抱得更紧了,一
场激战烟消云散。

  ***    ***    ***    ***

  蒲翠萍看了一场活春宫,早已不耐,卫天麟知道她十分的需要,手灵巧的翻
入裙子滑进大腿内侧,触手一片滑嫩,接着摸到了湿淋淋的亵裤,卫天麟知道是
淫水流出来了,二话不说手又翻进亵裤中,摸到了二片淫湿滑嫩的阴唇和茂盛的
阴毛。

  卫天麟用中指和食指滑进玉穴,尽情的扣磨着那紧小的嫩穴,不多时,淫水
大量涌出,蒲翠萍渐渐开始娇喘呻吟,淫声浪语,使卫天麟不克自持。她开始迷
乱了,嘴里「哼哼」的乱叫,身子倒入卫天麟的怀抱。卫天麟又把另外一只手放
入她的怀中,搓揉着乳房,她的乳房刚好盈握,雪白娇嫩好摸极了。卫天麟随手
解开肚兜,雪白如脂的肌肤微微耸立两座迷人的乳峰,粉红色的奶头,微突於乳
峰上,好看极了。卫天麟克制不住,俯下身把头埋在蒲翠萍的胸前,吸吮那迷人
的奶头。

  不一会,蒲翠萍忍不住了抱着卫天麟,娇喘着说:「哼……哼……哎……唷
……好……弟弟……我……忍……不住……了……快……抱我……上……床……

  哎……唷……哼……哼……嗯……」

  一躺上床,卫天麟欲火高涨,飞快的除去蒲翠萍唯一的亵裤,卫天麟兴奋的
扑在她身上,一股体香噗鼻而入。卫天麟一挺腰,整支粗大的宝贝插入她的屁股
沟,蒲翠萍翻个身,胸前的乳房好坚挺,卫天麟连忙俯下头吸吮起来,由於蒲翠
萍的皮肤雪白滑嫩,再加上她的那股骚劲,使卫天麟想吞下她。卫天麟的手也没
空着,一手搓捏着她饱满的乳房,一手摸着玉腿的根部,尽情的扣着,她紧小的
穴口不断涌出淫水,把床单都用湿了一大片。

  蒲翠萍兴奋的不断摇摆她的粉白大屁股,俏脸上两颊泛红,美目紧合,樱桃
小嘴微张,轻轻的淫哼着,突然她把手伸到卫天麟的胯下,握住卫天麟的宝贝,
她似乎吓了一跳,但继而爱怜万分的捉套起来,弄得卫天麟好不舒服。

  卫天麟一个转身,对着淫滑的肉穴凑进嘴用舌头舔挖起来。不一会,她开始
淫叫:「……哼……哎……唷……我……小……穴……好痒……好……酥……好
……麻……喔……哎……唷……嗯……淫……水……又……流出……来了……喔
……哼……哼……唔……哎……唷……哼……哼……」卫天麟毫不考虑的一转身,
把宝贝顶住蒲翠萍淫湿的阴户,开始顶揉着阴唇。

  「哼……好……弟弟……不……要……折……磨……哼……哎……唷……我
……了……里……面……好……痒……好……哼……酸……嗯……喔……哼……

  赶……快……把……你……的……宝贝……插……进……姐……姐……的…
…喔……小……穴……里……快……哼……哎……唷……」

  蒲翠萍淫水直流,香汗淋漓,嘴巴不断喘气,雪白屁股不停摇摆,把阴户不
断凑上来,卫天麟不忍心折磨她,开始把宝贝朝她骚痒的淫穴插入,「滋」龟头
进去了,她娇吟一声,紧抱着卫天麟,银牙紧咬,嘴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她的小穴渐渐开始酥痒起来,并扭动白嫩的大屁股,一左一右,一
上一下,用肉穴磨插龟头,以求止痒,卫天麟见她阴道开始酸痒,知道可以插下
去了,屁股一用力,「噗滋」一声,进去半截,蒲翠萍哼不出声来,卫天麟屁股
再一沉,「滋」的一声,顶着了子宫颈。卫天麟见嫩穴被宝贝撑得紧紧的,好充
实,欲火更加高涨,抓住蒲翠萍纤细的足踝,开始抽送,「滋」、「滋」、「滋」,
插穴声不绝於耳。

  蒲翠萍叫得好浪,胯间嫩穴淫水不断,尤於宝贝太大,加上蒲翠萍嫩穴狭小,
所以每当宝贝一抽回,嫩穴里的细肉就翻出一次,煞是好看:「……哼……哼…

  …唔……嗯……麟弟弟……我……好……舒……服……哎……唷……嫩……
穴…

  …像……嗯……被……开苞……一……样……好……满……好……紧……嗯
……

  哼……哼……」卫天麟听她的淫声浪语,淫性加大,发疯似的,来回抽插嫩
穴。

  蒲翠萍浪得更大声,满屋只听见,她的呻吟声和插穴的「滋」、「滋」声。

  「啊……麟弟弟……我不行了……啊……啊……」在蒲翠萍的呐喊声中,卫
天麟将一股浓浓的阳精射入蒲翠萍小穴深处,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体味着酣畅
淋漓后的平静。

0768 2010-8-27 13:02

  第三十二章飞凤八钗

  蓝天丽凤早已做好了准备,自动脱去了全身的衣服。当她的手滑到卫天麟的
腹下时,她蹲着用双手托起她丰满的双乳,轻轻地夹着那敏感地、慢慢搓揉着,
弄的卫天麟全身虚脱般的发麻,口中也不断的呻吟着,卫天麟的肉棒也感动的直
点头的掉下泪来。

  蓝天丽凤抬起头,轻轻的对卫天麟抛个媚眼,慢慢的站起来,要卫天麟坐在
床边,用她那丛乌黑浓密的私处,磨擦着卫天麟涂满泡沫的身体,她的动作惹的
卫天麟更发狂。被蓝天丽凤淫荡、火辣的煽情,强烈的肉欲填满卫天麟的意识,
卫天麟像一只出栅饿虎,急吼吼的将她抱起,她也顺势跨坐在卫天麟的腰际,一
手勾着卫天麟的脖子,一手握着卫天麟的宝贝,然后缓缓地往下坐。

  「麟弟弟……我的好麟弟弟……姊姊要你的大宝贝……麟弟弟……你想要了
吗……姊姊的小穴……好想麟弟弟的……大宝贝……小穴夹宝贝……痛快……哦
……好痛快……麟弟弟……舒服吗……」蓝天丽凤双手搂着卫天麟的脖子,一上
一下的动作,眯着双眼,嗲声的哼叫着;两片小穴肉壁像小嘴般,不断地吸吮着
更加膨胀、坚硬的宝贝,丰满的乳房,在卫天麟的胸膛上下磨擦着。

  「啊……嗯……真好……麟弟弟……啊……唷……我……舒服极了……我的
小冤家……麟弟弟……你舒服吗……喔……哟……我……太……痛快了……哎…

  …呀……我忍不住了……喔……」蓝天丽凤像骑着一匹正在跳跃中的马,她
的身体不停的上下颠簸、套动着。

  她的淫叫也更激起卫天麟的性趣,但因为坐在床边,活动不方便,熊熊欲火
像山洪爆发后,却被压抑的无处奔泄。於是卫天麟将蓝天丽凤环抱着站起来,她
将两腿盘在卫天麟的腰背上,坚硬粗大的宝贝顶在阴道里,一步一顶,这个姿势,
让蓝天丽凤更是淫声不断的乐翻了。卫天麟将蓝天丽凤放在床上,让她的下腰靠
在床边,卫天麟弯身半趴着,双手按在她肩上,大起大落用力的抽插着。

  「嗯……嗳……喔……麟弟弟……哼……嗯……小穴美死了……唔……你的
宝贝好硬……唔……又顶到花心了……唔……穴心被干得……又麻……又痒……

  舒服……哼……插死姊姊了……」

  「哼……唔……姊姊……不行了……舒服极了……要……丢了……快狠狠…

  …干吧……麟弟弟……小冤家……快……快磨……磨……丢……我又丢了…
…喔……」

  蓝天丽凤痛快的简直发狂了,猛烈的摇头浪叫,终於达到了最高潮,一次再
一次的泄了,额头和身体都冒着微汗,床单上湿了一大片,人像陷入休克了。一
股酸麻的强烈快感,也直冲卫天麟的尾椎下,滚烫的精液就射进了蓝天丽凤的体
内。

  卫天麟也感到有点累了,於是将蓝天丽凤抱起,翻身躺在床上,让她睡在自
己身上;卫天麟闭着双眼,怜惜的,一手轻抚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擦拭着,她冒
着微汗的额头,卫天麟的嘴轻轻吻着她因大泄身后,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庞。经
过短暂的休息后,卫天麟感觉蓝天丽凤已苏醒了,她轻轻的回应吻着卫天麟,不
安份的扭动,卫天麟的宝贝又昂然地竖立着、似乎已准备好第二回合的大战。

  「麟弟弟,你又想了?麟弟弟,你太强了……」蓝天丽凤翻身对卫天麟抛着
媚眼,用手将卫天麟的宝贝,塞入她的小穴里,然后趴在卫天麟身上。

  「麟弟弟……姊姊的小穴也要呢……」她将身体轻轻左右的摇幌着,夹着宝
贝的小穴也摇着,摇得卫天麟全身麻酥酥地,宝贝不禁又痛快的、将浓浓的精液,
射入蓝天丽凤的小穴中。

  连续的激情过后,卫天麟疲倦的闭上眼睛,沉浸在刚刚的快乐馀韵中,蓝天
丽凤趴在卫天麟身上,双手轻抚着卫天麟的眼皮,温暖的手让卫天麟全身渐渐地
松懈了。当卫天麟睡意渐浓时,柔软的宝贝,滑出她的身体后,她轻悄的下床去、
拧着微温的毛巾,温柔的为卫天麟擦拭全身后,又轻盈的偎在卫天麟的怀里……

  ***    ***    ***    ***

  不觉间,阵阵隐约鸡啼,由谷中眷区内传来。不久,院中廊前,响起侍女们
的「簌簌」洒扫声,天已经大亮了。蓝天丽凤、蒲翠萍、宋芙苓勉力爬起来,服
侍卫天麟穿衣洗涑。早饭间,两位女侠及玉箫仙子分别告诫一些天麟今后应行注
意的事。兰娟自觉快做母亲了,不时以愉快的微笑望着天麟。

  早饭刚刚撤去,宋大憨神情愉快,一脸欢笑,急步由院外奔来,一进院门,
立即高声大嚷:「公子老弟,该走了,帮主姊姊和李堂主他们俱在议事厅前等你,
马和应用物品俱都弄好,直到现在我忙的还没睡觉……」憨哥高嚷间,发现飘风
女侠等人俱都坐在厅上,赶紧住口,躬身请安,立在厅前嘿嘿直笑。

  飘风女侠等人有些茫然不解,天麟也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下山,憨哥闷闷不
乐,这次下山,憨哥兴高采烈,这的确令天麟费解。飘风女侠望着神色得意的憨
哥和声问:「宋坛主,你说丽凤帮主他们俱在厅前等候天麟吗?」宋大憨立即恭
谨地颔首应是。

  天麟剑眉一蹙,望着大憨不解地问:「大憨兄,小弟虽说离山,并不一定绝
早就走……」

  宋大憨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摇头晃脑正色说:「出门上路,愈早愈好,空气
新鲜,行人稀少,尘不飞,土不扬,人不出汗,马也不累,路边青草点珠露,野
花赏紫齐争妍,枝头小鸟唱晨歌,牧童拉牛上山坡,浏览风景不觉远,一鞭下来
百里多……」

  飘风女侠已知是憨哥的意思,转首对天麟说:「麟儿,既是这样,你就启程
吧。」

  天麟恭声应是,随之立起身来,望着仍在摇头晃脑,口中滔滔不绝的宋大憨,
哭笑不得地说:「好了,好了,大憨兄,咱们走吧,不要让他们久等。」

  宋大憨一听,朗声应好,说:「好,我先去通知他们。」话未说完,身形如
烟,直奔院外。

  几人绕着花园前进,飘风女侠仍不时叮嘱着天麟途中谨慎。蓦然,一声倏扬
有序的呜呜号角声,响自山外,破空传来,隐约可闻。天麟星目一亮,身体随之
一震,接着急声说:「啊,这是紧急警号,必有强敌犯山。」两位女侠和兰娟,
面色同时一变,几人脚步骤然加快。

  几人匆匆走进甬道,尚未到达屏门,已听到子母梭李沛然的苍劲声音。天麟
举目一看,三堂五坛首领和十二香主,俱都齐集院中,个个神色凝重地听着李堂
主指示迎敌行动。再看蓝天丽凤,静静地立在那里,粉面苍白,光颜失色,对於
迎战大敌,似乎漠不关心,也有些无动於衷。

  天麟看得一阵难过,再难抑制心中激动,一声「姊姊」,飞身扑了过去。众
人闻声转头,一见天麟,俱都惊喜急呼:「卫小侠来了。」但天麟闪过几个香主,
越过贺熊与费堂主之间,直向蓝天丽凤面前走去。

  这时,呜呜号角,吹得更紧急了。蓝天丽凤虽然心神若失,眉含隐忧,但她
毕竟是久经世面,较天麟年长几岁的人。这时见天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迳自
走来,芳心不禁一震,於是,慌急中黛眉一展,樱唇含笑,凤目注定天麟,跑步
迎了过去,正待问话。

  蓦闻李沛然震耳一声大喝:「各位坛主,速回本坛,准备迎击来犯敌人。」

  喝声甫落,暴起一声肥喏,五位坛主,十二香主,有的夺门而去,有的飞上
房屋,眨眼之间,人影不见。幻云铁扇黄仲华,专司飞鸽通信,这时也随众急急
离去。

  天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和骤然而来的慌乱,不觉惊得一愣,心中激动情
绪,顿时平静了不少,因此,不觉间停步不前。蓝天丽凤何等聪明,知道李沛然
这声大喝,旨在震醒天麟,这时乘天麟一呆之际,立即急声说:「弟弟来得正好,
现在大敌当前,弟弟只有改日启程了。」

  这时天麟情绪已乎,轻呼一声「姊姊」正待说什麽,两位女侠和兰娟已走至
近前。蓝天丽凤急步向前请安,李、费两位堂主同时向前问早。两位女侠,答礼
之后几乎是同时焦急地问:「莫非是武当再来?」

  蓝天丽凤也不解地回答说:「现在尚未接到报告,紧急信号是在骤然无备,
通报不及的状况下由了望哨发出的。」这时,那声呜呜号角,已经停止了。

  天麟剑眉一竖,忿然说:「明知有人来犯,为何不迎下山去。」

  费庭法立即接口正色说:「未明敌人真相前,不可轻举下山,放弃既有优势,
给敌人可乘之机。」

  李沛然在旁插言说:「黄堂主已去检查讯鸽,稍时定有消息,请大家先至厅
上坐。」蓝天丽凤立即肃客,请女侠、天麟等人入厅。几人刚刚进入议事大厅,
那声呜呜号角又响了,这次却是悠扬缓慢,顿挫有序,不如方才急促。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神色茫然地看了李、费两位堂主一眼,不解地说:「这
是怎麽回事?」

  李沛然、费庭法,两人俱都紧蹙霜眉,神色凝重,听着呜呜号角声,似乎也
有些不解,接着恭声说:「请帮主和卫大侠在厅上坐,卑职等即刻前去第三峰查
看,为何先吹紧急信号,现在又发敌人远去……」话未说完,人影一闪,黄仲华
已纵身飞进厅来。

  蓝天丽凤一见,急问:「黄堂主,第三峰可有报告?」

  黄仲华立稳身形,面向蓝天丽凤一躬身,说:「今晨第三了望哨,发现十数
里外,尘烟大起,横广约有一里,逐渐向本山南麓接近,渐渐发现尘烟中有车辆
马队,通过前面禁区茂林,直向本山驰来,了望哨疑是大队官兵,因此,急切间
发出紧急信号。」

  李沛然微颔皓首,似有所悟地说,「这定是追寻卫少侠行踪的那些绣帷大车
和锦衣大汉,可能他们已探得卫小侠现在本山的消息……」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插言问:「既然有意前来,为何又中途逸去?」

  如此一问,人人俱有同感,因此一阵沉默。

  李沛然略一沉思,以判断的口吻说:「他们来而复去,可能有两项原因,一
是根本不知卫少侠行踪,只不过路过山下继续向前追寻,一是略有耳闻,但又不
敢确定,故而来山前示威,以引卫少侠现身。」如此一说,众人俱觉判断得有理。

  天麟一听,立即面向飘风女侠恭声说:「麟儿决心即刻下山,前去长安,并
於中途一查这些人的来历……」

  飘风女侠未待天麟说完,立即颔首说:「如此甚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
身吧。」说罢,众人即刻拥着天麟,步出议事大厅,沿着长廊甬道,直向堡门走
去。

  蓝天丽凤粉面苍白,神色黯然,但憔悴的香腮上,仍强自掠上一丝微笑。两
位女侠双眉微蹙,三位堂主默默地紧跟蓝天丽凤身后,只有娟姑娘,一直幻想着
做母亲的幸福欣喜,等麟哥哥回来,自己的娇躯不知要变成如何肥胖了。

  几人来至堡门,骅骝早已备好,鞍光镫亮,马毛泽润,拉在一个劲装大汉手
里,显得精神奕奕,威猛无比。骅骝一见天麟等人走来,立即昂首竖耳,低嘶连
声,马尾摆个不停。天麟停步转身,首先向蓝天丽凤话别,继而向母亲飘风女侠、
珊珠女侠和两位堂主辞行。

  最后,面向兰娟,说:「娟妹,你一向敬爱丽凤姊姊,现在姊姊大病初愈,
正希望你常伴左右,以解病后寂寞,并望彼此保重身体,小兄这次下山,事毕定
然火速赶回。」

  兰娟涩然一笑,立即颔首说:「麟哥哥放心,小妹自己晓得。」说罢,愉快
地看了蓝天丽凤一眼。蓝天丽凤为天麟匆匆下山,芳心本极难过,这时听了天麟
的话,看了兰娟的愉快神态,心中一畅,顿时光彩地笑了。

  李沛然久经世故,个中情形早已一目了然,右手一抚如银短须,面向天麟含
意颇深地说:「卫小侠这次下山,宜早去早回,既可免却江湖风险,又得共叙天
伦之乐,小侠久游在外,女侠定然日夜悬心,大家亦将随之不安。」

  天麟听了心甚感动,连连颔首应是,再向母亲等人躬身一揖,转身向拉马大
汉跟前走去。接过骅骝,认镫上马,高呼一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较技场方向
驰去。天麟逐渐将马放快,绕过观武厅,转首一看,见母亲等人,仍在堡门目送,
立即举起右手连连挥动。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也纷纷将手举起来。

  骅骝一声悠扬长嘶,扬尘而去。驰至红旗分寨,蒲翠萍听到马嘶,已率领三
位香主立在寨门恭候相送了。天麟即时收欧,飘身下马,急步向前一一话别。天
麟特别关心来而复去的锦衣大汉和绣帷大车等的去向,相问之下,始知那些人已
沿着山前数里外的横广茂林,直向正西驰去。蒲翠萍关切地提示天麟,对来历不
明的敌人,要格外小心,特别注意。天麟感激地望着蒲翠萍,连连应是,继而说
声珍重,翻身上马,一抖丝欧,如飞驰出寨门。

  这时,朝阳已升上峰巅,刺目金光,直射全山,苍松绿竹,浓郁翠黛,野花
处处争妍,大荆山实不啻一块世外乐园。骅骝奔驰在弯曲山路上,放蹄如飞,宛
如一朵红云,挟着如雨蹄声,嗒嗒清脆,遐迩可闻。片刻已达山麓,天麟立即停
马,再向哨卡问清锦衣大汉和车马的确实去向后,奔出谷口,一直向西追去。

  骅骝经过两天歇息,精神旺盛,体力充沛,四足放开,宛如电掣雷奔,天麟
坐在马上,只觉两耳风声呼呼。举目正西,丘陵起伏,遍植矮树,一片浓绿中,
竟看不到一丝扬尘。天麟看罢,剑眉一蹙,心中暗呼好快,既然看不到尘影,只
得沿道向西疾驰,由於丘地偏僻,加之又是大荆山禁区,因此道上行人绝迹。

  骅骝飞驰在忽起忽伏的丘陵道上,倏降倏升,天麟坐在马上,宛如腾云驾雾,
直觉两侧矮林旋转飞舞。天麟放欧疾驰,坐在鞍上渐渐进入沉思,他一直猜不透
这些锦衣大汉和绣帷大车中的霓裳少女,究竟是何来路。蓦然,骅骝昂首一声悠
长惊嘶,声荡林野,震耳欲聋,两侧矮树被震得枝颤叶动,嗦嗦有声。

  天麟骤闻马嘶,立由沉思中惊醒,举目前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前面盆
地中,枫林殷红,却隐约现出数辆绣帷大车的锦缎篷顶,并隐约传来一两声烈马
低嘶。天麟看罢,心中不禁冷冷一笑,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了,於是一抖丝欧,
继续向前疾驰。继而一想,暗呼不妥,此地仍属大荆山禁区,最好将彼等引至别
处再说。

  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响自身后,这声马嘶听来异常熟。天麟暗吃一惊,
倏然回头,举目一看,心头又是一震。只见身后二三里外的丘陵上,一匹雪白健
马,昂首竖耳立鬃,扬起滚滚土尘,狂奔如飞,电掣驰来。天麟一见白马,立即
认出是蓝天丽凤的爱马赛雪,凝目细看,鞍上伏着一人,尚看不清面目,但决不
是蓝天丽凤。心想,莫非大荆山又发生了重大事情?心念间,骅骝再度一声震耳
惊嘶。

  紧接着,马前暴起一阵莺声娇叱:「卫天麟,还不下马受缚吗?」天麟心头
一惊,闻声倏然转头,只觉面前五彩缤纷,不禁有些眼花缭乱,慌急中,暴喝一
声,猛将骅骝勒住。骅骝一声痛嘶,倏然人形而立,天麟腿夹马腹,手扣马鞍,
一连闪了几闪,才将骅骝控住。

  天麟急敛心神,游目一看,林中四辆绣帷豪华大车,二十多名锦衣大汉,个
个一脸愠色,俱都静静地立在道路两边。八个如花少女,一字横在中间,个个身
穿彩衣,俱都面带寒霜,十六道朗星似的目光,一齐冷冷地注视在天麟的俊面上。

  天麟细看之下,竟是西域巴萨岛主属下的飞凤八钗。

  飞凤八钗依然一式霓裳,彩衣共分八色,正中两名淡,黄、深紫,右边两名
翠绿,粉红,左边两名,天蓝、银灰,两端两名黛绿、艳红。八个少女,依旧秀
发宫鬓高挽,头插衔珠飞凤金钗,颤颤巍巍,异常夺目。天麟看罢,心中不禁暗
暗吃惊,柞水江边,掌毙巴萨岛主,飞凤八钗含忿离去,曾言三五年内誓必再历
中原,以雪当日之耻。如今半年不到,忽又卷土重来,八钗明知惊天雷掌法霸道
无比,居然胆敢重历中原寻衅,如非学得惊人绝学,有恃无恐,怎敢再来惹事生
非?

  飞凤八钗中,身着淡黄霓裳,头插金黄飞凤的绝美少女凌霄金凤,也是现任
的巴萨岛主,这时见天麟呆坐马上,星目注定姊妹八人,久久不语,不由粉面微
微一红,冷冷一笑,沉声说:「卫天麟,本岛主再历中原,寻你已经很久了。」

  天麟朗目扫了八钗一眼,淡淡一笑,问:「八位姑娘,跋涉千山,终日追寻
在下,不知用意为何?」

  飞凤八钗被问得俱都粉面一热,继而个个杏眼圆睁,站在最末尾,也是最小
的艳红少女,柳眉一拂,怒叱一声说:「卫天麟,你不要装痴作呆,言语含糊,
我们岛主重历中原,旨在继承前任岛主遗志,发扬西域武学,一会中原各派高人。」

  说着,杏目重重地瞪了天麟一眼,琼鼻一哼,继续说:「哼,我们姊妹八人
立誓不将你卫天麟首先收服或置死,决不与中原任何一派高手决斗。」

  卫天麟知道艳红少女是八女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刁蛮任性的一个,听了她
的话,眉梢一轩,淡淡地说,「如果八位姑娘确曾下此决心,你们将终生无缘一
会中原高人了。」

  艳红少女柳眉一竖,厉声问:「为什麽?」

  天麟淡淡一笑?说:「因为你们永远不能将在下收服或置之於死。」

  身穿银灰的少女,琼鼻一哼,不屑地说:「你与你师兄疤面人,俱都仗着霸
道骇人的惊天雷掌法恃以保命,其实你们的武功俱都平平……」

  天麟听了师兄两字,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傲然一笑说:「在下今日全凭本身
技艺会会八位姑娘,决不运用掌力制胜,不管单打独斗,或是八位姑娘齐上,在
下一律奉陪。」

  淡黄彩衣少女凌霄金凤,黛眉一蹙,神色凝重而声音却极柔和地问:「卫天
麟,你可不要中途反悔?」

  天麟朗然哈哈一笑,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话声甫毕,
飘身而下,直落马前。

  凌霄金凤澄澈双眸略一闪动,又问:「卫天麟,如你被掳,必须即刻跟随本
岛主返回西域巴萨岛,终生听从本岛主指使,不得再回中原。」

  天麟早已有些不耐,立即连连颔首说:「当然,当然。」说话之间,翻手取
下肩头宝扇,缓步向八女面前走去。

  八女一见,俱都面现喜色,一声娇叱,宛如炸开一片彩霞,香风起处,八女
已将天麟团团围在核心。天麟看到八女眼神互递,俱都娇靥生辉,无不唇绽欢笑,
心头不禁一震,尤其阵阵香风,扑鼻袭面,这更令他疑心大起,惊惕立生。

  就在这时,一阵急如骤雨的蹄声,响自身后。接着是声沙哑似破锣的叫声:
「公子老弟且慢动手,让我来会会这八位官家千金。」天麟听得剑眉一蹙,不知
宋大憨追来何故,转首一看,赛雪已至近前。

  宋大憨卵眼一瞪,暴喝一声,小手一抚前鞍,身形腾空离马,砰的一声落在
天麟身边三丈处。散立两边树下的锦衣大汉,一见宋大憨,大嘴、卵眼、朝天鼻,
挺着如鼓大肚皮,相貌奇丑无比。这时,听他呼姓卫的少年「老弟」,俱都惊得
浑身一战,脱口一声惊呼:「啊,疤面人。」惊呼声中,纷纷后退,俱都惶急地
望着这位大浑人。

  飞凤八钗个个粉面苍白,俱都目光焦急,她们确没想到在此会遇到轰动天下,
震惊武林的疤面人。天麟听了那声「疤面人」心头不由一惊,俊面也随之一变,
但看了正在发愣的宋大憨,又不禁暗暗笑了,赶紧高声说:「师兄,不要前来,
请为小弟在旁押阵吧。」

  憨哥一听,忽然福至心灵,扯开破锣嗓子,仰面一阵哈哈狂笑。这声狂笑,
似哭似叫,直如狼嗥,令人听来,浑身发冷,直起鸡皮。天麟听得只皱眉头,八
钗听了花容失色,二十几名大汉听了嗦嗦只抖,冷汗油油。

  宋大憨倏敛狂笑,卵眼看了惶惊的众人一眼,愈加得意,大嘴一咧,嘿嘿一
阵冷笑,故意沉声说:「须知我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嘿嘿,八个
姑娘俱是女的,俗云:「好男不和女斗」,在下只好向你们几人开刀了。」说话
之时,面色凄厉,奇丑怕人,一双牛眼精光四射,叭的一声,双掌一合,学着疤
面人在嵩山大会摘星台上的动作,龇牙咧嘴,挺胸鼓肚,一步一个脚印,向着锦
衣大汉们缓缓逼去。

  飞凤八钗一见,花容剧变,齐声脱口惊呼:「啊,惊天雷。」二十多名锦衣
大汉一听,个个惊得面色如土,俱都吓得魂飞天外,同时一声惊嗥,纷纷放腿四
奔。

  天麟看了啼笑皆非,只得故作惊惶,赶紧高声急呼:「师兄请住手,小弟已
声明在先,今日我们决不以掌力取胜。」

  宋大憨一听,立即停止前进,但他断定这八个美如仙姬的少女,功力固然不
凡,她们明知公子老弟武功盖世,偏偏到处指名追踪。人语说:「来者不善,善
者不来」,由此可证八女功力高不可测,於是,大眼珠子一转,心中一动,立即
嘿嘿两声说:「现在我等急事在身,一刻不得延误,既然如此,快些上马,不要
误了为师兄的正事。」说罢,牛眼射电,狠狠地看了八钗一眼,大头一晃,飞身
纵落鞍上。

  天麟本就怀疑憨哥来得突然,料定总坛必是发生了重大事件,这时听了憨哥
的话,心中不觉有些慌了,哪还有心继续动手。於是,面向凌霄金凤一拱手,歉
然朗声说:「在下尚有急事待办,不克在此久停,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话声
甫落,腾空跃起,直落骅骝鞍上。

  憨哥一见天麟上马,一声吆喝,直向八女之中冲去。天麟未假思虑,也放马
紧跟。飞凤八钗见天麟要走,不觉柳眉一挑,同时一声娇叱:「锁龙阵拿他。」

  娇叱声中,彩影闪动,八女尚未站好,宋大憨已冲出锁龙阵。

  艳红少女想到万难中才遇到这位俏郎君,正待擒回巴萨岛之际,偏偏跑来一
个疤面人。心中一想,怨气陡生,柳眉一挑,娇躯腾空而起,纤腰一挺,宛如一
只彩凤,直向宋大憨扑去。同时,掠空一声厉叱:「疤面人纳命来。」厉叱声中,
玉腕疾扬,手中双环彩带,抖手打出。

  一道耀眼彩华,挟着─道刺目金光,直向宋大憨的大头击去。飞凤七钗一见,
俱都大惊,粉面色变,不觉脱口惊呼:「?妹不可。」惊呼未毕,当的一声,金
环正巧击在憨哥的大头上。

  宋大憨一心前冲,是以心中无备,这时哎哟一声,火星四射,上身晃了几晃,
险些跌下马来。所幸赛雪跑得快,紧跟而至的第二击,没有打在头上。天麟不敢
停留,紧跟憨哥马后,放蹄向前驰去。这时,飞凤八钗俱都惊呆了,她们确没想
到疤面人不但具有举世无匹的绝猛掌力,还有一颗铁头。

  由于飞凤彩环击中宋大憨,八钗信心大增。於是,向着面色苍白,散立林间
的锦衣大汉们一挥手,娇喝一声「快追」,接着纷纷上马登车。顿时,鞭响马嘶,
车声辘辘,扬起弭天烟尘,直向天麟憨哥追去。天麟紧跟憨哥马侧,发觉有些不
对,总坛有事该向东去,如今却是直奔正西,如此下去,距大荆山越跑越远了。

  於是,忍不住焦急地大声问:「大憨兄,总坛可是又发生了事故?是否要追
小弟回去?」

  宋大憨故作慌张地说:「此处不是详谈之所,跑到僻静处,我自会告诉你。」

  就在这时,身后远处骤然传来一阵娇声高呼:「卫天麟还不站住受缚吗?你
就是跑上冥冥青天,我们也要追你到凌霄宝殿,今日不分胜负,我们决不休止。」

  天麟回头一看,心中不禁有气,只见二十几个高马锦衣大汉,拥着四辆绣帷
华车,如飞追来,车后扬尘弭空遮天,远处丘陵矮林,俱被掩没了。飞凤八钗个
个柳眉飞挑,俱都杏眼圆睁,分立左右车辕上,两手插腰,气势汹汹,好像大军
乘胜追贼。

  宋大憨看了这等声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似自语又似对天麟说:「这哪里
像官宦门第的大家闺秀,简直是一群疯婆子嘛。」

  天麟心中有气,立即没好气地说:「她们是什麽千金闺秀,俱是巴萨岛来的
母夜叉。」

  憨哥一听巴萨岛浑身不禁一战,面色倏变,惊得蹬着卵眼脱口呼了声「啊」,
接着急声说:「不好哇老弟,我爹说西域巴萨岛上有一种彩带金环,施展之时,
默运真力,专破我的横练功夫。」说着,赶紧举手去摸后脑,头皮上果然被击了
一个大包,所幸艳红少女气忿抖手一击,并没默运真力,否则,憨哥的半个脑袋
已经飞去。

  天麟看得暗暗心惊,自觉大意不得,回头再看,八钗叱喝不停,依然紧追不
舍。骅骝赛雪,同时一声雷鸣,呼的一声奔出枫林,林外一片广野,前面天际已
隐约现出一座模糊可见的城门楼影。天麟见如此狂驰,距离大荆山起跑越远,心
中不禁焦急地大声问:「大憨兄,总坛究竟怎样了?」

  宋大憨愁眉苦脸,小手仍在抚摩着头皮,也焦急地大声说:「如此惶惶而逃,
如何讲得清楚?」天麟听罢,转首再看,飞凤八钗,锦衣大汉,依然疯狂追来,
这时距离林沿已不足五丈了,速度较前尤快。

  宋大憨摸着后脑大包,心中仍有馀悸,他确怕八钗真的追上,於是咧着大嘴
说:「公子老弟,前面数里已是官道了,道上行人看到这麽多美女追赶你,一定
纷纷议论。」

  这几句话,不啻火上泼油,天麟暴喝一声,倏然拨转马头。骅骝一声震撼原
野的颤声痛嘶,前蹄倏然人形立起,身形一旋,立将马身拨回。天麟剑眉一挑,
星目精光闪射,震耳一声大喝:「尔等胆敢再进一步,此林即是尔等葬身之所。」

  所字刚刚出口,暴起一阵清越龙吟,飞虹在手,红光夺目,天麟右臂倏然一
举,振腕一扬。一道耀眼电光,挟着慑人心神,震撼原野的「呼呼」响声,直向
枫林前沿,闪电射去。一阵「沙沙」声响,剑光盘绕林间,枫枝四射,红叶纷飞,
光华闪闪如电,剑啸隆隆似雷,声势威猛,怵目惊心。

  顿时之间,林内一阵大乱,马嘶惊喊,连声娇呼,旋飞红叶翻滚尘土中,传
来数声凄怨呼声:「卫天麟……卫天麟……」

  天麟初试飞虹,不禁也有些胆战心惊,这时听到幽怨娇呼,疾变心诀。飞虹
招手收回,迅即插入腰间剑囊内。剑光骤失,周围顿时一暗,只见林中烈马纷纷
四蹿,所有锦衣大汉,俱都抱头伏在鞍上。飞凤八钗,粉面苍白,鬓角渗汗,俱
都木然立在车辕上,神色幽怨目光呆滞地望着天麟和宋大憨。宋大憨这时张着大
嘴,蹬着卵眼,完全惊呆了。

  天麟着了林中慌乱情形和飞凤八钗的神态,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於是,再看
了呆立在车辕上的八钗一眼,倏然拨回马头,回着憨哥沉声喝了声「走」,一抖
丝欧,当先向前驰去。宋大憨一定神,一声不吭,急催赛雪,放欧紧跟。两人回
头再看,飞凤八钗依旧立在车上,果然没再追来。

  ***    ***    ***    ***

  天麟向紧跟驰来的宋大憨,有些不解地沉声问:「大憨兄,你追赶小弟究竟
为了何事?是丽凤姊姊命你来的吗?」

  宋在憨故作神秘地一笑,嘿嘿两声说:「此地丘陵荒野,实非详谈之所,前
面找一酒楼……」

  天麟见憨哥言语支吾,心中顿时大悟,忽然想起今晨厅前和送行时未看到憨
哥的原因,於是,剑眉一挑,故意面色一沉,震耳大声说:「你偷乘丽凤姊姊爱
马,私自逃离总坛,丽凤姊姊知道定以帮规治你。」谈话之间,即收丝欧,立将
骅骝勒住。

  宋大憨果然做贼心虚,骤然吃了一惊,但他胸有成竹,事先早有准备,因此
一惊之下,立即定下神来。於是,赶紧收住赛雪,转身哈哈一笑,有恃无恐地说
:「公子老弟别发脾气,五湖四海咱都游历,单单长安我没有去,这次有你保驾,
岂能放过机会,西北地大人稀,又有朴实牧人,妞儿骑马,爱穿红衣,冬天降雪,
夏天落雨,刮起风来十分……」

  天麟一听,知道憨哥诚心捣乱,难怪绝早催自己启程也是他的主意,如今只
有设法硬逼他回去,於是未待憨哥说完,立即不耐地挥手连声说:「大憨兄,好
了,好了,小弟不去了……」

  宋大憨毫无所惧,未待天麟说完,又是得意地哈哈一笑说:「反正蓉姑娘已
去了长安,早晚你是要去,老弟,后会后会,我先走一步在龙首山区等你。」说
罢,小手一挥,大头一晃,拨转马头,狂驰如飞,直奔正西。

  天麟一见,顿时慌了,放马疾追,连声急呼:「大憨兄请停一停,大憨兄请
停一停。」大憨哪里肯听,头也不回,直奔前面官道,跑得更快了。

  天麟又急又气,心说:人人都说憨哥傻,岂实憨哥鬼聪明,心念间,一声吆
喝骅骝疾奔如飞。抬头再看,天麟吓了一跳,眼看将至官道,行人那样多,憨哥
马速依然未减,由於情迫势急,赶紧高呼:「大憨兄放慢些,兄弟答应你一同前
去了。」就在天麟高呼的同时,宋大憨已将赛雪放慢下来。

  天麟一看,非常后悔,心中暗暗叫苦,真不该答应他同去。两人相继奔上宽
大官道,并骑前驰,道上行人正多,两人只得将马速慢下来,举目前看,保康城
的巍峨箭楼,看得更真切了。宋大憨坐在马上,喜得心花怒放,只觉得有些头重
脚轻,虽然已经喜不自禁,但仍强自控制不露声色。

  一阵沉默,跑出十馀里,保康城门就在眼前了。宋大憨一进城门,看到五光
十色的招牌酒帘,顿时想起昨夜通宵未睡,粒米未进,如此一想,立觉饥肠辘辘。

  城门街道宽大,俱是青石铺地,街上行人熙攘,两侧商店比邻,两人骑在马
上,铁蹄嗒嗒,清脆有声,街人纷纷让路。

  宋大憨目的已达,心中沾沾自喜,看来无比神气,卵眼左顾右盼,想是在找
酒楼。天麟觑目膘了一眼,这才发现憨哥已换了一套新衣,不由轻哼一声,心说
:原来你早有准备。就在天麟轻哼的同时,随风吹来一阵浓醇酒香,憨哥精神一
振,咧嘴一笑说:「公子老弟,酒楼到啦,随便吃些东西吧。」说着,举手指了
指左面一座高大酒楼。

  天麟仰首一看天色,日正当午了,立即望着酒楼颔首说:「就这一家吧。」

  说话之间,已至楼前,店伙接过马匹,两人并肩上楼。

  宋大憨以前出外游历总是和妹妹宋芙苓在一起,因而处处受到约束,如今和
公子老弟在一起,心理上就轻松了许多。尤其这位公子老弟武功盖世,相信当今
武林中鲜有敌手,万一闯了祸,打了架,保准不会吃亏。因此,昂首阔步,挺胸
鼓腹,大步走上酒楼。

  时值正午,酒楼上几乎是个满堂,高谈低论,碰杯呼干,乱成一片。宋大憨
当先走上楼口,卵眼一瞪,正待发声。蓦觉臂肘被天麟猛力一碰,刚要嚷出口的
话,顿时又咽回了喉咙。宋大憨先是一怔,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情,定睛一看,才
发觉酒楼上多是武林人物,凝神一听,不觉一楞。

  满楼酒客谈论话题,俱是疤面人单身赴会的经过情形。有人说疤面人是魔魔
天尊的徒弟,也有人说论年事应该是徒孙。但大家一致公认疤面人是当今武林中,
武功最高的一人。座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是由嵩山少室峰赶回来的,因此述说起来
绘形绘色,神情逼真,只说得口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宋大憨看了全楼高谈情形,不由咧着大嘴,直摇大头。蹬蹬蹬,急步跑过两
个酒保来。两个酒保看了宋大憨的尊容,同时吓了一跳,但见他站在天麟的身前,
知他不是个仆人,赶紧躬身肃客说:「爷,请至雅座。」宋大憨傲然哼了一声,
大步跟在酒保身后。

  这时,全楼顿时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宋大憨沉重的脚步声,所有酒客,俱都
神色惊异,目光猜疑地盯在宋大憨的脸上。天麟跟在憨哥身后,看了众人神色,
知道全楼酒客,骤然看到憨哥这幅奇丑面孔,俱都联想到憨哥会不会是疤面人。

  两人被酒保引进雅座,天麟尚未坐好,憨哥已气纳丹田,咬牙瞪眼说:「捡
好吃的拿来,越快越好。」两个酒保见憨哥说话声音嗡嗡震耳,每个字都是由牙
缝里蹦出来,俱都惊得连连躬身,声声应是,神色慌急地走了。

  宋大憨俟酒保走后,卵眼一蹬,轻蔑地扫了全楼一眼,发现所有酒客俱都神
色惊异,静静地注视在他的脸上,立即傲然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这声冷笑,声音
不高,全楼可闻,不少酒客浑身一战,面色立变。天麟怕憨哥惹事,正待阻止,
酒保已将冷盘和酒送来。

  憨哥一见酒菜,再也不想其他,但他仍执壶先为天麟满了一杯。这时,楼上
渐渐有了窃窃私议之声,再没有方才那样热闹了。天麟发觉情形有异,立即以目
赶紧暗示憨哥快吃。片刻两人吃饱,立即走下楼来,天麟回头一看,果见身后跟
着几个劲装大汉,於是剑眉一轩,心中不禁冷冷一笑。两人分别乘上骅骝、赛雪,
直向西关驰去。跟至楼下的几个劲装大汉,想是认得赛雪的来历,俱都吓得退了
回去。

0768 2010-8-27 13:03

第三十三章仙果风云

  天麟与憨哥日夜兼程赶往长安,追赶林丽蓉。两人默默前驰,各人想着各人
的心事。天麟为了早日到达长安,决定走山丹,经永昌,过打拉池,直奔岐山。

  这天傍晚,已达平凉山西麓。天麟举目一看,山势虽然不高,但却异常险峻,
削壁突岩,枯木苍松,在淡淡残霞照射下,峰上彩云徐飘,残雪极厚,谷中尚不
时传出阵阵松涛。这时天色逐渐暗下去,远处一座大镇上,已看到一两点灯光。

  这天,两人就宿在平凉山下的大镇上,天麟心中有事,久久不能入睡。蓦然,
天麟灵台间又有了感应,这种神妙玄奥的感应,已是他静悟无上心法的第二次了。

  他感应到有人以极快的身法,在店内飞上房面,直向西北驰去。於是心中一
动,暗忖,莫非是黑道人物入店抢劫?心念间,飘身下床,直落窗前,悄悄拉开
窗门,如练月华,直射室内。??

  天麟纵身而出,反手闭窗腾空飞上房面。游目一看,皓月当空,夜幕如洗,
数点寒星斜挂天际,显得闪烁无力,皎洁的月华,照着全镇瓦面上的晶莹薄霜,
闪闪发亮。但,全镇栉比的房面上,一片沉静,哪里有一丝人影?

  天麟看罢,心中不禁呼怪,但他自信他的灵台感应是正确的。於是,衣袖一
拂,身形如烟,直向西北追去。来至镇外,果见一道白影,如飞向前疾驰,这时
已在数十丈外了。天麟不禁暗呼好快,虽觉这人有些狂傲,但依他这份精湛轻功
来说,夜行身穿白衣并不过分,只是不知这人是何来路。心念间,身形骤然加快,
疾如掠地流星般,眨眼已追至不足二十丈了。

  举目再看看,非常惋惜,同时也升起一丝怒意,只见那人背上,果然负着一
件淡黄色的物体。於是,心诀一变,立演驭气凌云,身形疾如电闪,宛如脱弦银
弹,直向那人身后射去。前面白衣夜行人,似乎已惊觉有人跟踪,立即回头望来,
双目如星,灼灼闪光,看了一眼,继续向前飞驰。

  天麟冷冷一笑,正待厉声大喝,发现那人背上负着的竟是一位身穿黄衣,白
发如银的老婆婆,心中一呆,身形顿时慢了下来。这时,前后距离已不足十丈了。

  蓦然,前面传寒那位老婆婆苍老无力的声音:「鹏儿,为娘的病不会好了,
不要去了吧。」声音虽然无力,但却充满了慈祥。

  天麟一听,顿时停下身来,心说:人家背娘就医,竟被自己误认为贼。因此,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意。这时,又传来白衣夜行人的毅然声音:「妈,这是千载
难逢的机会,怎能放弃?鹏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前去。」话声甫落,再度传来
老婆婆的忧心叹息。

  天麟听得浑身一战,不觉脱口低呼:「粉身碎骨?为母求医,为何要粉身碎
骨?」再抬头,白衣夜行人又在数十丈外了。

  天麟望着负母疾驰的白衣夜行人,心中油然起敬,根据那句豪语,断定母子
求医定极艰难,可能尚有生命危险。於是,衣袖一拂,如飞向前追去,决心暗助
母子求医,非至万不得已,竭力避免现身。再向前看,白衣夜行人,迳奔於凉山
麓驰去,天麟断定这位神医可能深居平凉山中。

  片刻已达山麓,枯树乱石,荒草盈尺,一片凄凉景象,加之山前夜风吹得枯
枝荒草,摇曳晃动,发出沙沙响声,倍增萧瑟之感。白衣夜行人,负着老母,身
形毫不迟疑,直向谷口驰去。天麟发觉白衣夜行人已知自己在后面跟行,因此也
不再闪避,但仍保持一段目视距离。

  进入荒谷,多是枯林,不时传来潺潺的流泉声。绕过数座峰脚,翻岭越谷,
已达平凉山深处,由於群山高耸,月华渐趋暗淡,松柏苍绿,涛声呜咽。天麟紧
跟白衣夜行人身后,根据他的精湛轻功,断定他的武功定也不弱,虽然没看清他
的年龄面貌,但由老婆婆的高龄推断,白衣夜行人的年龄,应在三十五岁至四十
岁之间。

  蓦见白衣夜行人,直向两峰间的一座峡谷奔去。天麟看了谷中的险恶形势,
断定那位「神医」就在谷内了。进入谷口,斜松怪石,极难越渡,阵阵松涛中,
响起急流水声。天麟低头一看,脚下乱石间,俱是急急流水。蓦然一声苍劲大笑,
遥由谷中深处传来,声如虎啸,历久不绝。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顿时惊觉发笑之人,是个功力相当深厚的人。再抬头,
白衣夜行人已背着老母,迳自掠进传出笑声的浓郁松林中。天麟怕失去白衣夜行
人的行踪,因此心诀一变,身形闪电射入。这时,那声苍劲大笑一停,接着傲然
朗声问:「马慕黄兄,你不在金家湾忠义老店中享清福,今夜带着老婆爱女,联
袂前来,莫非也有意这颗仙人果吗?」话声刚落,接着暴起一声老太婆的厉叱。

  「崔大奈,你是狗嘴里肚不出象牙来,你明知老娘是婉儿的师父,你偏要当
众放屁胡诌,你当心我一拐杖打掉你的狗牙。」话一说完,林中暴起一片哄笑。

  天麟心里又是一震,他却没想到金家湾忠义老店的飞镖赛三太马慕黄今夜也
跑到平凉山来。听了方才那阵哄笑,林中似乎不止一人,这令天麟听来,心中非
常不解。来至深处,前面竟是一处数亩大小的林中空地,地上细草如茵,油光翠
绿,没有山花也没有杂石,仅空地中央,一株细高数丈的枯树。

  距枯树七八丈外,立满了一群武林人物,约有百人之多,而立在枯树较近的
几人,却俱是白发苍苍,霜眉银髯的老头了。这时,白衣夜行人背着老母,直向
场中枯树跟前大步走去。天麟为免被人发现,飞身纵上林中一座高大的石笋,隐
身其上,恰被两边松树的茂枝遮住。

  天麟举目一看,在场几个老人正在言笑谈论,其中果有马慕黄在内,他的爱
女小婉,正立身在一位发白如银,面色红润的老太婆身边。飞镖赛三太马慕黄,
头戴毡缄扇形帽,身穿鹅绒劲装,腰佩金背刀,肋挂金镖袋,威风凛凛,卓立场
中。

  老大婆也有七旬,一身蓝布裤褂,手持一根鸠头亮银杖,目光闪烁,炯炯有
神。小婉依然是红缎小褂红马裤,一副淘气样子,那圈长约近丈的皮鞭,已解下
握在手中,看情形三人似乎刚到不久。

  站在马慕黄不远处的,是一个瘦削乾枯的老头,眉毛特长,白胡须几根,一
脸滑笑,两眼滚圆,一望是个玩世不恭的老人。另外三个老人,一式葛布麻衫,
俱持一根青竹竿。中间老人,方脸环眼,一蓬银髯,飘散胸前。左边老人,身体
矮胖,面如盆,耳如轮,两眼一道缝,一副笑弭勒的欢乐相,令人一见产生亲切
之感。右边老人,马长脸,霜眉短髯,虎目湛湛,身躯有些驼背。

  天麟正要再看其他两个老人,白衣夜行人已到了场中。只见白衣夜行人,距
树约五丈处,停住脚步,反臂将老母恭谨小心地放坐在草地上,恭谨地低声说:
「妈,到啦,就是树上那个仙人果。」说着,举手指着枯树尖端。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白衣夜行人来此深山的原因,竟是要以仙人果为母医
病。他虽然不知仙人果的详细功用,但略知这种珍果,功能祛毒,并可延年益寿,
练武人食之可增进十数年的功力。当然,较之雪莲、灵芝、何首乌等稀世珍品,
仍要逊色多多。

  心念间,抬头一看,星目凝注枯树尖端,细看良久,才发现枯树梢上仅结着
一个长约三寸,形如婴儿的小果子。再看白衣夜行人,头束儒巾,身穿银缎儒衫,
正仰首望着那颗仙人果。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都以惊异不解的目光望着刚刚到
达的母子两人。

  身穿银缎儒衫人一回头,天麟星目不禁一亮。只见他唇红似朱,面如冠玉,
剑眉朗目,薄唇隆鼻,年龄最多二十一二岁,一双冷电目光,正向天麟隐身之处
望来。就这时,那个身材瘦削,一脸滑笑的老人,乾咳一声,朗声问:「你这位
小兄弟,深更半夜背着老妈妈,穿谷越龄,是特地让你的老娘亲眼看看这种稀世
珍品仙人果的吗?」

  天麟一听这声音,正是方才挖苦马慕黄,被蓝衣老太婆骂了一顿的崔大奈。

  银衫少年星目望了几个老人一眼,立即抱拳当胸,傲一躬身,朗声说:「晚
辈白云鹏,世居西峰镇,这颗仙人果,乃恩师玄鹤道长於十数年前经此发现……」

  话未说完,身穿麻衣,手持青竹杖的方脸老人,插言问:「你说的玄鹤道长,
可是当今昆仑派的掌门人?」

  银衫少年白云鹏,立即恭声说:「正是晚辈家师。」

  崔大奈长眉一动,含笑问:「你小子说那牛鼻子最近又来了一次平凉山?」

  白云鹏听瘦削老人崔大奈直呼恩师牛鼻子,不觉俊面一沉,朗目精光一闪,
正待说什麽。

  蓦见蓝衣老太婆老气横秋地说:「小子别想出言无状,在场的几个老东西,
与你牛鼻子恩师,大都有几面之识,你有什麽困难,不妨直说出来,老身不是在
此夸口,他们几个老东西多少还买我飞鞭玉女一点儿面子。」

  白云鹏面色一霁,赶紧肃客,重新躬身一揖到地,朗声说:「晚辈不知诸位
前辈俱是家师方外好友,晚辈在此重施一礼,请恕失礼之罪。」

  肥头大耳笑眯眯的矮胖老人,呵呵一笑,赞声说:「这小子端地可爱,果不
愧是老鹤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天麟久闻昆仑掌门玄鹤道长,与少林寺洪元大师
同为近代驰名武林的两位佛门有道高人,根据白云鹏的武功状态看来,所传果然
不虚。想及至此,心中对少林寺洪元大师所存的一点疑窦,也因之消除了。

  这时,场中的崔大奈,捋着几根胡须,倚老卖老地说:「小子,此地大都是
你的师执前辈,有困难就快些说罢,如果是为仙人果而来,老夫已分得仙果头,
稍时果熟蒂落,老夫愿将左耳留给你吃。」

  白云鹏肃穆地看了马慕黄和几位老人一眼,继续恭谨地朗声说:「上月晚辈
师伯,由河南少林寺叁加嵩山大会归来,特至此谷查看,并转告晚辈仙人果蒂部
已现血痕,不出三十日,此果必然自落,特命晚辈最近几日每至三更,必来此树
下坐守。」

  说此一顿,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骨瘦如柴,软弱无力的黄衣老婆婆一眼,黯
然说:「家母身染痨疾,久病不愈,据晚辈师伯说,仙人果有医病延年之功,如
令家母食之,痨疾迅即可愈,因此,近月时光,晚辈每夜来此,至夕达旦寸步不
离,昨夜发现仙果血痕已达膝下,今夜定然果熟自落,特背家母来此等待。」

  天麟坐在石上,轻轻拨开松枝,极目力之所能,仍看不清仙人果身上血痕,
想是极端细微。场中白云鹏,神色虔诚,抱拳注定几个老人,恳切地继续说:「
诸位前辈俱是功力深厚,艺业超群,声誉卓着的武林长者,俱都修为至深,精神
奕奕,当不需借助点滴仙果以增长功力,晚辈在此至诚恳求诸位前辈,将这颗仙
人果,弃与家母医病,非但晚辈终生感戴,没齿难忘,即是场外近百英豪也将颂
扬诸位前辈的宏德无量。」说罢,又恭谨地深深一揖到地。

  坐在地上的黄衣老婆婆,也目闪泪光,期待地望着几个老人,同时,如银蓬
首,也颤颤巍巍地点个不停。天麟看了内心非常感动,星目中情不自禁地涌上两
泡泪水,他完全被白云鹏的孝心感动了。这时,场中几个老人,俱都霜眉紧蹙,
神色凝重,不时望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心灵中良知和
私欲,正在作着激烈的搏斗。

  场外近百来看热闹的武林人物,自知功力浅薄,无法与场中几个老人争衡,
这时纷纷议论,顿时响起一片嗡嗡人声。天麟星目注定场中的马慕黄,见他的老
脸上神色数变,似乎极难决定。立在一侧的小婉,附在蓝衣婆婆的耳边,不知在
说些什麽。

  天麟看罢,心中不禁掀起一阵冷笑,假设今夜飞镖赛三太马慕黄,不能主持
正义,他将要第一次执行他总督察的特有职权,以马慕黄影响本帮清誉为由治罪,
当然,这是最严厉的制裁。就在这时,飞镖赛三太马慕黄虎目一亮,正气凛然地
朗声说:「老朽马慕黄,愿将应得的一份,赠给白老太医病。」话声甫落,场外
近百英豪,顿时暴起一声震撼谷峰的如雷彩声。白云鹏即向马慕黄恭谨地一揖到
地,深致谢意。

  天麟听了大为感动,暗赞丽凤姊姊慧眼识英雄,马慕黄果不愧是远驻西北,
独当一面的蓝凤帮舵主。马慕黄一经放弃,接着是老牌玉女蓝衣婆婆响应,其馀
几个老人,相继应允将应得的一份赠给白老太医病。白云鹏感激涕零,连连作揖。

  因此,场外近百英豪,彩声雷动,直上夜空,久久不歇。

  这确是一件感人的事,天麟隐身树后石上,禁不住心情激动,血脉贲张,几
乎忍不住飞身而出,也叁与这个令人兴奋的场面。场中几个老人俱都应允,单单
枯瘦如柴的崔大奈,一直不发一言。彩声一落,老牌玉女蓝衣婆婆,双目一瞪,
精光闪射,望着崔大奈,沉声问:「崔老头,怎麽,你还想吃点儿仙人果,身上
多长点儿肉吗?」

  崔大奈一听,双肩一耸,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都这样功德无量,
我的头也只好不要了。」话声甫落,全场又暴起一阵哄然欢笑。

  ***    ***    ***    ***

  正在这时,一阵声震山野的哈哈大笑,破空传来。笑声高吭响亮,入耳嗡嗡
欲聋,全场笑声立被淹没。在场的所有人众,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天大笑,惊
得一愣,弥漫全谷的欢愉气氛,顿时消失了。近百道惊异目光,同时集中在正西
发笑的高大石笋上。

  隐身树后石笋上的天麟,听了这声内力浑厚的长笑,也不禁一愣。藉着皎洁
月华,举目一看,只见发笑之人,是个身穿血袍,头戴红缎披肩风帽的八旬老人。

  血袍老人,马脸、高鼻、大环眼,颚下五绺长须,直达腹间,老人身后,尚
立着四个身躯高大,相貌凶猛的劲装大汉。

  四个凶猛大汉,俱是浓眉、豹眼、络腮胡,如非衣分黑、绿、蓝、紫,还真
不易分清谁是张三谁是李四,四个大汉的胯后,俱都悬着一根三节棍,乌光闪闪,
叮当有声。再看场中老牌玉女和马慕黄,以及崔大奈几人,俱都老脸苍白,目闪
惊急,场外近百高手,同时面露惧意。只有白云鹏,神色依旧,毫无怯色,并不
时低声安慰着老母亲。

  天麟看罢,知道这个血袍老人必是一个武功高绝极端厉害的人物。一阵疾速
的衣袂破风声,血袍老人腾空而起,宛如一朵红云般,飘落场中,四个凶猛大汉
也紧跟而至。血袍老人一落场中,飞镖赛三太立即抱拳含笑说:「老堡主多年不
见,神采依旧,今夜率领中和堡四大勇士,不知老堡主专程而来,还是路经此地?」

  血袍老人环眼闪烁,不停望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老人眼中不时掠过贪婪之
色,似乎根本没听马老英雄说些什麽。小婉一向任性好胜,这时见血袍老人对父
亲神态狂傲,居然佯装不理,小心眼顿时大怒,杏眼一瞪,厉叱一声,问:「喂,
你这糟老头子好大的架子,难道你是聋子吗?」此话一出,全场人众俱都面色倏
变,马慕黄要想喝阻已来不及了。

  血袍老人面色一沉,双目如电,尚未开口,身后蓝衣大汉闪身而出,大喝一
声:「贱婢找死,胆敢辱骂老堡主。」大喝声中,纵身前扑,右手倏然高举,直
向小婉劈去。

  小婉柳眉一挑,愤然一声娇叱:「鼠辈找死……」死字出口,玉手疾扬,一
道乌光,长鞭闪电抽出。蓝衣劲装大汉,一声怒吼,跨步闪身,伸手去抄鞭梢。

  小婉一声冷笑,玉腕一振,鞭梢疾绕,唰的一声,叭的一响,鞭梢着实击在
蓝衣大汉的颈脖上。

  蓝衣大汉身手原来不凡,一时大意,竟被抽了一鞭,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
如雷,一蹦三尺。一声暴喝,人影闪动,紫衣大汉纵身而出。血袍老人似乎不愿
误了正事,於是环眼一瞪,怒喝一声:「滚回来。」紫衣大汉疾刹冲势,纵身而
退,蓝衣大汉手抚脖颈,悻悻走回。

  血袍老人望着小婉嘿嘿两声,转首对马慕黄沉声问:「马当家的,你由金家
湾跑到此地,是专程而来,还是路过此地?」

  马慕黄冷然一笑,说:「老朽专程而来……」

  血袍老人未待马老英雄说完,双目寒光一闪,厉声插言问:「可是为了这颗
仙人果?」

  马慕黄毫不迟疑地断然说:「完全错了,老朽来此仅是为了目睹千年难遇的
仙果成熟自落奇迹,因为这颗仙人果已是那位小兄弟的了。」说着,指了指俊面
含愠,卓立两丈以外的白云鹏。

  血袍老人看也不看白云鹏一眼,嘿嘿一阵冷笑,转首望着骨瘦如柴的崔大奈,
继续沉声问:「瘦皮猴,你来此的目的可是想吃这颗仙人果?」

  崔大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心里想吃有屁用,仙人果已经有主了。」

  话声甫落,血袍老人倏然仰面一声狂笑,道:「山野仙果,稀世珍品,吸日
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既非人工栽种,又非人力培植,哪里会来主人……」

  崔大奈未待血袍老人说完,滚圆眼一瞪,怒声说:「老火龙,你不要打歪主
意,仙人果只有一个,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已赠给白老太医治宿疾……」

  血袍老人面色一变,震耳一声大喝:「至宝珍品,有德者居之,岂能由你们
乱作人情。」

  崔大奈仰面哈哈一阵大笑,说:「老火龙,你真是老不知耻,自称有德之人,
你不要自恃赤阳掌无人是你敌手,须知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联手向你群殴,你老
火龙要想全身而退,可也不是一件易事,更谈不上要吃仙人果了。」

  血袍老人顿时大怒,震耳一声暴喝:「老夫令夜定要将仙果得到手中,看谁
能阻止得了我?」

  飞镖赛三太冷冷一笑,慎重地问:「老堡主可衡量过今夜的情势对你极端不
利?我们几人虽然不是老堡主敌手,须知还有近百豪杰作我们的后盾。」说着,
侧身举手,指了指立身场外的近百武林人物。

  马老英雄右手一指,顺时暴起一阵示威性的冲霄呐喊,近百英豪,群情激动,
俱都怒目挥拳喊声震天。血袍老人一见,不觉面色一变,顿时呆了,但瞬即一定
神,随之仰面纵声一阵大笑。人影一闪,白云鹏飘身而前,一俟血袍老人笑毕,
立即抱拳恭声说:「晚辈白云鹏,不揣冒昧,斗胆向老前辈请领几招罕世绝学。」

  说罢,抱拳而立,剑眉微轩,一双朗朗星目,注定血袍老人的铁青老脸。

  这时,全场闻言,顿时一静,不少人为之色变。血袍老人手抚五绺银须,环
眼在白云鹏俊面上注视良久,继而嘿嘿一阵冷笑,不屑地沉声说:娃儿,你好大
的胆子……」

  崔大奈冷冷一笑,沉声插言:「胆子不大能说斗胆请教嘛。」

  血袍老人环眼一瞪,倏然转首,面向四个凶猛大汉,暴声大喝:「哪个去会
会他?」喝声甫落,绿衣大汉应声扑出,大喝一声,举起如锤铁拳,呼的一声,
直向白云鹏当头击去。坐在地上的白老太一见有人要打她的爱儿,不禁吓得颤声
惊呼。

  白云鹏剑眉一轩,冷冷一笑,不闪不避,卓然静立,看看大汉铁拳击到,大
喝一声,右臂横架迎出。彭的一响,闷哼一声,绿衣大汉龇牙咧嘴,皱眉苦脸,
身形踉跄后退数步。血袍老人看得一愣,其馀三个大汉顿时一呆。崔大奈轻蔑地
哈哈一笑:「闻名甘北的四大勇士原来俱是大草包。」

  血袍老人老脸一红,一声怒极冷笑,两臂格格直响,环眼凶狠地注定白云鹏
的俊面上,缓缓逼去。崔大奈一看苗头不对,向着马慕黄几人一施眼神,望着血
袍老人大声说:「老火龙,我看你是愈老愈不要脸了,居然没老没小,厚颜和一
个刚丢掉奶头的孩子动手。」

  说着,转首对马慕黄、老牌玉女几人一挥手,理直气壮地说:「既是人老不
要脸,我们何必充胖子,拉家伙上。」如此一说,马慕黄唰的一声掣出金背刀,
蓝衣婆婆怒哼一声,手横亮银杖,三个麻衣老人齐举青竹竿,另外两个老人俱都
圈臂曲掌。

  血袍老人一看,立即停止,顿时呆了,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被困羊
群,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在这时,正西矮峰上,骤然响起两声厉啸。紧接着,两
道宽大人影,疾泻而下,继而掠过松林上端,宛如两道划空流矢般,向着这面连
袂飞来。

  啸声虽停,但远山近岭间,仍荡着厉啸的回应。血袍老人转首一看,面色倏
然一变,继而一想,又不禁心中一喜。马慕黄和崔大奈几人,一见飞来的两人,
全都惊得心头一震,神情惶急中充满了黯然之色。风声敛处,场中又多了两个老
人。

  左面老人穿黑衫,长得三角眼,八字眉,白髯似雪,小耳尖嘴。右面老人穿
白衣,手持龙头拐杖,面色红润,双目如炬,颚下一蓬黄须。两个老人一到场,
四目炯炯,俱盯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这时,全谷一片死寂,令人几有窒息之感。

  血袍老人环眼望着两个老人,哈哈一笑,朗声问:「乌白二兄,远居青海,
今夜是什麽风将二兄吹到平凉山来……」

  白衣老人未待血袍老人说完,立即冷冷地说:「你老火龙能来,我们乌白二
叟就不能来?」

  血袍老人被抢白得面色一变,心头顿时火起,继而一想,目前形势不利,不
如暂忍一时,於是冷冷一笑,沉声说:「白兄何必如此大的火气,当前形势对你
我都极不利,如不协力同心,要想吃仙人果可没那麽容易。」

  乌白二叟冷哼一声,游目一看,持刀横杖,剑拨弩张,果是火拚之势。乌衫
叟八字眉一皱,望着血袍老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龙兄有何高见,说出来让兄弟
听听。」

  血袍老人眉头一扬,得意地嘿嘿一笑,说:「以兄弟的意思,我们三人合力
退敌,然后将仙人果均分成头肩、胸腹、臂腿,乌白二兄任取两份,馀者是兄弟
的。」乌白二叟一听,似乎仍有些贪心不足,但看了持刀横杖的马慕黄等人一眼,
立即欣然应好。

  崔大奈眼珠一转,挺了挺枯瘦的腰身,故意黯然一叹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贼头贼脑贼主意,恻隐之心人皆有,唯独贼心是铁的,想不到今夜平凉谷,竟来
了一窝子老糊涂。」

  白衣叟一听,双目一瞪,怒声问:「你骂谁是贼?」

  血袍老人看了卓立场中,不时望向仙人果的白云鹏一眼,嘴角立即掠过一丝
诡笑,未待崔大奈开口,迅即插言说:「他骂的正是二兄和兄弟,因为这颗仙人
果,他们明知自己已无福到口,但却做了空头人情,送给那个老太婆医病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蜷坐在地上的黄衣老婆婆。

  乌白二叟同时轻噢一声,四道冷冷目光齐向白老太婆望来。白衣叟看罢,轻
哼一声,冷冷地说:「快死的人了,何必再糟蹋一颗仙人果。」

  白云鹏一听,勃然大怒,倏然转身,星目射电,注定乌白二叟,厉声说:「
天然珍果,本是无主之物,谁有本事谁吃,今夜小爷定要这颗仙果,如有人不服,
不妨向小爷出手一搏,如能胜得小爷手中剑,小爷转身就走。」说话之间,右手
疾按腰间,振腕一抖,暴起一阵清越龙吟。

  顿时,青芒刺目,光华耀眼,白云鹏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约三尺半,宽仅七
八分的软金薄剑。马慕黄等人听了白云鹏一口一个小爷,俱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见他手小突然多了一柄青气蒙蒙,颤颤巍巍的薄剑,又不禁呆了。乌白二叟、
血袍老人原已怒火高升,蓦见白云鹏手中光华夺目的软金薄剑,俱都愣了。

  白云鹏剑眉如飞,俊面铁青,星目冷芒闪烁,看了三个老贼的惊愕神态,冷
冷一笑,沉声说:「今夜要想吃仙人果的人必须先胜过小爷手中的薄剑。」剑字
出口,顺势一挥,薄剑幻起一道青蒙匹练,暴起一阵声如凤吟的嗡声。

  乌白二叟一定神,嘿嘿一阵慑人阴笑,同时冷冷地咬牙连声说:「狂妄,大
胆。」说话之间,面现狞恶,缓缓向白云鹏逼去。马慕黄和崔大奈等人,俱都惊
得面色苍白,手心渗汗,知道以白云鹏的功力和乌白二叟相搏,不啻以卵击石。

  崔大奈紧蹙长眉,牙咬下唇,骨碌眼连闪数闪,漫声说:「唔,这柄薄剑,
极似疤面人用的那柄腾龙剑。」疤面人三字一出口,血袍老人浑身一战,乌白二
叟面色倏变,两人惊得本能地停下步来。

  场外近百英豪中有不少人叁加过嵩山大会,俱都见过腾龙剑,由於那时心情
紧张,俱都没有看清楚。如今,场中少年手中的软金薄剑,看来寒芒耀眼,颤颤
巍巍,似乎与疤面人那夜用的薄剑并无二致。因此,俱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血袍老人曾亲自叁加过嵩山大会,他看得清清楚楚,疤面人已将腾龙剑掷还
给一个蓝衫少年,转交给一个老人。於是,心中一动,面对白云鹏问:「小子,
你是腾龙剑客的什麽人?为何保有他的腾龙剑?你若照实说出来,今夜老夫可能
饶你不死。」

  白云鹏剑眉一轩,仰面傲然一笑,朗声说:「在下久闻前辈大侠中,有一位
声名卓着的腾龙剑客,但是惋惜得很,在下从无机缘一睹那位卫大侠的风采。」

  血袍老人的环眼,凶光闪闪,在白云鹏的铁青俊面上,注视良久,倏然举手
一指薄剑,怒声问:「既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他的腾龙剑为何在你的手中?」

  白云鹏轻蔑地冷冷一笑,说:「在下的薄剑虽与腾龙剑型式相同,但名称不
一,卫大侠的剑名曰腾龙,在下的剑名曰祥凤,至於两剑是否一炉所铸,尚不得
而知。」说着,右手一抖,剑身笔直,光芒暴涨,剑气蒸腾,周围数丈内,立即
洒上一层青蒙蒙的光辉。

  血袍老人听得老脸一红,乌白二叟,渐感有些不耐。白衣叟双目凶光一闪,
注定白云鹏手中的祥凤剑,嘿嘿一阵阴险冷笑,再度缓缓逼去。血袍老人见白衣
叟再度向白云鹏逼去,神色顿显焦急,看他似乎极不愿祥凤剑落人乌白二叟手中。

  於是霜眉一展,首先急呼:「白兄请停步。」

  白衣叟停身止步,转首瞪着血袍老人,沉声问:「你有什麽事?」

  血袍老人神色凝重,不理白衣叟转身对乌衫叟以警告的口吻说:「乌兄,这
小子胆大包天,豪气干云,用的又是软金薄剑,虽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也许与疤
面人有关……」

  乌衫叟城府极深,早已洞烛其奸,立即冷冷地问:「与疤面人有关又怎样?」

  血袍老人嘿嘿一笑,继续说:「乌兄可知,瞩目当今武林,能有几人敢与疤
面人抗衡?即使合二兄两人之力,恐也不堪疤面人单掌一击,是以兄弟认为这小
子招惹不得。」

  乌衫叟老奸巨滑,连连冷笑,白衣叟素性狂傲,顿时大怒,伸手一指血袍老
人,震耳厉声大喝:「老火龙,你不要把疤面人说得天下无敌,盖世无双,他疤
面人也不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脚踏风火轮的三太子,长得三头六臂,张口吃人,
我白衣叟中秋节没有赶上嵩山大会,算他幸运。」

  说着,面目凄厉,神色狰狞,游目看了全场一眼,发现所有在场的人俱都面
色苍白,目闪惊异,愈加神气地嘿嘿一笑,继续沉声说;「哼,我定要揪下他疤
面人的脑袋。」话声甫落,全场一片死寂,除了轻微的松涛,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    ***    ***    ***

  一轮皓月,高挂中天,已是深夜三更了。倏然,一阵慑人心神的低微冷笑,
破空传来。这声冷笑,声虽不高,但听入耳中,如遭雷击,在场之人,无不意动
心悸,觉得全山满谷笼罩上一层阴森、恐怖气氛,令人不寒而粟。一声惊恐嗥叫,
发自近百英豪之中。

  「啊,大家看。」在场人众同时举目,俱都惊得浑身一战,脱口低呼。只见
正东林沿两株松树间,一座高大石笋上,静静地立着一道宽大黑影,两道目光宛
如两盏明灯,一张奇丑骇人的疤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有
一人高呼那人是谁,但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就是轰动天下,震惊武林,黑白两道闻
名丧胆的疤面人。

  一声惊呼之后,全场一片死寂。飞镖赛三太、蓝衣婆婆和崔大奈等人,虽然
俱是久历江湖的高手,遇事相当沉着的人,这时也不由惊得神色数变,显得举止
无措。小婉粉面苍白,樱口微张,杏目惊惧地望着宽大黑影,两手紧紧握着她的
师父──昔年的飞鞭玉女蓝衣婆婆。

  白云鹏剑眉紧蹙,俊面焦急,虽然仍不时望着树梢上的仙人果,但神色间却
充满了伤感、绝望。他认为有了疤面人在场,今夜即便粉身碎骨,要想夺得仙人
果,恐怕比登天尤难了。因此,不由本能地看了蜷坐地上,体弱多病的老母一眼,
星目中再也忍不住滴下两行悲伤泪来。

  血袍老人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位武林恐怖怪杰的庐山真面目,这时一见那道熟
悉的宽大黑影,宛如晴天霹雳,完全惊呆了。乌白二叟面色如纸,目闪惊急,额
角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地滚下来,二人看了宽大黑影的奇丑疤脸,慑人心神的目
光和全场的震惊神色,知道疤面人真的来了。

  一阵沉寂之后,白衣叟一定惊魂,似乎仍有些不信,於是两眼一瞪,注定宽
大黑影,厉声问:「阁下是什麽人?」狂傲粗暴的白衣叟虽然声色俱厉,但问话
之前,也不觉加了「阁下」的尊称。

  宽大黑影仰面纵声一笑,声震山野,继而朗声说:「在下正是你要揪下脑袋
的疤面人。」乌白二叟一听惊得浑身再度一战,不觉腮肉抽动目光游移,显得焦
急万状,进退维谷。

  疤面人如电双目一扫全场,再度朗声一笑,说:「自古豪杰侠士,敬的是忠
臣孝子,贤士烈妇,杀贪官,儆污吏,铲除十恶不赦之人,尔等白发苍苍,俱是
武林前辈长者,尤应知善恶,明大义,辨别是非,想不到今夜以一颗仙人果,居
然与一个孝心感人的后生晚辈恃强相争,可谓厚颜已极,令人发指。」

  疤面人词严义正,侃侃指责,全场一片寂静,疤面人说此一顿,继而一声慑
人冷笑,继续以深沉的声调说:「尔等当知在下的惯例,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
身则必杀人。」此话一出,全场英豪,心胆一战,立即掀起一阵轻微骚动。

  血袍老人、乌白二叟,俱都惊得面色灰白,汗下如雨,呼吸异常急促,三人
似乎已嗅出死的气息。这三个险毒老人,俱是两手血腥,素性狂傲,杀人无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今夜也尝到了被杀前的惶骇、惊恐。马慕黄、崔大奈等人,心
情逐渐平静,俱都神色肃穆,以崇敬的目光望着高立林中石笋上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炬目光,注定血袍老人、乌白二叟,冷冷一笑,继续沉声说:「如
果尔等即时远离此谷,放弃这颗仙果,以全场中白姓少年之孝心,在下今夜当破
例饶尔等不死。」话声甫落,马慕黄、崔大奈等,同时转身,一阵飒飒风响,几
人如飞纵向场外近百英豪之中。

  血袍老人神色数变,紧跟缓缓后退。四个凶猛大汉,虽然紧跟后退,但八道
目光,却注定枯树梢上已通体变成血色的仙人果上。乌白二叟也发现了,凶目中
立即射出四道贪婪目光,神色犹豫,脚下迟疑,身形尚未后退半步。

  老奸巨滑,城府极深的血袍老人,似已看出乌白二叟的心意,想是发现仙果
已经成热,自恃轻功火候,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企图在仙果一落之际,以迅雷不
及掩耳的手法抢到手中,转身闪电驰去。再看疤面人立身之处,距离场中至少尚
有十数丈,而且,疤面人并无入场之意,纵然他的轻功盖世,待等发觉再想追时,
已恐不及了。

  血袍老人如此一想,后退身形立停,觑目一看,乌白二叟的眼神,果然不时
偷偷瞟向疤面人。白云鹏听了疤面人的话,一颗悲伤绝望的心,顿时又有了生机,
这时看到仙果突然变红,同时弥漫着一丝异香,知道仙果就要脱落了。於是,星
目注定仙果,横剑缓步,直向树下走去。

  白云鹏一动,乌白二叟,四个凶猛大汉,也缓步向前逼进。疤面人一见,顿
时大怒,仰天一声凄厉惊心的冲霄狂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林中松针纷落,
山中宿鸟惊飞。就在疤面人仰天狂笑的同时,场中暴起一阵惊呼大喝。

  只见一道红影,正由枯树梢上疾坠而下。白云鹏身形如烟,直向下坠的红影
扑去。乌白二叟,一声不吭,也同时飞身疾扑。四个凶猛大汉,似乎早有默契,
同时暴喝一声,两个猛撞乌白二叟,两个飞奔坠下的红影。马慕黄等一见,虽然
焦急大喝,但是由於距离较远,出手已是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疤面人一声震撼谷峰的惊心厉喝:「鼠辈找死……」死字刚刚出
口,林空暴起一阵清越龙吟,飞虹在手,红光夺目,右臂倏然一举,飞虹闪电射
出。一道耀眼晶红电光,挟着一阵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场中,
闪电射去。

  场外近百英豪一见,同时脱口惊呼:「啊……惊天雷……」乌白二叟,被两
个凶猛大汉一撞,身形一闪,因此一顿,骤闻场外狂喊惊天雷,接着立感光华刺
目。两人顿时大惊,吓得魂飞天外,暴喝一声,闪电后退,直向正西矮峰上,疾
如流星般,电掣驰去。

  就在乌白二叟转身飞逃的同时,场中晶红夺目剑光,盘绕如虹,闪闪似电,
呼呼剑啸中,暴起数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剑光,血雨,人头飞空,整个深谷
闪着红辉,眩目惊魂,月华失色。倏然疤面人神色凄厉,双目如炬,一声凄厉怒
喝:「留下项上的首级来……」大喝声中,右腕再度一扬。

  一道耀眼青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隆隆雷声,穿过盘绕红光,直向飞越林
空,电掣奔向矮峰的乌白二叟射去。刺目青华一绕,同时传来两声直上夜空的惊
心惨嚎,乌白二叟的无头尸体,仆身栽进林中。青红电光嗄然而没,全谷顿时一
片昏暗,场外近百英豪,头晕目眩,如痴如醉,眼前景物模糊难辨。但远山近岭,
空谷深渊间,仍响着隆隆如雷的回应。

  久久,场外群豪的双目,才恢复了视觉。举目一看,场中枯树下,横倒竖卧
着四个凶猛大汉的无头尸体,血袍老人张嘴瞪眼,垂直僵立,已惊吓得晕厥过去。

  白云鹏神色虽仍模糊,但已跪在老母身边,将仙果送进老母的口里。再看正
东林间的高大石笋上,已没有了疤面人的宽大黑影。

  这时,疤面人的宽大黑影,宛如电掣飘风,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飞出深
谷,奔下山麓,直向前面大镇上飞去。天麟闪电飞驰中,举目前后,顾盼左右,
确定四野没有武林夜行人物跟踪后,立即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继而,经过一座
枯林时,趁机脱下宽大黑衫,束好粉蓝公子巾,一道亮影疾如流星般,直射镇前。

  这时,镇上一片静寂,栉比的瓦面上,霜意更重了。天麟纵落店中,确定身
后无人后,悄悄推窗飘身而入,落地无声,轻如棉絮,反手将窗扣好,自认相当
满意。凝神一听,对室鼾声如雷,憨哥正做甜梦,知他尚未发觉,心中暗暗高兴,
否则明日憨哥醒来,定然罗嗦不休。转首一看床上,不觉顿时呆了,紊乱的被褥
折叠得整整齐齐。

  天麟无奈地摇摇头,不觉绽唇愉快地笑了。倒身床上,心中觉是极为舒畅,
今夜飞剑斩了两个满手血腥的老魔,和四个为虎作伥的恶徒,至少为甘陕一带武
林,又除去一害,血袍老人虽未授首,但深信他的心胆已被惊破,今后再不敢为
非作恶。

  由於今夜连施两柄飞剑,发觉自己的功力较之在嵩山大会时,有了更长足的
进步,不但飞剑收发得心应手,即使施展最耗真力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时,事后
也不觉得有何疲惫。天麟知道,完全归功於经常习练无上心法和默诵剑谱之故。

  方才在平凉山深谷中的那声运功冷笑,根据在场几个功力深厚老人们的神色
来判断,自己的笑声至少已达震人心弦之境。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掀起一丝兴奋,
不觉间,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天已黎明,院中已有了店伙们的走动声。天麟掀被起身,自觉睡
得舒坦已极,来至外室,发觉憨哥早已坐在椅上,房门已经大开。只见憨哥神色
阴沉,显得既气忿又委屈,一双卵眼望着院中眨个不停,似乎根本没看到天麟出
来。

  天麟一见大憨神色,知他正在气头上,知道这时最好不要解释,仅满面堆笑
地歉声问了声早。憨哥看也不着天麟,依然望着院中。天麟淡淡一笑,也不在意。

  蓦见憨哥大头一晃,以一种既气又无可奈何的神态,沉声低吟:「结伴双宿
店,夜半少一人,关心四下寻,跑断两腿筋,霜打衣衫风吹面,清冷月夜更伤神,
坐等不回暗生气,只得上床会周公,回来装聋又作哑,怎不气得头发晕。」

  天麟听罢,再也忍不住愉快地哈哈笑了,即向憨哥致歉,并将夜间所遇,简
略地低声说了一遍。大憨虽然原谅了天麟,但没有看到天然珍果,心中甚感遗憾。

  饭后,两人驰马出镇,迎着朝日,直奔正东。两人沿着官道,骈骑飞驰,一
连数日,马不停蹄。

  ***    ***    ***    ***

  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官道行人渐多,一座雄伟大城,已遥遥在望,
那就是京师长安。长安西城,并排三座巍峨箭楼,虽远在十数里外,已能看到三
座高耸的楼影。大憨一见长安城楼,顿时喜不自胜,胯下赛雪虽然奔驰如飞,这
时也觉得慢如蜗牛了。

  天麟看到雄伟的长安城,相反的,心情顿时沉重下来,想到蓉姊姊的行踪何
处,天麟飞马沉思,大憨心急奔驰,红日西斜时分,两人已到了长安西关城外的
大街上。两人举目前看,街道特别宽大,行人熙攘,商店比邻,招牌酒帘,琳琅
满目,热闹异常。

  天麟、大憨策马缓进,左顾右盼,已是目不暇接,京师重地,繁华气象果与
别处不同。宋大憨东张西望,牛眼瞪得又大又圆,咧着大嘴,除了看花花绿绿的
招牌,就是看酒楼饭店。进得城中,只见大街宽广数丈,行人熙攘,车马迤逦,
两街商店设置得琳琅满目,光彩缤纷。城内与城外,迥然不同,一片升平气象,
市面繁华,与其他城市大不相同,由於行人熙攘,街道宽广,武林人物多已看不
到了。

  天麟举目一看,正北是内城,坐在马上,已能看到皇城中的巍峨殿脊,一片
金黄琉璃瓦,在西下的斜阳下,闪闪映辉。正中有座气势雄伟,高耸半空的朱漆
琉璃瓦宫楼,矗立皇城之上,想必就是百官进朝的五凤楼了。天麟遥见皇城气势,
觉得那地方蕴藏着无上威严,令人看了立生不可侵犯之感。想到当今圣上,举国
至尊,普天之下,望之伏跪,文武百官效死称臣,权势之大天下无匹。

  一阵锣鼓响声,将天麟的思维打断。转首一看,已到了一个宽大广场之前。

  广场上,人群接踵,挤来挤去,前后左右,杂乱地摆着各种贩摊,说书、算
命、耍猴戏,儿童玩的假刀假枪假面具,应有尽有。锣声,鼓声,叫卖声,嚷成
一片。

  广场的尽头,是座建筑非常宏伟的庙宇,不少善男信女,进出庙门。天麟凝
目一看,巍峨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慈恩寺。寺内殿脊辉煌,占地极广,苍
松古柏,翠竹成行,确是一座着名寺院。转首再看大憨,神色兴奋,张嘴含笑,
牛眼东瞧西看,望着贩摊人群,已是目不暇接了。继续前进一段,发现南街一连
几座兼有酒楼的客店。

  天麟心中一动,即在一座规模较大的酒楼店前,与憨哥同时下马。这时店门
内,急步跑出来两个衣着整洁的店伙,俱都满面堆笑,恭谨地将马接过。天麟、
大憨跟在另一名店伙之后,迳向店内走去。进入店内,甬道长廊,精舍雅房,宛
如官宦府第。

  店伙见天麟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引着两人左转右弯,直达一座红漆金环的
圆门之前。天麟游目一看,是座独院,红墙不高,上覆绿瓦,数枝翠竹,斜伸墙
外。看罢,剑眉一蹙,心说:两人何必要座独院?有间雅静上房足可以了。但店
伙已举手在亮光的门环上,轻轻击了两下。

  天麟继而一想,有座独院也好,夜间行事更方便。心念间,呀然一声,红门
开了。天麟双目一亮,惊得几乎退后半步。只见两扇红门之间,盈然立着一个年
约十五六岁,一身淡黄衣裙的小侍女,鹅蛋形的小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黄衣小侍女一见天麟立即裣衽为礼,微屈双膝,莺声说:「请爷厅上坐。」

  天麟神色一愣,剑眉紧蹙,正待拒绝。

  蓦闻憨哥,拍腿跺脚,大声说:「公子老弟,我想起来了,昔年我爹来时,
也是选的这种有侍儿的独院。」说罢转头,不待天麟插言,即对店伙愉快地说:
「很好,很好,就是这座独院吧,速送一桌上好酒菜来,记住,还有这个。」

  说着,两只小手,即在胸前做了一个挥动手势,接着,探手怀中,取出一锭
足有二两的银子,顺势交给店伙,一挥手,急声说:「快去吧,这是赏给你的。」

  店伙一听,顿时呆了,他一直认为这位身高不足五尺的大头牛眼人物,是个
从仆,想不到今天竟看走了眼,这人不但爽快,出手也极阔绰,真所谓「人不可
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於是一定神,赶紧躬身应是,转身大步走去。

  大憨一见天麟无可奈何的神情,哈哈一笑,伸手肃客说:「公子老弟,请吧,
就你阁下这身华丽的衣着,不凡的仪表,加上那两匹神骏宝马,哪个店的小二哥
不把你视为王孙、衙内公子爷。」天麟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只得举步进入园门。

  进门是道迎壁,绕过迎壁一看,天,院中除了修竹盆花,檐悬纱灯,正厅阶
上尚立着三个年岁俱在十五六岁的小侍女。三个小侍女,服饰相同,衣分白,粉、
绿,三个小侍女一见天麟,同时裣衽行礼,齐声恭谨问候。天麟略一点头,大憨
微一挥手,两人并肩进入正厅。

  厅中虽然不大,但显得异常富丽,漆桌亮椅,毛毡铺地,桌前置一张铜暖炉,
炉中炭火熊熊,厅中温暖如春。两人落座,即有侍女端来两杯香茗,四样果点。

  天麟虽然走过不少省份,甚至远达甘西三危山,但却是第一次前来长安,因
此,觉得处处陌生,处处不同。

  稍顷,侍女即请两人入浴。天麟洗去风尘,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愈显得潇
洒飘逸,大憨浴后,也觉身轻气爽,年轻了不少。两人浴罢,天色已黑,檐前纱
齐明,厅内烛光如昼,正中桌上已摆好一桌丰美酒肴。天麟、大憨分别入座,即
有侍女执壶满酒。

  连进两杯,发现大憨不时望向厅外,秃眉头直皱。天麟有些不解,正待发问。

  蓦闻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环佩叮咚声。接着,院门迎壁处,现出两个丽人,
一个抱琵琶,一个捧古琴。天麟一看,不觉愣了。只见两个丽人俱是秀发高挽,
头插衔珠飞凤,薄施脂粉,姿色艳丽,樱唇含笑,莲步轻盈。?

  抱琵琶的丽人,穿紫罗衫,着落地裙,捧古琴的丽人,上穿霓裳,下穿百褶
长裙,两人并肩齐步,飘飘而行,环佩叮咚,直向厅上走来。天麟顿时大悟,立
即明白了憨哥在院门向店伙比划的手势用意,想到来京目的,不觉心中有气。

  大憨神色得意,心中高兴,於是,嘿嘿一笑,喜形於色地说:「公子老弟,
这玩艺儿叫歌妓,铮铮咚咚可助酒兴,昔年我爹和几位老骨头朋友来京师,就听
了几支歌曲。」

  天麟剑眉一蹙,俊面一沉,立即不高兴地说:「大憨兄……」

  大憨未待天麟说完,立即嘿嘿一笑说:「公子老弟,不喜欢没关系,唱一支
就可让她们回去。」天麟正待解释,两个丽人已走进厅门。

  两个歌妓望着天麟嫣然一笑,百媚俱生,轻盈施礼,娇声问安,顿时满厅芬
芳,幽香袭人。四个侍女,立即为二女移过两张锦墩。天麟见大憨高兴,两个歌
妓绽笑含情,坐在锦墩上轻垂螓首,显得弱不禁风,一副楚楚可怜相,又不忍叫
她们遽然来,又匆匆地去。

  两个歌妓,调弦对音,不时以柔和的目光瞟向英俊潇洒的天麟。厅上响起悦
耳的弦音和娇美动人的歌声,但天麟的脑海中,却计划着如何去找林丽蓉。蓦闻
耳边响起大憨的沙哑声音:「好了,你们唱得很好,这是赏给你们的。」天麟一
敛心神,只见大憨哥已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再看两个歌妓,神情惊愕,娇容失色,惊得同时颤声问:「爷,小女可是唱
得不好?」

  天麟望着憨哥,茫然不解地问:「大憨兄,为何不唱了?」

  大憨得意地哈哈一笑,愉快地说:「老弟是否听上瘾了?老实告诉你,我已
叫她们唱了两支了。」

  天麟决定饭后前去暗查一番皇城形势,实无心再让她们唱下去,也掏出一锭
银子,放在桌上,礼貌地说:「这是在下赏给两位姑娘的。」说着,又看了两个
神色惊喜的歌妓一眼,发觉她们虽然樱唇含笑,但眉宇间却深藏着忧郁。

  两个歌妓欠身称谢,并恭谨地娇声说:「小女子再唱一支以酬两位公子爷的
盛情。」说罢,玉手轻移,纤指扳动,立即响起一阵幽美旋律。

  因为这是最后一支歌,天麟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听。二女未唱,黛眉先颦。曼
妙弦音中,二女神情幽怨,齐张樱口,在圆润的歌喉中,唱出哀怨的歌声:「叹
红颜,沦落烟花。绯衣披拂,懒把蛾眉画。强展笑靥,泪弹琵琶。鬻歌,侍酒,
暗沉年华。恨红颜薄命,沦落风尘烟花。」歌声清婉,其意悲切,令人闻之,不
禁随之暗叹。

  二女歌罢,飘然起身,即有侍女将银递过,二女神色戚怨,螓首低垂,向天
麟、大憨施礼致谢后,款步走向厅外。天麟望着二女婀娜身影,直至消失在院外,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之感,觉得二女姿容娟丽,人品不俗,可惜沦落风尘。大
憨本极高兴,听了最后这首歌,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

0768 2010-8-27 13:03

  第三十四章王府惊魂

  饭后,两人走出店门,街上夜市正盛,行人拥挤,擦肩接踵,灯火辉煌,喧
嚣沸腾,较之昼间尤为热闹。天麟、大憨沿街信步而行,向着内城方向走去。两
街酒楼茶肆中,猜拳论酒,歌唱欢声,虽然街上人声喧腾,但仍不时听到飘向街
外的阵阵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蓦然前面街上,行人让道,喧嚣骤停,所有人的目光,齐向前街望去,同时,
有人低声轻呼:「啊,御林军。」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举目一看,只见前
面街道上,寒光闪闪,枪矛如林,一队御林军约有百人之多,大步走来。

  当前一员战将,身材修伟,高坐一匹战马上,明盔亮甲,腰悬宝剑,神色肃
穆,双目前视,显得威武无比。打量间,御林军已来至不远处了。天麟、大憨随
着行人,也停身立在街边。战将策马前进,御林军大步紧跟,步伐整齐,雄武有
力,发出一阵「唰唰」的响声,两街行人,一片肃静。

  御林军过去了,街上又恢复了喧声。人群中一个低微声音说道:「明天就是
十五了,所以大批禁军出动,以防有人扰乱京城安宁。」

  天麟转首一看,身后正是一家豪华茶楼,楼上不少靠窗饮茶的人,正探首窗
外,看着过去的那队御林军。念及至此,转首对憨哥说:「大憨兄,进去喝壶茶
吧。」大憨一听,精神顿时一振,欣然应好,当先向茶楼走去,方才心中一股闷
气,也随之全消了。

  两人沿梯直上茶楼,游目一看,人声嘈杂,座无虚席,有的正在喝茶,有的
已事先将座定好了。只见所有茶客,俱都神色紧张,指手划脚,说得口沫横飞,
似乎正谈论着方才御林军的事。茶楼的北面一座平台上,坐着几个浓妆冶艳的歌
妓,俱都抱着乐器,等候茶客的点唱。

  这时,急步过来一个衣着整洁的茶房,含笑恭声说:「请爷们跟小的来。」

  说着,转身向临街窗前的一张空桌前走去。

  天麟、大憨一看,空桌上覆着洁白的桌布,早已摆好了八个果碟,桌边立着
一张红牌,上写南王府张卫爷订。两人看了非常不解,继面一想,管他,有茶房
带路怕他何来,稍时王府的张卫爷来了,正好斗斗他。天麟、大憨分左右靠街窗
落座,街上夜景一览无遗。

  这时,全楼茶客多已静下来,不少惊疑目光望着天麟和大憨。看天麟,衣着
华丽,仪表出众,极似王储的人物,再看大憨虽然不像个护卫大老爷,但却傲态
凌人,官架十足。当然,不少吃茶老客,都知道这是茶房为了多赚点赏银,故弄
的玄虚,因此看了天麟大憨一眼,继续他们的谈论。

  茶房俟天麟、大憨分别落座后,立即恭谨地问:「爷,您喝什麽茶?本楼有
龙井、香片、嫩叶青、红茶、绿茶、白菊花。」天麟要了壶龙井,大憨要了壶红
茶。

  二人酒足饭饱,离开了酒楼,向内城行去。根据经验判断,现在该是二更时
分了,但街上行人看来一点不见减少,且有继增之势。两人来至一道通向正北的
宽广大街上,行人较西街尤为拥挤,正北百丈以外,是座矗立夜空的巍峨城楼,
上悬二十馀盏斗大红灯。

  天麟知道那是内城,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城上寒光闪烁,人影晃动,十步
一兵,百步一伍,俱是持矛握盾的御林军。想是大憨也看到了,立即在后悄悄碰
了天麟一下,示意警惕。天麟颔首会意,两人继续前进。进入内城,街上行人依
然不见减少,而人群中多是携从带仆,身着华丽的官宦子弟,同时发现有不少大
小不一,形式不同的轿子,往来於人群。

  天麟、大憨深知当朝文武百官,以及皇亲巨绅等俱都住在内城,因而不时看
到宅第广大,建筑堂皇的府院。两人步行一阵,发现行人逐渐稀少,举目一看,
百丈以外,已是雄峙巍峨矗立夜空的五凤楼了。皇城上大红灯明亮,城外数十丈
内,行人绝迹,不时有小队御林军在皇城四周巡逻,平素是否如此,两人俱都不
知。

  皇城以内,宫殿深远,虽然看不到雄伟殿脊,但可看到光亮冲天,碧空月华
为之失色。天麟、大憨不敢再向前走,直向正西一道大街走去。这道街上行人不
多,但俱是衣着华丽及乘车坐轿之人,有的醉态醺醺,有的嬉笑而行,车轿之中,
多是妇女。

  行进间,两人双目不禁一亮,只见前面一座巍峨府第,阶高七级,门楼富丽,
阶上分立十数名佩刀持矛的威武警卫。门楼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门楼左右
各架一盏巨型灯,上写三个斗大红字──南王府。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不
自觉地将步子慢下来。

  两人游目一看,府墙高大,暗影中隐隐闪着刀光。天麟心中一动,暗忖:进
入皇宫大内,可能不易,但要进入南王府看来似不太难,南王为人阴险,是当朝
显赫人物,着名的奸王,今夜何不进去探查一番,也许能趁机警告奸王,要他今
后多多行善。

  大憨跟在天麟身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仰面看了一眼碧空皓月,立即低声
说:「现在已近三更,街上多是高官显要宴罢回府的车轿,和一些浪荡夜游的王
孙公子富豪子弟,再过半个更次,就可行事了。」

  天麟颔首会意,游目一看,街上行人果然逐渐减少。於是,转首对大憨低声
说:「大憨兄,今夜小弟决心一探王府,你先回店等我吧,再迟也许出不了内城
了。」

  大憨深信天麟进入警卫森严的王府,一人前去,进退裕如,若再加上自己,
反而多个累赘,虽然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但仍勉强点点大头,无可奈何地说:「
好吧,我回店中等你。」说着,转身向回走去。

  就在大憨转身回走的同时,一阵暴喝怒叱,迳由南王府内传出。府门警卫立
时发觉有异,抽刀横矛,神色慌张,呐喊一声,纷纷冲向门内。天麟、大憨看得
一愣,游目街上,行人大乱,纷纷走避,於是,两人一挥手,各自分奔东西。

  这时,王府内,怒喝暴叱,金铁交鸣,墙上警卫,齐摇红灯,呐喊冲霄。天
麟随着逃避人群,直向距王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口快步走去,一双星目,却不时望
向王府的门口。他在想,这人是谁?如此大胆,三更未尽居然敢进王府?继而一
想,心头不禁一震,似有所悟,不觉心中暗呼:啊,蓉姊姊,一定是她。念及至
此,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同时,脚步也不觉慢下来。

  蓦然一声凄厉惨叫,由王府墙内传来。接着,墙上持矛举灯的警卫,一声呐
喊,齐向府墙西南角端涌去。天麟和其他走避行人也不约而同地举目向府墙上看
去。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一个白衫少年,由王府内飞身跃上墙头,墙上警卫,
大喊一声如蜂涌了过去。

  天麟见少年穿白衫,心中顿时平静不少,但他基於救人急难的侠义天性,他
决心协助这个白衫少年脱险。王府墙头上,人影闪处,一连又纵上几个身穿锦衣,
手持兵刃的人物。这时,白衫少年一声厉叱,手中长剑闪电挥出,耀眼匹练过处,
暴起数声惨嚎,如蜂涌上的警卫,立被斩倒几人。

  相继纵上墙头的几个锦衣卫,各挥兵刃,齐声大喝,纷向白衫少年攻去。这
时,远处已传来阵阵马嘶蹄奔和呐喊声。天麟一听,暗暗为白衫少年焦心,觉得
他应该尽速离去,否则,稍时大队兵马到来,再想逃走,势必更难了。游目一看
前后,王府附近除了自己,已走得没有人影了。

  这时,正东街头,高举红灯的大队人马,势如潮水般,已向着这面涌来。天
麟再度加快脚步,直向前面巷口奔去,这时距打斗的王府墙头,仅馀七八丈距离
了,白衫少年剑势虽然凌厉,但王府人多势众,要想脱身极为困难。急步前进中,
天麟举目再看,不禁惊得浑身一战,俊面倏变。只见白衫少年,朱唇玉面,细眉
大眼,丰神秀逸,飞舞长剑,正是分别将近三月的杜冰妹妹。

  天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长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打斗激烈的王府
墙头,如电射去。墙上警卫摇灯呐喊,锦衣护卫合力猛攻白衫少年,尚不知身后
有人飞至。骤然一声势如霹雳的震耳大喝:「住手……」这声如雷大喝,只震得
数十警卫丢灯掩耳,俯腰蹲身,锦衣护卫俱被震得踉跄后退,两耳嗡嗡,眼冒金
星。杜冰面色苍白,朱唇微张,举目一看,惊喜欲狂,张口无语。

  天麟一声低喝:「冰妹还不快走。」低喝声中,光亮闪动,天麟已将杜冰挽
住,疾声喝「起」,身形一跃数丈。天麟挽着杜冰,身在空中,疾演「天降寒龙」,
身形幻起一道流星亮影,直向数丈外一片栉比房面上落去。

  这时,王府方面,人声沸腾,马嘶连声,光亮冲天。天麟知道大队人马已到,
必须尽快出城,於是,挽紧杜冰,尽展轻功,直向西南城头,如电射去。远处街
上,仍有灯光和三五成群的夜游人,茶楼酒馆中尚不时飘出阵阵弦音歌声。

  天麟仰面一看夜空,天已四更了,再看身后,十几道人影,仍在百丈以外的
房面上紧紧追来,同时高声大呼:「捉刺客,捉刺客……」

  天麟一听「刺客」两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对面不远处已是城墙了。

  举目一看,城上官兵虽然俱都目注王府方向,但似乎尚未发现疾驰而来的杜
冰和天麟两人。天麟见机不可失,来至近前,一提杜冰,腾身飞至城头,继而脚
尖一点,两人越城而过,直落城下。

  城上官兵顿时惊觉,立时一阵大乱,抽刀呐喊,张弓搭箭,齐向城外盲目疾
射。顿时之间,城上喊声震天,乱箭齐发,形如骤雨,势如飞蝗,挟着一阵惊人
的劲风,直射护城河的对岸。天麟已有几次越城经验,深知官兵势必乱箭追杀,
因此,直落城下,沿城向南飞驰,并未即时过河。

  天麟飞驰中,游目一看,发现护城河的对岸,竟是旷野城外,这时才知道长
安虽有内外两城,实际北城仅有一道城墙。两人飞驰一阵,早已脱离箭区,腾空
过河,直向旷野一片枯疏矮林中奔去。来至林内,同时停身,天麟迫不及待地问
:「冰妹,你怎地敢去夜探王府?」

  杜冰立即没好气地说:「有何不敢,皇宫大内,我照样敢去。」

  天麟听再一楞,发现杜冰神色愤然,双颊通红,显然正在生气,於是有意岔
开话题问:「冰妹,这次是你一人来长安吗?」说着,拉起杜冰的手,迳向青石
走去。

  杜冰虽然满心不高兴,但她仍关心麟哥哥离开少室峰摘星台以后的情形,於
是,好不甘愿地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天麟看了一眼明月,发觉再有一个更次天
就亮了,他尚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在拂晓前做好。因此,他只得将分别以后
的情形,概略地告诉了杜冰。最后,天麟关心地问:「冰妹,你可知蓉姊姊为何
不去大荆山?」

  杜冰略一沉思说:「蓉姊姊原就预定同去大荆山,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蓉
姊姊突然改变主意,决心来趟长安……」

  天麟立即关切地急声问:「你可知她来长安的真正原因?」

  杜冰茫然摇摇头说:「蓉姊姊走时,仅对小妹说:她必须去找一个人。」

  天麟惊异地轻「噢」一声,再度不解地问:「蓉姊姊不去大荆山,你为何也
不去?」

  杜冰见天麟问话时的神色凝重,立即扑哧一笑,说:「告诉你,我不去大荆
山,决不是赌气吃醋……」

  天麟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但那又是为什麽呢?」

  杜冰再度一笑,解释说:「第一、蓉姊姊来了长安,第二、娟妹妹前去找你,
第三、小妹离家已久,家中俱都为我担心,爹爹也劝我先回安化去。」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回风掌杜老英雄,於是关切地问:「杜老伯可曾同来长
安?」

  杜冰摇摇头说:「只我一人前来。」

  天麟心中一动,急问:「你这几天可曾遇到蓉姊姊?」

  杜冰眉梢一挑,微微提高声音说:「长安这麽大,遇见蓉姊姊谈何容易,哪
能像我们今夜如此凑巧?」

  天麟似乎想起什麽,即问:「冰妹,今夜你为何冒险进入南王府?」

  杜冰继续说:「我听说这个王爷是个大坏蛋,所以想吓唬吓唬他……」

  天麟淡淡一笑,说:「别人没吓到,自己倒险些儿丢了小命。」

  杜冰粉面一红,佯怒嗔声问:「麟哥哥,你真坏……」说着起身,伸手拉起
天麟来。由於情势急迫,天麟一直没能静心地细看冰妹妹一眼,这时星目闪动,
发现冰妹妹虽着白衫,但由红润细腻的香腮上,断定冰妹妹较前丰满多了。

  杜冰顿时惊觉,羞得粉面通红,圆睁杏眼,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

  话未说完,甩掉天麟的左手,强忍娇羞甜笑,转身如飞驰去。天麟愉快地哈
哈一笑,亮影一闪,疾射而前,伸手揽住杜冰的纤腰,拥着杜冰,直向西关城外
的大街,电掣驰去。

  杜冰数月相思,一旦得偿,芳心不时泛起阵阵甜意,樱唇上一直挂着一丝愉
快、幸福的微笑。想到兴奋处,芳心狂跳,粉面发烧,不觉笑骂自己不害臊。心
念间,蓦闻麟哥哥含笑柔声问:「冰妹,你想到什麽开心的事如此高兴,竟不自
觉地笑出声来?」?杜冰一听,红飞耳后,不禁惊得轻啊一声,转首望着天麟,
樱口久久不知合上。?

  天麟偏偏不识趣,再度追问一句:「冰妹,你为何发笑?」?

  杜冰何等聪明,大眼珠一转,微红着粉面,含笑说:「我在想你有那位头大
矮小,长相滑稽,总爱卖弄文章,喜唱打油诗的宋大侠与你同路,一定给你解除
了不少旅途寂寞……」

  天麟未待杜冰说完,想起憨哥的确也忍不住笑了,立即插言说:「但也给我
添了不少麻烦。」说话间,已距西关城外大街不远了,大街上仍能看到三两成群
的夜游人,步行歪斜,言语含糊,似是尽兴归途。?

  天麟看罢,顿时想起人们所说:「京师重镇,贸易大城,市井客栈通宵街门
不闭,酒楼楚馆灯火达旦不熄」,看来所传不虚。?看到四更时分,街上仍有行
人,想到憨哥这时,应该高卧床上,鼾声如雷了。但这时的宋大憨却独坐客栈厅
上,面对残肴苦酒,已经焦急万分了。

  ***    ***    ***    ***

  四个小侍女,三个去睡觉,一个在旁侍候。大憨对公子老弟的功力深信不疑,
但千密总有一疏,尤其王府已发生事端,决无再进王府之理。但为何至今未见公
子老弟回来?这不能不令他担心。於是,牛眼望了静立一侧的紫衣小侍女一眼,
打了一个酒噎,漫声问:「小姑娘,现在是什麽时分了?」?

  小侍女一声不吭,默默地走至厅外,仰首看了一眼夜空,转身走回桌前,低
声恭谨地说:「四更多了。」

  憨哥心中虽极焦急,但仍自我宽慰地说:「时间还早,就要回来了。」说着,
举杯又乾了一杯,憨哥眼皮愈加沉重,大卵眼愈来愈小,终於倚在椅背上瞌然入
睡。一阵喧嚣人声,将憨哥由睡梦中惊醒。大憨睁眼一看,天光已经大亮,猛然
由椅上跳起来,不觉脱口急问:「现在什麽时分了?」说罢,满布红丝的卵眼,
一直盯着刚刚换班的绿衣侍女。?

  绿衣小侍女被憨哥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惊得连连颤声说:「现……

  现在太阳……才刚升起来……」?

  大憨听得浑身一战,几平是暴声问:「我的公子老弟可曾回来?」?

  绿衣小侍女吓得粉面苍白,连连摇头,战战兢兢地说:「没……没有……」

  大憨一听,顿时慌了,举抽擦了一下嘴角上的口水,急步向大门外走去。?

  这时,店中旅客多已起床,俱都神色慌张,纷纷奔向店外。大憨看了暗暗心
惊,不知长安城内,昨夜发生了如何惊人的事情,於是,也急步向店外走去。门
口店伙,每遇慌张出店的客人,必定紧张地大声说:「爷,要去快去西关城楼。」

  大憨宿酒未醒,神情仍有些恍惚,加之内心焦急,挂念天麟一峦未归,因之
「西关城楼」听为「西关人头」。出了店门,直奔西关,街上行人,多是一个方
向前进,俱是前去西门。大憨游目一看,行人俱都眼露恐慌,面现紧张,前进中,
低声谈论昨夜王府有人行刺的事。

  「……听说三个刺客俱是小伙子,最多二十一二岁。」

  「……有人判断刺客是当朝大臣中的子弟,可能与王爷有嫌,因为有一个刺
客,用暗器射杀两名护卫大老爷后,直向皇城方向奔去。」

  「……其实,刺客衣着华丽并不见得就是王孙公子……」

  「听说西城官兵,昨夜发箭六千多发……」

  大憨一听,心中猛地一震,再和方才店伙「西关人头」加以对照,不禁惊出
一身冷汗来,因此,脚下步子骤然加快不少。蓦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大憨回头
一看,近百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各骑高大战马,势如暴风过境般,夹着如雨蹄声,
飞驰而来。街上行人纷纷让路,俱都停止谈论。

  御林军飞马驰过,直奔西关,马嘶蹄奔,震耳欲聋。大憨心头惶惶,不知西
关人头是谁?来至西关,行人阻塞,马上御林军,已将西关封锁,交通顿时断绝。

  西关城内城外,人山人海,马嘶吆喝,喧嚣沸腾。大憨顿感头重脚轻,摇摇
欲坠,心中宿醉顿时惊醒,痛悔昨夜不该离开公子老弟。

  正在这时,憨哥的肩头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宋大憨这一惊非同小可,吓
得浑身一战。转身一看,正是天麟,不觉惊得脱口欢呼:「啊……公子老弟……」

  但发现天麟的身边尚立着一位身穿水红衣裙的绝美少女,正眨着一双水汪汪
的大眼,望着他掩口含笑,因此不觉呆了。细看之下,正是回风掌杜老英雄的唯
一掌珠──杜冰。

  大憨一定神,嘿嘿一笑,立即摇头晃脑。杜冰一见,「噗哧」一笑,即对天
麟含笑说:「宋大侠的文章又来了。」天麟哈哈一笑,大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声吆喝传来,御林军驾队前驰,掀起一阵马嘶蹄雨。天麟转首对大憨、杜
冰说:「我们也回店吧。」说着,三人随着人群,并肩向前走去。不一会,已走
至距客栈不远了。三人举目一看,发现不少店伙站在客栈门前,团团围住两个客
人,两个客人神色紧张,比手划脚,正在说得口沫横飞,脸发红。

  几名店伙,瞪着两眼,眼球随着两个客人的比划手势,不停地闪来闪去,脸
上神色瞬息数变,似乎俱都听得心惊肉跳,紧张无比。天麟三人互看一眼,忍不
住相视笑了,知道这两位客人必是刚由西关赶回,被店伙们围住打听消息。

  三人进入独院,发现四个小侍女俱都立在院中,叽叽咕咕,正谈得兴高采烈,
这时一见天麟、大憨回来,慌得同时裣衽恭迎。但看到天麟身后跟着一位秀丽少
女,又同时楞了。天麟为了三人谈话方便,立即含笑对四个小侍女说:「现在街
上热闹异常,你四人可以出去玩玩,午饭时再回来。」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锭足有二两重的白银,交给较大的一个侍女说:「
这是赏给你们的,去吧。」说罢,迳向厅上走去。四个小侍女望着手中的银子,
完全呆了,久久才惊喜地齐声致谢,接着,像四只小灵雀般,飞步跑出院外。

  天麟三人进入正厅,分别就座,昨夜大憨吃剩的残肴,早已撤走了。大憨一
就座,立即迫不及待地问:「公子老弟,你昨夜通宵未归,把我可害苦了,现在
罚你报告经过,由王府门前分手,你如何遇到杜姑娘?」

  天麟打断憨哥的问话说:「大憨兄,昨夜王府内突然吆喝大乱,你知道是怎
麽回事吗?」

  大憨立即回答说:「昨夜与你分手,我走至不足七丈处,回头再看,发现王
府墙头飞身纵上一个白衣少年……」

  天麟未待憨哥说完,立即插言说:「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冰妹妹。」这时,
紫衣小侍女已领着数名店伙,将酒菜送来。饭后,三人同时走出店外,骅骝、赛
雪早已备好系在店前,不少行人和店伙,围着两匹宝马观看,俱都赞不绝口。

  店伙们见天麟三人出来,立将两马拉过。围在店前观马的人,所有目光又齐
向天麟三人望来,顿时响起一阵评头论足的窃窃私议声。杜冰辞过天麟、大憨径
回西关客店,天麟、大憨上马直奔南关,围在店前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南关城外大街上,较之西关尤为繁华,街上行人拥挤,但仍绝少看到武林人
物,由此足证俱都前去了南五台山北麓。出了南关大街,即看到不少由东西两关
绕行而来的武林英豪。天麟、大憨策马缓驰,一面前进等候杜冰,一面注意道上
行人,希望在人群中能发现林丽蓉的影子。

  一阵轻驰,跑出十二三里,但仍未见杜冰追来。天麟、大憨不禁同时焦急不
安起来,这时前面官道右侧不远处,有一松林墓地,两人决议在林内等候杜冰。

  蓦闻大憨一声欢呼:「啊,杜……杜小弟来了。」话声甫落,飞身上马,一
抖丝欧,直冲林外。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正北官道上,一匹青色健马,上坐白衫少年装束的杜冰,
挟着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电掣驰来。官道行人,纷纷让路,俱以惊异的目
光望向杜冰。两人刚至官道,杜冰坐下的青聪已远远看到赤火骅骝,一声震撼原
野的惊人长嘶,奔驰宛如电掣。长嘶甫落,杜冰已飞马来至近前。

  大憨催马前迎,举手大声问:「杜小弟,为何这时才来?我们等你久矣。」

  杜冰听大憨喊她「小弟」,原有些焦急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於是,浅浅
一笑,说:「小弟因事所误,故而晚到一步。」三人一抖丝欧,放马如飞。

  这时,峰岭连绵的南五台山,已遥遥在望了。南五台山的东南天际,蒙蒙的
天云中,隐约现出一座插天高峰,模糊中极难分出是云是山。杜冰催马飞驰中,
转首看了天麟一眼,以令人费解的口吻问:「麟哥哥,你看到东南天空中那座高
峰了吗?」

  天麟举目一看,颔首感叹地说:「看到了,那座绝峰遥遥看来,有如鹤立鸡
群,看形势峰岭虽然相连,似乎不是南五台山的主峰。」

  杜冰琼鼻一哼,佯装满不高兴地说:「哼,明知道去处,偏偏装糊涂。」

  天麟听得一愣,转首望着杜冰,正色说;「小兄并非装糊涂,实是不知。」

  杜冰看天麟神色,知他不是说谎,但仍不高兴地说;「那就是人踪难至,鸟
兽绝迹的终南太华峰嘛。」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不觉轻「噢」一声,星目注定云中的模糊峰影,往昔
旧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浮起。崎险高峰的绝巅,苍松翠竹中,隐藏着一片超
绝尘间的世外桃源。仙境般的花园,魔魔天尊的洞府。魔魔天尊──一位皓首银
髯,长发披肩,祥和中含有凛然之气的坐化老人,那间精致圆室。

  三人再驰一阵,已距小村不远了,太阳已逐渐西下,南五台山的北麓,已能
看到车马、人众蠕蠕向前移动。天麟心中一动,转首对杜冰、大憨说:「我们就
在这小村上落脚吧。」杜冰、大憨俱都颔首应好,三人一拨马头,奔下官道,直
向小村驰去。

  月华似水,将整个南五台山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一片片的如
绵白云,随着徐吹的夜风,缓缓飘动着。就在这时,一声惊喜娇呼,蓦然传来:
「冰妹,是冰妹妹吗?」杜冰骤闻呼声,倏然停住身形,转首一看,惊喜欲狂,
折身飞扑过去。

  大憨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头束银缎儒巾,身穿银缎儒衫,年约二十岁的俊美
少年。俊美少年,背插长剑,晶莹剑柄,碧绿丝穗,显得秀逸无比,这时正掠过
一片嶙峋怪石,飘然向杜冰迎去。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
头不觉一震,深感这份轻功远非自己可比。

  只见杜冰,神色激动,面现惊喜,秀目中已闪着喜极泪光,扑身握住俊美少
年的双手,激动地颤声欢呼:「蓉姊姊……」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麟正盘膝床上,闭目行功。蓦地,天麟星目倏然张开,冷电一闪而逝,纵
身窗前,飘身而出,腾身跃至半空,横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东厢房的窗后,
他已听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声音。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稳的同时。室内
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丽蓉已飞身由窗内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惊喜欲狂,相思之情,像决堤的江河,骤然爆
发了,一声亲切低呼:「蓉姊姊……」低呼声中,亮影一闪,已将丽蓉的娇躯抱
住了。

  丽蓉穿窗而出,见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觉惊喜地呆了,亮影一闪,娇躯
被抱,又不觉慌了,吓得赶紧嗔声说:「冰妹妹在……」话未说完,压力骤失,
天麟俊面通红,疾退三步。「噗哧」一声响自两人身后,回头一看。只见杜冰探
首窗外,正涎嘴伸舌头望着两人。

  天麟笑了,而丽蓉却羞得红飞耳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於是凤目狠狠地望
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说什麽。人影一闪,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两人的身边。

  丽蓉、杜冰看了天麟兴奋的情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说:「我们到梨
园去谈。」说罢,拉着丽蓉的手,举步向梨树林中走去。

  天麟见到了蓉姊姊,心里有着无比的高兴,怀着愉快地心情,跟在丽蓉、杜
冰身后。三人走进林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条长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时期
供给工人们坐的。杜冰见已离开上房甚远,立即在一条长石凳上坐下来,杜冰在
左,天麟在右,丽蓉坐在中间。

  天麟与蓉姊姊一别数月,倩影日夜绕心,这时乍逢,倍显亲热,紧紧偎着丽
蓉的身边而坐。杜冰觑目偷看,心中暗觉好笑,因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
颊生晕,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针毡。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边,阵阵淡雅幽香,
扑鼻袭面,令他有些飘飘欲仙。

  天麟含笑问道:「姊姊,你来长安是为了什麽?」

  杜冰冷眼旁观,早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声说:「你不要那麽紧张,
蓉姊姊长安,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世,不是为了争风吃醋。」

  杜冰继续说:「你离开嵩山大会后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诉蓉姊姊了,关於
蓉姊姊的身世,必须要等见到一个人以后才可知道。」

  天麟急声问道:「那个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吗?」

  丽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叹说:「经地定番查寻,得知那人叫龚成龙,看来又
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问:「姊姊怎知那个人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丽蓉忧郁地说:「我在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师……」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轻啊了一声,急声问:「师太也去了嵩山大会?」

  丽蓉缓缓点点头说:「是的,她老人家非常关心那次的嵩山大会,她老人家
曾盛赞你的悬崖勒马精神。」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师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丽蓉颔首苦笑?说:「我第一次回山,已将详细情形对她老人家说了。」说
着,凤目中突然流下泪来,竟然像断了线的珍珠。

  天麟、杜冰顿时慌了,不觉焦急地问:「姊姊,你……」

  丽蓉玉手抚面,泣声说:「以后,我恐怕再见不到恩师了……」

  天麟、杜冰惊得不觉脱口轻啊,急问:「为什麽?姊姊。」

  丽蓉举袖轻拭一下珠泪说:「她老人家已离开了衡山,前去大白长绿谷会同
神尼,齐赴终南太华峰与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共同息隐,再不历临尘世……」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纸薄如蝉翼的小册子,递给天麟,依然含着泪说:「
恩师临别时,将这奉小册子交给我,命我与你共同叁研,我已看过了,现在交给
你吧。」

  说罢,即将小册子交给天麟。

  天麟一心关注神尼的归隐,如果神尼已离开了长绿谷,身上这三柄小剑的来
历,便永远不得知。因此,接过小册子后,看也没看,顺手放进怀中,继而不解
地焦急问:「姊姊,归隐又不是谢世,我们为什麽不能去见三位老人家呢?」

  杜冰柳眉一蹙,不解地问:「麟哥哥,你有什麽事,要急着见师太吗?」

  天麟说道:「我身上这三柄上古神剑,必须要见神尼叩请指示来历……」

  丽蓉点点头,黯然说:「我也正想去次太华峰,再向恩师请问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剑眉一蹙,不解地问:「有关姊姊的身世,那天师太是怎样说的?」

  丽蓉轻声一叹说:「我的详细身世,恩师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仅将昔年收
留我的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地说了一遍。昔年恩师云游天下,一天来到长安附近,
在一处荒芜地区中,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病妇怀中尚有一个两岁多大的女
婴,那时已饿得啼哭无声了……」

  杜冰心中一动,即问:「那个妇人可是林伯母?」

  丽蓉黯然摇摇头说:「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继去世了。」

  天麟、杜冰听得眉头一皱,心中都很难过,他们确没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
是如此凄惨可怜。

  林丽蓉继续说:「当时恩师发现保姆病入膏肓,已无药可救了,询问保姆,
她仅能断断续续地说我姓林,父母双亡,她抱着我去投奔一个姓龚的亲戚……」

  天麟立即插言问:「因此,姊姊断定那个人与那位亲戚有关?」

  丽蓉一叹说:「我仅是联想到也许有关连,据恩师那天说:当时保姆仅说出
投奔的亲戚叫龚成龙之后就气绝了。」丽蓉说完,三人一阵沉默,心情都极沉重。

  杜冰秉性较急,立即插言说:「现在我们愁也没有用,以后再打听便知道了。」

  这时村中的雄鸡已开始啼唱,明月已经偏西,夜寒更浓了。

  天已经拂晓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洒射着蒙蒙光辉。三人又谈了些事,
天光已经大亮了。正谈论间,房主来请三人至上房早餐。三人立即起身,并肩走
出梨园。几人匆匆饭毕,丽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厢北间品茗。

  侍女走后,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剑取出来看看。天麟愉快地一笑,
立即将剑囊和两本皮书一并取出来。这时,丽蓉已将剑囊中间的青光凌霄剑取了
出来,顿时光芒刺目,全室生辉,窗纸上的朝阳为之黯然失色。

  丽蓉为免有人闯进,立即收入剑囊内,转首对杜冰和声问:「冰妹,以后找
一僻静处我们再看罢?」杜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愉快地含笑应是。

  丽蓉见杜冰没提异议,即将剑囊交给天麟,顺手将两本薄薄皮书接了过来,
继而对天麟含笑说:「麟弟弟,你自去北间看我给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记载
得太深奥,冰妹一时还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荆山后与娟妹妹一起再由我来教吧。」

  天麟连连应是,望着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气的是麟哥哥有些
神气。於是,杏眼一瞪,琼鼻一哼,望着天麟的背影嗔声说:「哼,你不要神气,
总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头。」话声甫落,南间立即传来天麟愉快的哈哈
大笑,丽蓉、杜冰也跟着略咯笑了。

  杜冰偎着丽蓉坐好,低头细心看着丽蓉翻阅两本薄薄皮书,两人首先看的是
「无上心法」。丽蓉看得黛眉紧蹙,粉面凝重,但一双澄激的凤目中,却不时闪
射着兴奋的光辉,显示出内心的喜悦。杜冰看了一遍,觉得索然无味,词句枯涩,
读来极难,但为了避免影响蓉姊姊阅读,只得耐心地坐在一侧。这时,想起方才
丽蓉对天麟说的话,内心由衷折服,的确自己不能一时悟透。

  ***    ***    ***    ***

  四人计议既定,第二天就动身,四人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借宿的农家,翻身
上马而去。天麟在前,一马当先,骅骝疾奔逾箭。四马放蹄疾驰,沿着绕山大道
疾行,中途在一个小镇上进过午餐,日落时分,已绕至终南山的西南麓了。

  这时,前面山脚下,已现出一座大镇。由於镇中距进入太华峰最近的山口尚
有半日行程,四人决心在前面大镇上宿下来。进入镇口,已是掌灯时分,街上商
店酒楼,行人来往,倒也十分热闹。四人在一座较大客栈门前下马,由天麟向店
伙要了一座独院。店内各房俱已燃起灯火,多数客人正在进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伙身后,直向后店走去。经过一座上房时,房内灯火通明,
席筵正盛,十数武林人物围坐着一桌丰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乾杯。饭后,
四人再度计议一阵,大憨至前店结帐,丽蓉、杜冰即时换回女装。丽蓉身着素绢,
背系伏魔剑,肩披银缎大氅。杜冰穿粉红劲装,背插长剑,罩艳红毛绒披肩。

  四人匆匆走出独院,分别拉过马匹,道声后会,直向庄外驰去。官道以左是
终南山的西南麓,远处峰岭连绵,矗立如林,太华峰高耸夜空,宛如鹤立鸡群。

  天麟四人,俱乘快马,飞驰在绕山官道上,风声呼呼,蹄声如雨,遐迩可闻,
右侧山区中,传来铁蹄得得的疾奔回应声。

  再驰一阵,东南方十数里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隐约现出一片宽广黑影,
闪烁着数盏红灯。天麟一见,知道那是干州城楼上的红灯,马上转身,望着大憨
大声说:「大憨兄,那就是干州城了,前面有通向东南的官道,我们就要分手了。」

  大憨望了望干州城,咧着大嘴,黯然点了点头。

  丽蓉接着叮嘱说:「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尽速赶回大荆山。」大憨
再度黯然点点头。说话之间,前面已是岔路,一条宽广大道,直奔东南。

  天麟立即大声说:「大憨兄,再见了,沿途珍重。」

  大憨举起小手,沙哑地说:「再见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荆山的人都在焦急地
等你回去。」天麟、丽蓉、杜冰同时举起手来,在这一刹那,三人的心中同时泛
起一丝戚然欲泣之感。

  到达岔路,大憨一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猛力一抖丝欧,大声吆喝一声,
赛雪似乎知道就要分离了,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长嘶。赛雪
一嘶,骅骝三马齐鸣,终南山区中,立即掀起一阵隆隆雷声。一声嘶毕,赛雪已
在数十丈外,昂首竖鬃,四蹄翻飞,掀起一道滚滚尘烟,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
马影宛如一道白钱,直奔干州。

  天麟三人,马不停蹄,继续绕山飞驰。转瞬之间,三人转首再看大憨,只见
远处一点扬尘,赛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杜冰看后,不由黯然赞声
说:「除麟哥哥的骅骝堪与丽凤姊姊的赛雪并肩齐驱外,黄骠,青聪,都不足以
与赛雪放蹄同驰。」丽蓉望着消失的一点白影,也有同感,缓缓点了点头。

  飞驰间,蓦闻天麟自语说:「就是这座山口了。」丽蓉杜冰闻声转首,只见
山麓枯草乱石,远处两座奇险岭湾之间,现出一道狭窄山口,传出呼呼的山风。

  天麟首先拨马,驰下绕山石道,直向山口驰去。

  丽蓉、杜冰紧跟天麟马后,昂首一看山区,峰岭衔接,巍峨峻拨,深处数峰,
俱都高耸入云。三人驰入山口,再进一段山路,俱是苍松翠竹,古树叁天,到处
散卧着狰狞怪石,峰上飞瀑,脚下流水,深处一片黑暗,三马几无进路可循。骅
骝昂首竖耳,毫无疲色,但青聪、黄骠已经微微见汗了。

  天麟首先停下马来,说:「此地有草有水,就将马放在竹林内吧。」丽蓉、
杜冰同意颔首,三人相继下马,丝欧系在鞍头,天麟一声轻喝,骅骝当先向一道
流泉处奔去。天麟略一辨认方向,与丽蓉、杜冰三人齐展轻功,宛如三道脱箭流
矢,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三人展开轻功,较之乘马快多了,片刻已达半山。半山上,峰岭衔接,白云
飘动,松柏浓处,隐约现出不少闪着琉瓦光辉的寺庙观院。三人停在一座峰顶上,
游目四看,一阵迟疑,全山除了松涛风声,和一两声野兽低吼,再听不到其他声
音。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经过了。

  杜冰看罢,柳眉一蹙,说:「山里这麽多寺院,谁知哪座是排云观?」

  丽蓉望着高处的浓云,说:「顾名思义排云观一定高居云上,我们不妨再上
一层看看。」

  天麟、杜冰俱觉有理,於是,三人展开轻功,沿着一座斜峰,再向深处驰去。

  三人飞驰一阵,冲出一层浮云,举目再看,只见前面百丈以外的断崖上果然
现出一角殿脊。杜冰立即兴奋地说:「那恐怕就是了。」说罢,三人继续向前飞
驰。

  升上断崖,是片宽广约有数十亩的平地,十数丈外,即是一座红砖绿瓦,气
势雄伟的道观。观墙高大,上覆绿瓦,黑漆大门,门环精亮,墙内苍松间,现出
三道琉瓦殿脊,看来占地极广。三人来至观前五丈处,凝目一看,只见门上高悬
一张巨匾,上写三个金漆大字──排云观。

0768 2010-8-27 13:04

第三十五章终南斗法

  丽蓉、杜冰停身上步,望着天麟急步向观门走去。只见天麟走上石阶,举手
在门环上轻轻拍了两下,铮铮之声,传出极远。久久,不见有人应门。杜冰看得
有气,琼鼻一哼,怒声说:「如此大的一座道观,至少也有老道数百人,竟然没
有一人值更守夜,岂不是笑话……」

  话声未完,门楼暗影中,立即发出一阵轻蔑冷笑,接着沉声问:「两位女施
主,何事深夜要入道观?」丽蓉、杜冰听对方说话意含轻薄,粉面一红,芳心不
禁有气,正待怒叱,亮影一闪,天麟已纵身飞回。

  这时,观门楼上暗影中,已缓缓立起一个三十馀岁的灰衣道人。天麟凝目一
看,只见道人面色灰黄,骨瘦如柴,有如大病初愈,但一双眼睛,却精光湛湛。

  天麟正待说明来意,杜冰已气得忿声自语说:「这个牛鼻子,明明隐身暗处,
却故装不闻不问,实在可恶已极。」

  瘦削道人似乎不愿多理杜冰,神态冷漠地看了天麟一眼,轻蔑地掠过一丝冷
笑,沉声说:「三位夜半更深,直奔本观而来,必然图谋不轨,所幸三位未敢擅
入本观,否则,嘿嘿……」天麟听得心中有气,觉得排云观的老道有些不知理数。

  丽蓉黛眉微蹙,觉得瘦削道人,不像是个道家清修之人。杜冰早已不耐,不
由怒声问:「否则怎样?」

  瘦削道人,毫不迟疑地沉声说:「否则定要擒住三位,跪见本观观主。」

  杜冰一听,顿时大怒,只气得娇躯微抖,指着瘦削老道厉声说:「老道你下
来,让姑娘试试你有何惊人本领,竟敢大言不惭,目中无人。」瘦削老道立在门
楼上,只是嘿嘿冷笑,动也不动。

  天麟顿时大怒,不由气得仰面一声怒极大笑,声震群峰,空谷回应,历久不
绝。瘦削道人似乎未料到天麟会突发大笑,惊得面色倏然大变,双目炯炯闪光,
一声低喝,飞身猛扑下来,极似有意阻止天麟发笑。丽蓉黛眉一竖,立即嗔声说
:「看这老道果是蓄意刁难。」话声甫落,杜冰一声娇叱,已飞身扑向老道,纤
手一挥,幻起一片掌影,直罩老道的面门。

  瘦削老道冷哼一声,停身跨步,闪跃欺身,挥掌相迎。天麟定抻一看,杜冰
与瘦削老道,两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了。丽蓉望着场中激烈打斗的杜冰和老道两
人,不由黛眉一蹙,即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天麟说:「难怪这老道神态狂傲,有
意刁难,原来掌上功夫确有几分火候,看来冰妹要想在二三十招内取胜,倒真不
是一件易事。」

  天麟不屑地看了老道一眼,嘴角不由掠过一丝冷笑:「不是老道掌上功夫火
候足,而是冰妹不知抢制先机,发挥她旋回掌的威力……」话未说完,不远处的
一个峰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

  打斗中的瘦削老道,一听啸声,面色大变,不由怨毒地望了天麟一眼。天麟、
丽蓉双眉一皱,转首望向啸声传来的峰顶,但看到的只是浓郁的苍松,和片片缓
缓飘动的白云。丽蓉立即低声说:「这人功力浑厚,可能是此山中的高手,大概
是听了你的大笑,因而发啸寻来。」说话之间,那声厉啸,果然向着排云观飞来。

  就在这时,断崖下面,突然响起另一声清越倏扬的长啸。这声长啸,音质高
亢,清晰悦耳,凝神听来,同是向崖上升来。紧接着,远处各峰间,也相继传来
数声高低有异,声音质地不同的长啸。天麟听了,异常懊恼,不由眉泛杀机。

  打斗中的瘦削老道,这时已急得汗下如雨了,一声大喝,右掌横肘击出,直
击杜冰的肋肩。这时杜冰早收轻敌之心,香肩一晃,闪过老道横击的一掌,一声
厉叱,纤掌倏分,一招「云漫星空」,幻起一片掌云,直罩瘦削道人。瘦削道人
嘴哂冷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将杜冰击退。於是,一声怒哼,滑步闪身,双
掌一旋,左掌变拍为抓,右掌疾擒杜冰的左腕。

  这时,远近啸声已停,由不同方向传来的极速衣袂破风声,愈听愈清楚了。

  天麟心中又急又怒,立即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急声对杜冰说:「圈臂、斜身、
「推窗望月」、翻腕、捏指,「赤手缚龙」……」杜冰何等聪明,一声厉叱,依
式演出。

  果然,皓腕一翻,玉指疾捏,瘦削道人的双腕立被捏住。瘦削道人面色大变,
惊得心胆俱裂,他确没想到对方少女,这招突然变得奇诡绝伦,大异前式。杜冰
纤指一触老道双腕,立即娇叱一声:「去吧。」吧字出口,暗劲疾吐,双腕猛力
一抖。瘦削老道一声闷哼,再也拿桩不稳,蹬蹬连声中,踉跄退后数步。一声暴
喝「好」,迳由崖边传来。

  「好一招绝世擒拿手法,可惜老夫晚到了一步。」天麟、丽蓉和杜冰同时转
首,循声一看,只见由崖下飞身纵上一个黑袍苍髯,面目黝黑的老者。

  黑袍老者入鬓霜眉,虎目炯炯,飞上崖边,掠身已至七丈以内。这时,瘦削
老道,满面羞红,一脸惊容,双目注定杜冰,对刚刚飞上断崖的黑袍老者,理也
不理。蓦然两声低喝,迳由观内两株茂松上响起:「清尘师弟请退后,让愚兄等
会会三位高人。」低喝声中,枝摇叶动,一连纵出两人,飞身飘落瘦削老道身侧。

  天麟三人一看,竟是两名四十馀岁,身背长剑的灰衣老道。左边一名,面色
红润,朗目飞眉,年龄较长,右边一名,白净面皮,颚留短须,双目湛湛有神。

  白面道人身形刚刚立稳,双眉一扬,面向杜冰沉声说:「贫道清风,愿以手
中长剑,向女施主请领几招不传绝学。」话落举手,锵的一声,背后长剑已掣出
鞘外。

  杜冰一听,似乎正合她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正待翻腕掣剑,蓦闻身后传
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众人转首一看,嗖的一声,一道黄影,迳由崖下闪电
直射上来。黄影一闪,七丈之处,已多了一位头戴儒巾,身穿黄衫,腰系一条金
黄丝带的中年儒土。黄衫儒士长眉细目,五绺黑髯,直垂胸前,显得仪态儒雅,
飘逸脱俗,极似一位超尘人物。

  黑袍老者一见黄衫儒士,立即朗声问:「张世玉老弟,你可是惊闻那声大笑,
而特来排云观前察看的吗?」

  黄衫儒士张世玉,立即抱拳含笑,说:「六指兄居处距此较小弟为远,且比
小弟先来一步,足见六指兄的轻功绝世,小弟衷心佩服。」六指老人一听,黑脸
闪光,不由乐得仰面一阵哈哈大笑。

  杜冰听两人彼此寒暄赞誉,仅不屑地瞟了一眼,接着翻腕掣剑,锵的一声龙
吟,手中已横了一泓秋水,立即对清风老道,说:「姑娘时间宝贵,请进招吧。」

  清风老道,冷然一笑,说:「姑娘准备,贫道有僭了。」话落身动,长剑挥
出,一招「拨草寻蛇」,闪电扫向杜冰的前肋。杜冰柳眉一拂,身形旋动,一振
皓腕,剑光若虹,直迎清风。

  就在这时,崖下再度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丽蓉目注场中,两耳凝神静听,
发觉这次崖下来人不在少数。身后一阵风声过后,崖上竟来了十数人之多,有僧
有道,有尼有丐,高矮不等,胖瘦不一。这时,杜冰与清风已打得动魄惊心,两
柄长剑,寒光闪闪,剑气森森,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崖上立的十数武林人物,俱是山中各寺各观的有名高手,俱都看得茫然不解,
低声议论纷纷。有的以为是寻仇,有的猜测是误会。这时立在瘦削道人清尘身前
的背剑老道,急上数步,面向丽蓉微一稽首,朗声说:「这位姑娘,身背宝剑,
想必也是用剑高手,贫道清寰,不揣冒昧,欲向姑娘讨领几招绝世剑法。」丽蓉
觉得清寰老道,还算知礼,於是,盈然一笑,微颔螓首,意态悠闲地走向场中。

  清寰见丽蓉自若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又似乎觉得对自己已
当面挑战,又不得不与自己动手,因此,不由气往上撞。蓦闻黄衫儒士张世玉沉
声警告说:「清寰不可心浮轻敌,必须全神贯注,向姑娘请领几招绝世剑法,不
是张某人长他人的志气,在场诸位中,鲜有几人是这位姑娘的敌手。」

  话音甫落,六指老人立即怒哼一声,说:「这三个小杂毛,一向眼睛长在头
顶上,不当众出几次丑,永远以为他们的老杂毛是天人呢。」天麟一听,忍不住
几乎笑出声来。

  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如此一说,丽蓉反而不好掣剑了,由於六指老人称黄家
儒士张世玉兄,立即面向黄衫儒士,施礼说:「晚辈初离师门,阅历浅鲜,稍时
与清寰道长切磋之时,尚请张前辈为晚辈指点破绽。」

  黄衫儒士,仰面哈哈一笑,说:「姑娘太谦虚了,实令在下听来有不知所措
之感。」

  六指老人也赞声说:「名师高徒,果不虚传。」话声甫落,场中杜冰骤然一
声厉叱。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杜冰长剑疾挥,寒光闪闪如练,势若长江大河般,滚滚
击向清风道人。清风老道急喝怒叫,招式紊乱,左封右挡,步步后退。杜冰不愿
逼得清风太甚,一声清叱,飘身而退,横剑立在丽蓉身侧。清风老道收剑停身,
满面羞红,立在瘦削老道身侧,一声不吭。

  这时,锵的一声,清寰老道已将背后的长剑掣在手中。丽蓉聪明过人,由於
黄衫儒士的公然赞誉,早已看出散立七八丈外的十数高手,俱有不悦之色,这次
与清寰动手,必须有震慑群雄的作用,否则,立在场外的十数高手,必然会节外
生枝。於是,凤目注定清寰,微微一笑,举手翻腕,嗡然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大
放,十步生辉,三尺寒芒,耀眼刺目,伏魔宝剑已握在手中。清寰顿时大惊,眩
目不敢直视,不由退后半步。散立七八丈外的山中高手,也不禁面色一变,纷纷
私议。

  瘦削老道清尘,面色一沉,冷冷一笑,不屑地说:「仰仗神兵利刃,胜了有
何稀奇?」这句话似乎也正是场外十数高手纷纷议论的问题。

  丽蓉淡淡一笑,说:「既然道长认为剑术之精劣,决定於宝剑之锋利,我就
暂借冰妹手中的长剑一用吧。」如此一说,插外十数高手俱都忍不住笑了,清尘
三道也都羞得满面通红。

  这时,丽蓉已翻腕将伏魔剑收入鞘内,顺手接过杜冰手中的精钢剑来。长剑
在手,立即默运真力,功贯右臂,力透剑身,精钢长剑顿时冷芒暴涨,刺人眼目,
锋利程度,看来并不逊於方才的伏魔剑。清寰老道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对方绝
美少女,看来柔弱无力,居然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这确是他所未料到的。

  立在七八丈外的十数高手,看得俱都呆了。大指老人和黄衫儒士,也不禁一
愣。丽蓉淡淡一笑说;「现在就请道长赐招罢。」清寰横剑在手,心情惶急,举
止迟疑,自知今夜难免要当众出丑。

  就在这时,排云观左侧殿脊上,蓦然响起一声浑厚如洪钟的佛号──无量佛。

  众人闻声一震,清尘三道面色大变。六指老人哈哈一笑,朗声说:「老杂毛
玄一,你来迟了。」

  天麟三人循声─看,只见观内侧殿高脊上,卓然立着一个鹤发童颜,面如古
月,颚下一蓬如角长髯的灰袍老道人。丽蓉看罢,翠袖微拂,飘身退回天麟身侧,
顺手将剑交给杜冰。

  天麟断定卓立殿脊上的老道人,必是排云观主,於是,急上三步,面向老道
人,躬身一揖,同时朗声说:「晚辈卫天麟,叁见老前辈。」

  排云观主玄一,心中似乎一震,仔细地端详了天麟一眼,看到自己三个弟子,
羞窘地立在观前,似乎已了然了是怎麽一回事。再看到在场外的六指老人,和黄
衫儒士以及本山区中数名绝顶高手,断定是闻到方才的狂笑而来。於是,微一稽
首,再度宣了一声佛号说:「原来是新进崛起江湖,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身为
蓝凤帮总督察的卫小侠……」

  天麟知排云观主心中有点儿不悦,因此未待玄一说完,立即恭声说:「晚辈
不敢……」话未说完,一阵衣袂风响,左面崖边,如箭飞上一人。众人转首一看,
只见飞上断崖之人,披头散发,满脸油泥,一双如灯三角眼,精光闪烁,一袭破
道袍,已是油烂不堪了。

  天麟一见,心头微微一震,来人竟是终南派中唯一刁难人物──疯道人。去
年疯道人随同峨嵋二老以及武当三剑等人,深夜偷袭大荆山,天麟曾以疤面人身
份,将之吓退,想不到今夜在此又相会了。所幸,疯道人并不认识卫天麟。

  排云观主见是疯道人,面色微微一变,继而神色立即恢复正常,继续向天麟
问:「卫小侠和两位姑娘远道赶来,不知为何与三个劣徒冲突动手?」

  杜冰知玄一老道与二老感情颇笃,这时一听,心中虽然有气,但却不便发作,
因而仅小嘴撇了一撇。排云观主何等眼力,但仅淡然地看了杜冰一眼。天麟看了
清尘三道一眼,不愿据实说出,仅恭谨地说:「晚辈来时,曾登阶轻击观门……」

  排云观主心中早已了然,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贫道因事,赶赴山
外,方才适巧不在观内,是以方才误会。」说着,转首面向清尘三道,沉声低喝,
「还不开观请卫小侠暨两位姑娘入观。」清尘三道,惶声应是,转身正待纵入观
内。

  ***    ***    ***    ***

  蓦然十数高手中,震耳响起一声大喝:「且慢。」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人影
一闪,终南疯道人已掠身而出,进入场中。

  疯道人傲然立在场中,首先向立在殿脊上的排云观主行了一礼,接着朗声问
:「请问观主,方才在此狂嗥狂笑,无礼欺人的人,可是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蓝
凤帮的总督察卫天麟吗?」说着,神色傲慢地举手指了指天麟。

  排云观主寿眉一蹙,尚未启口,天麟已沉声说:「不错,方才发笑的正是在
下。」

  疯道人一听,仰面哈哈一声厉笑,傲然朗声说,「姓卫的小子,你不要以为
掌毙了沈恭顺,便自大自狂,目中无人,到处肆无忌惮,须知终南山,可不是你
们的蓝凤帮总坛大荆山。」

  天麟一听,暗生怒火,冷冷一笑,说:「终南山为天下人之终南山,任何人
皆可登山游玩,任情啸笑,贵派只不过藉山成派,有何权力禁人长啸大笑?」

  疯道人在大荆山上受辱,一直耿耿於怀,心中不敢记恨疤面人,只有记仇蓝
凤帮,这时听天麟是蓝凤帮的总督察,因而有意刁难,以行泄愤。这时一俟天麟
话落,三角眼一瞪,厉喝一声:「小子闭嘴,本派创始终南,曾经联合通告本山
一十三座观院,任何人夜半更深不准在山区长啸大笑。」

  丽蓉、杜冰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天麟倏然大笑时,清尘面色一变立即飞身
扑来的原因。这时,天麟再度一声冷笑,未待道人说完,立即沉声问:「贵派这
个通报,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疯道人被问得一愣,接着厉声说:「本派虽未公告武林,但本山区的人,一
直遵守着本派的这则通告。」

  天麟冷冷一笑,轻蔑地说:「在下并非本山区之人,当然不受贵派通告之约
束。」疯道人一听,登时口结,一时之间,似是想不起适当的措词。

  排云观主想是有碍终南派的通告,一直未曾发言,这时,见疯道人被说得无
词可对,立即插言说:「浑无道友,请念卫小侠远道而来,对本山规定不悉,情
有可原,贫道明晨亲至贵派,面见贵掌门,将方才之事加以说明也就是了。」

  说此一顿,望了天麟一眼,又道:「再者卫小侠乃昔年轰动武林的腾龙剑客
卫振清的唯一公子,说来与各派之间友谊颇笃。」

  话声甫落,十数高手中,接着响起一声暴喝:「原来是腾龙剑客的儿子,那
是再好也没有了,腾龙剑客昔年与本派曾有一剑之仇,今日这笔帐,正好算在他
儿子的身上。」说话之间,飞身纵出一人,并肩立在疯道人的身侧。

  天麟剑眉一蹙,只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约三十馀岁,方脸浓眉,一身淡
紫劲装的修长大汉。接着,六指老人也仰面爽朗地哈哈一笑说:「老夫昔年与腾
龙剑客卫大侠也曾有过一段过节,不过那是事出误会,双方随即释嫌修好。」

  说着,看了剑眉紧蹙,微泛怒意,卓然而立的天麟一眼,继续朗声说:「想
不到卫小侠青出於蓝,远胜乃父,居然掌毙了沈恭顺那老小子,因而一举成名,
传遍了武林,稍时老夫倒要试试卫小侠的惊人掌力。」

  排云观主一听,立即低声宣了声佛号,歉然说:「罪过、罪过,想不到贫道
多嘴,又使事情节外生枝……」

  话未说完,排云观的深处黑暗中,立即传来一声深沉怒哼:「你六个手指头
的别自讨没趣,最好坐在地上养养你的老精神吧,如果今夜卫天麟将你也一掌击
毙了,那才真是一举成名呢。」

  天麟一听,知道是秃头僧的声音,正待高声欢呼,蓦见六指老人,两眼一瞪,
震耳一声怒喝:「什麽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藏躲躲不敢出来见人?」天麟一听,
顿时大怒,排云观主和清尘三道,俱都面色一变。一声豪放的哈哈大笑,两道宽
大人影,宛如两朵飘风的乌云,迳由观内深处,疾射而来,直落墙上。丽蓉、杜
冰一看,正是武林二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

  六指老人一见,面色大变,纵身前掠三丈,面向墙上的蓬丐、秃僧两人,抱
拳躬身,惶急恭声说:「原来是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到此,晚辈不知,多有得
罪,方才言语冒犯,晚辈罪该万死。」

  蓬丐祥和地含笑不语,秃头僧哈哈一笑,毫不为意地说:「俗语说:不知者
不怪罪,何况我秃头身在暗中,本来就做得不大光明,这当然怪不得你乱骂一气。」

  如此一说,全场高手无不暗暗敬佩秃僧的胸怀,六指老人似乎大感意外,神
色一愣,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看了全场一眼,继续说:「你们听说卫天麟掌毙了点苍掌门沈恭顺,
因而轰动江湖,成了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似乎心中有些不服?嘿嘿,实在说来不
怕诸位不服,在场诸位中,又有哪一位能在他的手下走得过三招两式?」这次话
一出口,在场高手神色一变,俱都面现不服,即是排云观主和黄衫儒士两人也不
由皱了皱眉头。

  秃头僧小眼一翻,沉声问:「怎麽,你们不信吗?现在场中就有两个终南派
的优秀弟子,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就让他们先与卫天麟小子放手一搏吧。」

  天麟心急登峰,又牵挂大荆山方面的安危,因而面向秃僧恭声说:「启禀老
前辈,晚辈星夜赶来……」

  秃头僧未待天麟说完,小眼一瞪,怒声说:「天大的事回头再说。」

  蓬头丐在旁肃容说:「孩子,今夜你如不能技服群雄,尔后自恃掌力雄厚者,
将纷纷慕名向你挑战,那时更令你不胜其烦了。」天麟已经会意,立即恭声应是。

  秃头僧小眼一瞪,面向天麟厉声说:「掌对疯道人,剑斗多臂熊,一招不到,
两式成功。」

  天麟听取秃僧的话,再将蓉姊姊的话加以对照,知道今夜这场搏斗的重要性,
於是恭声应是,即向疯道人和多臂熊走去。疯道人和多臂熊为终南派有数的高手,
纵横江湖十数年,鲜逢敌手,这时听了秃头僧的话,只气得浑身微抖。但对方是
武林老前辈中唯一仅存的两位老人,心中虽气,却不敢出言顶撞。

  疯道人城府极深,三角眼一转,强捺心中怒火,面向秃僧恭声问:「请问老
前辈,假设晚辈与卫天麟动手过招,超过一招或数招以上,老前辈那时又怎麽说?」

  秃头僧一听,仰面一声大笑:「好个混蛋小子,竟然对我老人家动起心机来
了,莫说你是一个终南下代弟子,就是你们掌门人也不敢如此问我。」

  说着,秃头一晃,望着疯道人,沉声说:「好吧,如果你能在卫天麟那小子
手下走过一招三式,我肩上的这颗秃头就立即割给你。」此话一出,全场高手面
色倏然大变,同时发出一声惊啊。

  疯道人和多臂熊,完全惊呆了,以秃头僧在武林中威望之重,地位之尊,今
日说出这等话,岂是儿戏。当然,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大言夸口,而是有意令疯
道人和多臂熊知难而退,免得当众出丑。这时天麟听了秃头僧的话也愣了,丽蓉
一见天麟发愣,芳心大惊,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天麟:「聚精迎敌,立敛
心神。」

  天麟一听,悚然一惊,心中赶紧默诵无上心法,立即功贯全身。疯道人见天
麟神色有异,心中暗喜,一声暴喝,双掌疾挥,幻起无数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
来。由於有秃头僧打赌,天麟丝毫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已至疯道人身后。

  疯道人两眼一花,心知不妙,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原势不变,呼的一
声势挟劲风,抡扫而来。众人见疯道人应变如此神速,果然不愧终南高手,加之
秃头僧打赌,俱都心情紧张地大声喝了个「好」。天麟星目一亮不由冷然一笑,
上身一晃,双掌倏分,出手快如电掣,一招「赤手缚龙」立将疯道人的双腕扣住。

  剑眉一轩,大喝一声:「去吧。」吧字出口,功贯双臂,暗用柔劲猛力抛向
空中。

  一声刺耳尖嗥,数声骇人惊叫,疯道人的身躯,在全场高手惊睁目光注视中,
直向半空射去。一阵惊叫过后,全场一片死寂,俱都痴呆地望着被抛向半空的疯
道人。他们确没想到,骄横自大的疯道人,在卫天麟的手下仅一个照面便被抛向
数丈高的半空,如非亲目所见,谁能相信?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仅知天麟学会了御气飞剑,但并不知天麟尚有两本上
古秘籍。这时见天麟一招「赤手缚龙」,竟将疯道人抛向空中,也不禁心中暗吃
一惊,二老正待飞身扑救。蓦见疯道人,身在空中,一声大喝,挺腰弯腿,立演
「苍龙入海」直如殒星坠地般,疾泻而下。

  就在这时,惊魂甫定的多臂熊,震耳一声大喝:「小辈纳命来。」来字出口,
掣剑在手,一招「白蛇吐信」,长剑疾如脱箭般,直向天麟的前胸疯狂刺到。

  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剧变,全场的高手俱都惊呆了,即使刚刚泻落地面的疯道
人也不禁愣了。天麟心中一惊,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闪,已至多臂熊身后,接
着腾空而起一跃两丈。就在天麟闪身的同时,多臂熊大喝一声,剑随身动,闪电
扫向身后。

  杜冰一声怒叱,手中长剑抖手投出,一道寒光,直奔天麟。多臂熊转身未见
天麟,惊得面色如土,魂飞天外,一声怪嗥,长剑再度扫向身后。天麟身在空中,
展臂挺胸,伸手握住投来剑柄,一招「银龙入海」滚滚剑光,幻成万朵梨花,迳
由空中,闪电下降。在场高手同时一声惊呼,疯道人大喝一声小心。惊呼未落,
天麟手中剑光,骤变一道泻地银练,恰似一道经天长虹带起一阵慑人剑啸,直向
多臂熊击下。

  秃头僧看得大吃一惊,震耳大喝:「混蛋小子,不要伤人……」大喝甫落,
当的一声,金铁交响,火星四射。嗖的一声,一道寒光,直向十丈以外的崖边射
去,多臂熊的长剑,已应声脱手,接着坠落崖下。

  天麟左袖一挥,飘身直向数丈以外落去。就在天麟身形下落的同时,疯道人
一声不吭,举臂挫肘,「彭」的一声,一枝袖箭疾射而出,直奔身形下落的天麟
肋胸。场外高手,再度脱口一声惊呼。天麟顿时大怒,衣袖一抖,身形立变平形,
手中长剑,一式「海底捞月」,幻成一道弧形,立将袖箭斩断。

  多臂熊见机不可失,抖手打出三个铁蒺藜,三点黑影,挟着丝丝风声,向着
天麟平形的身躯,横飞而至。疯道人三角眼凶光一闪,双肘再度猛力一挫,四支
袖箭,与多臂熊的三个铁蒺藜同时射至。这时,全场的人惊呆了,一片死寂,除
了暗器的破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声息。

  天麟见两人乘机暗算,心中惊怒交集,大喝一声,身体平形落地,三个铁蒺
藜和四枝袖箭,擦背飞过。疯道人见连番暗算,俱都无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一拉多臂熊,沉声低喝一声「走」,两人转身向崖边驰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
剑尖一点地面,翻身立稳,大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说话之间,左手
疾扬,四指同时一弹。

  一阵丝丝响声,四道锐利指风,直向舍命狂逃的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的膝窝
射去。一声嗥叫,一声闷哼,疯道人、多臂熊,两人踉跄前冲数步,扑通一声,
同时跌爬在地上,再有三五尺即是悬崖边沿,令人看来,惊心动魄,冷汗直流。

  大麟一声冷笑,正侍挥剑扑去,蓦闻蓬头丐低声说:「天麟回来。」天麟不
敢违命,疾刹冲势,横剑停身,卓然立在场中。

  秃头僧再看场外十数高手,个个面色苍白,俱都冷汗直流,一脸的惊愕神色,
於是,嘿嘿一笑,和声问:「诸位可信我秃头僧并未危言吓人吧?」场外十数高
手,俱都噤若寒蝉,无人回答一言。

  这时,排云观主寿眉紧蹙,黄衫儒士面色凝重,六指老人的老脸上,充满了
佩服之色。平素恃技高傲的清尘三道,这时完全惊呆了。秃头僧似乎有意让那些
自大自狂的高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转首望着天麟,说道:「小
子,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我秃头也弄不清楚,因而不能妄下断语,外传你一掌
击毙了沈恭顺,不少掌力深厚的高手,俱都有些不服。」

  说着,小眼看了一眼十数高手和六指老人,继续说:「目前在场的俱是本山
区中的顶尖高手,你小子不妨借物打一掌,让诸位高手看看你的掌力,也好向你
讨教。」

  天麟一听,心中会意,连连恭声应是,但在他的脑海里却闪电掠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今夜的这次炫露机会,必须将武林中自恃掌力雄厚的人震住,尔后传出扛
湖,定可减少高手挑战的烦扰。於是,剑交左手,抱拳当胸,面向十数高手,肃
容朗声说:「在下卫天麟,末学后进,甫离师门,毫无江湖阅历,可谓寡陋简闻,
是以进入贵山区,不知入乡问俗,因而,无意违犯贵山区的禁例,在下失礼之处,
尚请诸位称进,包涵一二。」

  说着,觑目瞟了靠近崖边的一座数尺方石一眼,继续朗声说:「在下不敢违
背秃僧老前辈之命,只得在诸位面前献丑了。」了字出口,微侧身躯,早已蓄满
无上神功的右袖,猛然挥出。

  一团刚猛劲风,直奔崖边的那座方石。轰隆一声焦雷暴响,坚石暴裂,石块
横飞,青烟激旋,悬崖颤动。无数坚利碎石,挟着尖锐啸声,冲射半空,直坠崖
下。刹时间,坚石踪迹不见,那蓬青烟石雾仍袅袅上升,远处谷峰间,不停响着
隆隆如闷雷的回声。

  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只惊得面色如土,腮肉颤动,神态如痴如呆。黄衫儒士、
排云观主和六指老人,三人俱都面色微白,双拳紧握,手心中已渗出了丝丝汗水。

  蓬丐、秃僧两人似乎大感意外,惊喜交加,也都愣了,两位老人确没想到他
们最喜爱的孩子卫天麟,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功力竟有了长足骇人的进步。

  丽蓉、杜冰虽然心中有备,但也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暴响,惊得花容微变,
芳心暗喜。天麟游目看了全场一眼,抱拳当胸,谦和地朗声说:「献丑、献丑,
尚请诸位不吝指点。」

  话声甫落,六指老人暴声喝了声「好」,接着道:「卫小侠武技之高,功力
之厚,为老朽数十年来所仅见的第一人,沈恭顺那老小子以血肉之躯,居然敢与
卫小侠刚猛无俦的掌力相抗,确是自不量力,自己找死,卫小侠大袖一挥,尚且
可碎石,掌力之厚,当可无坚不摧……」

  秃头僧小眼一翻,嘿嘿两声,兴奋地插言问:「六个指头的,你是否还有意
试试卫天麟那小子的掌力?」

  六指老人连连摇手,强自含笑,说:「您老人家又在戏耍晚辈了。」

  黄衫儒士怕秃僧再问自己,赶紧乘机说:「今夜看了卫小侠掌,剑、轻功和
刚猛的内力,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确令在下大开眼界。」

  说着,以钦佩的目光,看了谦和而立,面含微笑的天麟一眼,继续说:「在
下深信卫小侠的一身武功,已达至高纯青的境界,在下深感机会难得,希望卫小
侠在「柔」劲上,展露一招绝学,令在场诸人,以增见识。」如此一说,全场附
声,俱都同声赞好。

  蓬丐、秃僧心中高兴,蓬丐道:「盛情难却,我看你就酌情施展一招「柔」

  劲绝学,以酬今夜大家相逢之缘。」蓬丐如此一说,大家再度一致赞好。

  秃头僧眯着小眼,高兴得咧嘴直笑。天麟自习上古秘籍无上心法以来,刚劲
施展较多,而柔劲就极少精心应用过。这时经黄衫儒士一提,蓬头丐一说,也有
意趁机一试。但游目一看,不由剑眉一蹙,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尝试合适。

  正在这时,耳畔骤然响起丽蓉的声音;「恩师秘籍上所载之飞花伤人岂不最
适合展露柔字诀的功夫?」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感激地瞟了丽蓉一眼,立即面向杜冰含笑说;「请冰
妹为小兄摘两朵鲜花来。」说着,举手指了指崖边的一排花树。杜冰粉面微微一
红,含笑娇声应是,飞身纵落崖边,伸出纤纤玉手,立即摘下两朵其大如掌的艳
丽鲜花来。接着,凝目细看,发现花瓣完整,才纵身飞至天麟身前。杜冰将花交
给天麟,顺手将剑取回,飞身纵落丽蓉身侧。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所有在场高手俱都以惊异不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
着场中的天麟。被点了穴道的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倒在地上虽然不能行动,但
耳目灵活,这时也忍不住翘起头来观看究竟。蓬头丐、秃头僧看得面色微变,两
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混蛋小子莫非真的已练到飞花伤人的进境?

  排云观主、黄衫儒士,以及六指老人,三人虽然惊异地望着天麟,但目光中
却露着不信之色。这时,天麟接花在手,将花平贴掌上,去虑凝神,默诵无上心
法,举目看了三丈以外排云观前的两座高大石狮一眼。於是,星目精光一闪,朗
声说:「在下再度献丑了。」了字出口,两掌一翻,柔劲疾吐而出。

  两朵掌大鲜花,竟然极平稳地平头并进,分向两座高大石狮的前胸飞去。两
朵鲜花的速度,渐渐由慢而快,由缓而疾,喳的一声极轻微的响声,两朵鲜花,
分别嵌在两座石狮的前胸上。一阵暴声喝彩中,风声飒然,人影闪动,所有在场
高手,同时飞身扑向石狮跟前。

  蓬丐、秃僧、丽蓉、杜冰也忍不住飞身掠向石狮。众人凝目一看,俱都心头
一震,面色微变,没人能相信这两朵花是经一个后生年轻人的掌力推出的。只见
掌大鲜花,入石三分,深浅一致,花瓣毫无一丝裂痕。众人看罢,纷纷转身望向
天麟,举目一看,俱都面色大变,惊得不由脱口发出一声轻啊。

  ***    ***    ***    ***

  天麟见众人神色一变,心知身后有异,转身一看,只见崖边疯道人和多臂熊
倒身之处,竟多了两个神色惊怒的老人。两个老人年龄俱在七旬以上,苍发银髯,
面色红润,两道浓重的霜眉下,闪烁着一双精光眸子。左边老人身材瘦小,穿金
黄长衫,束白丝带,正缓缓蹲下身去,检视着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被点的穴道。

  右边老人,中等身材,着葛布长衫,背插长剑,低头看了疯道人一眼,接着
满面怒容,举目向众人望来。

  天麟看罢,知道崖边的两个老人,必是终南派的高辈人物,想是以攀登的小
巧功夫登上断崖,加之自己全神贯注在双掌推花上,是以未曾发觉两人登上崖来。

  蓦闻排云观主朗声宣了声佛号:「原来是尹掌门暨陈砚田道兄,贫道失迎了。」

  说着,单掌微立稽首。

  只见瘦小老人在疯道人膝窝间轻拍一阵,依然没将穴道解开,不由老脸一红,
倏然立起,强自拱手还礼,沉声问:「玄一道兄请了,不知是哪位高人,以特异
手法点了本门弟子的后膝穴?」

  蓬丐、秃僧混在众人中,最初瞟了两个老人一眼,继续细视石狮上的鲜花,
这时见问,知玄一不便回答,立即分开众人走了出来。终南掌门人和背剑老人陈
砚田,一见二老,面色同时一变,赶紧恭声说:「原来两位老前辈驾莅终南,晚
辈等不知,请恕失迎之罪。」说罢,同时躬身施礼。

  蓬丐、秃僧,齐声哈哈一笑,说:「尹掌门言重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进入
贵山区,还未登峰入观拜会你这位掌门人呢。」

  终南掌门尹震南赶紧恭声说:「不敢,不敢,本派三观两院弟子,无时不渴
望两位老前辈驾临终南,以增寒山光辉。」说着,觑目瞟了地下的疯道人一眼,
继续恭声问:「浑元两人,年轻无知,硫於教诲,不知怎地惹恼了两位老人家,
请赐示晚辈,当重责不贷。」

  蓬丐、秃僧知尹震南解不开疯道人两人穴道,误认是自己两人所点,因而,
蓬丐呵呵一笑说:「贵派两位弟子的穴道被点,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尚无此能耐,
请问场中的少年卫天麟便知。」

  终南掌门和背剑老人一听卫天麟三字,双目精光一闪,面色微微一变,同时
轻「噢」了一声,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背剑老人陈砚田,面色一沉,
怒声问:「你就是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的卫天麟吗?」

  天麟本待向对方和声解释,这时见对方怒目沉声,因而也冷冷地说:「不错,
正是在下。」

  陈砚田见天麟态度冷傲,顿时大怒,厉声问:「本派与贵帮尚无嫌隙,尔为
何重手点伤了本门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种懒得分辨的口吻说,「这要问贵派的弟子了?」

  背剑老人陈砚田,个性似乎特别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厉声问:「你自己为
何不说?」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终南掌门尹震南向背剑老人缓缓作了一个阻止手势,目注天麟沉声问:「听
说卫小侠乃昔年腾龙剑客卫振清的唯一公子,这话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说:「不错,腾龙剑客正是家父。」背剑老人一听,目闪凶
光,霜眉皱动。

  背剑老人陈砚田早已难捺胸中怒火,双目一瞪,蓦然厉声说:「好个无知小
辈,狂妄程度,尤胜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剑之辱,今夜就算在你这小辈的身上
吧。」吧字出口,纵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两丈之处,用手一指天麟,竖眉
怒目,继续厉声说:「小辈,快些掣出你腰间的腾龙剑来。」说着,咬牙切齿,
面色铁青,双目中凶光闪闪,右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说:「腾龙剑乃家父随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这柄折扇。」

  说着,举手取下肩井上的龙凤折扇,振腕一抖,唰声张开,顿时毫光闪闪,
十步生辉。

  背剑老人陈砚田看得心中暗惊,神色一愣。立在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俱都
静心观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剑老人陈砚田仍不是天麟的敌手。蓬头丐,似乎不
愿陈砚田当众出丑,使天麟再树强敌,立即和声说:「过去恩怨,累年已久,应
该尽量释嫌修好,即使要争一剑之失,也应去找腾龙剑客……」

  陈砚田未待蓬丐说完,勉强恭声说:「老前辈可知父债子还……」

  秃头僧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这不是欠银子欠钱。」

  陈砚田面色铁青,略微提高声音问:「两位老前辈可是有意偏袒姓卫的小辈?」

  蓬头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说:「恰巧相反,老要饭的正是为你们终南派的
声誉着想。」

  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说:「两位老前辈的盛情可感。」

  秃头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说:「真是夸父追日,自不量力,点的穴道都解不
开,还厚颜强求动手。」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被说得老脸通红,浑身微抖。

  秃头僧继续说:「既然你自信掌剑双绝,就请快些动手吧。」

  陈砚田长剑一横,目注天麟,厉声问:「小辈,还不快些动手吗?」

  天麟傲然一笑说:「你年事已老,在下不愿僭先,特地让你三招,以示敬老
之意。」

  陈砚田一听,暴怒如狂,大喝一声:「好狂妄的小辈……」大喝声中,飞身
疾扑,手中长剑,一式「怪蟒出洞」直点天麟小腹,势挟劲风,其快无比,确是
不凡。

  天麟深知陈砚田不是庸手,折扇轻挥,立演幻影迷踪,亮影一闪,已至对方
背后,身形未停,继续闪动。陈砚田果不愧是用剑老手,天麟身形一动,大喝一
声,立展「四海欢腾」,前后左右,闪电连刺四剑,顿时幻起如林剑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连两晃,顿时幻出四个身形。终南掌门看得心头一震,不
由面色微变,断定师弟今夜定然战胜无望了。围立观前的十数高手中,除蓬丐、
秃僧外,无人见过如此奇诡的幻影身法,但是,他们在老辈人物中却早已听说过
了。如今,他们亲眼所睹,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黄衫儒士缓缓摇了摇头,不由看了一眼一脸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蓦闻一声
暴喝,陈砚田已使出终南绝学,夺命三剑中的「威震八方」。但听风声丝丝,剑
气弥漫,幻成一座剑林光山。而剑山的圆周,却环绕着无数个密集衔接的天麟亮
影,令人看来,眼花缭乱,分不清是实是虚。

  三招已过,天麟大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所有亮影,顿时消失不见。在场
人众仰首上观,无不看得暗自惊叹。只见天麟,身在空中,双臂一展,真气贯注
扇身,折扇顺势一挥,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内,顿时如同白昼。继而,
一道宽约近丈的刺目光华划空而起,经天而降,宛如银河倒泻,直击地面上的如
山剑影。众人一见这等声势,俱都目闪惊急,面色大变。

  陈砚田连施三式绝招剑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难逃出丑厄运,於
是,心头一横,疾演最后救命绝招「佛献莲花」。顿时,滚滚剑光,耀眼寒芒,
倏然变成一朵刺目银莲。天麟飞身下泻,震耳一声大喝:「去吧。」大喝声中,
身形掠地绕飞,手中折扇,疾演旷古凌今的「一元定中」,彩霞过处,金星乱闪,
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陈砚田右手飞舞,双目微闭,神情异常紧急,似乎全神贯注在这招「佛献莲
花」上,因而尚不知长剑已然脱手。天麟身形一旋,飘身两丈以外,沙的一声,
折扇合好,周围光华立失,顺势挂在肩上,傲然立在当场。十数高手一阵赞叹,
终南掌门一声大喝,陈砚田方始惊觉,手中仅握着一截剑柄,精钢剑的剑身,早
已不知而飞。

  陈砚田一定神,惊、怒、羞、忿,浑身直抖,怒哼一声,奋力将剑柄掷在地
上,双臂微圈,十指如钩,面目狞恶地向天麟逼去。同时,双目暴睁,凶光闪射,
咬牙恨声地说:「小辈果然有几手,让老夫再试试你的掌法如何。」说话之间,
步子更慢了,脚下过处,立即留下一个深深脚印。

  众人一见,面色大变,同时替天麟担起心来。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
本没将这种硬功夫放在心上。丽蓉一见,粉面不禁一变,知天麟不知终南内功之
厉害,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说:「终南内功,奥妙如神,借力增劲,背
承千钧。」

  天麟星目一亮,心头猛地一震,赶紧默诵无上心法,迅即功贯双臂,目注陈
砚田,蓄势以待。陈砚田自练成终南气功后,所向无敌,尚无敌手,从无一次败
迹,这次为了挽回断剑之耻,决心以十成功力,掌毙天麟。

  於是,缓步前进中,右掌逐渐加劲,这时见天麟依然傲不为意,心中又气又
怒,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狂妄小辈,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
你那仗剑成名的老子痛恨终生,要你们蓝凤帮知道终南派是不可轻视的……」

  天麟以轻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陈砚田一眼,不屑地说:「听你口气,一掌将
我击毙似乎极有自信……」

  话未说完,陈砚田双目暴睁,寒光如电,厉声大喝:「不信你看。」声落身
动,急上三步,两腿一蹲,掌倏变拳,呼的一声,对正天麟的前胸,猛捣过去。

  天麟深知这拳厉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声,
直推迎出。彭的一声大响,陈砚田的右拳,猛力击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一声闷
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咬牙攒眉,身形踉跄,急退五步,额角上冷汗
顿时流下来。

  天麟心弦一震,整个右臂顿时痛如刀割,赶紧默运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将臂
下垂,神色间,毫无异状,依然轻哂冷笑。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见天麟一掌将
陈砚田震退,俱都毫无一丝惊容,因为他们早已断定天麟会胜。

  只有蓬丐、秃僧和丽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轻。终南掌门见天麟
神色无异,垂臂自然,依旧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寒意。陈砚田拿桩
立稳,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右腕,双目炯炯,凶狠怨毒地瞪着天麟,牙齿咬得格格
微响。

  天麟强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着陈砚田,冷冷一笑,轻蔑地问:「你可曾一
掌将我击毙?」

  陈砚田骤变凄厉,大吼一声:「你再接我一掌……」掌字出口,飞身前扑,
右掌同时举起,一式「力劈华山」,势挟劲风,呼的一声,直劈天麟的当头。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陈砚田再度一声大吼,变
劈为削,闪电扫向身后。因而,一个后背整个送给天麟。终南掌门知师弟欲想抢
制先机,但没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动,不由惊得大喝一声,飞身就待扑去。

  但天麟却不愿暗施杀手,依然蓄势未动。场外十数高手,见天麟坐失良机,
无不跺脚一叹,但他们继而一想,无不羞得满面通红,一脸愧色。陈砚田一掌扫
空,顿时惊觉身后无人,暗呼不好,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十指如钩,猛抓
天麟的面门。

  天麟怕对方有诈,看看双掌抓到,身形一旋,双臂闪电下垂,脚跟为轴,挺
腰缠身,一招秃僧亲传的「脱枷解锁」,一闪已至陈砚田身后。紧接着,大喝一
声,立演蓬丐亲传的「后山打虎」,右掌疾出如电,忍痛劈向陈砚田的背肩。

  就在举掌下劈的同时,天麟心中灵智一明,柔极克刚的奥理,闪电掠过心头,
大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刚猛掌劲,倏然一变。但彭的一声,柔劲微提的右掌已印
在陈砚田的后胸上。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双手抚胸,踉跄前
冲数步。

  人影一闪,一声大喝,早已蓄势准备的终南掌门,飞身纵出,伸手将师弟扶
住。哇的一声,陈砚田张口吐出一道箭血。在场人众,无不看得面色大变,额角
渗出汗来。终南气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钧之力内腑丝毫不损,且能借力使劲,发
挥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无不对终南派惧怕三分。

  没想到卫天麟年纪轻轻,掌劲竟有溶金融铁的威力,一掌打下,终南气功立
破,这确是骇人听闻的事。天麟立在当场,表面神色镇定,心中却也暗暗震惊,
所幸临时改变柔劲,功力最多运至三成,如早已将劲蓄满,陈砚田定然立即毙命
当场。

  由於陈砚田是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在派中辈份极尊,因而,蓬丐、秃僧和
十数高手,纷纷涌了过来。这时,终南掌门扶着陈砚田,神色显得又惊又急,因
为,他们恃以自豪的终南气功,竟有人能出掌击伤内腑。排云观主、黄衫儒士和
六指老人,围立在蓬丐、秃僧身后,只见陈砚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纸,双目已微
微合上了,呼吸也极急促。

  蓬头丐黯然一叹,微一摇头,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
的小亮丸来。终南掌门人一见,愁苦的老脸上,立即平静了不少,连声向蓬丐称
谢。蓬头丐含笑点首,即将漆黑小丸放进陈砚田的口里,接着说:「回去调息片
刻,休养半日就好了。」终南掌门人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心中一动,望着天麟怒声说:「混蛋小子发什麽愣,还不快去解开疯
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声不吭,飘身掠至崖边,身形未停,右袖轻挥,飘身掠回原地。终南
掌门人一见,面色倏然大变,即使蓬丐、秃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馀十数
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声喝彩。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飘回,形如旋风,
一气呵成,中间丝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极,没人相信他已解开了疯道人和多臂熊
的穴道。但疯道人和多臂熊,满面通红,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来了。

  秃头僧希望终南掌门愈快离开愈好,小眼一翻,瞪着疯道人沉声说:「小子,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不过来背你们师叔回去休息。」终南掌门人一听,
知是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惹的祸,不由以凛厉的目光瞪了两人一眼。疯道人、多
臂熊,俱都惊得浑身一战,两人赶紧急步走了过来,左右协力将陈砚田抱起来。

  蓬头丐面向终南掌门人,含笑说:「今夜之事,全属误会,卫天麟也并非有
心如此……」

  秃头僧立即不耐烦地说:「事非曲直,回去一问便知,何必再多解释。」

  终南掌门自知与天麟功力相差悬殊,但不能一句硬话不说就走,於是,怒目
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秃僧,恭谨沉声说:「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辈的
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这笔帐,本派定要前去蓝凤帮的大荆山去结算。」

  天麟一听,信以为真,立即剑眉一轩,面透杀气,冷冷一笑,说:「任何人
若恶意进入大荆山,休想再活着出来。」

  终南掌门人佯装大怒,暴声应好,即对蓬丐、秃僧,一抱拳,朗声说:「两
位老前辈珍重,晚辈走了。」说完转身,如飞向北驰去。

  秃僧哈哈一笑,面向驰去的终南掌门人,朗声说:「尹掌门不必动怒,卫天
麟这小子是初出茅庐,阅历毫无,务请阁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话声甫落,终
南掌门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疯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着陈砚田,也惶
急奔驰而去。

0768 2010-8-27 13:05

             第三十六章铁索惊艳

  这时,夜寒露重,残月晓星,天快亮了。远处寺院中,已响起嗡嗡的晨钟。

  排云观主见众人有意离去,微一稽首,立即朗声说:「诸位半夜未睡,请至
观内,略进茶点再走如何?」山中十数高手,齐声称谢,抱拳施礼,相继辞过蓬
丐、秃僧和排云观主,纷纷纵身离去。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与天麟攀谈几句,
也告辞离去。

  蓬头丐仰面一看东方,转首对秃僧说:「老二,我们就即刻登峰吧。」

  排云观主一听,立即惶声说:「太华峰高可接天,耸入云表,由此攀登至少
尚需两个时辰,三位通宵未眠,不进饮食,恐怕中途体力难继。」

  天麟含笑称谢,接着说:「晚辈等随身带有食物,饿时可在峰腰进食,且可
一览终南全貌。」

  排云观主立即不解地问:「卫小侠怎知峰腰以上有……」

  秃头僧立即插言说:「这小子去已过峰巅那座世外桃源,这是第二次啦。」

  排云观主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微变,接着急急说:「既然卫小侠急事在身,
贫道也不挽留了,不过诸位事毕回来,务请至观内小坐,以便贫道略尽地主之谊。」

  天麟恭声应是,即与丽蓉、杜冰辞过排云观主,紧跟蓬丐、秃僧身后,直向
西北松竹间驰去。

  杜冰依着秃僧前进,望着前面数座高峰,低声问:「老前辈,哪一座是太华
峰?」

  秃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说:「对正我们的便是。」杜冰举目一看,不由柳眉
一皱,丽蓉也不禁微摇螓首。只见太华峰,云雾深锁,高冲霄汉,在朦胧的曙光
中,显得愈加崎峻绝险,令人望之不由却步心寒。五人尽展轻功,身形愈驰愈快,
疾如脱箭快似惊鸿,飞掠在苍翠云雾之间,宛如五道流矢。

  到达峰下,形势愈见险恶,怪石苍松和翠竹萝酿间,缭绕着蒙蒙白雾,露水
极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险至极。嶙峋怪石间,遍生野花,赏紫嫣红,争妍斗艳,
在徐吹的山风晨雾中,散发着阵阵郁人的芬芳。数蓬朝阳,穿过峰隙,透过薄雾,
幻成片片绚丽彩霞。

  五人身形过处,惊起群群彩羽小鸟和异禽猛兽。蓬丐、秃僧大袖飘飘,身形
逾箭,不时浏览着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天麟微蹙剑眉,身如御风飞行,不时仰
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以前登峰时的旧途径。丽蓉、杜冰仰观天空,只见白云徐
飘,不知太华峰究有多高。

  来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腾空而起,直向上升。渐渐,峰势愈来愈惊险了,
周围尽是蒙蒙白气,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见,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云层中。天麟不
放心杜冰因而始终不离她的左右,这给杜冰心理上极大的鼓舞。

  再飞行一阵,五人眼睛蓦然一亮,秃头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
一个哈哈笑了。几人相继停好身形,游目一看,已穿出深厚云层。云上又是一番
景象,碧空高远,万里无云,脚下一片绵绵云海,无边无际,远处几座高峰,直
穿云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岛。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悬空,奇花遍生酿间,远处隆隆瀑声,近处潺潺流泉,
令人看来,心旷神怡,立生超尘脱俗之感。正东红日,恰巧升上云海,显得巨大
如轮。五人仰首一看峰巅,至少尚有两百丈。蓬头丐双眉一蹙,望着秃僧说:「
老二,大家歇歇吧,进些食物再登。」秃僧颔首应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饿了。

  五人升至一座悬空突岩上,宽广约有数丈,上面细草如茵,柔软如绵,五人
盘膝坐好,纷纷取出食物。蓬头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后的大酒葫芦。杜冰赶紧
撕开一只烧鸡,分别送至二老面前。篷头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只。

  秃头僧恰好在怀里掏出一块又黑又硬的狗肉,这时一见杜冰的烧鸡,立即咧
嘴一笑,急忙又将那块黑硬狗肉放进怀里。同时,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说:「
跟你们这些丫头在一起,总有新鲜可口的好东西吃。」话声甫落,天麟也将卤肉
送至二老面前。

  秃头僧接着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你这小子总是跑在后头。」丽蓉一听,
慌得赶紧把四个蛋送了过来。

  秃头僧看了娟秀的丽蓉一眼,接着含笑说:「我秃头倒很希望这两个蛋是红
的。」

  丽蓉粉面倏然通红,樱唇一嘟,佯怒嗔声说:「老人家,您……蓉儿以后不
孝顺您了。」蓬丐、秃僧,同时愉快地哈哈笑了,声震群峰,直上霄汉。天麟顿
时大悟,心头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杜冰低头不语,
惟恐两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头丐敛笑愉快地说:「老二,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整日里没大没小,
胡诌一气。」说着,拨开葫芦塞,将酒递给了秃头僧。

  秃头僧毫不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过酒葫芦「咚咚」喝了两大口。接着,
递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说:「混蛋小子,先别得意,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说着,将手中的酒葫芦一连晃了两晃,含笑说:「喝两口吧。」

  天麟的确心中正充满了甜意,这时听秃头僧一说,不由俊面一红,伸手接过
酒葫芦。这餐别具风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极端愉快的气氛下,吃了个酒足饭
饱。饭后,五人继续登峰,上升速度较云下慢多了。升至巅顶,日将当中了,只
见晴空万里,片云皆无,天,显得更高更远了。前面一座广大茂密的松林,响着
如雷涛声。

  丽蓉一见茂林,立即兴奋地说:「穿过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辈的清修之所了。」

  蓬头丐慈祥地向:「蓉丫头,你也来过此地吗?」

  丽蓉立即恭声说:「数年前,晚辈曾随恩师来过两次。」说话之间,五人已
驰至林前。

  林内一片漆黑,蓬丐、秃僧大袖一挥,当先弛入。杜冰进内一看,只见树根
腿结,枝干横生,地上落叶松子,积深数尺,不知这座松林究有多远多深。五人
纵跃飞掠,片刻已达林沿。五人停住身形,脚下即是那道宽约数十丈的千仞绝壑。

  二老和天麟、丽蓉,俱是重临旧地,心中不免掀起一丝感慨回忆,而峰上的
景物,对杜冰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杜冰低头一看脚下,不由暗暗心惊,只见
绝壑两壁峭垂,生满了粗如儿臂的野酿,牙石突出,斜松悬空,惊险至极。再向
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只见对崖,葱翠油绿,在艳丽的日光下,现出一片朱漆琉瓦,极为富丽的古
式建筑,骑楼飞阁,画栋雕梁,在一簇紫竹林间,露出一角红亭。蓦闻蓬头丐感
慨地说:「昔年魔魔天尊为建筑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尽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听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
飞过崖去,进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心念间,蓦闻秃僧说:「
根据以前的记忆,绕过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挢了。」

  只见铁索粗仅五分,长约二十馀丈,在山风吹动下,摇摆不停,非轻功绝顶
高手,休想渡过,以杜冰的轻功火候,虽然堪称一流,但要想飞渡铁索尚差一筹,
因而五人都难住了。蓬丐、秃僧和丽蓉,一人飞渡这道绝险铁索当无问题,但要
携带杜冰同渡,俱都毫无把握。因而,三人不约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
天麟有此功力。

  但难在杜冰害羞,她不愿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让麟哥哥抱在臂弯里,她
更不愿让麟哥哥因她涉险,其实她也的确怕跌个粉身碎骨。正迟疑问,天麟星目
倏然一亮,立即兴奋地说:「老前辈看,那是梅姑娘。」说着,举手指着对崖的
红亭方向。

  二老、丽蓉和杜冰循着指向一看,只见紫竹林后的弯曲长廊上,一道黑衣娇
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同时,神色慌慌,一直望向这边,似是已发现五人到
来。天麟气纳丹田,举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秃僧两位老前辈来了。」

  话声甫落,对崖立即传业一声清脆呼应道:「麟哥哥,你们为什麽还不过来?」

  天麟一听,果是雪梅的声音。

  只见对崖雪梅,如飞穿出竹林,身形一闪,已至崖边,接着腾空而起,一跃
数丈,直向摇摆不定的铁索上落去。天麟一见心中暗惊,他确没想到雪梅的轻功
进境已是如此惊人了。蓬丐、秃僧颔首暗赞,丽蓉不由心中赞美,杜冰既惊且愧,
自感技不如人。

  蓦见由空下落的雪梅,脚尖一点铁索,身形再升数丈,一连三个起落,纤腰
一挺,一招「彩凤还巢」,双袖平展,头下脚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杜冰
看得心惊肉跳,丽蓉暗暗赞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雪梅双袖一抖,挺身飘
落在地,粉面不红,毫无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说:「梅姑娘,请快向前见过蓬丐、秃僧二位
老人家。」雪梅恭谨向前,施礼见过二老,天麟又为她介绍了丽蓉、杜冰。丽蓉、
杜冰对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闻。

  天麟为双方引见完毕,又向雪梅问:「梅姑娘,两位老前辈有要事面见神尼,
不知三位老人家,坐关可曾开始?」

  雪梅毫不迟疑地说:「神尼、师太和师祖三人目前正在叁禅,坐关尚未开始,
每次禅毕,总要至花园稍息片刻。」说着,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急声说:「
现在日正当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园小坐了。」

  秃头僧性急地说:「既是这样,我们就快些过去吧。」说着,腾空而起,直
向铁索上落去。

  蓬头丐大袖一挥,紧跟一跃而起。天麟心中一动,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丽
蓉说:「蓉姊姊请先过,小弟携冰妹后行。」丽蓉会意,微一颔首,白影直冲而
起,一式「飞凤凌云」,双袖齐挥,继而一旋,直向铁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处,已过其半,单足一点铁索,紧随二老身后,平射崖上。雪梅看得
粉面─变,不禁有些呆了,顿时发觉自己的轻功造诣与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
远。蓦闻身后天麟说:「梅姑娘请先行。」雪梅惊愕间,顿时也忘了谦让,赶紧
一定心神,纵身向铁索上跃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动,立即将杜冰的娇躯抱起,一长身形,直
向半空纵去。所幸杜冰心有准备,否则定然惊呼出声,这时低头一看,不由吓得
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只见绝壑中,白云弥漫,深不见底,身下铁索摇晃不停,
令人看来,怵目惊心,四肢酸软。

  杜冰不敢再看,赶紧闭上眼睛,只觉身形一落,接着再度升起,同时耳畔响
起麟哥哥的声音:「冰妹小心,到达对崖了。」杜冰一听,倏睁双目,距离对崖
已不足五丈了。

  只见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惊愕担心的目光,向着空中望来。再看雪
梅,脚尖点索,第三次已然升起。蓦闻天麟一声低喝:「冰妹小心了。」了字出
口,两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娇躯直向对崖飞去。天麟身形疾泻而下,双袖一抖,
足点铁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戏水」,几乎是与雪梅同时落在二老
和天麟的身前。雪梅全神贯注飞渡绝壑,一心不敢二用,双目不敢斜视,根本不
知杜冰是如何渡过了铁索。这时,双脚一落实地,立即面向二老恭声说:「晚辈
为两位老人家头前带路了。」说着,当先向紫竹林间的小红亭驰去。

     ***    ***    ***    ***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后,五人紧跟雪梅前进。地下绿草茸茸,生满艳丽鲜
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儿臂,光可鉴人,确是人间奇种。杜冰默默前进,她
已无心观赏这些人间罕见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担心着下峰时如何渡过绝壑。

  五人随在雪梅身后,飞身掠进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
莲,在艳丽的阳光下,显得晶莹明亮,闪闪生辉。秃头僧一见,立即兴奋地说:
「如非我秃头记忆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说罢,不待沿廊前进,纵身飞出亭
外,直落大荷池畔。

  蓦然一声清叱,迳由园中假山下传来:「什麽人?」二老似乎颇感意外,举
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树间,缓缓走出一个中年丽人。蓦闻雪梅兴奋地说:「师
父,是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们来了。」

  银钗圣女同时也发现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庞上,立即掠上一丝少见的光彩,
接着,飞身迎了过来。同时,绽笑愉快地说:「两位老人家好多年没见了,还认
得芬儿吗?」说话之间,已来至近前,声音中充满了娇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
这一刹那,没人相信她是一个性情极端偏激的女人。

  几人寒暄过后,雪梅指点着园内各处,为丽蓉、杜冰介绍着满园五彩缤纷的
奇花异草。银钗圣女去请几位老人家出来。不到一刻钟,一声清越祥和的佛号,
迳由花园角门处传来。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三个慈祥可亲的老尼姑,
沿着彩石甬道向着这面,缓步走来。

  中间一人,看来年约三十馀岁,正是仪态清丽,凤目慈眉,穿银灰僧衣,头
戴黄尼帽的悟因神尼。右边老尼,面目黝黑,寿眉如银,一身黑布僧衣,唇绽微
笑,双目有神,威凌中透着慈祥可亲。天麟知道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侠和
银钗圣女的授业恩师,昔年黑道闻名丧胆的铁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边一位正是丽蓉的恩师,昔年嫉恶如仇的净凡师太。净凡师太,红光满面,
慈眉善目,一袭宽大灰布僧衣,飘飘走来,看来竟像一个毫无武功的人。由於有
蓬丐、秃僧在场,天麟和丽蓉,俱都肃容而立,不便迳自先行向前见礼。

  蓬丐、秃僧一见神尼,同时肃容,急上数步,施礼恭声说:「晚辈张汉卿、
无相僧叩请神尼金安。」天麟几人一听,心中暗吃一惊,这时才知神尼辈份仍高
二老一等,同时,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张汉卿,秃僧原先是法名叫无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双手合十,祥和地说:「两位道友请免礼,贫尼失迎了。」

  蓬丐、秃僧连称不敢,又与南召净凡两人寒暄,然后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
人向前叩见。天麟、丽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声向神尼三人请安。三
位世外高人,同时含笑,祥和地宣了声佛号,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
丽蓉,净凡师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见天麟,慈目中光辉一闪而逝,立即赞叹地说:「这孩子确是百
年难遇的练武奇材。」

  神尼含笑点首,净凡师太接着含笑说:「这孩子在紫盖峰时,有次偷看蓉儿
练剑,那时我就看出这孩子资质奇佳,将来成就不凡,不出几年,这孩子果然名
满武林了。」

  天麟听到「偷看蓉儿练剑」一句,俊面顿时红了,立即垂首看地,觑目一瞟
丽蓉,她正低头绽笑含情地向他望来。杜冰一听,这时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
昔年在紫盖峰习艺时,尚有一段暗窥丽姿的韵事。神尼慈目一扫众人,含笑说:
「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难得,请至凌云阁坐吧。」

  说着,转首对雪梅说:「梅儿,去取些葡萄露来以待远客。」雪梅恭声应是,
转身急步去了。

  蓬丐、秃僧一听有酒可饮,立即愉快地笑了,两人同时兴奋地说:「今日能
饮葡萄露,平生万事无憾矣。」说罢,大家同声笑了。

  众人跟在神尼身后,沿着甬道,走上长廓,蜿汩向南走去。长廊两侧,奇花
异草,绚丽夺目,清香扑鼻。再走一阵,长廊穿过一座梅林,梅花盛开,瓣大如
卵,红白粉淡,艳丽无比,堪称世间绝种。进入梅林,已听到隆隆瀑声,和隐隐
可闻的如雷涛声。

  长廊渐陡,蜿转愈甚,右侧廊外已可看到绝壑对崖的茂密松林,左侧廊下即
是花园,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筑,看得愈加清楚了。走出长廊圆门,众人双目不禁
一亮,门外竟是一座突出悬崖的奇险飞阁,雕梁画栋,朱漆尤新。

  飞阁四门大开,正中一张汉玉长桌,两侧置有玉凳,雕栏四角放有四盆高大
奇花,顶上悬有防风宫灯,地面白石光滑如镜。天麟、丽蓉和杜冰看了这种奇绝
佳境,顿时忘了是否身在人间,即使游戏风尘的蓬丐、秃僧,也忍不住摇头赞叹
了。

  神尼肃容请坐,雪梅已转身将酒送来。雪梅身手伶俐矫健,左手托着一大盘
珍果,右手提着酒篮,里面放有碧壶翠杯,一个精致红玉小酒坛。银钗圣女一见,
立即起身,帮着雪梅摆好果盘。雪梅纤指一划,打开红玉小坛的封口,一阵浓郁
清凉酒香,扑面袭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头丐一闻异香,连赞好酒,秃头僧已有些酒瘾难耐了。雪梅将酒注入碧壶
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神尼俟雪梅满酒完毕,立即含笑说了声「请」,举杯
轻轻饮了一口。蓬丐、秃僧,自觉机会难得,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神尼、南召、净凡师太三人,立时愉快地笑了,盛赞二老好酒量。银钗圣女
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为二老各自倒满了一杯。天麟举杯喝了少许,只觉浓醇满
口,甘贻如糖,清凉中略带苦涩,顺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阳和热流直达
小腹,知是酒中珍品。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鸡卵,色呈碧绿,想是翡翠制成。丽
蓉、杜冰俱都轻轻沾唇,不敢骤然多饮。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问:「二位道友亲率天麟三人
前来,必有重大疑难之事,现在南召、净凡两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来大家
一同商议。」

  蓬头丐立即肃容说:「只因麟儿八月间,在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花园中,
得到三柄上古小剑,晚辈和无相两人,虽然年已百岁以上,但却从未耳闻过这三
柄小剑的来历,今日前来特请神尼指点。」神尼一听三柄上古小剑,神色略微一
变,立时微蹙寿眉,似在沉思。

  秃头僧一俟蓬丐说完,即对天麟说:「小子,还不把得剑的经过禀告给神尼
听。」天麟恭声应是,正待由发现瑞光开始讲起。

  蓦见神尼,神色肃穆地作了个阻止手势,接着说:「孩子,把三柄小剑取出
来,让我看看。」天麟恭声应是,即在腰间取下剑囊,双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开剑囊,彩霞飞射,满阁生辉,立即发出一阵嗡嗡自鸣,神尼一看三
剑,不由惊得脱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一听
天鼓两字,面色同时大变,惊啊一声,倏然立起,纷纷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几人看得心头一震,听到天鼓两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
人的震惊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因此,几人也起身围了过去。这时,神
尼已将三柄小剑取出,并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视着三柄小剑剑柄上的六个古形篆
字──飞虹、穿云、凌霄。

  蓬头丐惊异地问:「神尼,数百年前轰动天下,震惊宇内,恶魔闻声匿迹的
天鼓,竟会是这三柄小剑?」

  神尼肃容颔首说:「不错,正是这三柄小剑。」

  净凡,南召两位师太,也讶然不解地问:「据说那时鼓声震天,山岳撼动,
苍穹电光如炽,宇宙为之色变,人人都说是天鼓,怎地会是三柄小剑?」

  神尼请众人复坐,接着肃容说:「天鼓惊世,群魔遁迹,声震寰宇,举世升
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门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门人在接掌门户时,
上届掌门人必与魔魔天尊的惊天雷,一并列入机密交代之中,他们也不知天鼓即
是这三柄小剑。」

  说此一顿,又看了桌上耀眼夺目嗡嗡自鸣的三柄小剑一眼,继续说:「贫尼
恩师璇玑子,坐化之前,曾详述天鼓惊世的故事。数百年前,武林浩劫迭起,魍
魉猖狂,恶魔称雄,各派弟子被戮者无计其数,精英殆绝,各派终日惶惶忧於强
敌。

  蓦然一天深夜,天幕电光如炽,霹雳连声雷鸣,山摇地动,宇宙震惊,平民
焚香鸣炮,撞钟打锣,有如末日来临,到处一片混乱啼哭喊叫声,鸟兽为之绝迹
数日。当朝天子惊闻这件事后,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苍,百官伏地祈祷,圣上
降旨,安慰黎民,宣布这是天鼓。因而举国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异骇人现象,
是天神怒而鸣鼓。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迹了,几个武林高绝的巨恶魔头,再未历
身江湖,为什麽,没有人知道……「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四位老辈人物,都聚精
会神地静听这数百年来一直令人费解的谜。银钗圣女、丽蓉、杜冰和雪梅,坐在
那里像听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觉得动人入神。只有天麟,剑眉微蹙,星目恭谨地
注视着神尼,他发觉这件数百年前震惊天下的骇人事件,内情并不单纯。

  神尼望着阁外蔚蓝的天空,似在回忆着往事,继续说:「这件事,除几个世
外异人外,世间绝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实内情……」

  天麟灵机一动,立即插言问:「请问老人家,当年璇玑子老前辈,是否也在
那夜和其他几位异人,一并叁与那时除魔卫道的义举?」

  神尼一听,慈目中闪电掠过一丝惊讶光辉,立即望着天麟愕然问:「不错,
她老人家确在那夜出动,麟儿你可是在那个小银匣内,发现了这段武林数百年来
的绝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听,俱都暗吃一惊,不知天麟怎会知道这件武林骇人的大事内情,
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

  天麟恭谨地回答说:「麟儿最初在银匣内,仅发现这三柄精致小剑,回至大
荆山,才发现黄绢下尚有剑囊和两本秘籍,但仍未发现任何有关三柄小剑的来历
记载事迹。」

  神尼寿眉一蹙,祥和地问:「你怎地知道璇玑子老人家,曾叁与那夜除魔卫
道的壮举?」

  天麟恭声说:「麟儿听了您老人家述说的事情经过,加以合理推断,因而得
到以上结果,断定璇玑子老前辈必然叁与其事。」

  神尼慈祥地面庞上充满喜悦,目光赞许地望着天麟,含笑说:「孩子,你先
讲来听听,看看你臆测得可对?」

  天麟肃容说:「据麟儿判断,当年恶魔猖狂,生灵涂炭,璇玑子几位世外高
人,闻之震怒,决议重历江湖,不惜大开杀戒。於既定之时,由其中一人祭起上
古神剑,以炫入耳目,其馀高人按照决议对象,一举歼灭群魔,奠定武林百年升
平之业。至於璇玑子老前辈等,歼魔之实际行动,麟儿就不敢妄加臆测了。」

  天麟一口气说完他的判断结果,神尼立即顾左右愕然盛赞说:「麟儿智慧超
人,颇具灼见,断事犹如亲睹,当年歼魔卫道壮举,极近麟儿臆测,唯那时三剑
分由三子同时祭起……」

  秃头僧在旁插言问:「请问神尼,昔年三子是哪三子?」

  神尼毫不迟疑地说:「昔年三子是天真子、璇玑子、慧灵子,其中璇玑子即
是贫尼的授业恩师。」

  蓬头丐不解地问:「三子之剑由何得来?如今为何俱在一起?」

  神尼肃容说:「三子之剑,由师祖恩赐,其中以凌霄最利,其次穿云,再次
是飞虹,据当年恩师说,师祖铸这三柄小剑时,一柄采阳极之钢,一柄采阴极之
铁,一柄采五金精华,因而锋利无比……」

  说此一顿,微蹙寿眉,看了桌上的剑囊一眼,继续说:「由此剑囊判断,三
剑齐聚,必是三子已在同一洞府坐化归西了,因而将此三剑留赠有缘,至於如何
东海神君得去,这却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秃头僧小眼一眨,懊恼地说:「东海神君让我一掌劈死了,否则不但可以问
问他得剑的经过,还可以问出三子坐化的洞府。」

  净凡师太低声宣了声佛号,说:「东海神君果真活至今天,目下武林恐怕已
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南召老尼也宣了声佛号说:「一切皆有定数,三剑注定麟儿获得,此乃天意
也。」

  神尼略一沉思,转首面向天麟问:「麟儿,你可曾施展过这三柄神剑?」

  天麟恭声说:「麟儿逐一试过,万幸没有三柄齐发。」

  神尼似乎看出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俱都有意要求天麟三剑同施,一瞻旷古
凌今的天空奇幻现象,因而有意慎重地问:「麟儿,你可曾记熟三剑凌空的警告
谒语?」

  天麟肃容恭声说:「麟儿俱已谨记心中,是以不敢轻易尝试,以免惊世骇俗。」

  神尼接着说:「背出来大家听听。」

  天麟毫不迟疑地朗诵出来:「三剑凌空,风雷俱动,惊天地,泣鬼神,霹雳
苍穹,切戒之,切戒之。」

  天麟诵毕,蓬丐几人俱都目射奇异之色,秃头僧立即感慨地说:「今日身处
绝峰之巅,高居云上,如在苍穹,仰望碧空无际,俯视万里云海,在此高空,隔
绝人间,即使三剑凌空,当不致惊世骇俗,错过今天,将永无一瞻绝学之机。神
尼,今日众老之前,不妨试试天麟这小子的功力究竟达何境地,我等也可借此一
开眼界,不知神尼意下如何?」如此一说,蓬丐和两位师太俱都面露赞许之色,
微笑不语。

  神尼幼年曾经目睹三剑凌空的骇人景象和举世惶惶的紊乱情形,因而寿眉紧
蹙,不敢轻言应允。银钗圣女心中一动,转首一看飞阁外,立即插言道:「今日
云层特厚,云海无际,根据以往经验,终南方圆数百里内,虽未大雨,必是阴天。」

  神尼一听,缓缓立起身来,举步向阁外雕栏露台上走去。

  蓬丐、秃僧等人纷纷离座,跟在神尼身后。众人立身露台上,举目一看,蓝
天万里,丽日当空,对崖茂密松林环绕绝峰,响着嗡嗡涛声。迎面一座高峰,直
插云上,距离众人立身的飞阁约有数里,一道宽广瀑布,迳由绝巅直泻而下,传
来隐约如雷的泻瀑声。

  神尼立身栏边,俯视脚下绝壑,数十丈下白云浓厚,翻滚飞腾,断定银钗圣
女说得不错,山下可能大雨。於是,微蹙寿眉,转首对蓬头丐几人慎重地说:「
山下虽然大雨,三剑凌空仍不宜尝试,不过同时施展飞虹、穿云两剑,其威力之
大,已可窥见全般了。」众人见神尼说得严重,好奇心愈盛,但神尼不允,也只
得颔首不语了。

  神尼见众人无异议,心情似乎宽畅不少,立即祥和地对天麟说:「麟儿,依
据你目前功力,自行斟酌施展两招御气剑法吧。」天麟恭声应是,立即祛虑凝神,
暗诵无上心法,正待转身取剑。

  人影闪处,雪梅已将三柄小剑和剑囊一并取来,盈盈送至天麟面前。天麟含
笑称谢,双手接过,分别将剑收入剑囊,顺势系在腰间。接着,转身面向神尼、
师太和二老五人,施礼恭声说:「麟儿试演一招」穿云银练「,以娱五位老人家。」

  神尼慈祥地含笑说:「麟儿谨慎。」天麟躬身应是,转身看了一眼远处绵绵
无际的云海,继而,捏指取出寒茫四射的穿云剑。

  净凡师太尚以为天麟功力过浅,恐怕后力不继,也在旁关切地说:「峰外云
海过远,也许不易看得清楚……」

  师太话声未落,天麟右腕已扬,一道刺目光华,宛如一匹宽约近丈的耀眼银
练,挟着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飞过数十丈宽的千仞绝壑,掠过
对崖松林上空,直向远处云海闪电射去。神尼一看,面色立变,似乎觉得天麟有
些大胆。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俱都看得暗暗心惊,不知天麟能否将剑收回。丽蓉、
杜冰和雪梅以及银钗圣女四人,俱都亲自目睹过天麟功力,是以心中较为平静,
但看到剑光直射数里外的一片绵绵云海,也不由暗暗担心。五老觑目一看丽蓉四
人,俱都神色自若,似乎毫不惊异,因而宽心稍放。

  再看天麟,肃容凝神,中食两指戟指远处绵绵云海,星目注视不移。只见远
处云海中,如银匹练,翻滚飞腾,带起呼呼风声,浓云飞舞,直似大海中的戏水
蛟龙,壮观至极。立身飞阁露台上的人仅神尼一人看了天麟岳峙而立的神情,面
含赞许的慈祥微笑,双目注定云海中倏升倏降,盘旋翻腾的剑光外,其馀诸人,
俱都神色激动,面目愕然,赞叹不止。

  蓦见天麟星目冷电一闪,沉声低喝,右手中食两指,猛划一个拳大圆形,接
着两指缓缓后曲。远处剑光倏然集成一道匹练,挟着呼呼剑啸,穿出云海,闪电
射回。露台众人,只觉寒光一闪,双目视线立失,凝目再看,天麟手中已收回那
柄寒芒闪射的小剑穿云。

  天麟将剑收入丝囊内,立即恭声面向五老说:「麟儿功力浅鲜,仅能及此距
离,欲达秘籍所载御剑飞行宇内,伤人远在百里,尚需刻勤练习,方期成功。」

  神尼欣慰地含笑说:「孩子,你有今日成就,瞩目武林,已无人可敌矣,但
愿你深体天意,修身树德,以求晚年得道大成。」

  天麟恭声应是连声说:「麟儿谨记教诲,绝不负老人家所期。」终生不知酒
醉的蓬丐、秃僧,喝了两杯葡萄露,渐渐有了醉意,心中极欲一睹三剑凌空之壮
丽景象。

  秃头僧在旁兴奋地说:「今日能觑剑术中至高境界的御气飞剑,今生已百事
无撼,如能再瞻旷古凌今的三剑凌空,实乃三生之幸……」

  南召老尼未待秃僧说完,立即低声宣了声佛号:「贫尼年逾百年,已无贪好
之念,但自幼即闻天鼓惊世,群魔威伏之神奇事迹,今日如非观闻神尼叙述,贫
尼决不会相信数百年前举国震惊的天鼓之声,竟会是这三柄小剑凌空发出的奇幻
骇人景象。」

  说此一顿,再度低宣一声佛号,继续说:「请恕贫尼妄动贪念,如此千载难
逢良机,处此凌云绝峰之巅,如不一瞻此旷古绝学宁非撼事。」神尼寿眉紧蹙,
神色凝重,不言不语。天麟和丽蓉几个,俱是晚辈,肃立一旁,根本不敢叁与谈
论。

  蓬头丐见神尼已无方才之坚决,也在旁插言说:「如今之世,尚称升平,既
无恶魔猖獗,也无浩劫降世,即使三剑凌空,当不致掀起世间轩然大波。」

  久未发言的净凡师太,这时也低宣一声佛号说:「今日身处太华之巅,凌驾
云上,且半山云层极厚,三剑凌空之威势,山下所见当不致如昔年那等骇人厉害
……」

  神尼微垂双目,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未待净凡师太说完,立即宜了声佛号说
:「诸位道友一致要求,贫尼本非神剑主人,原无坚持阻止之理,昔年贫尼曾经
亲历其境,那等举世惶惶情形,决非诸位所能料及……」

  南召老尼寿眉一蹙说;「当年三子同施三剑,是由地面凌空祭起,如今高在
云上,也许不为世间所见。」说此一顿,看了一眼肃立一侧的天麟,继续说:「
如果错过今天,即使是得剑之主的麟儿,也将毕生无机一睹三剑凌空之壮观。」

  此话出口,神尼面色倏然一变,转首急向天麟问:「麟儿,你可曾有意找一
深山大泽,或荒僻之处,一试凌空三剑之威势?」

  天麟不敢欺骗神尼,立即恭声说:「是的,麟儿确有此意。」

  神尼一听,大为骇然,久久,才颔首毅然说:「好吧,也许这是天数,麟儿
就在此台上,一试三剑凌空吧。」

  天麟自习飞虹三剑剑谱以来,一直企图找座深山荒僻之处,一试三剑凌空之
威势。方才经神尼指出三柄小剑即是数百年前,举国震惊的天鼓,因而暗暗庆幸,
自己没有莽撞行事。这时,乍闻神尼毅然应允,心情不禁有些紧张,於是,恭声
应是,缓步走至台边,举目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蔚蓝苍穹。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骤然听到神尼应允,再看了天麟有些紧张地神情,
心中俱都有些悔意。丽蓉几人,由於久闻武林中天鼓声动,群魔威伏的传闻事迹,
因而这时真的将要亲目所睹,心中俱都觉得无比紧张。南召老尼望着天麟的背影,
寿眉一蹙,面向神尼,低声道:「昔年三子各施一剑,全身功力集於一剑之上,
而麟儿今日同施三剑,不知神尼是否在施剑之时,为麟儿辅助真力?」

  神尼略一沉思,说:「根据麟儿方才施展那招穿云银练来判断,麟儿对贫尼
师门无上神功似已练至无尽无竭之境。」

  净凡师太关切地插言说:「虽然麟儿骨秀神清,秉赋超人,加之连番奇遇,
因而内力浑厚精纯,但以麟儿一人之力与昔年三子相论,总觉……」

  神尼祥和地一笑,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含笑说:「贫尼师门无上神功途
分两径,孕刚孕柔,刚柔相济,刚柔相分,刚柔互相交替,一经悟透精奥玄现,
随心所欲,无尽无竭,无大无穷。」

  说此一顿,看了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大一眼,继续说:「麟儿能悟秘籍上所
载之三剑凌空剑诀,必是三子於除魔卫道之后,始发现三剑凌空之威势,因而叁
透一人同御三剑之心诀,然后记载於秘籍之上。」

  话声甫落,秃头僧断然插言道:「为万全计,还是让天麟小子,静心调息一
个周天为妙。」神尼认为有理,含笑称善。

  五老转首再看,天麟已取出飞虹、穿云,凌霄三剑。秃头僧一举手,正待招
呼天麟,蓦见神尼急忙作了一个阻止手势。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知道天麟聪
慧,为慎重计,早以暗暗调息了一番。只见天麟剑眉微蹙,双目眯忪,眼帘微微
颤动,薄而弯的朱唇,已紧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了。

  神尼一见,面色大变,不由惊得张口欲呼,正待喝阻。蓦见天麟右腕一扬,
两道青红剑光,挟着隆隆雷声,直向苍穹射去。蓬丐、秃僧几人,只觉剑光眩眼
刺目,雷声震耳欲聋,两道青红剑光,眨眼已升至百丈以上。倏然,天麟一声低
喝,一道宽大如银河的刺目电光,闪电直上。

  紧接着,苍穹暴光一闪,炸开一声霹雳巨响,惊天动地,群峰摇晃,凌云飞
阁,檐瓦坠落,露台雕栏,纷纷震塌。天空电光如炽,雷声震撼宇宙,狂风大作,
云海飞腾,天地一片昏暗,树木枝断叶落,丽日失色。银钗圣女和丽蓉心弦跳动,
头痛欲裂,气血翻腾欲呕,两人赶紧盘膝跌坐,运功调息。雪梅、杜冰粉面苍白,
香汗淋漓,神情如痴如醉,同时跌倒,奄奄欲绝。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只惊得面色如纸,气血翻腾,两手加额,急屏呼吸,
强自稳定摇晃身形,不停大声急叫:「麟儿快收剑诀,快收剑诀。」

  天麟这时,已惊得俊面苍白,额角渗汗,只觉丹田真气难凝,十指痉挛僵硬,
双手汗水如洗,星目已不敢直视天空。人影一闪,神尼飘身已至天麟的背后,有
些颤抖的右掌,迅即抚在天麟的命门穴上。接着,慈目威凛地望着天麟的后颈,
沉声低诵:「祛杂念,定心神,凝气丹田,无相无我,无忧无惧,摒除急虑,则
心定气静,意念贯一矣。」说罢,即将本身真力由天麟的命门穴输入。

  神尼真力一入天麟体内,苍穹交织电光倍增,霹雳巨响愈猛,飞阁檐瓦纷落,
削壁突岩下堕,众人衣袂被吹得簌簌直响。绝壑对崖松林,枝干俱被狂飞带向半
空,绵绵无际的云海已变成旋转激烈飞舞的旋雾。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已无
力出声大呼,相继盘坐调息。银钗圣女和丽蓉,虽然仍是盘膝坐姿,但已进入昏
迷状态。雪梅、杜冰倒卧地上,已晕眩了过去。

  神尼感应到天麟的心情已趋平静,真气已凝,定力恢复,立即沉声低诵:「
三剑分离,阴阳互济,飞虹泻地,风雷俱息。」

  神尼低诵甫毕,天麟立即会意,并指缓缓弯曲,天空如炽电光立逝,霹雳暴
响立停,三道青红白光,分离而下。三道剑光,一闪已至对崖上空。天麟星目倏
睁,冷电暴涨盈尺,大喝一声,三指同曲。暴光一闪,飞虹三剑已收回天麟手中。

  神尼一见,立即收回右掌,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激动地说:「感谢吾
佛庇佑,师门重宝万幸复得,今日过失,弟子难辞其咎,一切罪过弟子承担,吾
佛慈悲,吾佛慈悲。」说罢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翻腾的灰云和纷纷由空
中下堕的酿叶树枝,然后,面向兀自望空发呆的天麟说:「麟儿,去为师太四人
各斟一杯葡萄露来。」

  天麟一定神,即将三剑收入腰间剑囊内,转身一看,不由惊得脱口低呼。於
是,惶急地看了丽蓉、杜冰几人一眼,不觉惊出一身冷汗,飞身纵进飞阁,拿起
小玉坛,一连倒了四杯葡萄露。举目一看,不禁又是一呆,只见飞阁下面的梅林,
梅花大部脱枝,花园地上落满了片片花瓣。

  蓦然身后一声闷哼,转身一看,蓬丐已经醒了。於是,飞身过去,立即递给
蓬丐一杯。只见神尼遥遥舒掌,秃僧和两位师太,相继醒来,天麟又将葡萄露逐
一送至三老面前。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功力毕竟不凡,一杯下肚,精气立复,
相继起身,纷纷察看丽蓉和银钗圣女四人。

  其中受震最重的是雪梅、杜冰。两位师太分别照顾丽蓉和银钗圣女,神尼、
天麟和蓬丐、秃僧四人疗治雪梅、杜冰。这时神尼已由怀中取出一个小银瓶,立
即倾出些许朱红色的药粉,用小指指甲,分别弹入雪梅和杜冰的琼鼻中。

  这时,丽蓉和银钗圣女,已相继醒来,两位师太即给两人倒了半杯葡萄露,
令两人继续调息。渐渐,雪梅、杜冰也相继醒来,五老见她俩已能调息,这才稍
放宽心。举目一看,天空一片昏暗,有如日落垂幕,缕缕灰云,缓缓旋舞,遥远
的天际,仍响着低沉的隆隆雷声。

  太阳已偏落西南峰巅,酉时将近了。五老互看一眼,黯然一叹,缓步走进飞
阁。天麟依然立在露台上,望着盘膝调息的丽蓉四人,想到方才苍穹奇幻骇人的
景象,心中仍有馀悸。但他深信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四人,这时心中也很难过,
必然充满了歉疚,因为没有他们四老的要求,神尼不会应允,自己也决不敢尝试。

  五老走进飞阁,分别坐好,各自斟了一杯葡萄露,五人除神尼一人外,蓬丐、
秃僧和两位师太,面色依然有些疲惫。南召老尼慨然一叹,说:「三剑凌空,号
称天鼓,其威势之厉,果然惊天地,泣鬼神,风雷俱动,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传说,
看来毫无危言耸听之嫌。」

  净凡师太黯然看了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群峰一眼,担心地说:「苍穹一阵骇
人剧变,云海顿化乌有,群峰隐约可见,方才那阵如炽电光,看来终南数百里内,
必然清晰可见。」

  秃僧自我安慰地说:「但愿这次苍穹剧变,世间不要掀起昔年天鼓之声那等
轩然大波才好。」神尼肃穆而坐,一直不发一言,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蓬头丐霜眉一蹙,附声说:「这次身处绝峰,高居云上,恐怕不会如昔年那
等厉害吧……」话音未落,五老神色一变。只听阵阵隐约可闻的钟鼓之声,迳由
峰下,直透云上。秃头僧数十年没有宣过佛号,这时也激动地宣了声「阿弭陀佛」。

  「罪过,罪过,终南山一十六座观院,已开始举行祭天大典了。」天麟缓步
走至露台边沿,俯首一看,群峰间昏昏沉沉,云雾旋转,但听响自不同方向的钟
鼓之声,看不清是位在何处的观院。钟声「当当」缭绕全山,鼓声「咚咚」直达
云上。钟鼓之声,愈撞愈沉重,愈撞愈激烈。五老心情沉重,俱都不言不语。

  丽蓉第一个调息完毕,听到遍山的钟鼓声,神色一愣,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不解地急步走至天麟身边。天麟见丽蓉首先恢复,心中郁闷稍解。丽蓉愕然望了
一眼峰下,心中似乎明白了各寺观院撞钟击鼓的原因。银钗圣女、雪梅、杜冰相
继调息完毕,雪梅、杜冰面色仍有些苍白,三人闻到钟声,也急步走至台边。

  飞阁中五老一阵沉默,神尼首先发言问:「汉卿、无相两位道友,今日登峰
可是仅为问明飞虹三剑的来历吗?」

  蓬丐回答说:「请教神尼三剑来历为主,其次是采两颗血莲实。」

  神尼以为蓬丐用莲实泡酒或配药,因而未再追问用途,仅顺口问了句:「莲
实可曾采到?」

  蓬丐恭声说:「已采了两颗。」

  神尼继续说:「你俩终年漂泊江湖,行踪无定,极少能登峰聚会,今日机会
难得,我们五人正可对灯通宵谈道。」蓬丐、秃僧知神尼有意引导两人成道,因
而心中大喜,连声应是。

  神尼望着天麟四人关切地说:「麟儿,你三人今日身心定然极为疲倦,今夜
就在峰上度过一宵,明日绝早再下山吧。」

  这时,红日西落,晚霞似火,满天殷红如血,令人看来怵目惊心,似乎预感
到天地间将有浩劫降临。峰下各寺院的钟鼓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整个终南山区,
一片沉寂,愈显得来日可怖,隐伏杀机。神尼起身肃客,又看了残破的飞阁前檐
一眼,即向长廊走去。

  众人随在神尼身后,同时离开飞阁。蓬丐、秃僧两人看了廊下光秃的梅树和
地上残落的花瓣一眼,不由升起一丝惋惜之感。但神尼已绝口不谈方才三剑凌空
的事,因而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自是不便再提。众人走出逐渐下斜的弯曲长
廊,已到了花园,不少奇花异草,被狂风吹得花落枝折,大荷池中的血莲,却完
好如初。

  众人沿着甬道,进入一丛翠竹林,前面即是一座月形圆门,左右红砖花墙,
蜿汩伸向两侧。进入月形门,即是一座圆形右室,圆门、圆窗,看来别有一种风
趣。神尼脚步未停,即对身后的天麟,祥和地说:「麟儿,你就在此圆室休息吧。」

  天麟恭声应是,立即停身止步,在这一刹那,他才发觉神尼早已看出他有些
心烦意乱,特地有意让他单独安静片刻。蓬丐、秃僧一听,两人不由互看一眼,
俱都有些不解。丽蓉,杜冰虽然不愿离开天麟,但神尼没让她们留下,只得继续
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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